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瓣飘香》是苏教版小学语文第六册第二单元第6课的一篇课文。这篇课文讲了一个小女孩给生病的妈妈送花的事,表明了她是一个敬重父母懂事的孩子。本文寓意深刻的道理于平凡细小事情的叙述之中,是对于学生进行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教育的好教材。《新课程标准》指出:“语文课程应重视提高学生的品德修养和审美情趣,使他们逐步形成良好的个性和健全的人格。”这是一篇洋溢着浓浓深情的文章,情节简单,但情真意切。本教学设计以“全面提高学生的语文素质”的精神,以体现语文课程丰富的人文函。通过学习,懂得小女孩的内心世界,体现小女孩的一片爱心,从而受到教育。凭借具体的语言材料,培养学生从小具有敬爱父母的思想品质,陶冶高尚情操。
[教学过程]
师:你们喜欢月季花吗?(端出一盆月季花,展示在讲台)
生:喜欢(齐声)
师:板书课题(花瓣飘香),说说课文出现了哪几个人物?讲了一件什么事?
生:小女孩、作者、小女孩摘花瓣送给妈妈。(举手)
师:小女孩怎么摘花瓣的?从哪些词可以看出来?
生:俯在花前,小心地摘了一片(举手)
生:双手捧着、飞快(举手)
师:为什么只摘花瓣呢?
生:因为她爱惜花,舍不得都摘了。
生:因为她喜欢花,舍不得把整朵花都摘了,怕影响别人观赏,自己又想送花给妈妈,只好小心地摘了一片花瓣。
师:品读摘花瓣(学生第2节)
师:指名读,交流摘花瓣的动作。(课件显示词句)
师:抽生表演小女孩摘花瓣的情形,进行评价。
师:采访小演员a:你俯在花前面闻到了什么?b、心理怎么想的?c、你摘花瓣时的动作那么轻,为什么?d、你摘下花瓣是怎么拿的?再示范一下。e、小小的一片花瓣为什么要“双手捧着”?
师:再读小女孩摘花瓣的情形的语句。
师:品读“只摘花瓣”的内容(学习第3—5小节)。
生:有感情地自由朗读。
师:课件显示,说说从中读懂了什么?再读课文中小女孩的话,我理解她吗?(显示句子比较:①“为什么摘花瓣?”我问。②为什么只摘花瓣呢?我轻轻地问。
生:小女孩舍不得把整朵花都摘了……(举手)
生:第一句带有质问的语气,有责怪意思。
第二句有亲切感,说明作者和蔼可亲。
师:分角色朗读第3—5小节。
师:品读摘花瓣做什么?(学习和6—9小节)
生:妈妈生病,我摘花瓣送给她。(指名答)
师:端月季花让学生摸一摸,闻一闻月季花,谈谈心里有什么感觉?
生:①像绒布一样。②有淡淡的清香。
生;把散发着清香的月季花送给妈妈,妈妈一定很高兴。
师:再读读还有原因吗?
生:“爸爸来信叫我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
生:小女孩在回信中会说些什么呢?
生:听妈妈的话,不惹妈妈生气,照顾妈妈,孝敬妈妈,有……。
师: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小女孩?
生:懂事的小女孩,对父母孝敬的小女孩。
师:分角色朗读好第6—9小节,板书:真是个懂事的小女孩。
生:齐读这一句。
师:想一想小女孩把花瓣送到母亲身边会怎么做?
生:轻轻地走到母亲床前,把花放在枕边。
生:让妈妈闻花瓣淡淡的清香。
生:让妈妈抚摸像绒布一样柔软的花瓣。
生:送花瓣祝福妈妈……
师:你们喜欢这位小姑娘吗?为什么?
生:喜欢(异口同声),小姑娘心地善良,她就像那片飘香的花瓣。
师:是啊!那片花瓣飘出的淡淡的幽香,不正像敬爱父母的美德在人间传播扩散吗?齐读第10段。
师生互动表演:a、我把一盆带露水的月季花放在阳台上,母亲会怎么问“我”?我又会怎么回答?b、我把一盆带露水的月季花送给小女孩,会说些什么?小女孩又是怎么说?
