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饭花就是野茉莉。因为是在黄昏时开花,晚饭前后开得最为热闹,故又名晚饭花。
野茉莉,处处有之,极易
——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
珠子灯
这里的风俗,有钱人家的小姐出嫁的第二年,娘家要送灯。送灯的用意是祈求多子。元宵节前几天,街上常常可以看到送灯的队伍。几个女佣人,穿了干净的衣服,头梳得光光的,戴着双喜字大红绒花,一人手里提着一盏灯;前面有几个吹鼓手吹着细乐。远远听到送灯的箫笛,很多人家的门就开了。姑娘、
一堂灯一般是六盏。四盏较小,大都是染成红色或白色而画了红花的羊角琉璃泡子。一盏是
到了“灯节”的晚上,这些灯里就插了红蜡烛。点亮了。从十三“上灯”到十八“落灯”,接连点几个晚上。平常这些灯是不点的。
屋里点了灯,气氛就很不一样了。这些灯都不怎么亮(点灯的目的原不是为了照明),但很柔和。尤其是那盏珠子灯,洒下一片淡绿的光,绿光中珠幡的影子轻轻地摇曳,如梦如水,显得异常安静。无宵的灯光扩散着吉祥、幸福和朦胧暧昧的希望。
孙家的大小姐孙淑芸嫁给了王家的二少爷王常生。她屋里就挂了这样六盏灯。不过这六盏灯只点过一次。
王常生在南京读书,秘密地加入了革命党,思想很新。订婚以后,他请媒人
孙小姐是个才女。孙家对女儿的教育很特别,教女儿读诗词。除了《长恨歌》、《琵琶行》,孙小姐能背全本《西厢记》。嫁过来以后,她也看王常生带回来的黄遵宪的《日本国志》和林译小说《迦茵小传》、《茶花女遗事》……
两口子琴瑟和谐,感情很好。
不料王常生在南京得了重病,抬回来不到半个月,就死了。
王常生临死对夫人留下遗言:“不要守节”。
但是说了也无用。孙王二家都是书香门第,从无再婚之女。改嫁,这种念头就不曾在孙小姐的思想里出现过。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从此,孙小姐就一个人过日子。这六盏灯也再没有点过了。
她变得有点古怪了,她屋里的东西都不许人动。王常生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永远是什么样子,不许挪动一点。王常生用过的手表、座钟、文具,还有他养的一盆雨花石,都放在原来的位置。孙小姐原是个爱洁成癖的人,屋里的桌子椅子、茶壶茶杯,每天都要用清水洗三遍。自从王常生死后,除了过年之前,她亲自监督着一个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女佣人大洗一天之外,平常不许擦拭。里屋炕几上有一套茶具:一个白瓷的茶盘,一把茶壶,四个茶杯。茶杯倒扣着,上面落了细细的尘土。茶壶是
她病了,说不清是什么病。除了逢年过节起来几天,其余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整天地躺着。除了那个女佣人,没有人上她屋里去。
她就这么躺着,也不看书,也很少说话,屋里一点声音没有。她躺着,听着天上的风筝响,斑鸠在远远的树上叫着双声,“
女佣人在扫地时,常常扫到一二十颗散碎的珠子。
她这样躺了十年。
她死了。
她的房门锁了起来。
从锁着的房间里,时常还听见散线的
晚饭花
李小龙的家在李家巷。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巷子,相当宽,可以并排走两辆黄包车。但是不长,巷子里只有几户人家。
西边的北口一家姓陈。这家好像特别的潮湿,门口总飘出一股湿布的气味,人的身上也带着这种气味。他家有好几棵大石榴,比房檐还高,开花的时候,一院子都是红通通的。结的石榴很大,垂在树枝上,一直到过年下雪时才剪下来。
陈家往南,直到巷子的南口,都是李家的房子。
东边,靠北是一个油坊的堆栈,粉白的照壁上黑漆八个大字:“双
靠南一家姓夏。这家进门就是锅灶,往里是一个不小的院子。这家特别重视过中秋。每年的中秋节,附近的孩子就上他们家去玩,去看院子里还在开着的荷花,几盆大桂花,缸里养的鱼;看他家在院子里摆好了的矮脚的方桌,放了毛豆、芋头、月饼、酒壶,准备一家赏月。
