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年年夜饭主持词
家宴用
急需主持词
今天我们一大家欢聚一堂,迎来了一年一度的。
很高兴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家宴,很开心,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我们开心过,伤心过。
想必都又有了对人生不一样的认识和自己的见解。
人生是美好的,我们要向前看,努力做好自己。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就畅饮一晚。
恭祝大家新年快乐,马年
关于抽奖主持词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各位商户朋友及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椰风海韵送今宵,好运连连财神到。
欢迎各位来到由利元商业广场隆重举办的“财神送好礼”抽奖活动的现场。
此次活动的召开,离不开各位领导和商户朋友及广大消费者的共同支持。
此时此刻,作为主持人,我希望在今天的晚会上能够带给大家更多的幸运与喜悦。
为了感谢各位消费者的支持和贡献,我们今天的晚宴特别安排了抽奖活动,激动人心的幸运抽大奖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下面,我宣布:抽奖活动正式开始!
小学生日记100字
焦虑的一天和爸爸像往样走在上学的路上,突然爸爸“哎呀,我是不是煤气灶忘记关了,锅子里面还有粥呢,会不会焦了。
”我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问,是吗
可是爸爸说他也不能确定。
这件事让我担心了一天,我的心忐忑不安,我怕会发生什么事来,等我放学回到家,我看到煤气灶安然无恙,根本没有动静,可是我还是将信将疑.于是等爸爸回来以后我忙问他,爸爸笑着说一点也没事,因为我早就关掉了煤气灶。
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这件事给我一个启迪,以后做事不要急急忙忙,要有条理地做事情。
春天的秘密春天到了,春姑娘来了。
小草从泥土里探出了小脑袋开始呼吸春的气息。
各种花儿也开了,油菜花、桃花、梨花、杜鹃花……它们都想比比谁最漂亮。
各种各样的树都发芽了,杨柳树对着我们弯弯腰,蝴蝶飞来了,蜜蜂嗡嗡叫,百鸟在树上争鸣呢
小蝌蚪在水池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与清风流水应和着。
小朋友们、大朋友们在公园里放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风筝,瞧,“老鹰”“蜻蜓”“蝴蝶”都飞上了蓝天
啊
春天多么美。
2011年3月5日 星期六 天气晴我感冒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妈妈给我熬了生姜汤。
平时我就不喜欢生姜的味道。
我就不喝生姜汤。
妈妈说很勇敢的孩子生姜汤喝完。
我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有点甜,还有辣,真难喝。
妈妈说我很勇敢。
2011年3月6日 星期天 天气晴 前两天,三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来帮我们打扫卫生。
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老师把两盒新的餐巾纸送给他们。
老师说他们在学习雷锋。
雷锋叔叔说做一件好事不难,难得是做一辈子好事。
我们都要向雷锋叔叔学习,争做小雷锋。
2011年3月8日 星期二 天气晴昨天我跟妈妈玩接词游戏。
谁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妈妈输了,我要求妈妈给我做一个手链,妈妈只好答应了。
今天早上我一看,哇
妈妈不仅给我做了手链,还给我做了一串项链。
粉红色的链子上串了亮晶晶的我的名字,和两个小蜜蜂,太漂亮了。
妈妈的手真巧啊
要是我的手也能那么巧就好了。
2011年3月9日 星期三 天气晴 前天我在家里画诗配画,快画好的时候,我打了一个打喷嚏,一滴口水滴在画纸上。
我赶紧去擦,越擦越黑。
我有用橡皮去擦,结果擦出了一个大洞。
外婆和妈妈骂了我,她们说自己的作品都不爱惜,有什么能爱惜呢,我伤心得哭了。
今天我把画重新画好了,我对外婆说,不要再打喷嚏了,再把画搞脏了就麻烦了。
外婆知道批评错了,向我道歉,我原谅了外婆。
因为每个人都会烦错误,只要改正就好了。
2011年3月10日 星期四 天气晴 今天放学的路上,我发现有两个一(5)班的同学在马路上跑。
他们的爷爷、奶奶在后面追,但是追不上。
后面的同学对前面的同学说,你爷爷快追上来了,快跑
我觉得这样做不好。
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很危险。
2011年3月6日 星期日今天我看了一部名叫《爱探险的朵拉》的动画片。
我最喜欢的是把棒冰涂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他们把棒冰涂成红色、黄色、蓝色。
我也想把棒冰涂成五颜六色的。
这样的棒冰是多么赏心悦目啊
这样的棒冰肯定很好吃。
我觉得这部动画片挺有意思的。
2011年3月8日 星期二今天我被陈老师批评了。
因为我把孙意宸的铅笔盒弄丢了。
我去了失物招领处那儿,也没有。
最后还是陆莹帮我找到了。
我要谢谢陆莹。
2011年3月9日 星期三因为我的耳朵里有耵聍,今天妈妈带我去了医院。
我没抄练习本,那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作业。