师:再读课文,说说你们自己是怎样孝敬父母的?(随机送出月季花)愿你们就像一片片带着清香的.花瓣,怀着敬爱父母的一片深情,飘向各自的家。
[教学反思]
情感是人的精神内核。情感是文章的灵魂。体验作者的情感,品赏作者表达情意的语言,可以提高学生的言语水平,也是陶冶学生情操的需要。德国教育家第思多惠曾经说过:“教学的艺术不在于传授本领,而在于激励、唤醒、鼓舞。”孩子们的心灵恰如一泓清澈的池水,需要我们一颗激起的石子,以荡起他们感情的波浪,唤起他们的求知欲,引导他们主动地去完成学习任务。这篇文章洋溢着浓浓的亲情,虽然情节简单,但情真意切,所以我的教学要让学生通过学习,去体验作者寓于字里行间的情感,本教案教学正是做到了这一点。在师生互动上,巧妙地使学生们进入了特点的情境中,形成强烈的“角色意识”,兴趣盎然去读书、表达,自然而然地把握了语文课文中的思想感情,并将内化为自己的感受。以“与小女孩相比,自己对妈妈怎样?”的话题展开去,让学生畅所欲言。在谈话之间,逐渐与作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进一步感受到了母爱的魅力,从而感悟到爱自己的妈妈不是挂在口头上,而应该像课文中的小女孩那样,为妈妈做点什么。这样一来,一方面让学生加深了对课文的理解,为学生进一步朗读,感悟语文培养,积蓄了情感,另一方面拉近了学生与母亲之间的距离,把母爱的种子深深地烙在了学生的心里,生动地亲情教育在语文的课堂上活泼起来。所以整个教学我因为注重了情感在此文中的渗透,让学生精读感悟显性的语言文字,更让学生领会到文字中隐性存在的情感精神,所以才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咳咳咳,东西都带起来吗?路上注意安全啊!伞带了没,不要忘记……”“哎呀,知道啦!周三开放日别忘记来,带点吃的,拜!”随即传来“啪”的一声甩门声。
门里那个男人又吐了口烟,满屋子的烟直叫人吃不消。夕阳的斜晖透过窗穿过烟雾斜射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光带。门外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拉着一个白色拉杆箱一脸不悦的表情“又抽烟,喉咙都哑成那样了,迟早有一天……”她拱了一下鼻子。“要得病。”
周三,家长开放日,那女孩回到寝室里又看到那个男人在吐烟圈,一把抢过。看着一旁家长掩嘴不停咳嗽的样子,感觉好像被人家甩了脸。“东西都带齐了吗?”男人迟钝的点点头。“那走吧,吃饭去。”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那男人将包挎在肩上,两手往袋子里一插,弓着背,跟了上去。背后的那些家长一脸鄙夷的神色。
“那个,我带了咳咳咳……两杯甘蔗汁,挺甜的,你尝尝?”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女孩停下脚步,转身从他手里拿走一杯。“恩,挺甜,不错。”那男人咧开嘴笑着,他嘴里的牙还不是像那老烟鬼似的蜡黄蜡黄,女孩不知怎么,心里一股酸涩,眼前有些婆娑。“我先去拿饭,你先坐。”拿着甘蔗汁去,只拿着餐盘回来。“不小心洒了。”“啊?有没有洒到身上,我看看。”那男人摸着女孩的衣服说。“没。”但女孩的'心里却觉得有点不好受。男人看着自己手里那杯所甚无几的甘蔗汁,什么都没有说。
简单的告别后,女孩投入了学习。晚上,回到寝室,惊讶地发现男人还在,手里捧着杯奶茶。“怎么还不走?”“现在就走,就走。”说着穿起大衣。“奶茶别忘喝,暖的,不加珍珠。”嘶哑的声音,为何现在这么美?她的喜好,她的身体不易喝凉,他统统知道。女孩跑出去抱住男人。“爸,对不起。”男人好久不听这称呼了。自从妈妈离开后的46天前,男人开始拼命抽烟,他以前是听妈妈的话的;自从妈妈离开后,女孩也不叫男人“爸”了。
爸,请原谅我的无理取闹。你嘶哑的声音包含了对我的宽容,这就是爱。
爸,对不起,我爱你。妈,你快回来,我也爱你。爸,你曾经哄我的声音是那样动听,但现在,你对我的爱也没有变,对吗?有爱的声音最动听,最美!
