《寒战》里面梁家辉最经典的这一段台词 怎么解读
基于一个片面分析,没经过严密的逻辑推算。
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是不是很兴奋啊,等你坐上我的位子,你就会心里有数。
我服务了香港警队30年认识不少人也得罪不少人。
不过在这30年我学会了一件事,就是每一个机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岗位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不管是明是暗,第一步学会它,不过好多人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死了,知道为何
自以为是。
第二布,就是在这个游戏里面把线头找出来,学会如何不去犯规,懂得如何在线球里面玩,这样才能勉强保持性命。
一个城市,可以没有ICAC,还是可以没有警察呢?还有,你们两个太嫩,经验不足。
要学会保护自己,别被人下了套。
每一个机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岗位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不管是明是暗,第一步学会它,不过好多人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死了,知道为何
自以为是。
第二步,就是在这个游戏里面把线头找出来,学会如何不去犯规,懂得如何在线球里面玩,这样才能勉强保持性命。
曹禺剧本《日出》的经典台词是什么
顺口溜大全爆笑短一点.【篇一:顺口溜大全爆笑短一点.】1、东西路,南北走,路上撞见人咬狗,拾起狗头来砸砖头,又被砖头咬了手一口。
说颠倒话逗乐,做正直人没错,明明白白我的心,祝你天天都开心
2、考试来了不想背,夜深背书还真累,索性睡觉求,考场身边没人陪,看着试卷还真个悲
3、一种游戏真是很累,每天上班先练开会,练一上午有滋有味,中午还要把酒练醉,常练时常伤肝伤胃,上床练梦总说无罪。
4、姑娘十八九,拉着我的手。
说尽伤心事,还要跟我走。
5、安全生产要牢记,不争时间不赌气,机器是个老虎机,你受伤来它不理,高高兴兴上班来,完完整整回家去6、工人挣钱不容易,肯定都想能加薪;现在出了药家鑫,撞车杀人判死刑;没人再喊要加薪,生怕最后炒鱿鱼
7、大姨妈驾到,小肚子哭闹,厕所好几趟,力气都没了(liao),一星期漫长,大姨妈走了(liao),又活蹦乱跳。
8、我爱你,才会向你袒露心灵的全部世界,向你展示所有的喜怒悲欢,只有对你不曾设防;我爱你,才会和你耍些小脾气,无缘无故地离你远远的,其实我只想走进你炙热的怀抱听你的心跳;我爱你,所以我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力,只要我能忍受,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你不能伤害我太多,冷了,会淡漠,痛了,会松手……9、如今人生真苦恼,十年寒窗汗不少,本想把那高校考,谁知毕业活难找,又想挤那公务桥,只见人多路迢迢。
只好先把老婆找,谁知人家把房要,无活无房无钞票,一声叹息泪涛涛。
10、帘外雨潺潺,
《艾子有孙》文言文的翻译。
。
《艾子有孙》译文: 艾子有一个孙子,年龄有十多岁,性情懒惰顽劣,不爱读书。
艾子非常讨厌他,经常用楸木杖打他,但他老是不改。
艾子的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时常担心孩子禁不住杖打而死掉,因此每当父亲杖打孩子时,他都在一旁含着泪求情。
艾子看到儿子的可怜相,愈加愤怒,教训他道:“我替你管教孩子难道不是好意吗
”边说边打得更厉害了,儿子也无可奈何。
一个冬天的早晨,下着鹅毛大雪,孙子在院子里抟雪球玩。
艾子发现了,脱光孙子的衣服,命他跪在雪地上,冻得他浑身发抖,直打寒颤,煞是可怜。
儿子也不敢再求情,便脱去衣服跪在其子旁边。
艾子见了,惊问道:“你儿有过错,理当受此惩罚;你有何罪,跟他跪在一块
”儿子哭着说:“你冻我的儿子,我也冻你的儿子。
”艾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饶恕了他们父子。
《艾子有孙》原文: 艾子有孙,年十许,慵劣①不学,每加榎楚②而不悛。
其父仅有是儿,恒恐儿之不胜杖而死也,责必涕泣以请。
艾子怒曰:“吾为若教子不善邪
”杖之愈峻。
其子无如之何。
一旦,雪作,孙抟③雪而嬉,艾子见之,褫④其衣,使跪雪中,寒战之色可掬⑤。
其子不复敢言,亦脱其衣跪其旁。
艾子惊问曰:“汝儿有罪应受此罚汝何与焉”其子泣曰:“汝冻吾儿,吾亦冻汝儿。
”艾子笑而释之。
(选自明·陆灼《艾子后语》)注释: ①慵劣:慵,懒惰;劣,顽皮。
②榎(jiǎ)楚:榎,楸树的别称。
楚,古书上指牡荆,落叶灌木。
榎楚,用作鞭笞的的刑具。
③抟(tuán) :同“团”,把散碎的东西捏聚成团。
④褫(chǐ):夺取或解下衣服。
⑤掬(jū):两手捧(东西)。
如今天仍在用的“笑容可掬”。
名家经典散文20篇以上
孤独的树 埃.彼林 埃林.彼林(1877一1949),保加利亚作家。
重要作品有《短篇小说》两集、幽默作品《我的烟灰》等。
一阵肆虐的狂风从遥远的树林里刮来两颗种子,随意将它们分撒在田野里。
雨水将它们润湿,泥土将它们埋藏,阳光给它们温暖。
于是,它们在田地里长成了两棵树。
最初,它们十分矮小,然而无心的时间把它们高高地拉离地面。
它们便能眺望得比从前远多了。
它们也能彼此看见了。
田野十分辽阔,直到那葱绿的平原的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树木,只有这两株远远分隔着的树,形影相依地伫立在田野中间。
它们的枝丫纵横交错,仿佛是些用来丈量这旷野的奇怪的标尺。
它们遥遥相望,彼此思念,彼此倾慕。
然而,当春天来临,生命的力量给它们温暖,充盈的液汁在它们体内流动起来时,它们心中也勾起了对那永有的、同时也是永远离开了的母林的思念。
它们会心地摇动着树枝,相互默默地打着手势。
当一只小鸟像一种心念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的时候,它们就高兴得战栗了起来。
狂风暴雨来临时,它们惶恐地东摇西摆,折断了树枝,呜呜地呻吟叫喊,仿佛想挣脱地面,双方飞奔到一起,紧靠支撑,并在相互拥抱中获得解救。
夜晚到来,它们消失在黑暗中,重又被分隔开来。
它们痛苦得如同病魔缠身,它们祈求地仰望天空,期望快快给它们送来白日的光辉,以求再能彼此相见。
如果猎人和干活的人坐在它们中一个的影子下休息,另一个就忧伤地喃喃低语,沉痛地诉说孤独的生活多么苦恼,离开亲人的日子过得多么缓慢、沉重、没有意义;它们的理想因得不到理解而消失;它们的希望因不能实现而破灭;找不到慰藉的爱情多么强烈,没有亲情的处境多么难以忍受。
陈九瑛 译 云杉和松树 佩.科契奇 佩塔尔,科契奇(1877—1916),前南斯拉夫作家。
主要作品有三卷本小说集《山上和山下的故事》等。
从光辉明朗的空际溢出生机盎然闪烁欢快的光芒。
杜鹃泪这令人睡意正浓的早开的山花四处飘香。
湿润的林中草地上,妄自尊大的藜芦傲慢地伸展着绿叶,而在阳光温暖下干燥而多石的地方,业已腐烂的去年的蕨科植物丛中,处处香气袭人的紫罗兰也已初露新绿。
鸟儿响亮地同声啼啭鸣唱,欢天喜地地抖动着身躯,在树枝上飞来飞去。
缕缕炊烟从熏黑的烟囱里缓缓升起,无忧无虑地轻轻飘向晶莹剔透的蔚蓝色天空,消失在傲然矗立于村庄上方苍翠的云杉树林里。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云杉和松树傲然挺立,雄伟苍劲,岿然不动。
