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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去台湾前说的话合集86句

时间:2018-10-27 15:03

我现在站在胡适之先生墓前。他虽已长眠地下,但是他那典型的"我的朋友"式的笑容,仍宛然在目。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笑容,却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1948年12月中旬,是北京大学建校五十周年的纪念日。此时,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北平城,然而城内人心并不惶惶。北大同仁和学生也并不惶惶;而且,不但不惶惶,在人们的内心中,有的非常殷切,有的还有点狐疑,都在期望着迎接解放军。适逢北大校庆大喜的日子,许多教授都满面春风,聚集在沙滩孑民堂中,举行庆典。记得作为校长的适之先生,作了简短的讲话,满面含笑,只有喜庆的内容,没有愁苦的调子。正在这个时候,城外忽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大家相互开玩笑说:"解放军给北大放礼炮哩!"简短的仪式完毕后,适之先生就辞别了大家,登上飞机,飞往南京去了。我忽然想到了李后主的几句词:"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我想改写一下,描绘当时适之先生的情景:"最是仓皇辞校日,城外礼炮声隆隆,含笑辞友朋。"我哪里知道,我们这一次会面竟是最后一次。如果我当时意识到这一点的话,这是含笑不起来的。

从此以后,我同适之先生便天各一方,分道扬镳,"世事两茫茫"了。听说,他离开北平后,曾从南京派来一架专机,点名接走几位老朋友,他亲自在南京机场恭候。飞机返回以后,机舱门开,他满怀希望地同老友会面。然而,除了一两位以外,所有他想接的人都没有走出机舱。据说--只是据说,他当时大哭一场,心中的滋味恐怕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适之先生在南京也没有能呆多久,"百万雄师过大江"以后,他也逃往台湾。后来又到美国去住了几年,并不得志,往日的辉煌犹如春梦一场,它不复存在。后来又回到台湾,最初也不为当局所礼重。往日"总统候选人"的迷梦,也只留下了一个话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后来,不知怎样一来,他被选为中央研究院的院长,算是得到了应有的礼遇,过了几年舒适称心的日子。适之先生毕竟是一书生,一直迷恋于《水经注》的研究,如醉如痴,此时又得以从容继续下去。他的晚年可以说是差强人意的。可惜仁者不寿,猝死于宴席之间。死后哀荣备至。中央研究院为他建立了纪念馆,包括他生前的居室在内,并建立了胡适陵园,遗骨埋葬在院内的陵园。今天我们参拜的就是这个规模宏伟极为壮观的陵园。

我现在站在适之先生墓前,鞠躬之后,悲从中来,心内思潮汹涌,如惊涛骇浪,眼泪自然流出。杜甫有诗:"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我现在是"焉知五十载,躬亲扫陵墓"。此时,我的心情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自己已经到望九之年,距离适之先生所呆的黄泉或者天堂乐园,只差几步之遥了。回忆自己八十多年的坎坷又顺利的一生,真如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处说起了。

积八十年之经验,我认为,一个人生在世间,如果想有所成就,必须具备三个条件:才能、勤奋、机遇。行行皆然,人人皆然,概莫能外。别的人先不说了,只谈我自己。关于才能一项,再自谦也不能说自己是白痴。但是,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谈到勤奋,我自认还能差强人意,用不着有什么愧怍之感。但是,我把重点放在第三项上:机遇。如果我一生还能算得上有些微成就的话,主要是靠机遇。机遇的内涵是十分复杂的,我只谈其中恩师一项。韩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根据老师这三项任务,老师对学生都是有恩的。然而,在我所知道的世界语言中,只有汉文把"恩"与"师"紧密地嵌在一起,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名词。这只能解释为中国人最懂得报师恩,为其他民族所望尘莫及的。