我在想会不会是熟读第7课,预习第8课
妈妈打电话给孙意宸妈妈。
没想到我猜中了。
今天我特别高兴。
希望采纳,谢谢
与其嫉妒别人,不如用实际行动超越别人作文300
热爱生故事(篇1)海伦·凯国着名作家和教育家。
1882她一,因为发高烧,脑部受伤,此后,她的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后来,连话也说不出。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长大。
七岁那年,家里为她请了家庭教师,也就是影响海伦一生的沙利文老师。
沙利文小时候眼睛也差点失明,了解失去光明的痛苦。
在她辛苦的指导下,海伦用手触摸学会手语,摸点字卡学会了读书,用手摸别人的嘴唇,终于学会说话了。
苏利文老师为让海伦接近大自然,让她在草地上打滚,在田野跑跳,在地里埋下种子,爬到树上吃饭;还带她去摸摸刚出生的小猪,到河边玩水。
海伦在老师爱的关怀下,竟然克服失明与失聪的障碍,完成了大学学业。
1936年,和她朝夕相处五十年的老师离开人间,海伦非常伤心。
她知道,没有老师的爱,就没有今天的她,决心要把老师给她的爱发扬光大。
于是,海伦跑遍美国大大小小的城市,周游世界,为残障的人到处奔走,全心全力为那些不幸的人服务。
1968年,海伦八十七岁去世,她终生致力服务残障人士的事迹,传遍全世界。
她写了很多书,她的故事还拍成了电影。
苏利文老师把最珍贵的爱给了她,她又把爱散播给所有不幸的人,带给他们光明和希望。
热爱生命的故事(篇2)桑兰:出生于1981年2月,浙江宁波人,原国家女子体操队队员,曾在全国性运动会上获得跳马冠军。
到今天为止,坚强的桑兰已经笑着度过了6年的轮椅时光。
1998年7月21日晚在纽约友好运动会上意外受伤之后,默默无闻的桑兰成了全世界最受关注的人。
这确实是个意外。
当时桑兰正在进行跳马比赛的赛前热身,在她起跳的那一瞬间,外队一教练“马”前探头干扰了她,导致她动作变形,从高空裁到地上,而且是头先着地。
遭受如此重大的变故后却表现出难得的坚毅,她的主治医生说:“桑兰表现得非常勇敢,她从未抱怨什么,对她我能找到表达的词就是‘勇气’。
”就算是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之后,她也绝不后悔练体操,她说:“我对自己有信心,我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3年来,桑兰用她的行动应证着自己的诺言,在北大学习、加盟星空卫视主持节目、担任申奥大使、参加雅典奥运北京接力……她充满力量的笑容总能给人希望
热爱生命的故事(篇3)霍金是谁
他是一个大脑,一个神话,一个当代最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一个科学名义下的巨人……或许,他只是一个坐着轮椅、挑战命运的勇士。
一次,霍金坐轮椅回柏林公寓,过马路时被小汽车撞倒,左臂骨折,头被划破,缝了13针,大约48小时后,他又回到了办公室投入工作。
虽然身体的残疾日益严重,霍金却力图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完成自己所能做的任何事情。
他甚至是活泼好动的——这听起来有点好笑,在他已经完全无法移动之后,他仍然坚持用唯一可以活动的手指驱动着轮椅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横冲直撞”;当他与查尔斯王子会晤时,旋转自己的轮椅来炫耀,结果轧到了查尔斯王子的脚趾头。
当然,霍金也尝到过“自由”行动的恶果,这位量子引力的大师级人物,多次在微弱的地球引力下,跃入轮椅,幸运的是,每一次他都顽强地重新“站”起来。
1985年,霍金动了一次穿气管手术,从此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极其艰难地写出了著名的《时间简史》,探索出宇宙的起源。
热爱生命的故事(篇4)丁秀兰是一位在平凡岗位上默默耕耘的医务工作者。
面对非典病魔,她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坚定的眼神和匆忙的脚步。
生前,她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头上少有耀眼的光环,甚至没有多少人留心她在一线付出的种种辛劳。
她只是在日常的一点一滴中,忠实地履行着救死扶伤的职责。
可当她离去后,人们却被她的事迹深深感动了,并对她寄予无尽的思念。
人们发现,倒下去的是一位好同事、好医生、好党员,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人。
发生在丁秀兰身前身后的故事说明:为人民做好事的人,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她是一位挽救过无数生命的医生。
面对肆虐的非典疫情,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被病魔击倒的人群,勇敢地站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最前沿。
她是一位众多人执意挽留的患者。
在她病重期间,家人和同事为她日夜祈祷,包括钟南山院士在内的10多位专家先后多次为她会诊,一位康复出院的女大学生主动为她献出血清。
然而,人们期待的奇迹没有发生。
5月13日凌晨,噩耗从北京地坛医院传来:在同非典病魔顽强抗争了近一个月后,因多脏器衰竭,她永远地离开了深爱着她的人们,离开了她深爱着的工作岗位,终年49岁。
她就是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急诊科党支部书记、主任医师丁秀兰。
离开这个世界时,她没说一句话,只把无尽的思念留给人们。
