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语:汪曾祺是中国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 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汪曾祺对于语言有何观点?一起来了解一下吧。
1、我以为语言具有内容性,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
2、探索一个作者的气质、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态度,不是理念),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者的语言里。
3、语言具有文化性。作品的语言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
4语言的美不在一个一个句子,而在句与句之间的关系。
5、包世臣论王羲之的字,看来参差不齐,但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好的语言正当如此。
6、语言像树,枝干内部液汁流转,一枝摇,百枝摇。
7、语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一篇作品的语言,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8、语言本身是一个文化现象,任何语言的后面都有深浅不同的文化的积淀。
9、你看一篇小说,要测定一个作家文化素养的高低,首先是看他的语言怎么样,他在语言上是不是让人感觉到有比较丰富的文化积淀。
10、有些青年作家不大愿读中国的古典作品,我说句不大恭敬的话,他的作品为什么语言不好,就是他作品后面文化积淀太少,几乎就是普通的大白话。作家不读书是不行的。
11、我觉得研究语言首先应从字句入手,遣词造句,更重要的是研究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句与句之间的关系,段与段之间的关系。
12、好的语言是不能拆开的,拆开了它就没有生命了。
13、世界上很多的大作家认为语言的惟一的标准就是准确。伏尔泰说过,契诃夫也说过,他们说一句话只有一个最好的说法。
14、韩愈认为,中国语言在准确之外还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这“言之短长”,我认为韩愈说了个最老实的话。
15、语言耍来耍去的奥妙,还不是长句子跟短句子怎么搭配?有人说我的小说都是用的短句子,其实我有时也用长句子。就看这个长句子和短句子怎么安排?
16、“声之高下”是中国语言的特点,即声调,平上去入,北方话就是阴阳上去。
17、我认为中国语言有两大特点是外国语言所没有的:一个是对仗,一个就是四声。
18、外国人讲话没有平上去入四声,大体上相当于中国的两个调,上声和去声。
19、外国语不像中国语,阴平调那么高,去声调那么低。很多国家都没有这种语言。
20、你听日本话,特别是中国电影里拍的日本人讲话,声调都是平的,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大注意语言的音乐美,语言的音乐美跟“声之高下”是很有关系的。
21、“声之高下”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前有浮声,后有切响”,最基本的东西就是平声和仄声交替使用。你要是不注意,那就很难听了。
22、语言学上有个词叫语感,语言感觉,语言好就是这个作家的语感好;语言不好,这个作家的语感也不好。
23、一般都把语言看作只是表现形式。语言不仅是形式,也是内容。
24、语言和内容(思想)是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不只是载体,是本体。
25、斯大林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的现实,我以为是对的。思想和语言之间并没有中介。
26、世界上没有没有思想的语言,也没有没有语言的思想。
27、读者读一篇小说,首先被感染的是语言。我们不能说这张画画得不错,就是色彩和线条差一点;这支曲子不错,就是旋律和节奏差一点。我们也不能说这篇小说写得不错,就是语言差一点。这句话是不能成立的。
28、可是我们常常听到这样的评论。语言不好,小说必然不好。
29、语言的粗俗就是思想的粗俗,语言的鄙陋就是内容的鄙陋。想得好,才写得好。
30、闻一多先生在《庄子》一文中说过:“他的文字不仅是表现思想的工具!似乎也是一种目的。”我把它发展了一下: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31、语言是一种文化现象。语言的后面都有文化的积淀。