我在学术研究方面的机遇,就是我一生碰到了六位对我有教导之恩或者知遇之恩的恩师,我不一定都听过他们的课,但是,只读他们的书也是一种教导。我在清华大学读书时,读过陈寅恪先生所有的已经发表的著作,旁听过他的"佛经翻译文学",从而种下了研究梵文和巴利文的种子。在当了或滥竽了一年国文教员之后,由于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机遇,我到了德国哥廷根大学。正在我入学后的第二个学期,瓦尔德施米特先生调到哥廷根大学任印度学的讲座教授。当我在教务处前看到他开基础梵文的通告时,我喜极欲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这不是天赐的机遇吗?最初两个学期,选修梵文的只有我一个外国学生。然而教授仍然照教不误,而且备课充分,讲解细致。威仪俨然,一丝不苟。几乎是我一个学生垄断课堂,受益之大,自可想见。二战爆发,瓦尔德施米特先生被征从军。已经退休的原印度讲座教授西克,虽已年逾八旬,毅然又走上讲台,教的依然是我一个中国学生。西克先生不久就告诉我,他要把自己平生的绝招全传授给我,包括《梨俱吠陀》、《大疏》、《十王子传》,还有他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解读了的吐火罗文,在吐火罗文研究领域中,他是世界最高权威。我并非天才,六七种外语早已塞满了我那渺小的脑袋瓜,我并不想再塞进吐火罗文。然而像我的祖父一般的西克先生,告诉我的是他的决定,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都没有。我惟一能走的道路就是:敬谨遵命。现在回忆起来,冬天大雪之后,在研究所上过课,天已近黄昏,积雪白皑皑地拥满十里长街。雪厚路滑,天空阴暗,地闪雪光,路上阒静无人,我搀扶着老爷子,一步高,一步低,送他到家。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现在我真觉得,我身边的老人就是我的祖父。他为了学术,不惜衰朽残年,不顾自己的健康,想把衣钵传给我这个异国青年。此时我心中思绪翻腾,感激与温暖并在,担心与爱怜奔涌。我真不知道是置身何地了。

二战期间,我被困德国,一呆就是十年。二战结束后,听说寅恪先生正在英国就医,我连忙给他写了一封致敬信,并附上发表在哥廷根科学院集刊上用德文写成的论文,向他汇报我十年学习的成绩。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问我愿不愿意到北大去任教。北大为全国最高学府,名扬全球;但是,门槛一向极高,等闲难得进入。现在竟有一个天赐的机遇落到我头上来,我焉有不愿意之理!我立即回信同意。寅恪先生把我推荐给了当时北大校长胡适之先生,代理校长傅斯年先生,文学院长汤用彤先生。寅恪先生在学术界有极高的声望,一言九鼎。北大三位领导立即接受。于是我这个三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在国内学术界尚无籍籍名,公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北大的大门。唐代中了进士,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我虽然没有一日看遍北平花,但是,身为北大正教授兼东方语言文学系系主任,心中有点洋洋自得之感,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在此后的三年内,我在适之先生和锡予(汤用彤)先生领导下学习和工作,度过了一段毕生难忘的岁月。我同适之先生,虽然学术辈分不同,社会地位悬殊,想来接触是不会太多的。但是,实际上却不然,我们见面的机会非常多。他那一间在孑民堂前东屋里的狭窄简陋的校长办公室,我几乎是常客。作为系主任,我要向校长请示汇报工作,他主编报纸上的一个学术副刊,我又是撰稿者,所以免不了也常谈学术问题,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待人亲切和蔼,见什么人都是笑容满面,对教授是这样,对职员是这样,对学生是这样,对工友也是这样。从来没见他摆当时颇为流行的名人架子、教授架子。此外,在教授会上,在北大文科研究所的导师会上,在北京图书馆的评议会上,我们也时常有见面的机会。我作为一个年轻的后辈,在他面前,决没有什么局促之感,经常如坐春风中。

适之先生是非常懂得幽默的,他决不老气横秋,而是活泼有趣。有一件小事,我至今难忘。有一次召开教授会,杨振声先生新收得了一幅名贵的古画,为了想让大家共同欣赏,他把画带到了会上,打开铺在一张极大的桌子上,大家都啧啧称赞。这时适之先生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把画卷了起来,做纳入袖中状,引得满堂大笑,喜气洋洋。

这时候,印度总理尼赫鲁派印度著名学者师觉月博士来北大任访问教授,还派来了十几位印度男女学生来北大留学,这也算是中印两国间的一件大事。适之先生委托我照管印度老少学者。他多次会见他们,并设宴为他们接风。师觉月作第一次演讲时,适之先生亲自出席,并用英文致欢迎词,讲中印历史上的友好关系,介绍师觉月的学术成就,可见他对此事之重视。