丁秀兰病逝的噩耗传来,北大人民医院的所有医务人员都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
院长吕厚山询问救治丁秀兰的医护人员:“丁大夫有没有留下遗言,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医护人员摇头无语。
听说朝思暮想的妈妈离她而去,远在国外求学的女儿申洁悲痛欲绝。
她打电话问爸爸:“妈妈走时,可有什么嘱咐的话
”父亲申业桐无言以对。
丁秀兰病危时,病魔已经将她折磨得精疲力竭。
离开这个世界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把无尽的思念留给人们。
采访北大人民医院主管医疗的副院长王吉善时,他开口就说:“说实话,我不想提丁秀兰的名字,提起来我就掉眼泪……”听说丁秀兰去世了,刚刚从一线撤下来的医生、护士们牺牲宝贵的轮休时间,自发聚在北大人民医院门口悼念丁秀兰。
望着丁秀兰办公室的窗口,他们个个哭成泪人:“丁大姐,你太累了,在天堂好好歇歇吧……”这些天来,从早到晚,总有人来到北大人民医院的门口。
人们或无语伫立,默默哀悼,或将一束束白的菊花、红的康乃馨放在门口,有的还附上一段留言寄托哀思。
一位丁秀兰救治过的患者在留言中说:“丁大夫,我的救命恩人,您一路走好。
”一位曾在丁秀兰指导下在医院实习过的医科大学毕业生在留言中深情写道:“雨丝中,曾朝夕相处的您含笑走来,还是那份慈爱的目光;花丛里,又飘来您白色的身影,步履仍然是那样匆忙。
不忍看您的微笑,不忍看您的身影,泪水,只能用泪水向您挥别
泪水,多想用泪水把您挽留
”为纪念丁秀兰,由共青团中央、中央党史研究室、国家档案局主办,团中央信息办、国家档案局办公室、北大人民医院和中青网共同承办的网上“丁秀兰纪念馆”于5月14日开通。
短短3天时间,超过5000人次登录纪念馆留言。
在众多的留言中,老作家舒芜先生的一段留言特别引人注目。
舒老说:“我于3月25日晚,因老年性肺炎到人民医院看急诊,留住医院,4月11日病愈出院回家。
看急诊时,曾接触过丁秀兰大夫。
现在对于她的殉职,怀着特别的敬意。
这里,借用老友黄苗子先生近作一首表示我的敬意。
”这首题为《白衣颂》的诗中写道:壮哉医药师,生死置度外,挺身第一线,白衣多仙子;矢溺唾涎污,扶持近尺咫,二十四小时,无休亦无寐;问女何所思
天地有正气,问女何所忆
病床与轮椅;非典渐得控,医护皆勇义,事迹太感人,观之频掩涕。
“如果她能康复,她还要到第一线去,想拦也拦不住。
”在家人、同事眼里,丁秀兰非常热爱生活。
每逢节假日,只要不值班,她常约上家人、朋友到郊外度假。
看到医院院子里鲜花盛开,她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细品生命的芬芳,那细致的动作充满欣喜和怜爱。
住院期间,当病情一度好转,她便打电话让丈夫送件毛衣过来:“记住,拿件颜色鲜艳一点的。
”弥留之际,她下意识地伸出已经浮肿的手,使出全部力气抓住身旁的医护人员,那样子流露出对生的强烈渴望、对生活的深深眷恋。
女人味儿、人情味儿十足的丁秀兰,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向抗击非典第一线的呢
她有没有怕过
丁秀兰的爱人说:“离家去医院时,她像每次加班一样,平静地告诉我:‘医院有病人,我得赶过去。
’”陪伴丁秀兰走完最后一段生命旅程的北大人民医院急诊科护士长徐国英说:“她有过担心,但她绝不害怕,更不会退缩。
对她来说,救死扶伤的职业意识已经深入骨髓。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选择做医务工作者,就是选择了奉献。
”这是丁秀兰常说的两句话,也是她33年从医生涯的真实写照。
在平时工作中,她一丝不苟,尽职尽责。
面对病人,丁秀兰总是那样和蔼可亲。
无论多忙,她都要坚持亲自为科室收治的每一位病人查体、安排就诊。
遇到经济有困难的病人,她总是想方设法给予帮助,有时甚至掏出自己的钱。
在此次抗击非典的战斗中,急诊科无疑是医院的第一道防线,而作为急诊科副主任、急诊科党支部书记的丁秀兰更是站在第一道防线的最前沿。
她明明知道,多接触一次病人,就多一次被感染的危险,但她还是像平时一样,毫不犹豫地来到病人面前,奔波于患者的床前,为他们问诊、查体,匆忙的脚步声似乎告诉人们,她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个人的安危。
她就这样日夜不停地忙碌着,用她已过中年的身躯抵御着疲倦。
终于有一天,当丁秀兰开完院里的一个防治非典的会议回来时,对护士长说了句:“我感觉有些冷”,接着就病倒了。
不惑的年纪,加上长时间的劳累,使她的病情发展很快,持续的高热和浑身酸痛乏力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躺在病床上的丁秀兰仍然没有忘记医生的职责。
看到诊疗专家前来查房,她强忍病痛和他们探讨病历,并详细地将自己的患病感受、病情发展情况记录下来。
她说:“这些都是难得的资料,出院以后我还要好好研究。
”丁秀兰的爱人说:“我敢断定,如果她能康复,她还要到第一线去,想拦也拦不住。
”“她心里时刻想着别人,惟独没有她自己。
”在北大人民医院急诊科采访,一提起丁秀兰,所有人的眼圈都红红的。
科主任朱继红说,在急诊科,丁秀兰是一位受人爱戴的老大姐。
她心里时刻想着别人,惟独没有她自己。
为减轻其他人的负担,每天晨曦初露,她就赶到医院;夜幕降临,她的身影仍留在医院。
许多个节假日,她主动要求连续值三班。
大家劝她休息,她只说一句:“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每当遇到难处,科里的年轻人都愿意向丁秀兰倾诉,而她又偏偏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总是牺牲休息时间,耐心地与他们交流沟通。