它们总仿佛忧伤不已,沉思绵绵。
万物为生命复苏而欢呼雀跃,而它们呢
无论大地是春、是夏、是秋,还是冬,它们都无动于衷
它们永远是那样的冷漠阴森,悲伤惆怅,因为它们的心儿在呻吟,然而却无人听见;它们泪珠涟涟,然而却无人看见。
每当我眺望它们的时候,我内心备感沉重。
大自然为何对我心爱和珍惜的云杉和松树这般严酷
我的云杉,我的松树,我也失去了一切希望;我的生活也同你们的生活一样充满了默默的隐忧,因而,心儿也在呻吟,但这呻吟无人听见,眼泪也在流淌,但这眼泪却无人看见。
啊,我知道,你们锐利刺人的松针,那是凝固了的眼泪,而你们的一身绿装,那是对从不向我们绽开笑容的常青之春深深的思念,默默的思念
…… 心儿在呻吟,但无人听见;眼泪在流淌,但无人看见。
高韧 译 雪 法.莫瓦特 法利.莫瓦特(1921一 ),加拿大作家。
主要从事纪实文学和科普读物的写作。
主要作品有《鹿苑中的人》和《联队》等。
人类在幼年时期便已认识到有几种基本力量支配着这个世界。
希腊人生活在温暖的海洋岸边,他们认为这些基本元素是火、土、风和水。
最初,希腊人的生存空间较为狭小与封闭,他们对第五元素并无认识。
大约在公元前三三。
年,一个名叫皮西亚斯的爱漫游的数学家做了一次奇异的航行,他北行到冰岛并且进入了格陵兰海。
在这里他遇到了莹白、凛冽却极为壮观的第五种元素。
他回到温暖、蔚蓝的地中海世界后,费尽力气地向国人描绘他所见到的景象。
他们断定他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尽管他们有丰富的想像力,却怎么也设想不出这种偶尔薄薄覆盖在诸神所居住的山顶上的白色粉末能有什么神奇的伟力。
他们未能认识雪的巨大力量,不能完全怪他们。
我们这些希腊人的子孙在理解这一现象上也存在着同样的困难。
我们脑子里的雪的图景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是蓝黑色的圣诞夜在雪橇铃声伴奏下逐渐进入的一个梦境。
那是我们有急事要赶路偏偏遇上车轮打滑空转这样的尴尬局面。
那是冬夜里一位女士睫毛上倏忽闪现的挑逗的微光。
那是郊区主妇把湿透的雪衣从淌鼻涕的小家伙身上剥下来时那无可奈何的笑容。
那是老人忆起童年打雪仗时迷蒙的眼睛里所泛现的欢乐的异彩。
那是一幅俗气的广告,劝你饮用太阳谷雪堆上的一瓶可口可乐。
那是树冠洁白的森林深处无比寂静时的那份高贵与典雅。
那是滑雪板飞驰时碾压出的轻脆碎裂声,也是摩托雪橇喷出的狺狺拌嘴声。
对我们来说雪就是这些,当然还会有别的相关图景,但它们都仅仅触及这个多面体、万花筒般复杂的物体最最表面的现象。
在我们这个星球上,雪是一只因自身分解而不断再生的不死鸟,它也是银河星系里的一种不消亡的存在。
在外层空间某处,一团团无比巨大的雪结晶体与时间一起飘荡,在我们的世界形成前很久便已如此,在地球消失后也不会有变化。
即便是最聪明的科学家和眼光最敏锐的天文学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在无垠空间里闪光的结晶体与某个十二月夜晚从静静的天空落到我们手心和脸上的东西,并无任何区别。
雪是在窗玻璃上短暂停留的一个薄片。
然而它也是太阳系的一个标识。
当宇航员仰眺火星时,他们所见到的是一个单色的红红的球休一一它那两个端顶除外,在那里发亮的覆盖物朝半腰地带延伸过去。
正像羚羊在暗褐色草原上扭动它白色的臀部一样,火星是用它的雪原反照我们共有的太阳的强光,来向外部世界表明自己的存在的。
地球也何尝不是这样呢。
当第一个星际航行员朝太空深处飞去时,地球往后退缩,我们海洋、陆地的蓝绿色将逐渐消失,但地球隐去前的最后信标将是我们的南北极这两个日光反射器。
雪在宇航员远望的眼中将是最后见到的一个元素,雪也将是外来的太空人最先可以瞥见的我们地球上的一个闪光体一一如果这些人有可以看东西的眼睛的话。
雪是晶状微末,在星际间简直渺不足道;可是在地球上它却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它成了至尊的提坦①。
在南方,整个南极洲大陆处在它的绝对控制之下。
在北方,它重甸甸地盘踞在山岭峡谷间,而格陵兰这样的次大陆级岛屿实际上完全由它覆盖,因为冰川也无非是雪的另一种形态。
冰川是降雪过程中造成的;雪纤细柔软,几乎没有分量……可是它不断降落却始终没有融化。
年复一年,许多个世代,许多个世纪过去,雪还是不断降落。
没有分量的东西这时候有了重量。
这波浪般起伏的白色弃置物似乎没有变化,可是在它寒冷的深处结晶体变形了;它们的结构起了变化,结合得更紧密了,终于成为黝黑的、光度较小的冰。
在地球最近的地质纪里,有四次,雪这样不断地降落在美洲、欧洲与亚洲大陆的北部。
每一次,雪都使几乎半个世界的面貌起了变化。
有如复仇女神,一股股足足两英里厚的冰川从中央高处朝外流淌,蹭擦地表,夺去上面的生命与泥土,在原始岩上留下深深的伤痕,简直把地球的石质表皮削去好几百英尺。
雪还在降落,轻轻地,始终也不间断,不知多少万吨的海水从大洋里消失,它们被封冻在冰川里;而海洋则从大陆岸边朝后退缩。
在人类认识的自然现象中,没有哪一种在破坏力上能超过冰川。
最强烈的地震也无法与之相比。
海啸掀起的惊涛骇浪在它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飓风更是不值一提,喷吐烈焰的火山爆发也显得黯然失色。
冰川是雪的宏观形态。
然而作为微观形态的雪却又是超凡绝俗的美的象征。
人们常说没有两片雪花完全一模一样,事实上的确如此,不管是多少年前落下的还是在遥远的将来会落下的,世界上每一片雪花在结构与形态上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创造物。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用在研究这种转瞬即逝的奇迹上。
他盖了一座奇特的房屋,装置有恒冻而不是恒温的设备。
房子和屋顶上有一个敞开的口子。
逢到下雪的白天与黑夜,他就独自待在这冰冷的屋子里,用预先冻上的玻璃去承接落下的雪花,并赶紧用放大的镜头把它们拍摄下来。
对他来说,这变化无穷、永不重复的第五元素就是美的化身,是顶礼膜拜的对象。
我们当中,和他一样拥有这种近乎中世纪狂热的人不多。
事实上,现代人已变得麻木不仁,对这第五元素开始抱着一种自相矛盾的态度了。
虽然我们会以怀旧的心情.忆起童年下雪时的往事,但我们开始越来越讨厌雪了。
我们控制不了雪,无法按自己的需要改变它。
对我们祖先的自然世界天空有益的雪能在我们建造的机械化世界里产生混乱。
降落在纽约、蒙特利尔、芝加哥的一场大雪能使城市陷于瘫痪。
在冻结的城市的周遭,它使我们的公路梗阻,火车停驶,飞机停飞,电线、电话线断裂。
即便是一场不太大的风雪也会带来巨大的不便一一它引起车毁人亡,连殡仪馆老板也因为事情棘手而不想赚这笔钱。
没准我们还会变得更不喜欢雪呢。
老人常聊起旧时美好的冬天,什么雪一直堆到屋檐那么高啦,雪橇在齐树颠的雪上滑行啦,这可不完全是无稽之谈。
一百年前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
可是本世纪以来,我们的气候在或升或降的周期性变化中出现了一个变暖的趋势,也可以说是回升(从我们的观点看)。
这说不定只是一个短期的变化,紧接着很可能是一个下降的趋势。
到那时,在这个结构脆弱的人工世界里,我们这些可怜虫又安在呢
我们还会喜欢雪吗
很可能听到这个词儿我们就会骂不绝口呢。
不过,那样的时刻来临时也还会有人活下来,而且不为这温柔却又无情的降落物所困扰。
他们是真正的雪的儿女。
他们只是生活在北半球,因为南半球的雪区一一南极洲一一不适合人类生存,除非配备有不亚于宇航员那样的全套装备。
雪的儿女环绕北极居住。
他们是阿留申人、爱斯基摩人、北美的阿萨巴斯卡族印第安人、格陵兰人、拉普人、奈西人、楚克奇人、雅库特人、由迦吉尔人以及欧亚大陆和西伯利亚其他部族的人。