32、古人说:“无一字无来历”。其实我们所用的语言都是有来历的,都是继承了古人的语言,或发展变化了古人的语言。
33、如果说一种从来没有人说过的话,别人就没法懂。
34、一个作家的语言表现了作家的全部文化素养。作家应该多读书。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是对的。
35、文学作品的语言和口语最大的不同是精炼。
36、说小说的语言是视觉语言,不是说它没有声音。
37、前已说过,人的感觉是相通的。声音美是语言美的很重要的因素。
38、中国语言.因为有“调”,即“四声”,所以特别富于音乐性。
39、一个搞文字的人,不能不讲一点声音之道。“前有浮声,则后有切响”,沈约把语言声音的规律概括得很扼要。
40、简单地说,就是平仄声要交错使用。一句话都是平声或都是仄声,一顺边,是很难听的。
41、我们现在写作时所用的语言,绝大部分是前人已经用过,在文章里写过的。
42、有的语言,如果知道它的来历,便会产生联想,使这一句话有更丰富的意义。比如毛主席的诗:“落花时节读华章”,如果不知出处,“落花时节”,就只是落花的时节。如果读过杜甫的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就会知道“落花时节”就包含着久别重逢的意思,就可产生联想。
43、《沙家浜》里有两句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是从苏东坡的诗“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脱胎出来的。
44、我们许多的语言,自觉或不自觉地,都是从前人的语言中脱胎而出的。如果平日留心,积学有素,就会如有源之水,触处成文。否则就会下笔枯窘,想要用一个词句,一时却找它不出。
45、语言是要磨练,要学的。
46、怎样学习语言?……随时随地。首先是向群众学习。
47、只要你留心,在大街上,在电车上,从人们的谈话中,从广告招贴上,你每天都能学到几句很好的语言。
48、语言学中有一个术语,叫做“语感”。作家要锻炼自己对于语言的感觉。
49、使用语言,譬如揉面。面要揉到了,才软熟,筋道,有劲儿。
50、水和面粉本来是两不相干的,多揉揉,水和面的分子就发生了变化。写作也是这样,下笔之前,要把语言在手里反复抟弄。
51、我的习惯是,打好腹稿。我写京剧剧本,一段唱词,二十来句,我是想得每一句都能背下来,才落笔的。52、曾见一些青年同志写作,写一句,想一句。我觉得这样写出来的语言往往是松的,散的,不成“个儿”,没有咬劲。
53、语言的独创,不是去杜撰一些“谁也不懂的形容词之类”。
学生时代西南联大教授、友人对他的评价:罗常培:该生素具创作夙慧。闻一多:你的报告写的比汪曾祺还好。(这报告是汪曾祺代笔写的)
王了一: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处不须论。(存疑)
皮名举:阁下之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画马其顿地图)
沈从文:他的小说写的比我好。
朱自清:他连我的课都不来上。(拒绝汪曾祺做他的助教)
朱德熙:曾祺将来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工作后:
老舍:北京作协有两个人写文章写的好,一个是汪曾祺。
黄永玉:我的画只有他最懂。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太重,很难下笔。
:汪曾祺可以控制使用。
铁凝等人的评价就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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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昆明机场就直奔翠湖,又从翠湖走到联大旧址。沿路看着那些熟悉的路名,想起先生笔下的联大生活,不禁感慨物是人非。多年前,这里一定充满活力和希望吧。
穿巷子的时候,天色已暗,无意经过闻一多先生遇难处,心中一凛。又想起汪先生和闻先生的互相批评、"俯射"故事。
散文的语言特点
汪曾祺的散文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
他以个人化的细小琐屑的题材,使“日常生活审美化”,纠偏了那种集体的“宏大叙事”;以平实委婉而又有弹性的语言,反拨了笼罩一切的“毛话语”的僵硬;以平淡、含蓄节制的叙述,暴露了滥情的、夸饰的文风之矫情,让人重温曾经消逝的古典主义的名士风散文的魅力,从而折射出中国当代散文的空洞、浮夸、虚假、病态,让真与美、让日常生活、让恬淡与雍容回归散文,让散文走出“千人一面,千部一腔”,功不可没。