在油坊堆栈和夏家之间,是王玉英的家。
王家人很少,一共三口。王玉英的父亲在县政府当录事,每天一早便提着一个蓝布笔袋,一个铜墨盒去上班。王玉英的弟弟上小学。王玉英整天一个人在家。她老是在她家的门道里做针线。
王玉英家进门有一个狭长的`门道。三面是墙:一面是油坊堆栈的墙,一面是夏家的墙,一面是她家房子的山墙。南墙尽头有一个小房门,里面才是她家的房屋。从外面是看不见她家的房屋的。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一年四季,照不进太阳。夏天很凉快,上面是高高的蓝天,正面的山墙脚下密密地长了一排晚饭花。王玉英就坐在这个狭长的天井里,坐在晚饭花前面做针线。
李小龙每天放学,都经过王玉英家的门外。他都看见王玉英(他看了陈家的石榴,又看了“双
这是李小龙的黄昏。要是没有王玉英,黄昏就不成其为黄昏了。
李小龙很喜欢看王玉英,因为王玉英好看。王玉英长得很黑,但是两只眼睛很亮,牙很白。王玉英有一个很好看的身子。
红花、绿叶、黑黑的脸、明亮的眼睛、白的牙,这是李小龙天天看的一张画。
王玉英一边做针线,一边等着她的父亲。她已经焖好饭了,等父亲一进门就好炒菜。
王玉英已经许了人家。她的未婚夫是钱老五。大家都叫他钱老五。不叫他的名字,而叫钱老五,有轻视之意。老人们说他“不学好”。人很聪明,会画两笔画,也能刻刻图章,但做事没有长性。教两天小学,又到报馆里当两天记者。他手头并不宽裕,却打扮得像个阔少爷,穿着细毛料子的衣裳,梳着油光光的分头,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他交了许多“三朋四友”,风流浪荡,不务正业。都传说他和一个寡妇相好,有时就住在那个寡妇家里,还花寡妇的钱。
这些事也传到了王玉英的耳朵里,连李小龙也都听说了嘛,王玉英还能不知道?不过王玉英倒不怎么难过,她有点半信半疑。而且她相信她嫁过去,他就会改好的。她看见过钱老五,她很喜欢他的人才。
钱老五不跟他的哥哥住。他有一所小房,在臭河边。他成天不在家,门老是锁着。
李小龙知道钱老五在哪里住。他放学每天经过。他有时扒在门缝上往里看:里面有三间房,一个小院子,有几棵树。
王玉英也知道钱老五的住处。她路过时,看看两边没有人,也曾经扒在门缝上往里看过。
有一天,一顶花轿把王玉英抬走了。
从此,这条巷子里就看不见王玉英了。
晚饭花还在开着。
李小龙放学回家,路过臭河边,看见王玉英在钱老五家门前的河边淘米。只看见一个背影。她头上戴着红花。
李小龙觉得王玉英不该出嫁,不该嫁给钱老五。他很气愤。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原来的王玉英了。
三姊妹出嫁
秦老吉是个挑担子卖馄饨的。他的馄饨担子是全城独一份,他的馄饨也是全城独一份。
这副担子非常特别。一头是一个木柜,上面有七八个扁扁的抽屉;一头是安放在木柜里的烧松柴的小缸灶,上面支一口紫铜浅锅。铜锅分两格,一格是骨头汤,一格是下馄饨的清水。扁担不是套在两头的柜子上,而是打的时候就安在柜子上,和两个柜子成一体。扁担不是直的,是弯的,像一个罗锅桥。这副担子是
别人卖的馄饨只有一种,葱花水打猪肉馅。他的馄饨除了猪肉馅的,还有鸡肉馅的、
他的器皿用具也特别精洁——他有一个拌馅用的深口大盘,是雍正青花!
笃——笃笃,秦老吉敲着竹梆,走来了。找一个柳荫,把担子歇下,竹梆敲出一串花点,立刻就围满了人。
秦老吉就用这副担子,把三个女儿养大了。
秦老吉的老婆死得早,给他留下三个女儿。大凤、二凤和小凤。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小一岁,梯子蹬似的。三个丫头一个模样,像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三个姑娘,像三张画。有人跟秦老吉说:“应该叫你老婆再生一个的,好凑成一套四扇屏儿!”
姊妹三个,从小没娘,彼此提挈,感情很好。一家人都很勤快。一进门,清清爽爽,干净得像明矾澄过的清水。谁家娶了
姊妹三个都大了。一个十八,一个十七,一个十六。该嫁了。这三只凤要飞到哪棵梧桐树上去呢?