我们这些闭塞在自己的机械时代里的人沾沾自喜,满以为这些人不掌握我们高明的技术,必定是挣扎在生存线上,面临严酷的生存斗争,不会知道何为“人类潜能”。
僵死地相信技术能带来健全的生活方式的人也许难以理解,我个人的经验可以证明,这一点对于许多雪的儿女并不适用。
在我们从自己的贪欲和妄自尊大出发去干涉他们的事情之前,他们大抵上生活得并不错。
也就是说.他们活得心安理得,跟别人和平相处,与环境和谐协调,能舒心地笑,可以尽情地爱,对普通衣食感到知足,从出生到死亡都怀着一种自尊自豪的心态。
那时候,雪是这些民族的盟友。
雪是他们的保护神,是帮他们避开严寒的庇护所。
爱斯基摩人用雪块垒成整幢住房。
当点起简单的动物油脂灯时,室内就有了宜人的温度,尽管风在外面呼啸,水银柱降到零下五十多度。
严严实实的雪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御寒材料。
雪比木材更易于切割,也很容易修削成任何形状。
雪搬起来很轻,如果用得恰当也很结实。
一座内径二十英尺高十英尺的雪屋两个人在两小时内就能盖成。
有特殊需要的爱斯基摩人常建造直径五十英尺的雪屋,而且让好几座联结在一起,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厦了。
所有的雪的儿女都以这种那种方式把雪用作自己的庇护所。
如果他们是住木屋的定居民族,到冬天他们便在屋子四周垒起厚厚的雪墙。
有的民族在雪堆里挖个洞,头顶支上鹿皮。
只要有足够的雪,最北边的民族很少会受到严寒的侵袭。
雪也使他们的交通系统得以建成。
有狗和驯鹿拉的雪橇,还有雪靴与滑雪板,他们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整片雪国成了个四通八达的公路网。
他们速度也不慢。
狗队或驯鹿队一小时能走二十英里,一天走上一百英里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雪使人们得以移动,雪又使猎物的行为有所变化,这就保证雪的儿女不至于挨饿一一别的方面他们和其他民族条件也差不多。
在北冰洋的冰块上。
雪的遮掩给了海豹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它们在冰上留了通气孔,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楚克奇或爱斯基摩族的猎人发现了这样的地方,在一边等待,直到看见一根长齿或树枝刺出,泄露了秘密。
于是猎人便狠劲将长矛朝下面看不见的动物刺去。
在有林木的地区,驼鹿、麋鹿被厚厚的积雪“圈”在了几个狭小的地区里,变得跟牛栏里的牛一样易于宰杀。
更为重要的是,所有的动物,除了空中飞的和在雪底下活动的以外,莫不在雪面上留下踪迹。
初雪将大地覆盖后,从大熊到小野兔,全都变得易受猎人的袭击。
雪的儿女像了解自己一样地熟悉雪。
近年来,不少科学家投身于研究这第五种元素,并非出于科学上的兴趣,而是因为我们神经紧张,宁愿来自北方的灾祸快点降临,或是因为担心说不定会打一场雪地大战。
科学家投入大量时间与金钱,试着去区别无数种形态的雪花,并给它们起名字。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爱斯基摩人用来表达雪的种类与形态的复合词就不下一百多个,拉普人的也不相上下。
住在西伯利亚北冰洋边的养驯鹿为生的尤卡吉尔人对雪面瞥上一眼,便能说出表层雪的深度、坚实度以及其中结冰部分的多少。
雪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时,这些北方人心里好高兴。
他们在秋季欢迎初雪,到春天则为雪的消失感到遗憾。
雪是他们的朋友。
要是没有雪他们就无法生存,或是一一这在他们看来更加糟糕一一早就被迫流落南方,挤进我们的行列,为自己也茫然的目的而营营奔逐。
今天,在某个地方,雪正在降落。
它可能稀稀拉拉地筛洒在寒冷的沙漠上,将一层白白的粉屑撒向闪米特语系某个游牧民族的黧黑、仰视的脸。
对他们来说,这没准是个神谕;反正肯定是个征兆,于是他们感到敬畏,打着寒战,若有所悟。
雪也许正席卷过西伯利亚冰冻的平野或是加拿大的大草原,把夏季的地理标志统统毁去,使弯刀形的雪堆越积越高,堵住了农舍的门窗。
在屋子里,人们只好耐心地等待。
暴风雪肆虐时,他们休息;暴风雪过后,他们再开始干活。
到春天,融化的雪水将滋养黑土里蹿出来的新苗。
在静静的夜晚,大片的雪花也许正飘落在大都市的上空;它在爬行着的汽车的灯光里旋出一个个让人眼花的圆锥体,它掩埋着现代人在大地上留下的伤口,为难看的脓包遮去一些丑。
孩子们盼望雪通夜别停,好让早晨没有班车、街车和家里的小轿车送这些小可怜去上学。
可是大人却耐心地等着,因为若是还不快点停下,雪就会破坏生存模式为他们制定的错综复杂的设计蓝图。
雪也许正急遽地掠过蜷缩在北极苔原某处山岩下的一堆帐篷。
逐渐逐渐地,雪拥抱住一群把鼻子缩在毛茸茸尾巴里睡觉中的狗,直到把它们全都盖住,可它们睡得挺暖和。
在帐篷里,男人女人笑了。
明天,雪没准会够深够厚,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帐篷,雪屋讨人喜欢的圆顶会再次矗立,把冬天变成一段满是愉悦、歌声、闲暇和爱恋的时光。
在某处,雪正在降落。
------------------------------ ①希腊神话中的神族。
李文俊 译 自然与人生 德富芦花 德富芦花(1868—1927),日本作家。
代表作有《不如归》、《自然与人生》等。
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明治三十一年一月记) 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午前六时过后,就站在逗子的海滨眺望吧。
眼前是水雾浩荡的相模滩。
滩的尽头,沿水平线可以看到微暗的蓝色。
若在北端望不见相同蓝色的富士,那你也许不知道它正潜隐于足柄、箱根、伊豆等群山的一抹蓝色之中呢。
海,山,仍在沉睡。
惟有一抹蔷薇色的光,低低浮在富士峰巅,左右横斜着。
忍着寒冷,再站着看一会吧。
你会看到这蔷薇色的光,一秒一秒,沿着富士之巅向下爬动。
一丈,五尺,三尺,一尺,而至于一寸。
富士这才从熟睡中醒来。
它现在醒了。
看吧,山峰东面的一角,变成蔷薇色了。
看吧,请不要眨一下眼睛。
富士山巅的红霞,眼看将富士黎明前的暗影驱赶下来了。
一分一一两分一一肩头一一胸前。
看吧,那伫立于天边的珊瑚般的富士,那桃红溢香的雪肤,整座山变得玲珑剔透了。
富士于薄红中醒来。
请将眼睛下移。
红霞早已罩在最北面的大山顶上了。
接着,很快波及足柄山,又转移到箱根山。
看吧,黎明正脚步匆匆追赶着黑夜。
红追而蓝奔,伊豆的连山早巳一派桃红。
当黎明红色的脚步越过伊豆山脉南端的天城山的时候,请把你的眼睛转回富士山下吧。
你会看到紫色的红之岛一带,忽而有两三点金帆,闪闪烁烁。
海已经醒了。
你若伫立良久仍然毫无倦意,那就再看看江之岛对面的腰越岬赫然苏醒的情景吧.接着再看看小坪岬。
还可以再站一会儿,当面前映着你颀长的身影的时候,你会看到相模滩水气渐收,海光一碧,波明如镜。
此时,抬头仰望.群山褪了红妆,天由鹅黄变成淡蓝。
白雪富士,高倚晴空。
啊,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大海日出 撼枕的涛声将我从梦中惊醒,随即起身打开房门。
此时正是明治二十九年十一月四日清晨,我正在铫子的水明楼之上,楼下就是太平洋。
凌晨四时过后,海上仍然一片昏黑。
只有澎湃的涛声。
遥望东方,沿水平线露出一带鱼肚白。