适之先生在美国留学时,忙于对西方,特别是对美国哲学与文化的学习,忙于钻研中国古代先秦的典籍,对印度文化以及佛教还没有进行过系统深入的研究。据说后来由于想写完《中国哲学史》,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开始认真研究中国佛教禅宗以及中印文化关系。我自己在德国留学时,忙于同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以及佛典拼命,没有余裕来从事中印文化关系史的研究。回国以后,迫于没有书籍资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始注意中印文化交流史的研究。在解放前的三年中,只写过两篇比较像样的学术论文:一篇是《浮屠与佛》,一篇是《列子与佛典》。第一篇讲的问题正是适之先生同陈援庵先生争吵到面红耳赤的问题。我根据吐火罗文解决了这个问题。两老我都不敢得罪,只采取了一个骑墙的态度。我想,适之先生不会不读到这一篇论文的。我只到清华园读给我的老师陈寅恪先生听。蒙他首肯,介绍给地位极高的《中央研究院史语所集刊》发表。第二篇文章,写成后我拿给了适之先生看,第二天他就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说:"《生经》一证,确凿之至!"可见他是连夜看完的。他承认了我的结论,对我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这一次,我来到台湾,前几天,在大会上听到主席李亦园院士的讲话,中间他讲到,适之先生晚年任中央研究院院长时,在下午饮茶的时候,他经常同年轻的研究人员坐在一起聊天。有一次,他说,做学问应该像北京大学的季羡林那样。我乍听之下,百感交集。适之先生这样说一定同上面两篇文章有关,也可能同我们分手后十几年中我写的一些文章有关。这说明,适之先生一直到晚年还关注着我的学术研究。知己之感,油然而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可能有其他任何的感想吗?

在政治方面,众所周知,适之先生是不赞成共产主义的。但是,我们不应忘记,他同样也反对三民主义。我认为,在他的心目中,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就是美国政治,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就是美国。这同他的个人经历和哲学信念有关。他们实验主义者不主张什么"终极真理",而世界上所有的"主义"都与"终极真理"相似,因此他反对。他同共产党并没有任何深仇大恨。他自己说,他一辈子没有写过批判共产主义的文章,而反对国民党的文章则是写过的。我可以讲两件我亲眼看到的小事。解放前夕,北平学生动不动就x威游行,比如"沈崇事件"、"反饥饿反迫害"等等,背后都有中共地下党在指挥发动,这一点是人所共知的,适之先生焉能不知!但是,每次北平国民党的宪兵和警察逮捕了学生,他都乘坐他那辆当时北平还极少见的汽车,奔走于各大衙门之间,逼迫国民党当局非释放学生不行。他还亲笔给南京驻北平的要人写信,为了同样的目的。据说这些信至今犹存。我个人觉得,这已经不能算是小事了。另外一件事是,有一天我到校长办公室去见适之先生。一个学生走进来对他说:昨夜延安广播电台曾对他专线广播,希望他不要走,北平解放后,将任命他为北大校长兼北京图书馆的馆长。他听了以后,含笑对那个学生说:"人家信任我吗?"谈话到此为止。这个学生的身份他不能不明白,但他不但没有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态度依然亲切和蔼。小中见大,这些小事都是能够发人深思的。

适之先生以青年暴得大名,誉满士林。我觉得,他一生处在一个矛盾中,一个怪圈中:一方面是学术研究,一方面是政治活动和社会活动。他一生忙忙碌碌,倥偬奔波,作为一个"过河卒子",勇往直前。我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意识到身陷怪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认为,这个怪圈确实存在,而且十分严重。那么,我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呢?我觉得,不管适之先生自己如何定位,他一生毕竟是一个书生,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书呆子。我也举一件小事。有一次,在北京图书馆开评议会,会议开始时,适之先生匆匆赶到,首先声明,还有一个重要会议,他要早退席,会议开着开着就走了题,有人忽然谈到《水经注》。一听到《水经注》,适之先生立即精神抖擞,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一直到散会,他也没有退席,而且兴致极高,大有挑灯夜战之势。从这样一个小例子中不也可以小中见大吗?