汪曾祺于1939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是沈从文先生的入室弟子,深得沈先生的真传,他的代表作品小说《受戒》、《大淖记事》等文笔,优美富有地方色彩,那方水土那号人,有点像《边城》,但不少地方有所创新。
读汪曾祺的散文,觉得他的语言有很高的美学价值,作为一个家学渊源的作家,他继承了我国优秀的民族传统,有人说他的散文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文人散文,这我并不完全同意。我认为只能够说他的散文是继承了我国传统散文的优秀传统,植根于我们民族精神土壤之中。正如汪曾祺自己说的:“一个当代作家的思想总会跟传统文化、传统思想有些血缘关系。但是作家的思想是一个复合体,不会专宗哪一种传统思想。”所以我认为把汪曾祺的散文称为真正的文人散文是有失偏颇的,因为他的语言平淡、质朴、简炼,是一种提纯度很高的语言,绝无文人的“掉书袋”之嫌,相反倒是贴近生活的。
如描写净融法师,只在结尾用寥寥几笔作人物肖像描写:净融瘦瘦小小,但颇精干利索;面黑,微有几粒麻子。见《净融法师》
描写铁桥和尚的情人:铁桥有一个情人,年纪轻轻,长得清清雅雅,不俗气。见《铁桥》
描写三圣庵:三圣庵在大淖西边。这是一片很荒凉的地方,长了一些野树和稀稀拉拉的芦苇,有一条似有若无的小路。
三圣庵是一个小庵,几间矮矮的砖房。没有大殿,只有一个佛堂,也没有装金的佛象。供案上有一尊不大的铜佛,一个青花香炉,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见《三圣庵》
描写家乡的运河:运河是一条“悬河”,河底比东堤下的地面高,站在河堤上,可以俯瞰堤下街道房屋。我们几个同学,可以指认哪一处的屋顶是谁家的。城外的孩子放风筝,风筝在我们脚下飘。城里人家养鸽子,鸽子飞过来,我们看到的是鸽子的背。几只野鸭子贴水飞向东,过了河堤,下面的人看见野鸭子飞得高高的。见《我的家乡》
抒写内心胸臆:凡事都是这样,要能适应、习惯、凑合。见《牙疼》
可见汪曾祺无论是描写人物,还是描写环境,人物心理,都文笔洗练,惜墨如金,但是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比起西方现实主义大师如巴尔扎克他描绘人物工笔刻化服饰,眼睛、眉毛、胡子、面容动辄洋洋数百近千言,看多了给人以昏昏欲睡之感,相比之下,这就是汪曾祺散文的魅力,汪曾祺谈到沈从文教写作,常说“要贴到人物来写”,在写作过程中要随时紧紧贴着人物,用自己的心,自己的`全部感情。什么时候自己的感情贴不住人物了,大概人物也就会“走”了,飘了,不具体了。汪曾祺本人散文用语也能做到贴到人物来写,即使文中没有人物,我们难道不能说,作者本人就是文中所说的人物吗,这样,他的写风俗,读文化、忆旧闻、述掌故、家乡情、花鸟鱼虫,瓜果食物,无所不涉,娓娓到来,如话家常,创造的是真境界,传达的真感情,真正做到了文章不写一句空。
语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一篇作品的语言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是有内在联系的。文学语言不是像砌墙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叠在一起。而是像树一样,长在一起的,枝干之间,汁液流转,一枝动,百枝摇。语言是活的,也是流动的,中国人喜欢用流水比喻行文,这是非常贴切的。
有一位评论家说:汪曾祺的语言很怪,拆下来没有什么,放在一起就有点味道。语言的美不在每一个字,每一句,而在字与字之间,句与句之间的关系。包世臣论王羲之的字,说他的字单看一个一个的字,并不觉得怎么美,甚至很不平整,但是字的各部分,字与字之间“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汪曾祺的文学语言也是这样的。
汪曾祺认为:语言不只是形式,本身便是内容,语言和思想是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不仅是所谓“载体”它是作品的本体,一篇作品的每一句话,都浸透了作者的思想感情。
语言后面有文化的积淀,一个人的文化修养越高,他所传达的信息就会更多。汪曾祺的文学语言兼具南北神韵,打通古今脉络,才气学识与高超的文字工夫将现代中国文学提高了境界,丰富了现代汉语和文字的表达方法,自有一种超迈古今的旷达和淡泊。他自诩为“中国式的人道主义者”,凭着对事物的独到颖悟和审美发现,从小视角楔入,写凡人小事,论乡情民俗,于不经心、不刻意中设传神妙笔,成就了当代散文的经典和高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