再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光洁清雅,仿佛在镇守东瀛。
左首伸出黑黝黝的犬吠岬。
岬角尖端灯塔上的旋转灯,在陆海之间不停地划出一轮轮白色的光环。
一会儿,晓风凛冽,掠过青黑色的大海。
夜幕从东方次第揭开。
微明的晨光,踏着青白的波涛由远而近。
海浪拍击着黑色的矶岸,越来越清晰可辨。
举目仰望,那晓月不知何时由一弯金弓化为一弯银弓。
蒙蒙东天也次第染上了清澄的黄色。
银白的浪花和黝黑的波谷在浩渺的大海上明灭。
夜梦犹在海上徘徊.而东边的天空已睁开眼睫。
太平洋的黑夜就要消逝了。
这时,曙光如鲜花绽放,如水波四散。
天空,海面,一派光明,海水渐渐泛白,东方天际越发呈现出黄色。
晓月、灯塔自然地黯淡下来,最后再也寻不着了。
此时,一队候鸟宛如太阳的使者掠过大海。
万顷波涛尽皆企望着东方,发出一种期待的喧闹一一无形之声充满四方。
五分钟过去了一一十分钟过去了。
眼看着东方进射出金光。
忽然,海边浮出了一点猩红,多么迅速,使人无暇想到这是日出。
屏息注视,霎时,海神高擎手臂。
只见红点出水,渐次化作金线,金梳,金蹄。
随后,旋即一摇,摆脱了水面。
红日出海,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熔金。
大洋之上,长蛇飞动,直奔眼底。
面前的矶岸顿时卷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浪。
相模滩落日 秋冬之风完全停息,傍晚的天空万里无云。
伫立遥远伊豆山上的落日,使人难以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平和的景象。
落日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钟。
太阳刚刚西斜时,富士、相豆的一带连山,轻烟迷蒙。
太阳即所谓白日,银光灿灿,令人目眩。
群山也眯细了眼睛。
太阳越发西斜了。
富士和相豆的群山次第变成紫色。
太阳更加西斜了。
富士和相豆的群山紫色的肌肤上染了一层金烟。
此时,站在海滨远望,落日流过海面,直达我的足下。
海上的船只尽皆放射出金光。
逗子滨海一带的山峦、沙滩、人家、松林、行人,还有翻转的竹篓、散落的草屑,无不现出火红的颜色。
在风平浪静的黄昏观看落日,大有守侍圣哲临终之感。
庄严至极,平和之至。
纵然一个凡夫俗子,也会感到已将身子包裹于灵光之中,肉体消融,只留下灵魂端然伫立于永恒的海滨之上。
有物,幽然浸乎心中,言“喜”则过之,言“哀”则未及。
落日渐沉,接近伊豆山巅。
相豆山忽而变成孔雀蓝,惟有富士山头于绛紫中依然闪着金光。
伊豆山已经衔住落日。
太阳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
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终于剩下最后一分了。
它猛然一沉,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成线,线又变成点一一倏忽化作乌有。
举目仰视,世界没有了太阳。
光明消逝,海山苍茫,万物忧戚。
太阳沉没了。
忽然,余光上射,万箭齐发。
遥望西天,一片金黄。
伟人故去皆如是矣。
日落之后,富士蒙上一层青色。
不一会儿,西天的金色化作朱红,继而转为灰白,最后变得青碧一色。
相模滩上空,明星荧荧。
它们是太阳的遗孽,看起来仿佛在昭示着明天的日出。
山百合 (明治三十三牟六月十日记) 后山山腹长满了葱茏茂密的萱草。
中间点缀着一两棵山百合。
白花初放,犹如暗夜的明星。
转眼之间,很快开满山麓,含笑迎风。
而今,这花比午夜的星星还多。
登山访花,花儿藏在深深的茅草丛里,不易发现。
归来站在自家庭院里眺望,百花含笑,要比茅草秀美得多。
朝露满山,花也沉沉欲睡了。
黄昏的风轻轻吹拂,满山茅草漾起了青波。
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摇曳在水里的藻花。
太阳落了,山间昏暗起来,只剩下点点白花,显得有些惨淡。
住在东京的时候,曾经就百合做过如下的记载: “早晨听到门外传来卖花翁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他担着夏菊、吾妻菊等黄紫相间的花儿, 中间杂着两三枝百合。
随即全部买下,插入瓷瓶,置于我的书桌之右。
清香满室。
有时于蟹行鸟迹之中倦怠了,移目对此君,神思转而飞向青山深处。
” 夏季的花中,我最爱牵牛和百合。
百合之中尤其爱白百合和山百合。
编制百花谱的许六①翁,一口咬定百合为俗物。
然而,浓妆艳抹的红百合,又怎能包括清幽绝伦的白百合呢
不要把我当做似是而非的风流人物吧。
身处于人如云事如雨的帝都的中央,处于忙里更忙、急中更急的境遇的中央,心境时常记挂着春芜秋野之外的事物。
对于一个不事农桑的人来说,买花钱就是我的活命钱。
我自从买下这瓶百合花,白天作为案旁密友,夜里拿到中庭,任凭星月照耀,夜露洗涤。
早晨起来打开挡雨窗,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此君。
一夜之间,减少了几个蓓蕾,增添了几朵鲜花。
我从井里打来新水浇灌。
水喷洒着花叶,带着粒粒露珠,随后放置于回廊之上。
绿叶淋水,青翠欲滴,新花初放,不含纤尘。
日复一日,今天蓓蕾,明朝鲜花。
今日残花,为昨天所开。
热热闹闹开上一阵随即衰落,花座渐次向梢头转移。
看吧,六千年世界的变迁,从这枝百合花的盛衰上也可表现出来。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房州的那个时候。
夏还是浅浅的。
我没有人相伴,时常一个人孤独地登上海边的山岭。
镜之浦平滑如明镜,浮着一两点小船。
矶山的绿色同海色相映照。
四处阗无人声,只有阳光充溢天地。
矾山渐次投入海面的部分,略显突兀,露出了岩石的肌肤。
坐在这座山岩之上,白日亦可入梦。
这时,一阵香风悄然而过,回头一看,一枝百合正立于我的背后。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相州山的那个时候。
这地方即使一捧黄土也包含着历史。
在倚山茅屋旁边,陡峭的石壁之上,幽深的古老洞穴里,古代英雄长眠的地方,细谷川流经之地,杉树阴下,小竹园中……随处都能看到白色的花朵。
有时遇到背草的儿童,草篮上也插着两三枝。
有时走在蛙声如鼓的田间小路上,猛然抬头,看见前面有饭粒般的青山。
遍山萱草丛生,犹如山岳女神的头发,其间到处点缀着无数山百合,简直像自己亲手簪上去的。
无风时,天鹅绒般的绿毯上织满了白色的花纹。
一阵风吹来,满山茅草绿波摇荡,那无数白花宛若水面上漂动着的浮萍。
对花沉思,想起那次夏山早行的时候。
山间早晨雾气冷,单衣更感肌肤寒。
路越走越窄。
山上松椎繁茂,山下细竹丛生。
披草而行,满山露水尽沾裳。
微风过后,送来一阵幽香。
定睛细看,一枝山百合杂在细竹丛中开放。
膛着齐膝的露水将它攀折。
花朵如一只白玉杯,杯中夜露顿时倾注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裳。
亲手折花,清香盈袖。
对花沉思,想起那高洁的仙女的面影。
清香熏德,永葆洁白之色。
生在荒草离离的浮世,而不杂于浮世。
她虽然悲天悯人,泪滴凝露,面对忧愁,但时常仰望天日,双目充满希望的微笑。
它生在无人知晓的山中,独自荣枯,无以为憾。
在山则花开于山,移园则香熏于园。
盛开时不矜夸,衰谢时不悔恨。
清雅过世,归于永恒的春天。
这天使的清秀的面影,不正是白百合的精神所在吗
案头一瓶百合。
我每对之,则感到神游于清绝幽胜之境。
每有邪思杂念,看到此花则面红耳赤。
啊,百合啊,两千年前,你开在犹太人的土地上。
你在人的眼里,是永远传递真理信息的象征。