三姊妹都有了人家了。大姐许了一个皮匠,二姐许了一个剃头的,小妹许的是一个卖糖的。
皮匠的脸上有几颗麻子,一街人都叫他麻皮匠。他在东街的“乾
二姑娘的婆家姓时。老公公名叫时福海。他开了一
这地方不知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传统,剃头的多半也是吹鼓手(不是所有的剃头匠都是吹鼓手,也不是所有的吹鼓手都是剃头匠)。时福海就也是一个吹鼓手。他吹唢呐,两
时代变迁,时福海的这一套有点吃不开了。剃光头的人少了,“水热刀快”不那么有号召力了。卫生部门天天宣传挖鼻孔、挖耳朵不卫生。懂得享受
时福海有两个儿子。下等人不避父讳,大儿子叫大福子,小儿子叫小福子。
大福子很能赶潮流。他把逐渐暗淡下去的“时福海记”重新装修了一下,门窗柱壁,油漆一新,全都是奶油色,添了三面四尺高、二尺宽的大
不教白发催人老
更喜春风满面生
他还置办了“夜巴黎”的香水,“司丹康”的发蜡。顶棚上安了一面白布制成的“风扇”,有滑车牵引,叫小福子坐着,一下一下地拉“风扇”的绳子,使理发的人觉得“清风徐来”,十分爽快。这样,“时福海记”就又兴旺起来了。
大福子也学了吹鼓手。笙箫管笛,无不精通。
这地方不知怎么会流传“倒扳桨”、“跌断桥”、“剪靛花”之类的《霓裳续谱》、《白雪遗音》时期的小曲。平常人不唱,唱的多是理发的、搓澡的、修脚的、裁缝、做豆腐的年轻子弟。他们晚上常常聚在“时福海记”唱,大福子弹琵琶。“时福海记”外面站了好些人在听。
二凤要嫁的就是大福子。
三姑娘许的这家苦一点,姓吴,小人叫吴颐福,是个遗腹子。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母亲,是个踮脚,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妈妈很慈祥,儿子很孝顺。吴颐福是个很聪明的人,十五岁上就开始卖糖。卖糖和卖糖可不一样。他卖的不是普通的芝麻糖、花生糖,他卖的是“样糖”。他跟一个师叔学会了一宗手艺:能把白糖化了,倒在模子里,做成大小不等的福禄寿三星、财神爷、
师叔死后,这门手艺成了绝活儿,全城只有吴颐福一个人会,因此,他的生意是不错的。
他做的这些艺术品都放在擦得晶亮的
麻皮匠、大福子、吴颐福,都住得离秦老吉家不远。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们的女婿。姐儿仨有时在一起互相嘲戏。三姑娘小凤是个
“十个麻子九个俏,不是麻子没人要!”
大姐啐了她一口。
她又对二姐姐说:
“姑娘姑娘真不丑,一嫁嫁个吹鼓手。吃冷饭,喝冷酒,坐人家大门口!”②
二姐也啐了她一口。
两个姐姐容不得小凤如此放肆,就一齐反唇相讥:
“敲锣卖糖,各干各行!”
小妹妹不干了,用拳头
“卖糖怎么啦!卖糖怎么啦!”
秦老吉正在外面拌馅儿,听见女儿打闹,就厉声训斥道:
“靠本事吃饭,比谁也不低。麻油拌芥菜,各有心中爱,谁也不许笑话谁!”
三姊妹听了,都吐了舌头。
姐儿仨同一天出门子,都是腊月二十三。一顶花桥接连送了三个人。时辰倒是错开了。头一个是小凤,日落酉时。第二个是大凤,戌时。最后才是二凤。因为大福子要吹唢呐送小姨子,又要吹唢呐送大姨子。轮到他拜堂时已是亥时。给他吹唢呐的是他的爸爸时福海。时福海吹了一气,又坐到喜堂去受礼。
三天回门。三个姑爷,三个女儿都到了。秦老吉办了一桌酒,除了鸡鸭鱼肉,他特意包了加料三鲜馅的
三个女儿的婆家,都住得不远,两三步就能回来看看父亲。炊煮扫除,浆洗缝补,一如往日。有点小灾小病,头疼脑热,三个女儿抢着来伺候,比没出门时还殷勤。秦老吉心满意足,毫无遗憾。他只是有点发愁:他一朝撒手,谁来传下他的这副馄饨担子呢?