门铃响,我去开门。门口立着极美的,美得落套的女人,大眼睛小嘴,猫脸圆中带尖,青灰细呢旗袍,松松笼在身上,手里抱着大束的苍兰,百合,珍珠兰,有一点儿老了,但是那疲乏仿佛与她无关,只是光线不好,或是我刚刚看完了一篇六号字排印的文章。
笆前玲罢?”她说,“不认得我了罢?”
殷宝滟,在学校里比我高两班,所以虽然从未交谈过,我也记得很清楚。看上去她比从前矮小了,大约因为我自己长高了许多。在她面前我突然觉得我的高是一种放肆,慌张地请她进来,谢谢她的花。“为什么还要带花来呢?这么客气!”
我想着,女人与女人之间,而且又不是来探病。
拔蚁嘈潘突ā!彼虔诚地说,解去缚花的草绳,把花插在瓶中。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她身体向前倾,两手交握,把她自己握得紧紧地,然而还是很激动。“爱玲,像你这样可是好呀,我看到你所写的,我一直就这样说:我要去看看爱玲我要去看看爱玲!我要有你这样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睛里充满了眼泪,饱满的眼,分得很开,亮晶晶地在脸的两边像金刚石耳环。她偏过头去,在大镜子里躲过苍兰的红影子,察看察看自己含泪的眼睛,举起手帕,在
宝滟在我们学校里只待过半年。才来就被教务长特别注意,因为她在别处是有名的校花,就连在这教会学校里,成年不见天日,也有许多情书写了来,给了她和教务处的检查添了许多麻烦。每次开游艺会都有她搽红了胭脂唱歌或是演戏,
我们的浴室是用污暗的红漆木板隔开来的一间一间,板壁上钉着红漆凳,上面洒了水与皮肤的碎屑。自来水龙头底下安着深绿荷花缸,暗洞洞地也看见缸中腻着一圈白脏。灰色水门汀地,一地的水,没处可以放鞋。活络的半截门上险凛凛搭着衣服,门下就是水沟,更多的水。风很大,一阵阵吹来邻近的厕所的寒冷的臭气,可是大家抢着霸占了浴间,排山倒海拍啦啦放水的时候,还是很欢喜的。朋友们隔着几间小房在水声之上大声呼喊。
我听见有个人叫“宝滟!”问她,不知有些什么人借了夏令配克的地址要演《少奶奶的扇子》,“找你客串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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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涯愕恼掌都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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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把脚跨到冷水里,“哇!”大叫起来,把水往身上泼,一路哇哇叫。宝滟唤道:“喂!这样要把
贞亮的喉咙,“哦噢噢噢喷噢!哈啊啊啊啊啊!”细颈大肚的长明灯,
昂牵爱玲,我真羡慕你!还是像你这样好——心静。你不大出去的罢?告诉你,那些热闹我都经过来着——不值得
归根究底还是,还是艺术的安慰!我相信艺术。我也有许多东西一直想写出来,我实在忙不过来,而且身体太不行了,你看我这手膀子,你看——教我唱歌的俄国人劝我休息几年,可是他不知道我是怎样休息的——有了空我就念法文,意大利文,帮着罗先生
她红了脸,声音低了下去。她举起手帕来,这一次真的擦了眼睛,而且有新的泪水不停地生出来,生出来,但是不往下掉,晶亮地突出,像小孩喝汽水,舍不得一口咽下去,含在嘴里,左