百合啊,你开在一个陌生国家的园圃里。
百合啊,愿你将清香一半分赠予我吧。
------------------------------ ① 森川许六(l656一l715),江户中期俳句诗人。
“蕉门十哲”之一。
他还长于画技.著有《韵塞》、《篇突》、《风俗文选》等书。
陈德文 译
怎么回事
我一听许嵩的歌就感觉很冷,还打寒战。
我说没别的意思,你们信吗
不过,真的很冷…
原谅他,他的歌会有点悲情,也许受了什么刺激了,不过听起来还不错呀
城南旧事全文 要有页数
城南旧事 林海音 目录 惠安馆传奇 一 二 三 四 五 我们看海去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兰姨娘 一 二 三 四 驴打滚儿 爸爸的花儿落了 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惠安馆传奇 一 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
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
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1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地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了: 2“还没睡够哪
”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褂裤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
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
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才能擦。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
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3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4,今天买什么菜。
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
”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 宋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两条辫子。
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 “宋妈,我跟你去买菜。
” 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 宋妈是顺义县的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
她昨天还冲我笑呢
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5。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
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
”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
燕京大学呀
”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6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
” “做晤得
做晤得
”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
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7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
”我们便擦着墙边走8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时,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
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
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9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擦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
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
刚一进胡10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
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11今天共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帐,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
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
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
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
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
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12,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
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 “嗯
”我有点迷糊。
妈13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
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
快回家
”我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
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
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嗯
”她会怎么样呢
14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
但是晚饭后,妈对宋妈说: “英子一定吓着了。