急诊科的进修医生多,一些医生的家在外地,丁秀兰更是时常关心他们的生活。
今年大年三十,她把不能回家的医生请到了自己的家中,为他们包饺子,做年夜饭,使大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除夕。
作为党支部书记,丁秀兰关心科里每一个人的成长和进步。
她常对科里的年轻党员说:“你是共产党员,应该带头做好工作。
”为普及急救常识,丁秀兰组织支部人员,利用休息时间到海淀区为社区服务站的医护人员搞培训。
她常说:“我只是尽我的能力做好我应该做的事。
”身教重于言教,在她的带领下,急诊科支部连年被评为先进党支部。
躺在病床上,丁秀兰心里想着的还是别人。
看到年轻病友心情烦躁,她举着输液瓶挨到他们的床前,用长者特有的关怀安慰他们,指导他们如何正确使用呼吸机。
有一次,她打电话让爱人给她包些饺子送过来,当饺子送来后,她却不吃,而是让护士用一次性消毒碗把饺子分成几份,送给同病区的几个病重的年轻人吃。
她总是批评护士们进她房间巡视的次数太多,每次护士进来时,她总是不停地撵她们:“快出去吧,别传染你们
”为了减轻护士的辛苦,她竟夜间不睡觉,自己盯着输液,任凭护士们怎么劝她,她总是固执地说:“你们不能太劳累,不然抵抗力会下降,我反正晚上也睡不着,无所谓的。
”4月22日,因病情加重,丁秀兰被转到地坛医院,她对送行的同事们一再说:“离我远点,不要传染你们。
”在地坛医院的日日夜夜,丁秀兰心里想的还是患病的战友和坚守在一线的同事。
在说话已经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她让医护人员转告其他有病的同事:“用呼吸机时,要多抹石蜡油……”丁秀兰虽然走了,可她的英名和事迹却在广为传扬。
在网上纪念馆,一位网友用这样的诗句赞美丁秀兰:群芳谱中一秀兰,忠骨柔情藏青山。
化作春泥无憾意,清香长留天地间。
叶弥的《成长如蜕》原文
要的弟弟,先要说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成功的企业家,有两家和四个经营部,资产近一个亿,用现在流行的话讲是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一九八八年,也就是改革开放的第十年,我父亲从一家中学里辞职,斯年他四十八岁,看守学校的大门已近两年。
他的学历是大专,籍贯江苏无锡。
他出生的那年,他爷爷在上海滩创下的家业已面临四分五裂。
但总算过了几天小少爷的日子,据他的叙述,两周岁之前他从来没有下地走过路,所以他至今仍害怕走路,即使他在落难时也没有改变这个特性。
那时候,我们四口人蜗居在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屋里,夜间父亲也是蹲在马桶上撒尿,那种突兀而来的急促声音总是扰人清梦;而厕所就在屋子前面不到百米处。
父亲尽职地看守大门,把所有偷懒不肯下车的人拦下来,包括校长。
人们随意而简便地叫他“看门老头”。
没有谁知道这个看大门的老头身上流动着祖先善于经商的血液,也没有谁对他的处境表示惋惜。
回想起来,那段鲜为人知的日子,可能是父亲一生中最自在的日子。
你可以想见我的父亲在无所事事中懒洋洋地伸展四肢,日子因为平淡而显得缓慢,他在缓慢中享受着每天缓慢行走着的太阳光,在缓慢中体味着生命的坚实和漫长。
父亲后来成了亿万富翁,惟独失去了那种坚实的缓慢感。
他无法欣赏太阳在大地上展现的魔法,后来他就否定缓慢,并不自觉地对我弟弟的生活进行干涉。
因为我弟弟这时正好在读大专二年级,整天津津有味地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的悠闲使父亲多少有些失落,甚至对目前粗糙的生活感到不满。
不过他对弟弟却理智地说:“你要继承我的事业,必定先要改变你的生活方式。
”我的父亲那天向校长递交一份辞职报告,从此他主动积极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当时所有的人吃了一惊:这是他们所知道的第一份辞职报告。
有人幸灾乐祸,以为父亲必定倒霉无疑;有人替父亲担忧。
但归根结底,他们都对那份辞职报告十分好奇,对父亲隐藏的动机猜测不定。
他们加紧了接近我父母亲的次数。
母亲在学校的校办工厂做会计,她对前来探听情况的人,报以既老实又不老实的歉然一笑,无可奉告之下让人觉得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怜悯。
校长当时捏着那份辞职报告只是发愣,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安,甚至有祸事临头的预感:为什么让他碰到这种事
这件事是否影响他的声誉、危及他的地位
于是校长婉劝、规劝、力劝,但均无效。
辞职报告被锁进抽屉里。
父亲正式办好辞职手续是半年后,那时候,人们对“辞职”这一行为已不陌生了。
我父亲就这样成了经济改革以来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也就是私营企业主)。
他们中的一些人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他们的消费和生活方式刺激着别人的神经,其意义大过了赚钱的本身。
人们最后的结论是:我父亲辞职的背后酝酿着一场重大的家庭变故。
于是他们停止了议论,等待着。
三四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我家却表现出让人喘不过气的欣欣向荣景象,有了那个时候所有的最高档的东西。
后来我母亲也辞掉了工作,跟着我父亲去了。
我家最初富有的那几年,应该说人们对待我家的态度还是友好的。
一是我父亲的奋斗使他们有了希望和新的梦想;二是他们潜意识里为我父亲的事业作了一个限制,不相信父亲真能发展成后来的规模。
他们关心着我家一举一动里的变化,宽容着我家并做着希望的梦。
母亲走了以后,他们就从钟老师那里打听我家的消息。