宝滟,像你这样的聪明,真是可惜?!’你知道,从前我在学校里是最不用功的,可是后来我真用了几年的功,他教我真热心,使得我不好意思不用功了。他是美国留学的,欧洲也去过,法文意大利文都有点研究。他恨不得把什么都教给我。“
我房的窗子正对着春天的西晒。暗绿漆布的遮阳拉起了一半,风把它吹得高高地,摇晃着绳端的小木坠子。败了色的淡
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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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潇洒地笑了一声。“不行
她愿意要我把她的故事写出来。我告诉她我写的一定没有她说的好——我告诉她的。
她和罗潜之初次见面,是有一趟,她的一个女朋友,在大学里读书的,约了她到学校里聚头,一同出去玩。宝滟来得太早了,他们正在上课。丽贞从
很发噱。“
罗教授戴着黑框眼镜,中等身量,方正齐楚,把两手按在桌子上,忧愁地说:“莎士比亚是伟大的。一切人都应当爱莎士比亚。”他用阴郁的,不信任的眼色把全堂学生看了一遍,确定他们不会爱莎士比亚,然而仍旧固执地说:“莎士比亚是伟大的,”挑战地抬起了下巴,“伟大的,”把脸略略低了一低,不可抵抗地平视着听众,“伟大的,”肯定地低下头,一块石头落地,一个下巴挤成了两个更为肯定的。“如果我们今天要来找一个字描写莎士比亚,如果古今中外一切文艺的爱好者要来找一个字描写莎士比亚——”他激烈地做手势像乐队领班,一来一往,一来一往,整个的空气痛苦振荡为了那不可能的字。他用读古文的悠扬的调子流利快乐地说英文,渐渐为自己美酒似的声音所陶醉,突然露出一嘴雪白齐整的牙齿,向大家笑了。他还有一种轻倩的手势,不是转螺丝钉,而是蜻蜓点水一般地在空中的一个人的身上殷勤爱护地摘掉一点毛线头,两手一齐来,一摘一摘,过分灵巧地。“朱丽叶十四岁。为什么十四岁?”他狂喜地质问。“啊!因为莎士比亚知道十四岁的天真纯洁的女孩子的好处!啊!十四岁的女孩子
什么我不肯牺牲,如果你给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他喋喋有声,做出贫嘴的样子,学生们哄堂大笑,说:”戏剧化。不坏——是有点幽默的。“
宝滟吃吃笑着一直停不了,被他注意到,就严厉起来:
澳
丽贞说:“她是旁听的。”教授没听见。挨了一会,教授讽刺地问:“英文会说吗?”
为了赌气,宝滟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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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贞代她回答:“她常常演的。”
斑
丽贞不大明白,可是觉得有争回面子的必要,防御地说:
八正在学唱歌。”
俺歌。”教授叹了口气。“唱歌很难哪!你研究过音乐史没有?”
宝滟忧虑起来,因为她没有。下课之后,她挽着丽贞的手臂挤到讲台前面,问教授,音乐史有什么书可看。
教授对于莎士比亚的'女人虽然是热烈、放恣,甚至于
宝滟慌乱地在丽贞手里夺过笔记簿,摊在他跟前。被这眼睁睁的至诚所感动,他忽然想,就算是年青人五分钟的热度罢,到底是难得的。他说:“我那儿有几本书可以借给你参考参考。”便在笔记簿上写下他的地址。
宝滟到他家去,是阴雨的冬天,半截的后门上撑出一双黄红油纸伞,是放在那里晾干的。进去是厨房,她问:“罗先生在家吗?”自来水龙头前的老妈子回过头来向里边叫喊:
罢衣尴壬的。”抱着孩子的少妇走了出来,披着宽大的毛线围巾,更显得肩膀下削,有女性的感觉。扁薄美丽的脸,那是他太太。她把宝滟引了进去,楼下有两间房是他们的,并不很大,但是因为空,觉得大而阴森。罗潜之的书桌书架占据了客室的一端。他萧瑟地坐在书桌前,很冷,穿着极硬的西装大衣。他不替宝滟介绍他太太,自顾自请她坐下,把书找出来给她。宝滟胆怯地带笑
罗潜之一直想动手编译一部完美的音乐史。“回国以后老没有这个兴致。在这样低气压的空气里,什么都得拣省事的做,所以空下来也就只给人补补书。可是看见你这样热心……
多少年来我没有像现在这么热心过。“宝滟非常感奋。每天晚饭后她来,他们一同工作,罗太太总在房间那边另一盏灯下走来走去忙碌着,如果罗太太不在,总有一两个小孩在那儿玩。潜之有时候嫌吵,罗太太就说:”叫他们出去玩,就打架闯祸。刚才三层楼上太太还来闹过呢!“宝滟心里发笑,暗暗说:”你监视些什么!你丈夫固然是可尊敬的,可是我再没有男朋友也不会看上他罢?“
宝滟常常应时按景给他们带点什么来,火腿、西瓜、代乳粉、小孩的绒线衫、她自己家里包用的裁缝,然而她从来不使他们感觉到被救济。她给他们带来的只有甜蜜、温暖、激励,一个美女子的好心。然而潜之夫妇两个时常吵架,潜之脾气暴
宝滟说:“爱玲,你得承认,凡是艺术家,都有点疯狂的。”
她用这样的怜惜的眼光看着我,使我很惶恐,微弱地笑着,什么都承认了。
这样有三年之久,潜之的太太渐渐知道宝滟并没有勾引她丈夫的意思。宝滟的清白威胁着她。使她觉得自己下贱,小气。现在她不大和他们在一起,把小孩也唤到里面房里去。有时候她又故意坐在他们视线内,心里说:“怎么样?到底是我的家!”潜之的书桌上点着绿
宝滟不由得回过眼来看了潜之一下,很明显地是一个问句:“怎么会的呢?这样的一个人……”
潜之觉得了,笑了一声,笑声从他的脑后发出。他说:
耙蛭她比我还要可怜……”他除下眼镜来,他的眼睛是单眼皮,不知怎么的,眼白眼黑在眼皮的后面,很后很后,看起来并不觉得深沉,只有一种异样的退缩,是一个被虐待的丫环的眼睛。他说了许多关于他自己的事。在外国他是个苦学生,回了国也没有苦尽甘来。
他失望而且孤独,娶了这苦命的穷亲戚,还是一样的孤独。
对于宝滟的世界他妒忌,几乎像报复似地,他用一本一本大而厚的书来压倒她,他给她太多的功课。宝滟并不抗议,不过轻描淡写回报他一句:“忘了!”娇俏地溜他一眼,伸一伸舌头,然后又认真地抱怨:“嗯嗯嗯!明明念过的吗,让你一问又都忘了!”逼急了她就歇两天不来,潜之终于激慌起来,想尽方法笼络她,先用中文的小说启发她的兴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写信给她,天天见面仍然写极长的信,对自己是悲伤,对她是期望。她也被鼓励看写日记与日记性质的信,起头是“我最敬爱的潜之先生”。
有一天他当面递给她这样的信:“……在思想上你是我最珍贵的女儿,我的女儿,我的王后,我坟墓上的紫罗兰,我的安慰,我童年回忆里的母亲。我对你的爱是乱伦的爱,是罪恶的,也是绝望的,而绝望是圣洁的。我的滟——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即使仅仅在纸上……”
宝滟伏在椅背上读完了它。没有人这样地爱过她。没有爱及得上这样的爱。她背着灯,无力地垂下她的手,信笺在手里半天,方才轻轻向那边一送,意思要还给他。他不接信而接住了她的手。信纸发出轻微的脆响,听着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也觉得是梦中,又像是自己,又像是别人,又像是骤然醒来,灯光红红地照在脸上,还在疑心是自己是别人,然而更远了。他恍惚地说:“你爱我!”她说:“是的,但是不行的。”他的手在她的袖子里向上移,一切忽然变成真的了。
她说:“告诉你的:不行的!”站起来就走了,临走还开了卧室的门探头进去看看他太太和小孩,很大方地说:“睡了吗?明天见呀!“有一种新的自由,跋扈的快乐。