”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她的那条恶心的大黑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15脚缚着。
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米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缚着的裤脚管里,不会漏出来。
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
大家都管16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在最临街的一间屋子。
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我看就是了。
宋妈这时也向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两人同时说“吃了吗
您
”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的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着17屁股推车,车子吱吱口丑口丑的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
井窝子有两个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18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水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
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
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边不走了,对宋妈说: “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 妞儿,我第一次是在油盐店里看见她的。
那天她两只手端了两个碗,拿了一大枚,又买酱,又买醋,又买葱,伙计还逗着说:“19妞儿,唱一段才许你走
”妞儿眼里含着泪,手摇晃着,醋都要洒了,我有说不出的气恼,一下窜到妞儿身旁,插着腰问他们: “凭什么
” 就这样,我认识了妞儿。
妞儿只有一条20辫子,又黄又短,像妈在土地庙给我买的小狗的尾巴。
第二次看见妞儿,是我在井窝子旁边看打水。
她过来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俩相对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条小黄辫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着后面,低低的声音说: “你就住在那21条胡同里
” “嗯。
”我说。
“第几个门
” 我伸出手指头来算了算: “一,二,三,四,第四个门。
到我们家去玩。
” 她摇摇头说:“22你们胡同里有疯子,妈不叫我去。
”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
” 她仍然是笑笑的摇摇头。
妞儿一笑,眼底下鼻子两边的肉就会有两个小漩涡,很好看,可是宋妈竟跟油盐店的掌柜说: “这孩子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着,你看,眼底下有两个泪坑儿。
” 我心里可是有说不23出的喜欢她,喜欢她那么温和,不像我一急宋妈就骂我的:“又跳
又跳
小暴雷。
”那天她跟我在井窝子边站一会儿,就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我爹等着我吊嗓子。
赶明儿见
” 我在井窝子旁跟妞儿见过几次面了,只要看见红棉袄裤从那边闪过来,我就满心的高兴,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很失望,我的绒褂子口袋里还藏着一小包八珍梅,要给妞儿吃的。
我摸摸,发热了,包的纸都破烂了,粘乎乎的,宋妈洗衣服时,我还得挨她一顿骂。
我觉得很没意思,往回家走,我本来想今天见妞儿的话,就告诉她一个好主意,从横胡同穿过到我家,就用不着经过惠安馆,不用怕看见疯子了。
我低头这么想着,走到惠安馆门口了。
“嘿
” 吓了我一跳
正24是疯子。
咬着下嘴唇,笑着看我。
她的眼睛真透亮,一笑,眼底下就像宋妈说的,怎么也有两个泪坑儿呀
我想看清楚她,我是多么久以前就想看清楚她的。
我不由得对着她的眼神走上了台阶。
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常常是苍白的颜色,今天透着亮光了。
她揣在短棉袄里的手伸出来拉住我的25手,那么暖,那么软。
我这时看看胡同里,没有一个人走过。
真奇怪,我现在怕的不是疯子,倒是怕人家看见我跟疯子拉手了。
“几岁了
”她问我。
“嗯六岁。
” “六岁
”她很惊奇地叫了一声,低下头来,忽然撩起我的辫子看我的脖子,在找什么。
“不是。
”她喃喃地自己说话,接着又问我: “看见我们小桂26子没有
” “小桂子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时大门里疯子的妈妈出来了,皱着眉头怪着急地说:“秀贞,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呀
”又转过脸来对我说: “别听她的,胡说呢
回去吧
等回头你妈不放心,嗯,听见没有
”她说着,用手扬了扬,叫我回去。
我抬头看着27疯子,知道她的名字叫秀贞了。
她拉着我的手,轻摇着,并不放开我。
她的笑,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对老的说: “不
” “小南蛮子儿
”秀贞的妈妈也笑了,轻轻地指点着我的脑门儿,这准是一句骂我的话,就像爸爸常用看不起的口气对妈说“他们这些北仔鬼”是一样的吧
“在这玩28不要紧,你家来了人找,可别赖是我们姑娘招的你。
” “我不说的啦
”何必这么嘱咐我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
妈妈打了一只金镯子,藏在她的小首饰箱里,我从来不会告诉爸爸。
“来
”秀贞拉着我往里走,我以为要到里面那一层一层很深的院子里去找上大学的叔叔们玩呢,原来29她把我带进了他们住的门房。
屋里可不像我家里那么亮,玻璃窗小得很,临窗一个大炕,炕中间摆了一张矮桌,上面堆着活计和针线盒子。
秀贞从矮桌上拿起了一件没做完的衣服,朝我身上左比右比,然后高兴地对走进来的她的妈妈说30: “妈,您瞧,我怎么说的,刚合适
那么就开领子吧。
”说着,她又找了一根绳子绕着我的脖子量,我由她摆布31,只管看墙上的那张画,那画的是一个白胖大娃娃,没有穿衣服,手里捧着大元宝,骑在一条大大的红鱼上。
秀贞转到我的面前来,看我仰着头,她也随着我的眼光看那张画,满是那么回事地说: “要看炕上看去,32看我们小桂子多胖,那阵儿才八个月,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玩得饭都不吃,就这么淘……” “行啦行啦
不害33臊
”秀贞正说得高兴,我也听得糊里糊涂,长班老王进来了,不耐烦地瞪了秀贞一眼说她。
秀贞不理会她爸爸,推着我脱鞋上炕,凑近在画下面,还是只管说: “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着找她爹去,我说了多少回都不听,我说等我给多做几件衣服穿上再去呀