我在上面谈到了适之先生的许多德行,现在笼统称之为"优点"。我认为,其中最令我钦佩,最使我感动的却是他毕生奖掖后进。"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他正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例子是举不胜举的。中国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一方面有我上面讲到的只此一家的"恩师";另一方面却又有老虎拜猫为师学艺,猫留下了爬树一招没教给老虎,幸免为徒弟吃掉的民间故事。二者显然是有点矛盾的。适之先生对青年人一向鼓励提挈。四十年代,他在美国哈佛大学遇到当时还是青年的学者周一良和杨联升等,对他们的天才和成就大为赞赏。后来周一良回到中国,倾向进步,参加革命,其结果是众所周知的'。杨联升留在美国,在二三十年的长时间内,同适之先生通信论学,互相唱和,在学术成就上也是硕果累累,名扬海外。周的天才与功力,只能说是高于杨,虽然在学术上也有所表现,但是,格于形势,不免令人有未尽其才之感。看了二人的遭遇,难道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我同适之先生在孑民堂庆祝会上分别,从此云天渺茫,天各一方,再没有能见面,也没有能互通音信。我现在谈一谈我的情况和大陆方面的情况。我同绝大多数的中老年知识分子和教师一样,怀着绝对虔诚的心情,向往光明,向往进步。觉得自己真正站起来了,大有飘飘然羽化而登仙之感,有点忘乎所以了。我从一个最初喊什么人万岁都有点忸怩的低级水平,一踏上"革命"之路,便步步登高,飞驰前进;再加上天纵睿智,虔诚无垠,全心全意,投入造神运动中。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群策群力,造出了神,又自己膜拜,完全自觉自愿,决无半点勉强。对自己则认真进行思想改造。原来以为自己这个知识分子,虽有缺点,并无罪恶;但是,经不住社会上根红苗壮阶层的人士天天时时在你耳边聒噪:"你们知识分子身躯脏,思想臭!"西方人说:"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成为真理。"此话就应在我们身上,积久而成为一种"原罪"感,怎样改造也没有用,只有心甘情愿地居于"老九"的地位,改造,改造,再改造,直改造得懵懵懂懂,"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然而涅槃难望,苦海无边,而自己却仍然是膜拜不息。

至于适之先生,他离开北大后的情况,我在上面已稍有所涉及;总起来说,我是不十分清楚的,也是我无法清楚的。到了1954年,从批判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研究》的资产阶级唯心论起,批判之火终于烧到了适之先生身上。这是一场缺席批判。适之远在重洋之外,坐山观虎斗。即使被斗的是他自己,反正伤不了他一根毫毛,他乐得怡然观战。他的名字仿佛已经成一个稻草人。浑身是箭,一个不折不扣的"箭垛",大陆上众家豪杰,个个义形于色,争先恐后,万箭齐发,适之先生兀自巍然不动。我幻想,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景观。在浪费了许多纸张和笔墨、时间和精力之余,终成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乱哄哄一场闹剧。

适之先生于1962年猝然逝世,享年已经过了古稀,在中国历代学术史上,这已可以算是高龄了,但以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似乎还应该活得更长一点。中国古称"仁者寿",但适之先生只能说是"仁者不寿"。当时在大陆上"左"风犹狂,一般人大概认为胡适已经是被打倒在地的人,身上被踏上了一千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这样一个人的死去,有何值得大惊小怪!所以报刊杂志上没有一点反应。我自己当然是被蒙在鼓里,毫无所知。十几二十年以后,我脑袋里开始透进点光的时候,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曾写了一篇短文《为胡适说几句话》,我连"先生"二字都没有勇气加上,可是还有人劝我以不发表为宜。文章终于发表了,反应还差强人意,至少没有人来追查我,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最近几年来,改革开放之风吹绿了中华大地,知识分子的心态有了明显的转变,身上的枷锁除掉了,原罪之感也消逝了。被泼在身上的污泥浊水逐渐清除了,再也用不着天天夹着尾巴过日子了。这种思想感情上的解放,大大地提高了他们的积极性,愿意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己的力量。出版界也奋起直追,出版了几部《胡适文集》。安徽教育出版社雄心最强,准备出版一部超过两千万字的《胡适全集》。我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主编这一非常重要的职位,出版社竟垂青于我。我本不是胡适研究专家,我诚惶诚恐,力辞不敢应允。但是出版社却说,现在北大曾经同适之先生共过事而过从又比较频繁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铁证如山,我只能"仰"(不是"俯")允了。我也想以此报知遇之恩于万一。我写了一篇长达一万七千字的总序,副标题是:还胡适以本来面目。意思也不过是想以正视听而已。前不久,又有人邀我在《学林往事》中写一篇关于适之先生的文章,理由同前,我也应允而且从台湾回来后抱病写完。这一篇文章的副标题是:毕竟一书生。原因是,前一个副标题说得太满,我哪里有能力还适之先生以本来面目呢?后一个副标题是说我对适之先生的看法,是比较实事求是的。