笃——笃笃,秦老吉还是挑着担子卖馄饨。
真格的,谁来继承他的这副古典的,南宋时期的,
一九八一年九月十日
①
②这是当地童谣。“吃冷饭,喝冷酒”也有说成“吃人家饭,喝人家酒”的。
在这旧历年即将过去之时,还能拾起一份珍贵的友谊,心情爽快。我第二天也回家过年了。虽然工作离家近,但一年中也没有真正几天陪过爸妈。
春节期间,在外面,最忙的是车站,不管大小;在家里,最忙的是妈妈的厨房,不管贫富。
腊月二十三一送走灶神,爸爸就翻着那本红色的小书看哪天日子好,选择一天来作为我家过年的那天。这是爸爸一直以来的习惯。更何况是家庭人口“与日俱增”的现在。前年,妹妹已结婚,我也即将有自己的家庭。在这四个人中,就有三个人要工作到腊月二十八九,我放了寒假,时间充裕。年少了他们四个(我已有一个小侄女),就不能过。爸爸一边翻历书,一边念念叨叨,说腊月二十七日子好,但最终也没有定在腊月二十七,亲情相聚远比历书的胡说重要得多。腊月没两天了,最终定在二十八,妹妹一家三口刚赶回来,小奇也向单位请假回家过年。一家人终于聚齐了。
二十八这天,一大早,我就听见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哐当哐当响,还有坎在菜板上的砰砰声。这声音太熟悉了,那是爸爸挥舞大刀坎猪脚的声音。过年,那一大锅汤是少不了的。我躺在床上半寐半醒,外面冷飕飕的,正想懒床,突然,妈妈的呼喊声翻山越岭似地飘进我的耳朵:“昭娃!起来弄菜——”
今天过年,妈妈说过的,不要人喊,自己起来,今天妈妈又都食言了,我也不想在大过年的今天遭受妈妈的唠叨。更何况在奇的面前。我立即穿衣下楼到厨房。哇塞,一大锅,锅盖都盖不住了,在锅盖缘上还看见煮沸的汤在冒着热气,发出咕咕的声音,还浓浓的肉香。“我的妈呀,才七个人,还加那个一岁多的孩子,能吃得如此多?”我抱怨到。“这么大的人了,爬起来就乱说,你都在教别人了,还要我教你吗?娃娃家,过年不乱讲。”妈妈像我小时候一样训斥我。我此时才闭口不言,因为这是家里二十多年的习惯。我此时才注意到妈妈的打扮,一头光溜溜的头发,挽成一圈盘在头上,一副不进水的袖套,一条红色的围裙,一身干净的衣服,还加上妈妈那白里透着红的脸蛋,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即将上战场的斗士。我看着妈妈嘿嘿的笑着,说道:“才几个人吃饭,弄得像搞宴席似地。”“去弄菜洗碗,一起来就乱贫!爸爸去接妹妹他们一家和小奇。这个老天也是,下雨……”妈妈拿着各种菜去洗去了。
干吧,我也找来袖套,系上围裙,站在案板前看着那些肉:香肠,腊肉,鸡肉,鸭肉……炒的,拌的,烧的,蒸的,一应俱全。
我和妈妈在厨房准备着各种菜品。这该死的天气,落得地面像一个发了酵的面粉缸,我们行走在上面,就像小蚂蚁在面粉缸里一样举步维艰。但爸妈一边抱怨一边也还是乐滋滋的。
拌菜我也切好了,炒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一大锅汤也差不多了,妈妈放进了海带。
“妈妈——姐姐——我回来了。”我顺着声音,从厨房的砖
缝中看去,妹妹,妹弟,侄女,小奇还有爸爸四人拖泥带水的回来了,虽然一路踉跄,但不掩饰团聚的兴奋。
妹妹,一身风衣,一头黑色的头发,一个粉红色的玫瑰样式的发夹,一对圆珠掉坠耳环,煞有一种成熟的女人味儿。妹夫,一身休闲衣裤,一头短发,还是那样圆脸大眼睛,大气但不粗狂,文静但不斯文,他很有礼貌的招呼着妈妈和我。小奇,我的未婚夫,走在四人的最后,刚到家时,我就看到他在找我,直到见到我时才有一种释然,我们相视而笑。小侄女,一个红色小帽。一件带有兔形帽子的红色衣服,衣服上还有两朵胸花,一张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像苹果,煞是惹人怜爱,我真想一下子抱来啃一口。
“桐桐!来婆婆抱。”正当我想抱时,妈妈放下手中的活儿,径直朝侄女跑去,没我的份儿了。我们逗着小侄女玩耍,一会让她叫叔叔,一会让她叫公公,一会又叫婆婆,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娃娃只有一个,一家人尽是围着她转。妹妹突然说道:“都看这里了,厨房不要啦?!”说完笑着三两步走了进去。“姐姐炒肉,我炸排骨,哥哥拌菜。”妹妹进去没多久就在厨房里吼道。
妹妹还是雷厉风行的样子,曾经叫她像其它女人一样,老公走哪里就带着孩子走哪里,她不干,说女人要有自己的工作,才会有自己的精神。嗯,确实,随她吧。
“我呢?萍萍!”妹夫在一旁抱怨到。“你?嗯——烧火!”妹妹略思考又果断的说道。我们都笑了。一时间厨房挤满了人。我们四人在灶上忙着,妈妈爸爸带着侄女玩耍,像拿着一个看不够,爱不够的宝贝。