今年的衬褂倒是先做好了,背心就差缝钮子了。
这件棉袄开了领子马上就好。
可急的是什么呀
真叫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她说着说着不说了,低着头在想那纳闷儿的事,一34直发愣。
我想,她是在和我玩“过家家儿”吧
她妈不是说她胡说吗
要是过家家儿,我倒是有一套玩意儿,小手表,小算盘,小铃铛,都可以拿来一起玩。
所以我就说: “没关系,我把手35表送给小桂子,她有了表就有一定时候回家了。
”可是,这时我倒想起妈会派宋妈来找我,便又说“我也要回家了。
” 秀贞听我说要走,她也不发愣了,一面随着我下了炕,一面说:“那敢情好,先谢谢你啦
看见小桂子叫她回来,外面冷,就说我不骂她,不用怕。
” 36我点了点头,答应她,真像有那么一个小桂子,我认识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跟秀贞这样玩,真有意思;假装有一个小桂子,还给小桂子做衣服。
为什么人家都不许他们的37小孩子跟秀贞玩呢
还管她叫疯子
我想着就回头去看,原来秀贞还倚着墙看我呢
我一高兴就连跑带跳地回家来。
宋妈正在跟一个老38婆子换洋火,房檐底下堆着字纸篓、旧皮鞋、空瓶子。
我进了屋子就到小39床前的柜里找出手表来。
小小圆圆的金表,镶着几粒亮亮的钻石,上面的针已经不能走动了,妈妈说要修理,可一直放着,我很喜欢这手表,常常戴在手上玩,就归了我了。
我正站在三屉桌前玩弄着,忽然听见窗外宋妈正和老婆子在说什么,我仔细听,宋妈说: “后来呢
” “后来呀,”换洋火的老婆子说:“那学生一去到如今就没回来
临走的时候许下的,回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一个40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她。
好嘛
这一等就是六年啦
多傻的姑娘,我眼瞧着她疯的。
……” “说是怎么着
还生了个孩子
” “是呀
那学生走的时候,姑娘她妈还不知道姑娘有了,等到现形了,这才赶着送回海淀义地去生的。
” 41“义地
” “就是他们惠安义地,惠安人在北京死了就埋在他们惠安义地里。
原来王家是给义地看坟的,打姑娘的爷爷就看起,后来又让姑娘她爹来这儿当长班,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 42“他们这家子倒是跟惠难有缘,惠难离咱们这儿多远哪
怎么就一去不回头了呢
” “可远喽
” “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呢
” “孩子呀,一落地43就裹包裹包,趁着天没亮,送到齐化门城根底下啦
反正不是让野狗吃了,就是让人捡去了呗
” “姑娘打这儿就疯啦
” “可不,打这儿就44疯了
可怜她爹妈,这辈子就生下这么个姑娘,唉
” 两个人说到这儿都不言语了,我这时已经站到屋门口倾听。
宋妈正数着几包红头洋火,老婆子把破烂纸往她的大筐里塞呀塞呀
鼻子里吸溜着清鼻涕。
宋妈又说: “下回给带点刨花来。
那你跟疯子她们是一地儿的人呀
” 45“老亲喽
我大妈娘家二舅屋里的三姐算是疯子她二妈,现在还在看坟,他们说的还有错儿吗
” 宋妈一眼看见了我,说: “又听事儿,你。
” 46“我知道你们说谁。
”我说。
“说谁
” “小桂子她妈。
47” “小桂子她妈
”宋妈哈哈大笑,“你也疯啦
哪儿来的小桂子她妈呀
” 我也哈哈笑了,我知道谁是小桂子她妈呀
返回页首 48二 天气暖和多了,棉袄早就脱下来,夹袄外面早晚凉就罩上一件薄薄的棉背心,又轻又软。
我穿的新布鞋,前头打了一块黑皮子头,老王妈秀贞她妈,看见我的新鞋说: 49“这双鞋可结实,把我们家的门坎踢烂了,你这双鞋也破不了
” 惠安馆我已经来熟了,会馆的大门总是开着一扇,所以我随时可以溜进来。
我说溜进来,因为我总是背着家里的人偷着来的,他们只知道我常常是随着宋妈买菜到井窝子找妞儿,一见宋妈进了油盐店,我就回头走,到惠安馆来。
50我今天进了惠安馆,秀贞不在屋里。
炕桌上摆着一个大玻璃缸,里面是几条小金鱼,游来游去。
我问王妈: “秀贞呢
” “跨院里呢
” “我去找她。
”我说。
51 “别介,她就来,你这儿等着,看金鱼吧
” 我把鼻子顶着金鱼缸向里看,金鱼一边游一边嘴巴一张一张地在喝水,我的嘴也不由得一张一张地在学鱼喝水。
有时候金鱼游到我的面前来,隔着一层玻璃,我和鱼鼻子顶牛儿啦
我就这么看着,两腿跪在炕沿上52,都麻了,秀贞还不来。
我翻腿坐在炕沿上,又等了一会,还不见秀贞来,我急了,溜出了屋子,往跨院里去找她。
那跨院,仿佛一直都是关着的,我从来也没见过谁去那里。
我轻轻推开跨院门进去,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不知什么树,已经长了小小的绿叶子了。
院角地上是干枯的落叶,有的烂了。
秀贞大概正在打扫,但是我进去时看见她一手拿着扫帚倚在树干上,一手掀起了衣襟在擦眼睛,我悄悄走到她跟前,抬头看着她。
她也许看见我了,但是没理会我,忽然背转身子去,伏着树干哭起来了,她说: 53“小桂子,小桂子,你怎么不要妈了呢
” 那声音多么委屈,多么可怜啊
她又哭着说: “我不带你,你怎么认得道儿,远着呢
” 54我想起妈妈说过,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家乡来的,那里是个岛,四面都是水,我们坐了大轮船,又坐大火车,才到这个北京来。
我曾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妈说早着呢,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年。
那么秀贞所说的那个远地方,是像我们的岛那么远吗
小桂子怎么能一个人跑了去
我替秀贞难过,也想念我并不认识的小桂子,我的眼泪掉下来了。
在模模糊糊的泪光里,我仿佛看见那骑着大金鱼的胖娃娃,是什么也没穿啊
55我含着眼泪,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气,为的不让我自己哭出来,我揪揪秀贞裤腿叫她: “秀贞
秀贞
” 她停止了哭声,满脸56泪蹲下来,搂着我,把头埋在我的前胸擦来擦去,用我的夹袄和软软的背心,擦干了她的泪,然后她仰起头来看看我笑了,我伸出手去调顺她的揉乱的刘海儿,不由得说: “我喜欢你,秀贞。
” 秀贞没有说什么,吸57溜着鼻涕站起来。
天气暖和了,她也不穿缚腿棉裤了,现在穿的是一条肥肥的散腿裤。
她的腿很瘦吗
怎么风一吹那裤子,显得那么晃荡。
她混身都瘦的,刚才蹲下来伏在我的胸前时,我看那块后脊背,平板儿似的。
秀贞拉着我的手说: “屋里去,帮着拾掇58拾掇。
” 小跨院里只有这么两间小房,门一推吱吱口丑口丑的一串尖响,那声音不好听,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人心上。
从太阳地里走进这阴暗的屋里来,怪凉的。
外屋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书桌,椅子,书架,上面满是灰土,我心想,应该叫我们宋妈来给掸掸,准保扬起满屋子的灰。
爸爸常常对妈说,为什么宋妈不用湿布擦,这样大掸一阵,等一会儿,灰尘不是又落回原来的地方了吗
但是妈妈总请爸爸不要多嘴,她说这是北京规矩。
59走进里屋去,房间更小一点,只摆了一张床,一个茶几。
床上有一口皮箱,秀贞把箱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件大棉袍,我爸爸也有,是男人的。
秀贞把大棉袍抱在胸前,自言自语地说: “该翻翻添点棉花了。