钟老师与我家同住一个大院,从他有时半开玩笑的回答中,他们知道了我家最新的经济动向:我父亲又开了一个厂;从刮西北风那天起我家后面的垃圾箱里天天有新吃下的蟹壳;母亲手腕上的金镯起码有三两重。
听的人不屑一顾,散去后就说:“手上戴那么重的东西,自找苦吃。
”或说:“我要是钟老师早就搬走了,天天看着别人人五人六的,气都气死。
”什么话都有。
其时,由于改革开放,他们已经熟悉了我父亲这一类的人,但越来越不习惯与我父亲这一类人生存在同一空间。
好几年下来,希望变成了失望,梦想更是让人烦躁沮丧。
他们常常被迫与我父亲这些人作对比,并逐渐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抗意识。
这是一种来自于两种经济成分的对抗,最后发展为钟老师和我家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
我父亲老早就预见到了会有什么样的一种矛盾等着他。
从我母亲添置第一枚金戒指时,他就读懂了钟老师眼里的蔑视。
那种蔑视里有着种种复杂的、只有双方都是男人才能领会的意思。
这一刹那,我父亲的心软了下来。
他怜悯钟老师,理解他作为男人的处境。
同时,为了息事宁人,我父亲采取了“绥靖”政策。
经常给钟家送去各种礼物,衣料水果什么的,借以平息两家人之间潜伏着的矛盾。
不管出于何种意图,父亲的举动呈现着讨好的意思。
也就在这时候,钟老师不卑不亢地仍旧是教务处主任的身份,而我的父亲又回到昔日看大门老头的职位。
我现在想,如果钟老师当时只是摆摆姿态的话,我父亲可能会一如既往地扮演讨好的角色。
但一九九一年的春节发生了一件事,使得两家人的平衡状态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的春节,母亲在父亲的差使下,抱着一板冰冻对虾到钟家去。
她为年夜饭忙了一整天,现在又被丈夫差遣着做这件事,是很不情愿的。
但是她还是去了,因为她知道,家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担当这一任务。
她双手合抱着冰冻对虾,手指头一碰到冰,就沾了上去,因而她不得不经常轮换着指头。
她敲开钟老师家的门,走进去就把那板冰冻对虾放在地上,不说任何话。
钟老师的女人,人称莫老师的,一个在教育局管理档案的女人,把我的母亲叫住,扭捏地客气着,说:“拿了你们这么多的东西。
穷老师,没有什么回报的,祝你们来年身体健康。
”一定是莫老师的话里有什么东西刺激了钟老师,反正我母亲后来认真地说,当时她对莫老师的祝福只报以客气的微笑。
她走出钟家,像以前一样绕过一口水井走到钟家屋后时,她听见钟家的后窗“呼”地打开了,钟老师在里面激动地然而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看你不要客气,不拿白不拿。
这些东西都是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得到的。
我们吃,吃饱了好好教书,为人民服务。
”我母亲当时即气得浑身发抖,把围巾朝头上一蒙,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她告诉父亲,这些话明显是讲给她听的,没有谁会在刮着西北风的寒夜,把后窗户无缘无故地打开。
父亲“哦”了一声。
随后吃晚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守岁,放炮仗。
一切都很平静。
过了春节,父亲开始实施他的报复行动。
他雷厉风行地用一系列优惠条件,把院子里除了钟老师的房全部转为他个人可以使用的土地(半年以后,房地产开始升温,表明了他的决策在商业上也是成功的。
当初购买时看上去很高的代价,已变得不足挂齿)。
父亲在办理建房手续时,速度快得惊人。
别人猜测说,政府里的人跟院子里的房主一样,被我父亲的糖衣炮弹打中了。
钟老师尚未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热火朝天地打地桩了。
接着发生了许多老师涌进校长室请求他出面主持公道的事。
钟老师拉着校长走进面目全非的院子里时,我父亲已经造好了底楼了。
他们毫无办法,他们的经济、智慧全都跟不上这个时代需要。
校长站在那儿半天不能说话,既为钟老师愤怒,也为他自己不平。
校长想掩饰心中的不平,他说:“你造房不能不考虑老钟的利益,你们是多年的邻居又是同事。
人要讲究良心,合法也要合理。
”父亲沉默着,而母亲却勃然大怒。
她请校长放了屁赶快走。
我家造三楼是城建局、规划局、土地局批准的,并不影响钟家通风采光。
校长在我母亲怒骂声中及时找了台阶下,他临走时歉然地对钟老师夫妇说:“有辱使命呵。
我看你们再把情况朝上面反映一下。
这个泼妇真是粗俗不堪,怪不得人家说赚了钱的都是有问题的人物。
”他骂得曲里拐弯,很是高妙。
他既指出我父亲曾为经济坐过监狱的事实,又指出当时发家致富的一批人的情况。
当时流行着这么一个说法,说发财的个体户十有八九是从“山”上下来的。
我母亲突然噤口,她向我父亲投过心虚的一瞥。
而我的父亲还是沉默着。
三个月过后。
一幢漂亮的三层楼房矗立在钟家的屋后。
房前,与钟家的屋子之间,父亲辟了一块绿油油的草坪,并在上面栽了一些名贵的月季,每天清晨和傍晚时分给它们浇水。
很悠然、很心平气和的样子。
有时候他会发现其中的一朵花消失了,他也不追究。
他知道是我弟弟把它摘走了。
这朵花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小波折,出现在钟家的小女儿千媚的闺房里。
父亲的脸上出现一丝淡然的笑容,他不反对年轻人之间的游戏。
现在,我家的三层楼房雄壮地矗立于钟家的屋后,钟家的老屋子就像个被大人欺负的小孩,流露出末路的寒酸和卑微。
一九九二年的春节之夜,钟老师悲愤地拟了一副对联贴于门上: 斗转星移是非全颠倒 物是人非贫富大悬殊在他的对联中,一连两次出现了“是”和“非”。
我想他是故意的。
钟老师在学校里教的语文课是一流的,他本人的语文水平也是有口皆碑的。