“姐姐,我们家好久没这样热闹了吧!”妹妹转移话题了。
“是啊,每次回来就我和你姐姐俩个,加上爸爸妈妈总共才四个人。”在一旁切蒜的奇说道。
“还差一个人!”妹妹又说到。
我知道,妹妹说的是奶奶。要是奶奶在就好了。奶奶在前年五月一号去世了。去世时,小侄女还没有出生,那时我还没有和小奇认识。在奶奶弥留之际,对我说过:“妹妹都有一个家了,你以后自己的事要看准了,奶奶是看不到的了。”而今,奶奶,我也即将有家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不再是一个人颠沛流离了,有一个爱我愿意为我做饭的人来到了身边。奶奶,放心吧!泪,悄然在我眼角溢出,“该死的雨,怎么从瓦缝中掉在我脸上了。”我借口离开了,怕他们看见,更怕妈妈的唠叨,更怕他们牵出更多的关于奶奶往事。在我离开时,小奇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还差哪个?”妹弟略感气氛的悲伤,突然插嘴道:“还差姐姐和哥哥的孩子。”我们都笑了起来。妈妈远远的听见了,在一旁说道:“姐姐还没结婚呢!”“妈妈,姐姐和哥哥就是迟早的事,我先说说不行吗?什么年代了?”妹妹从旁帮腔到。“什么年代,管它什么年代,规矩还是需要的。!”妈妈不服。
“哈哈哈……”我们都笑了起来。桐桐也在一旁玩耍,看我们都笑了起来,她抬着小脸儿迷惘的看着我们。
这天上午,我们一家人就围着厨房忙着,聊着。一会儿蒜,一会儿醋,一会儿大火一会儿小火,一会儿孩子,一会儿结婚的,东西南北想到哪里 讲哪里。
“排骨怎么弄?”妹妹像突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似地,大声的问着妈妈。“随便你们!”妈妈逗侄女忙得没心思管厨房了。怎么办?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哥哥,你来,在这方面,这里你最能干。”妹妹突然遇到救星似地转身问拌菜的小奇。“我也没弄过这个,我弄不好。怕你们不喜欢吃。”小奇回答到。怎么办?自己想吧,我们四个人拿着这一盘每块约10厘米的排骨不知怎么弄。最后还是妹妹定下方案:“麻辣是我们的基本的最喜欢的口味,就弄成麻辣的;烧排骨,这个排骨长了,不行;那就这样,先煮熟,再炸,再和干辣椒、姜、蒜,花椒一起炒,最后起锅撒葱花和孜然粉。”这个创意好,我们再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了。全都赞同。
好不容易,一大桌子菜终于弄上来了。小奇的拌菜,色泽亮丽,辣而微觉甜味,青色的是小葱,红白色的是辣椒和肉;这是妹妹喜欢吃的。热气腾腾的炒菜,一盘又一盘,是我的炒菜,还是小奇言传身教才有我今天的露一手;大冷天的炒菜合适。那一盘排列整齐,充满创意的排骨,是爱弄美食的妹妹自个儿做的。我也叫不出名儿来,就叫麻辣炸排骨吧;桌子正中央是妈妈今早炖的那一锅猪蹄海带汤,……
小奇倒酒,我们一家举杯共饮,恭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开开心心。这顿饭就算开始了。小奇的黄瓜拌鸡肉,辣而香,这是我们一家最爱的口味。特别是妹妹那一盘麻辣炸排骨,麻辣自然是它的主打口味,排骨表层还有点酥的味道。妹妹这盘试炸排骨是成功的'。
小侄女看到这一桌子菜,在一旁指着,叽里咕噜的讲些什么,大概可能就是想吃饭了吧。她就是特别喜欢吃肉,而且要和大人一起吃的,不然就叫唤,还很无辜生气的样子。我们可不敢招惹她,私下里叫她肉妞儿。妈妈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一副碗筷。
小侄女一边吃,不用勺子,用手,而且是左右手都来。她吃饭的时候是不准别人碰她碗的,她就是喜欢自己吃饭,一会儿喂在鼻子上一会儿喂在衣服上,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为自己吃得畅快而高兴。
这种光景,在自己的记忆里都不曾记得多少了。只觉得自己现在每天在吃饭时,还考虑了饭以外的其它事情,再也闻不到像小侄女鼻子中的那种肉香了。
一年之中,也只有今天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吃顿饭。父母平时过节过生日,我们很多时候都只是给一个电话,一个个银行卡上的数字而已。或许在父母那里,手机才是每天听他们召唤的儿女,那张银行卡才是儿女的看得见的关爱。数字化时代,数字化的亲情,而这种亲情有没有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升值呢?