” 她把大棉袍抱出院子60去晒,我也跟了去。
她进来,我也跟进来。
她叫我和她把箱子抬到院子太阳底下晒,里面只有一双手套,一顶呢帽和几件旧内衣。
她很仔细地把这几件零碎衣物摊开来,并且拿起一件条子花纹的褂子对我说: “我瞧这件褂子只能给小桂子做夹袄里子了。
” “可不是,”我翻开61了我的夹袄里给秀贞看:“这也是用我爸爸的旧衣服改的。
” “你也是用你爸爸的
你怎么知道这衣服就是小桂子她爹的
”秀贞微笑着瞪眼问我,她那样子很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小桂子她爹的
她问得我答不出,我斜着头笑了,她逗着我的下巴还是问: “说呀
” 62我们俩这时是蹲在箱子旁,我很清爽地看着她的脸,刘海儿被风吹倒在一边,她好像一个什么人,我却想不出。
我 回答她说: “我猜的。
那么”我又低声地问她:“我管小桂子她爹叫什么呀
” “叫叔叔呀
” 63“我已经有叔叔了。
” “叔叔还嫌多
叫他思康叔叔好了,他排行第三,叫他三叔也行。
” “思康三叔,”我嘴里念着,“他几点钟回家
” “他呀,”秀贞忽然64站起来,紧皱着眉毛斜起头在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快了。
走了有个把月了。
” 说着她又走进屋,我再跟进去,弄这弄那,又跟出来,搬这搬那,这样跟出跟进忙得好高兴。
秀贞的脸这时粉嘟嘟的了,鼻头两边也抹了灰土,鼻子尖和嘴唇上边渗着小小的汗珠,这样的脸看起来真好看。
65秀贞用袖子抹着她鼻子上的汗,对我说:“英子,给我打盆水来会不会
屋里要擦擦。
” 我连忙说: “会,会。
” 跨院的房子原和门房是在一溜沿的,跨院多了一个门就是了,水缸和盆就放在门房的房檐下。
我掀开水缸的盖子,一勺勺地往脸盆里舀水,听见屋里有人和秀贞的妈说话: 66“姑娘这程子可好点了吗
” “唉
别提了,这程子又闹了,年年开了春就得闹些日子,这两天就是哭一阵子笑一阵子的,可怎么好
真是……” “这路毛病就是春67天犯得凶。
” 我端了一盆水,连晃连洒,泼了我自己一身水,到了跨院屋里,也就剩不多了。
把盆放在椅子上,忽然不知哪儿飘来炒菜香,我闻着这味儿想起了一件事,便对秀贞说: “我要回家了。
” 秀贞没听见,只管68在抽屉里翻东西。
我是想起回家吃完饭还要到横胡同去等妞儿,昨天约会好了的。
又凉又湿的裤子,贴在我的腿上,一进门妈妈就骂了: 69“就在井窝子玩一上午
我还以为你掉到井里去了呢
看弄这么一身水
”妈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又说:“打听打听北京哪个小学好,也该送进学堂了,听说厂甸那个师大附小还不错。
” 妈这么说着,我才看见原来爸爸也已经回来了,我弄了一身水,怕爸爸要打骂我,他厉害得很,我缩头看着爸爸,70准备挨打的姿势,还好他没注意,吸着烟卷在看报,漫应着说: “还早呢,急什么。
” “不送进学堂,她满街跑,我看不住她。
” “不听话就打
”爸的口气好像很凶,但是随后却转过脸来向我笑笑,原来是吓我呢
他又说:“英子上学的事,71等她叔叔来再对他说,由他去管吧
” 吃完饭我到横胡同去接了妞儿来,天气不冷了,我和妞儿到空闲着的西厢房里玩,那里堆着拆下来的炉子、烟筒,不用的桌椅和床铺。
一只破藤箱子里,养了最近买的几只刚孵出来的小油鸡,那柔软的小黄绒毛太好玩了,我和妞儿蹲着玩弄箱里的几只小油鸡。
看小鸡啄米吃,总是吃,总是吃,怎么不停啊72
小鸡吃不够,我们可是看够了,盖上藤箱,我们站起来玩别的。
拿两个制钱穿在一根细绳子上,手提着,我们玩踢制钱,每一踢,两个制钱打在鞋帮上“嗒嗒”地响。
妞儿踢时腰一扭一扭的,显得那么娇。
这一下午玩得好快乐,如果不是妞儿又到了她吊嗓子的时候,我们不知要玩到多么久。
爸爸今天买来了新的笔和墨,还有一叠红描字纸。
晚上,在煤油灯底下,他教我描,先念那上面的字:“一去二三73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 爸爸说: “你一天要描一张,暑假以后进小学,才考得上。
” 早上我去惠安馆找74秀贞,下午妞儿到西厢房里来找我,晚上描红字,我这些日子就这么过的。
小油鸡的黄毛上长出短短的翅膀来了,我和妞儿喂米喂水又喂菜,宋妈说不要把小鸡肚子撑坏了,也怕被野猫给叼了去,就用一块大石头压住藤箱盖子,不许我们随便掀开。
妞儿和我玩的时候,嘴里常常哼哼唧唧的,那天一高兴,她竟扭起来了,她扭呀扭呀比来比去,嘴里唱着:“……75开哀开门嗯嗯儿,碰见张秀才哀哀……” “你唱什么
这就是吊嗓子吗
”我问 “我唱的是打花鼓。
”妞儿说。
她的兴致很好,只管轻轻地唱下去,扭下去,我在一旁看傻了。
她忽然对我说:“来
跟我学,我教你。
” “我也会唱一种歌,”不知怎么,我想我也应当现一现我的本事,一下子想起了爸爸有一回和客人谈天76数唱的一只歌,后来爸曾教了我,妈还说爸爸教我这种歌真是没大没小呢
“那你唱,那你唱。
”妞儿推着我,我却又不好意思唱了,她一定要我唱,我只好结结巴巴地用客家话念唱起来: “想来么事想心肝,紧想心肝紧不安
我想心肝心肝想,正是心肝想心肝……” 我还没数完呢,妞77儿已经笑得挤出了眼泪,我也笑起来了,那几句词儿真拗嘴。
“谁教你的
什么心肝想心肝,心想心肝想的,哈哈哈
这是哪国的歌儿呀
” 我们俩搂在一堆笑,一边瞎说着心肝心肝的,也闹不清是什么意思。
我们真快乐,胡说,胡唱,胡玩,西厢房是我们的快乐窝,我连做梦都想着它。
妞儿每次也是玩得够不够的才看看78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了
”说完她就跑,急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忽然一连几天,横胡同里接不到妞儿了,我是多么的失望,站在那里等了又等。
我慢慢走向井窝子去,希望碰见她,可是没有用。
下午的井窝子没那么热闹了,因为送水的车子都是上午来,这时只有附近人家自己推了装着铅桶的小车子来买水。
我看见长班老王也79推了小车子来,他一趟一趟来好几趟了,见我一直站在那里,奇怪地问我: “小英子,你在这儿发什么傻
” 我没有说什么,我自己心里的事,自己知道。
我说: 80“秀贞呢
”我想如果等不到妞儿,就去找秀贞,跨院里收拾得好干净了。
但是老王没理我,他装满了两桶水,就推走了。
我正在犹豫着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从西草厂口上,转过来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正是妞儿,我多高兴
我跑着迎上去,喊道:“妞儿
妞儿
”她竟不理我,就像不认识我,也像没听见有人叫她。
我很奇怪,跟81在她身边走,但她用手轻轻赶开我,皱着眉头眨眼,意思叫我走开。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身后几步远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蓝布大褂,手提着一个脏了的长布口袋,袋口上露出来我看见是胡琴。
我想这一定是妞儿的爸爸。
妞儿常说“我怕我爹打”,“我怕我爹骂”的话,我现在看那样子就知道我不能跟妞儿再说话了,便转身走回家,心里好难受。
我口袋里有一块化石,可以在砖上写出白字来,我掏出来,就不由得顺着人家的墙上一直画下去,画到我家的墙上。
心里想着如果没有妞儿一起玩,是多么没有意思呢
我刚要叫门,忽然听见横胡同里咚咚咚有人跑步声,原来是妞儿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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