他完全可以把重复出来的字用别的字替换掉。
那副对联第二天晚上就消失了。
上联被钟千媚顺手拉下来甩在风中,下联被她的哥哥钟千里扯下来揉成一团,然后用打火机燃着烧尽。
钟千里与我的弟弟是同学。
钟老师喝了半瓶绍兴女儿红加饭酒,醉意朦胧地瞅着一双儿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不行了,认输。
就看你们了。
”现在终于要说到我弟弟了,在这篇小说中我弟弟是最后出场的一个人物,然而他是主角。
就好像戏幕拉开,锣鼓敲了一遍,跑龙套的一一走过场最后主角登台亮相。
作为第二代人中惟一的男性,弟弟无可选择地成了我父亲事业的继承人。
他需要守业,需要创业,需要不断开拓市场,需要不断扩大再生产。
他的成功和失败关系到他自己,关系到我父亲,关系到企业的命运,关系到我家和钟家对抗的最后结局。
弟弟一直隐藏在父母的背后,缓缓地进行他的人生过程。
然而现在他就要被推上前台了,他是关键性的人物。
道路已经铺就,障碍也已设置好。
我的父母心明如镜,他们要把儿子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我弟弟的责任是太大了。
一九九三年秋,弟弟从学校毕业,父亲不管他的再三反对,把他安置到主营厂担任法人代表。
在我的父亲的创业史上,我弟弟曾有过一次登台亮相。
那是我父亲交上辞职报告的那天晚上。
我记得是深秋了,雨懒懒地打在窗外的梧桐叶上,那种冰冷冷的寂寞预示着漫长的冬季即将来临。
我们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这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它的一边放着两只单人沙发和茶几,另一边放着弟弟的钢丝床和一张饭桌,这种满满当当磕磕绊绊的情景是当时普通人家的写照。
地板上刷着的紫红色油漆脱得斑驳陆离,靠东的墙上印着鬼脸般的雨渍。
为了表示郑重其事,母亲把桌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连当日的报纸都拿走了。
而后父亲缓缓地开了口,他说他已经辞职了,不管校长同意与否,他都将经商,为了赚钱也为了创业。
我注意到他是把赚钱和创业分成两个概念的。
父亲简单地把话说完,就陷入惯常的沉默。
他已经说出了他的动机与目的——赚钱和创业,这就是他辞职的全部动机和目的。
为了今天,也许他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不过他意志坚定,就像石头缝下的一棵草芽,一场春雨过后,它就弯弯曲曲地从下面生气勃勃地钻了出来。
父亲沉默以后,母亲说了:“爸爸很可能失败。
他今年四十八岁了,如果失败的话,他就再也找不到工作。
你们要养着他。
”母亲的话突然地把气氛渲染得很酸楚。
父亲转脸瞧着我弟弟的反应。
弟弟若无其事地歪倒在沙发里,说:“没问题。
”他接着又保证一下,“绝对没问题
”家庭会随即散了。
我的母亲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父亲在这一刻显得疲倦而无信心。
我弟弟的保证并未使他感到欣慰,他反而对自己可能有的失败心惊胆战。
弟弟却在陷塌的单人沙发里直起了身体,双眼带着忧郁聚精会神地倾听外面的雨声。
他对我说:“你听见没有
雨点落在梧桐上是沙啦啦地,落在芭蕉上是劈劈啪啪的。
哈,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弟弟的脸色虔诚而感动,嘴里继续前言不搭后语。
对他来说今天重要的不是父亲辞职,而是得到了雨声的启示。
我毫不奇怪他的态度,这时候小城里的年轻人个个都在埋头写诗作文章,你到处都可以看见满脸激动、神经兮兮的文学青年。
弟弟正读高一,他终日陶醉在诗歌所营造出来的虚幻的境界之中。
后来文学降温,我弟弟也不再狂热。
他离开文学后,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当初他能赶文学的时髦,而后全民皆商时,他却一反常态地坚持自己呢
为什么他顽固地抵抗着我父母呢
我父母的生活方式在什么地方与他的生活不相融洽
弟弟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接受父亲的安排的。
在他与父亲发生正面冲突后,我相信弟弟已经把世界机械地分成两大类:富人(强者)和普通人(弱者)。
他是站在弱者这一边的,因他本身就具有怯弱的本性。
他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这里面有着弟弟的善良愿望,更有着无法承受压力的软弱。
在弟弟走进商界之前,他的生活是懒散而浪漫的。
他有一个朋友圈子,圈子里都是他班级的同学,钟千媚有时也参加他们的活动。
他们在一起纵情欢乐,心心相印。
他们下围棋,打扑克,旅游,在月光下放歌,在雪地里喝啤酒。
他们之间经常有一些看似矛盾却冲击心灵使友情不断加深的事发生。
我曾经翻看过弟弟的照相簿,绝大多数都是在这个时候拍的黑白照片。
有他与钟千媚搂着肩膀的,有他与钟千媚两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的,更多的是七八个人搂着腰挤在一处。
他们笑得轻松、纯洁、甜蜜,就像真的兄弟姐妹。
弟弟在其中的几张集体照片上精心地用红笔写了“幸福”两个字,他那时真的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亲如兄弟。
我父亲有时把他拉到客户中去应酬,告诉那些客户:这是我惟一的儿子,他正在读企业管理。
客户们马上知道这是未来的一厂之主,他们客气而有趣地打量他。
我弟弟表现得很不耐烦,他不喜欢利益覆盖下的虚伪。
他总是一言不发,冷冷地观望着父亲的客户们财大气粗的面孔。
但是他一开口,总能叫那些在商界中打滚的老油子发笑。
我弟弟有一句著名的祝酒辞:“让天下的人都幸福。