我在上面谈了一些琐事和非琐事,俱往矣,只留下了一些可贵的记忆。我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望九之年,居然还能来到宝岛,这是以前连想都没敢想的事。到了台北以后,才发现,五十年前在北平结识的老朋友,比如梁实秋、袁同礼、傅斯年、毛子水、姚从吾等等,全已作古。我真是"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了。天地之悠悠是自然规律,是人力所无法抗御的。

我现在站在适之先生墓前,心中浮想联翩,上下五十年,纵横数千里,往事如云如烟,又历历如在目前。中国古代有俞伯牙在钟子期墓前摔琴的故事,又有许多在挚友墓前焚稿的故事。按照这个旧理,我应当把我那新出齐了的《文集》搬到适之先生墓前焚掉,算是向他汇报我毕生科学研究的成果。但是,我此时虽思绪混乱,但神智还是清楚的,我没有这样做。我环顾陵园,只见石阶整洁,盘旋而上,陵墓极雄伟,上覆巨石,墓志铭为毛子水亲笔书写,墓后石墙上嵌有"德艺双隆"四个大字,连同墓志铭,都金光闪闪,炫人双目。我站在那里,蓦抬头,适之先生那有魅力的典型的"我的朋友"式的笑容,突然显现在眼前,五十年依稀缩为一刹那,历史仿佛没有移动。但是,一定神儿,忽然想到自己的年龄,历史毕竟是动了,可我一点也没有颓唐之感。我现在大有"老骥伏枥,志在万里"之感。我相信,有朝一日,我还会有机会,重来宝岛,再一次站在适之先生的墓前。

崔明华主任、尹明华社长、余秋雨先生,还有跟我一样从海外来的两位作家女士,各位朋友们,下午好!

我觉得我们三个人能应邀来参加这么盛大的文化讲坛,真的非常兴奋。而且很偶合,今天代表主办单位的两位先生的名字都叫“明华”,(全场笑)我的名字叫“光中”,似乎对仗一样,(全场笑)这是中文的美德。

早在1998、1999年,余秋雨先生和我就前后到湖南岳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爱惜我们的母语》。我们的母语固然就是中文、汉语,在海外叫作华文、华语。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全球化的时代,英文几近成为世界语了,可是以英文为母语的人大

听说现在很多国家的人士都在学中文,开始说有三千万人,现在又说有六千万人,总之是增加得很快。我一直觉得我们的中华文化像一个很大的圆形,圆心无所不在,圆周无处可寻,而这个圆的半径就是中文了。这个半径有多长,这个文化就可以够走多远。所以我想我们从事写作的人,就是想把这个大圆的半径延长,让 { http://www.fWjia.COm本,资.料/来.源,于/范文.之.家 ) 这个圆显得更加博大。

假如教科书把文言文拿掉了,那无异于剥夺了我们下一代的文化继续权

刚才余秋雨先生也讲到我们有几千年的历史,出过那末多了不起的作家。我们无妨回顾一下。像我们读吴承恩的《西游记》,不用查字典,大部份人都可以读懂。大约600年前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也是很简单,固然《三国演义》是文言文,不太高中生浏览大

我们也不能说那末久之前的语言文字一定就是文言文,中国的诗词曲固然年代很久,可是根本就透明如口语。苏东坡的《念奴娇》、《水调歌头》等等,大部份人也都能读得懂。所以到了现在,古代的一些名句都变成成语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适宜”、“雪泥鸿爪”、“不识庐山真面目”等等。一位作家的好句子变成了后人的成语,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文化遗产。

再看西方,就看现在最流行的英文语言体系,英国文学史一开始的一些文字,是在北欧的瑞典和挪威那一带传到英国来的。那是中世纪的文字,现在已看不懂了,就要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古典传统悠久而丰富,我们的教育一定要教这些东西,不能让它缺席,我乃至以为假如教科书里面把文言文拿掉了,那无异于剥夺了我们下一代的文化继续权。对中华民族的学生而言,他们应当有权利继续那末悠久丰富的中华文学、中华文化。