他却从此怨苦起来,说:“我是没有希望的,然而你给了我希望。”要她负责的样子。
他对他太太更没耐性了。每次吵
春天的窗户里太阳斜了。远近的礼拜堂里敲着昏昏的钟。
太美丽的星期日,可以觉得它在窗外渐渐流了去。
这样又过了三年。
有一天她给他们带了
回家的时候她不要潜之送她下楼,心头恼闷,她一直以为他的爱是听话的爱……走过厨房,把电灯一开,仆人们搭了铺板睡觉,各有各的
寂静里,明天要煨汤的一只鸡在洋铁垃圾桶里息息率率动弹着,微微地咯咯叫着,宝滟自己开了门出去,觉得一切都是亵渎。
以后决不能让它再发生了——只这一次。
然而他现在只看见她的嘴,仿佛他一切的苦楚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在长年的黑暗里瞎了眼的人忽然看见一缕光,他的思想是简单的,宝滟害怕起来。当着许多人,他看着她,显然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只剩下她的嘴唇。她怕他在人前夫礼,不大肯来了,于是他约她出去。
她在电话上推说今天有事,答应一有空就给他打电话。
耙早一点打来,”他叮嘱。
懊
常常一同出去,他吻够了她,又有别的指望,于是她想,还是到他家来的好。他和她考虑到离婚的问题,这样想,那样想,只是痛苦着。现在他天天同太太闹,孩子们也遭殃。宝滟加倍地抚慰他们,带来了馄饨皮和她家特制的荠菜拌肉馅子,去厨房里忙出忙进。罗太太疑心她,而又被她的一种小姐的尊贵所
有一天黄昏时候,仆人风急火急把宝滟请了去。潜之将一只墨水瓶砸到墙上,蓝水淋漓一大块渍子,他太太也跟着跌到墙上去。老妈子上前去搀,口中数落道:“我们先生也真是!太太有了三个月的肚子了——三个月了哩!”
宝滟呆了一呆,狠命抓住了潜之把他往一边推,沙着喉咙责问:“你怎么能够——你怎么能够——”眼泪继续流下来。
她吸住了气,推开了潜之,又来劝罗太太,扶她坐下了,一手圈住她,哄她道:“理他呢。简直疯了,越闹越不像样了,你知道他的脾气的,不同他计较!三个月了!”她慌里慌张,各种无味的假话从她嘴里滔滔流出来:“也该预备起来了,我给她打一套绒线的小衣裳。喂,宝宝,要做哥哥了,以后不作兴哭了,听妈妈的话,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她走了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下着银丝细雨,天老是暗不下来,一切都是淡淡的,淡灰的夜里现出一家一家淡黄灰的房屋,淡黑的镜面似的街道。都还没点灯,望过去只有远远的一盏灯,才看到,它霎一霎,就熄灭了。有些话她不便说给我听,因为大家都是没结过婚的。她就说:“我许久没去了。希望他们快乐。听说他太太胖了起来了。”
八呢?”
八还是瘦,更瘦了,瘦得像竹竿,真正一点点!”她把手合拢来比着。
鞍ビ
八有肺病,看样子不久要死了。”她凄清地微笑着,原谅了他。“呵,爱玲,到现在,他吃饭的时候还要把我的一副碗筷摆在桌上,只当我在那里,而且总归要烧两样我喜欢吃的菜,爱玲,你替我想想,我应当怎么样呢?”
拔业幕澳
她带着笑叹息了。“爱玲,现在的上海……是个人物,也不会在上海了!”
澳俏什么不到内地去试试看呢?我想像罗先生那样的人,内地大
她微笑着,眼睛里却荒凉起来。
我又说:“他为什么不能够离婚呢?”
她扯着袖口,低头看着青绸里子。“他有三个小孩,小孩是无
她想了半天。“不过你不知道,他就是离了婚,他那样有神经病的人,怎么能同他结婚呢?”
我也觉得这是无可挽回的悲剧了。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