”于是小城的商界掩口窃笑,知道我父亲有这样一个儿子。
我相信弟弟并非矫情。
在翻看他的照相簿时,我原以为一定会在他与钟千媚的照片后面也写上“幸福”字样,结果没有。
弟弟不是那种羞涩内向的少年。
那就是说弟弟寻求的不是个体之间的幸福,而是寻求他在群体中的认同。
这样他才会觉得幸福。
他愿意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淹没在人堆里。
他朋友的父亲都是很清贫的,他在这些家庭出入,吃着朋友母亲烧出来的煸青菜和冬瓜汤,听着朋友的父亲对社会不公现象的议论,感受着清贫的然而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他一定为朋友家庭的平淡和充实而感动。
他心里也一定歉然,为自己的家庭有别于别人的家庭而内疚。
自从我家渐渐富有后,我弟弟的朋友也渐渐地鲜有人 上门。
我父母像所有的富人一样爱清静,对上门来玩的年轻人脸色不善,疑虑重重。
这也是我弟弟抵抗我父亲的原因之一,但这还不是最深层的因素。
父亲不会听任弟弟朝相反的方向发展下去,他要尽快让儿子接他的班。
弟弟毕业后没多久,那是他刚从千岛湖旅游回来的一个日子。
父亲把弟弟叫进书房,拉上和客厅共用的铝合金移门,把我和母亲隔在外面。
不一会儿我们听见父亲的叫喊声,母亲从健身房里跑出来,我从厨房里奔出来。
我们同时看见父亲气呼呼地拉开移门。
父亲指着奔过来的母亲说:“你生的好儿子,骂我为富不仁。
都是你平时纵容他的结果。
”这两句话说重了,母亲立即和父亲争执起来。
父亲突然冲到院子里,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一根木棍,直奔我弟弟,一棍结结实实地砸下。
弟弟危急中把身子一偏一弯,腰背那儿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地一声,棍子断为两截。
弟弟被打得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在慌乱里看见父亲捡起了一截断棍,赶紧忍痛一转身,攥住了父亲的双手。
父子两个人涨红着脸,颤抖着的手相持着。
我父亲口角边堆着白沫,只是低低地重复:“打死你,打死你。
”突然,紧张的局面瓦解了,我父亲把棍一松,仰天倒在了地毯上。
父亲中风了。
弟弟张皇地一抬头,看见花房里的花怒放着——被禁锢地生存。
弟弟的心中一刹那间滑过这个想法。
他跪下去扶起父亲的头,急急地说:“爸,我们不吵了。
”父亲在医院治疗的日子里,拒绝见我弟弟。
我弟弟每次来探望只好在窗户上敲三下,让我知道是他来了。
我就找个借口来到走廊上,说几句话。
有时候我们沿着医院边上的那条河散步,谈话就深入了。
我劝他看在父亲年高力衰的份上,接任吧。
他有时候表现得很决绝,有时候又显得犹豫不定。
我就说你是跟一个想像中的敌人打仗吧
他说不是的。
那么,我说你就是为了千媚和你那帮朋友的父母跟爸作对,这样很有趣、很带劲是不是
弟弟迷惘地笑了一声。
有一次我们信步走着,走到一座深宅大院前迷路了。
八点多钟的冬天,月亮已冷峭地吊在天空。
我们沿着宅子走了一圈找出路。
这座宅子里面有座二层砖混结构的民居,从房子到围墙都涂成了黑色,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森的怕人。
从房子和大门的情况看来,这是一家新建不久的民宅。
宅子后面栽着两排小松树,乱堆着废弃的建筑材料。
弟弟指着树对我说,人家说,暴发户什么都可以得到,可他没办法让院子里的小树一夜之间长大。
我说那有什么要紧的,到他儿子或者孙子手里,树就长大了。
我们俩说话的时候,惊动了宅子里的两条狗。
两条狗一声接一声地“汪汪”叫喊,大月光底下的旷夜中传得老远。
弟弟抬起脚狠狠地朝黑墙上踢了几脚,骂道:“妈的,整个一地主恶霸。
” 弟弟问我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在农村时,有一个地主把我们赶到河里去的事。
我说那是我们小孩子不懂事,成天跟在他后面叫地主,地主,坏分子。
弟弟说我至今想起来这个人还觉得讨厌。
他嘴角下撇深深地弯进腮里,脸上从无笑容。
他有时候像只猴子一样龇牙咧嘴地朝我们叫喊:“穷崽子们,老太爷玩金元宝的时候,你爷你奶只好光着屁股躲在旮旯里哭哭啼啼。
”我承认那个地主确实面目可憎,但我认为在这个时候回忆这个地主是不合时宜的。
我隐约地感觉到弟弟绝不是单纯地替别人发泄不满,即使是为了求得某种群体的认同,也不至于做得如此偏激。
父亲一个月后从医院的贵宾房里搬出,父亲消沉了一段时间,为他自己,也为弟弟。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了,他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
他又开始逼迫我弟弟,无休止地谈话、争吵,一次又一次的家庭风波。
最后,他在激动之下给弟弟跪下了。
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做法,弟弟马上上任了。
我替父亲想一想,这样做值得吗
这里面除了我父亲的意志在起作用外,另外还有什么因素在起作用
我的解释是一样东西:利润。
父亲变得贪婪了。
弟弟就这样被父亲强逼进了商界。
他已经知道在这里不能对别人掏真心,不能说“让天下人都幸福”。
他压抑着内心的反感和一帮又一帮脑满肠肥的、为富不仁的人打交道。
他尽着最大的努力压抑自己的本性,但他还是顺应着单纯的惯性,因此显露出很多毛病:智慧不足,言语笨拙,头脑不灵,固执己见。
他就像贸然闯入的一个怪物,他分不清朋友和敌人的界限。
越是分不清,就越是想分清,结果他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
除了这个问题,他还有许多交易中的问题需要分清楚。
一位他熟悉的同行,我姑且称为甲爷。
甲爷一口气能喝七瓶啤酒,且口不择言,上了桌子就开骂,骂同道、骂他自己。