我们的语言里面还有一个成份,就是旧小说的语言。这个语言半新不旧,也不是文言文,也不是纯口语,是介于其间。那其中固然也有一些是文言文,比如说《三国演义》、《聊斋》等等,固然其他大多是口语的。我这一代人在读中学的时候,没有电视看,没有网络可以上,也没有本日的种种赏心乐事,我们课余干嘛呢?我们唯一的文娱就是读旧小说,读得津津有味,不会比现在年轻人读《哈利·波特》逊色。旧小说的语言,假如你读久了以后,你的中文就会通的。乃至于都没必要读古典的东西,光读旧小说就行,那些文字就非常之好。金庸的小说如此流行,跟他用旧小说的语言就有很大的关系。实在张爱玲有时候也用旧小说的语言,我中学时候读过的张恨水的一些书也是用这类语言,台湾有很多作家像张系国、张大春等等,还是用这类语言。这类语言实际上是中国语言里面的另外一度空间。

可是现在很不幸地出现了另外一种语言,我把它叫作“译文体”,“Translationese”,就是

我经常看见有这样的文体,也不一定是

有人说,老用成语是怠惰的表现,实在不然。有些成语里面有历史,有地理,有典故,有文化的背景

“五四”运动到现在90年了,文言文是否是完全作废了,跟我们的生活没有关系了呢?我们是否是可以完全靠口语文来应付所有的题目了呢?不见得。由于我们还有几千条乃至上万条的成语,这些成语经常四个字或三个字一句。

构造成语的美学基本要求,就是简洁,然后是对仗,再有就是铿锵。对仗跟铿锵、跟平仄还有关系。我们天天讲话一定会带出很多成语,写文章也是如此。假使一位作家、一位学者演讲,完全不用成语,我想是不太可能的。固然,反过来讲一个人写文章只会用成语那也不行,尽对不成天气。假如有人完全不会用成语或用的经常是错的话,那他这个人的中文就有题目了。

有时候我问我的学生,我们中国人为甚么讲“张三李四”,为甚么没有听人说“张四李三”?实在很简单,我们讲“张三李四”,就是平平仄仄。很多四字成语就是遵守着我刚才讲的三个条件。我们说“千方百计”,没人讲“千计百方”。“百依百顺”,也没有人讲“言从计听”。“左顾右盼”,乃至于最熟习的“鸟语花香”,正好是平平仄仄。“山明水秀”,也是平平仄仄。水可以秀,山为甚么会明?山又不发光。可是我们讲得理直气壮。由于有时候我们会牺牲一点点逻辑,而要玉成这个美学。

这类成语太多了,“前呼后拥”啊,“歪路左道”啊,“千山万水”,“千军万马”,都是这样。打仗的时候我们不会看见一个兵骑十匹马,倒过来“千马万军”也不行,也不能十个兵骑在一匹马上,可是我们不假思考地说“千军万马”,极言其多啊,极言军马之多。我们不会往算,到底十比一是怎样来的。由于“千军万马”、“千山万水”,平平仄仄就是好听。我想了很久,四字成语里面很少有违反这个规矩的。唯一“不正经”的一句成语,就是“乱七八糟”。(全场笑)由于依照美学应当是“乱七糟八”,或“七乱八糟”,结果它就恰恰是“乱七八糟”,所以就乱七八糟。(全场大笑)

几年前台湾的“教育部长”说,一个人老用成语是怠惰的表现,我以为不然,所以跟他有好几次的争吵。由于用普通的成语,“鸟语花香”啊,“山明水秀”啊,固然是简单,可是有些成语里面有历史,有地理,有典故,有文化的背景,像“得陇看蜀”、“朝秦暮楚”之类,就不是那样简单了。所以真正把成语把握好的人,尽对不是怠惰的,一定是相当认真的。最近台湾有一位“立法委员”在开会的时候说,台湾这个高铁现在亏空得不得了,他要说“债台高筑”,结果说成了“债筑高台”,所以有些?([!--t资/料来.源,于:/网 ]余光中:古典传统悠久而丰富 请爱惜我们的母语(3)www.fwJIa.com 】

现在我们学英文,都把英文用到中文里来了。台湾发明了一个“做秀”,“To make a show”,表演、做秀;香港把计程车叫作“的士”,那大陆就把它转一个弯叫“打的”,中文的动词“打”是甚么都可以打的,(全场笑)打击敌人,打交道,甚么都可以打,固然的士也免不了“打”一下。(全场笑)