因而弟弟在内心把他归为豪爽的一类人。
甲爷对弟弟说:×地方的乙爷要到我厂里订一大批产品,这龟儿子养的。
我这批货成本高,价格实在不能下去。
我知道你厂里这种产品的成本比我低,你弄点打发他走吧。
你记住了,我这边最低价格每台x x元。
这只乌龟王八蛋。
我弟弟自然对送上门的生意兴奋不已,对甲爷心怀感激之情。
于是弟弟招待乙爷。
乙爷肯定是要这批产品的,但乙爷表现出不急不躁的样子,拼命压价。
弟弟每天招待他吃喝玩乐,并一步一步地在价格上退让,最后弟弟已经把价格降得比甲爷的价格还低一点。
因为甲爷此前实际上已让弟弟遵守一个最低价的诺言,所以弟弟不再降价,而坚持着那个价格。
到第五天,乙爷忽然丢下句:“你这个人太死心眼。
”一声没吭地走了。
其实甲爷暗地里一直与乙爷有着联系。
他知道我弟弟不会把价格压得太低,因为弟弟还相信诺言。
他让乙爷与我弟弟接触,一来是放个烟幕弹,二是这几天的费用让我弟弟承担。
甲爷从我弟弟那儿知道了最低价,就对乙爷说:怎么样,人家把价煞住了吧。
我可以比这小子再优惠一点。
这四天的吃用开销我加给你个人,就算也招待你一回。
乙爷提了甲爷的产品悄悄地溜了。
弟弟后来听了这件事的内幕情况,这才明白了乙爷话里的含义。
他怒不可遏之下又犯了错误:他去责问甲爷。
甲爷全部承认。
但他把责任推给了乙爷,是乙爷软缠硬磨之下才这样干的,他现在也后悔了。
甲爷甚至搀着我弟弟的手把他拉到财务室,翻开账簿,让我弟弟看乙爷把价格压得多么低,个人又拿了多少回扣。
甲爷眼中都要滴出泪来。
他说小老弟,我难啊,门面上好看,实则我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批产品卖出,虽说是没有利润,总算让资金流动起来了。
弟弟当然不好再发火,他心中恨恨的,对甲爷的人格发生了怀疑。
在怀疑之下,弟弟继续犯下错误:他与甲爷断交,而且在各种场合下表示对甲爷的鄙视。
父亲认为现在该他出面指导我弟弟了。
他把事情的全部分析给弟弟听,然后告诉弟弟:第一,听说这件事后,只当没事。
不能去责问甲爷,责问的本身就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而且这样做让他小看你。
你要不动声色地让他心里寻思。
不知道你下一步给他吃什么药。
第二,如果他解释以后,你就不能和他断交。
你不相信他的解释,他也知道你并不相信他的解释。
那他为什么要做呢
他这样做是隐晦地表示歉意。
这时候,你就要大度地表示原谅。
你得拉拢他,因为有了这一件事后,在可能的情况下,他还会帮你一把。
这就是商界互惠互利的原则。
你与他断交,损失的只有你,你少了一条路。
弟弟满脸的不解和好奇,说我把这件事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了,别人还会信任他吗
还会跟他做生意吗
父亲想对儿子说:傻子,这件事宣扬出去的结果就是让别人背地里耻笑你。
商人做生意时只有一个原则——有利可图。
父亲忽然对弟弟感到厌烦起来,他觉得自己快变成喋喋不休的娘们儿了。
父亲一向喜欢沉默,他何尝对别人说过这么多的话。
他看着面前这个一米七五高的健壮的儿子,想,这个头脑简单的东西把我都改变了。
父亲说,我最后告诉你一句,用心学习才能进步。
弟弟说,学什么
变得狠毒奸滑吗
我宁愿是个穷人。
有一帮真诚的朋友,一个老婆,一个孩子,靠工资吃饭。
父亲说,朋友
老婆
孩子
父亲说完就躺下睡觉了。
从此后他真的对弟弟不闻不问。
他从账面上转走了几笔款子,说是将来养老用。
甲爷这件事过后,我弟弟又陷入另一场骗局。
一个从国营厂里辞职出来的工程师,包里带着图纸找我弟弟,说是他刚研制出来的新产品。
我弟弟看了一看,认为可以开发,便买断了产品生产权,两人签订了合同,在公证处办了公证。
弟弟在组织生产时,发现全市不下七八家厂都在生产这种产品,他赶紧去打听,才发现这个工程师把图纸如法炮制地也卖给了这几家。
我弟弟叫了几个朋友准备登门算账,工程师闻讯连夜逃到深圳去了。
听说他后来在深圳发展得很好。
弟弟厌恶地告诉我,这个工程师平时有句口头禅,说除了钱爹娘也不认。
就是这么个人,商界里许多人都佩服他。
将来他成为大富翁的时候,他一定会津津乐道地向人叙述他当年如何从一群傻瓜手里骗来了原始资本。
我父亲创下的企业在弟弟僵硬的操作下,很快走了下坡路。
一九九四年的下半年,企业出现严重亏损。
我弟弟突然撂下摊子,失踪了。
三天后他打来电话,说他已到了西藏。
我告诉他,企业亏损,父亲不怪他,请他回来。
况且我就要生产了,B超显示是一个女孩。
他在电话那头唏嘘了,说他并不是畏罪潜逃。
他现在在西藏,心里很安逸。
他的外甥女儿长大后,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就是做妓女,也不要跳进商界半步,这里是世界最肮脏最丑陋的地方。
他不是不能做好,他是实在不想勉强自己。
我听出他的话有一股酒意,就把电话挂了。
我真想对他说,做妓女也是经商的一种。
经商就是把物品卖个好价钱或者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挂断电话后,我就想西藏那个地方一定很明净的。
而后我感到了恐惧:弟弟心理症结远比我想像的要严重,受到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他踏入商界就如踏进了地狱,在这里他看不到他喜欢的和谐、平静、信义,他的心灵受着折磨,忍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嘲弄、讥笑和阴谋。
现在他走了,脆弱得不堪一击。
到西藏去是他防止发疯的最好选择。
但是西藏能根治他的毛病吗
父亲在同线电话上听着我与弟弟的对话,不住地捶胸、咳嗽,什么话也没说。
我挂下电话后,父亲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还能输入 213字。
大哥写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