实在我们的中文和英文差别非常之大,比如说英文里面很重要的连接词和介词在中文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写文章有时候没有是最好的。比如我们说“君臣”、“主仆”、“父母”、“夫妻”、“老少”、“来往”等等,这些我们中间都没有连接词,英文就一定要说“Husband and wife”(夫妻)、“Master and server”(主仆)、“The old and the young”(老少)、“Come and go”(来往),没有人把“来来经常”叫“Come come go go”,(全场大笑)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们说“兵士必须爱国”,6个字就可以够了,可是英文不可以,英文必须要说“一个兵士必须爱他的`国家”,英文老师一定讲“A soldier must love his country”,英文尽对不可以讲“Soldier must love country”,这样不通。可是中国人觉得无所谓,兵士必须爱国,一个兵士爱国,5个兵士照样爱国,爱国总是爱自己的国,不会爱到菲律宾往,对不对?(全场笑)“一个”啦,“他的”啦,对中文来讲都没有用。在写作乃至在

方言虽有不同,可是我们说的普通话是一样的。根要求其深,文要求其便,心要求其平

简体字和

两岸之间同用一种文字已渐渐地有了相当的差别,就像英英和美英一样,一样是英文,使用起来已有点差别,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题目了,今天来不及讨论了。

孔子在2000多年前曾叹一口气,他说“道不行,乘

我这个月初到新加坡的国立理工大学往演讲,就是为他们的孔子学院演讲的。孔子学院到底要教甚么,固然是要教中文,外国学生假如一开头不把中文学好,也不能接受中华文化。我女儿在美国一个小镇上也做过中文学校的校长,她说教科书里教的中文大多是北京的儿话语,花儿、虫儿、鸟儿、鱼儿的,等等。(全场笑)我之前在美国也教过中文,那个课本用起来也不大方便,由于鸡蛋叫作“鸡仔儿”,蛋花汤叫作“鸡仔儿汤”,肥皂叫作“胰子”。所以有美国人学了这样子的中文,跑到中国南方的店里面说我要买“胰子”,他永久买不到。我的演讲时间大?[http://www.fwJIa.cOM 欢迎您访问余光中:古典传统悠久而丰富 请爱惜我们的母语(4)范..文.家 ] 趴

今天我们这个主题是“同根·同文·同心”,非常好。就是由于这样的关系,我们三个人在台上可以跟大家沟通,由于我们就是同根、同心,同时更重要的是同文。方言虽有不同,可是我们说的普通话是一样的,因此我觉得根要求其深,文要求其便,心要求其平。

根要求其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要“相煎”要和平。文应当就是当年“五四”运动的时候胡适提倡国语的文学,他说想求国语的文学,先要锻炼文学的国语。我以为现在行得通的文学的国语,就是大家都会讲的普通话,就是求其便。那末心求其平呢,就是所有的华人,大陆的海外的,让我们都希***能够富强、强大,朝更理想的愿景前进,所以我们需要平心静气,将心比心,然后心心相印。

上海是华人世界最

我想上海已有这个条件,所以我相信随着文化讲坛不断地举行,上海人更会有一种雄心,能为中国文化创造更远大的前程,谢谢!(全场鼓掌)范文之家提[余光中:古典传统悠久而丰富 请爱惜我们的母语。

“他是唯一敢在蒋介石面前跷起二郎腿的人。”罗家伦如是说。

“他是人间一个最稀有的天才。”胡适这样评价他。

他是个胖子,很胖。

他少年时即禀赋异于常人,被誉为“黄河流域第一才子”,后于北大师从胡适。

他是“五四”北大学生上街游行的旗手与总指挥,风云一时。

他留学海外7年,辗转伦敦、柏林和巴黎等地,涉猎文学,西藏学,化学,地质学,史学,数学等,他甚至还跑去爱因斯坦的研究生班听过相对论。

但是,他留学期间却没有拿到一个学位,一个都没有。

然而他的学识却几乎碾压同辈留学之人,当时留学的一批人被碾压得毫无脾气。

他一生特立独行,狂放不羁,在学届和政界都留下了赫赫盛名。

人送外号“大炮”,他的“大炮”之名在当时响彻中华大地,绝不亚于现今“任大炮”之名。

却又博得各方钦佩有加,甚至蒋介石都对他及其敬重,可谓一代传奇。

他的名字,叫傅斯年。

一人之力轰下两任民国行政院长

民国时期,四大家族纵横朝野,贪腐之风愈演愈烈,全国上下怨声载道。

1938年,时任国民参政员的傅斯年站了出来,接连在报纸和国民参议大会上炮轰时任行政院长孔祥熙。

傅斯年毫不留情的公开炮轰直接导致了孔祥熙的黯然下台,一时舆论哗然。

孔祥熙下台后,其接任者是蒋介石的大舅子宋子文。

然而宋子文并不比孔祥熙好到哪里,贪腐依旧。

彼时傅斯年和宋子文还有着不错的私交,然而即使如此,傅斯年依旧站了出来。

傅斯年在报纸上连发《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宋子文的失败》、《论豪门资本必须铲除》等大论,一时朝野震动。

傅斯年的几篇大论登上了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各大报纸甚至一度洛阳纸贵。

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宋子文亦黯然下台。

一个虚职的参政员,以一人之力,接连赶走两任行政院长,在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

名留青史的对话

在傅斯年炮轰孔祥熙之后,蒋介石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请傅斯年吃饭,留下了一段足以留名青史的精彩对话:

蒋介石:“你信任我吗?”

傅斯年:“我绝对信任。”

蒋介石:“既然你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任用的人。”

傅斯年:“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就该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

蒋介石颇为无奈。

年轻时的傅斯年

少年天才,一生传奇

傅斯年,字孟真,生于1896年,山东聊城人。

傅斯年先祖傅以渐是清顺治年间的状元,曾官至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权倾一时。

傅斯年自小聪明异常,国学基础深厚,有“黄河流域第一才子”之称。1916年他考上北京大学预科一类甲班就读,傅斯年在北大四年学习成绩优异,三年全班第一,仅一年屈居第二。

1918年,他与罗家伦等一起创办了《新潮》杂志,其影响一度与《新青年》相提并论。

1919年5月4日那天,他是北大学生上街游行的旗手与总指挥,名动一时。

1919年夏,傅斯年大学毕业后考取庚子赔款的官费留学生,赴欧洲留学,先后在英国爱丁堡大学,伦敦大学研究院等地学习,研究学习实验心理学、生理学、数学、物理以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勃朗克的量子论等。

1926年冬,应中山大学之聘回国,1927年任中山大学文学院长,兼任中国文学和史学两系主任。

从1928年11月起,傅斯年辞去在中山大学的任职,在新创办的中央研究院任首任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主编《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从此开辟了中国史学研究的新天地,他也在这个职务上一直干了二十多年,直到担任台湾大学校长时还兼任此职。

傅斯年任职历史语言研究所期间,以其非凡的组织才能,网罗了国内大批史学人才,对中国各个时期的历史、对商代甲骨文都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当时的历史语言所,可谓人才济济,硕果累累,影响巨大,所长傅斯年功不可没。

此外,傅斯年还连续四次当选国民参政会参政员。

1949年1月,傅随历史语言研究所迁至台北,并兼台湾大学校长。

除了他,没人敢在老蒋面前坐下

李敖在《李敖有话说》中讲了这样一个细节:“到台湾来以后,有一天,当时的代总统李宗仁到台湾来,在台北的松山飞机场要下飞机的时候,蒋介石跑去欢迎李宗仁。在松山机场的会客室里面,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的就是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傅斯年怎么坐的?在沙发上面翘着二郎腿,拿着烟斗,就这样叼在嘴里,跟蒋介石指手画脚讲话。其他的满朝文武全部站在旁边,没有人在蒋介石面前敢坐下。凭这一点大家就知道傅斯年在台湾的地位。”

傅斯年与胡适

胡适一生与傅斯年亦师亦友,胡适很少赞美一个人,然而除了称赞傅斯年是“人间最稀有的天才”,胡适还说过:

“他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做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最大胆的大刀阔斧本领。他是最能做学问的学人,同时他又是最能办事、最有组织才干的天生领袖人物。他的情感是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这都是人世最难得合并在一个人身上的才性,而我们的孟真确能一身兼有这些最难兼有的品性与才能。”

胡适的眼界何其之高,而胡适在评价他的时候,连用了十几个“最”字,终其一生胡适再无如此评价过他人。

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1950年12月,傅斯年突发脑溢血,蒋介石闻讯后,立即派行政院长陈诚前去指挥抢救,动员台湾所有名医,不惜任何代价抢救傅斯年。他本人则守候在电话旁,焦急等待陈诚每半小时的汇报。

然而,天妒英才,傅斯年最终抢救无效于台湾病逝,震动海内外各界。

先生去时,年仅5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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