今天团年,我们一家只有七个人。爸爸独生子女不说,妈妈共五姊妹,在前年,四舅去世,;妈妈的亲情残疾了。在去年外婆也因病去世。外婆的去世,就仿佛一棵树的根没有了。在今年,大姨三姨五舅外出打工没回家。这份亲情就如随风飘零的秋叶,摇摇晃晃。农村俗话讲: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这句话是多么的残酷,再浓的情也会被时间碾淡,在浓的血也会被时间稀释,不变的是人们代代的繁衍就如一棵树苗不断成长分支直至蔚为大观。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曾来过这世间,或者我是一个独生子女该多好,这样就不会去承受这种生离的痛苦,。看着妹妹,我想,等爸妈百年之后,我们的亲情是否会沦为像妈妈的亲情一样呢?
饭桌上的焦点无疑就是小侄女。看她那嘟着嘴吃肉的样子,我们都忍俊不禁。她却也一点不“担心”自己长胖,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一点也不给爸爸妈妈面子,一点也不看公公婆婆的态度,只是一门心思的不停的吃着。但我们也不觉得什么。这才是真理:这我要,故我在,我吃,故我在,我不管外界的眼光,故我才感觉到自己重要。而我们在坐的往往都容易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以外的事情之上。这个傻侄女,自己没完没了的吃,最终我们不得不以玩具引开她的注意力。此时,玩具又是她的最爱。一时得失不过如此吧。
妹妹谈着她的药店,说着价格,说着顾客,说着管理……滔滔不绝,掷地有声,雄心万丈。妹弟说着他的工地,说着工人,说着工资,说着笑话……有条不紊。小奇说着单位上那点旧事,不温不火,他一向是这样的。爸爸时而听着聊几句,妈妈只是嗯嗯的点头,更多的时候去看小侄女去了。小侄女有她奶奶看着,一年基本回不了几次家。
人生聚散终有时候,聚如泉水,散如烟花,这是它的风格。聚时,嘴累,散时,心累。
愿天下人,都有一汪甜美的泉水,都有一瞬靓丽的烟花。
白云从耳边滑过,在夕阳的照映下,似镶了金边。
小妹打电话来找我:“大姐,二姐于今天凌晨生下一名女婴,四公斤!”
我“哦”了一声,心里感觉有些古怪,不知还能说什么。
小妹未发现我的异样,继续在那头喊叫:“太可爱了,大姐,我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只有这样大一点点。二姐夫一家人都高兴昏了,你几时来?”
我静了静,轻轻的咳嗽了声,说:“不,我不去了,我晚上还要上班。”便挂断了电话。
小妹会觉得我太冷酷吧,我无从分辩起。也许,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无情冷酷的人。
许君最初遇到我的时候,自然是在花落。花落是家夜总会,我在那里工作。说是工作,不过是好听点的叫法,真正的职业,也不用明说了吧。
是的,在于今这个国运昌隆的社会里,依然有我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弱女子。父母双亡,为了供两个妹妹读书吃尽苦头。不过,这一切,最初时,都是我的心甘情愿。真的,像我这样,读书并没有天份,而长的又不差的女孩,夜总会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吗?
直至我遇到许君。
他握着我的手,充满诚意的,几乎有点怔怔的说:“艾莲,你这样牺牲,太苦自己了。”
那一瞬间,泪水涌进眼眶,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受到保护的女人。
许君正式与我拍拖。
每天放工时,都已凌晨两三点,甚至黎明。许君总坐在他的小小福特车里等我。带我去吃宵夜,送我回家,缠绵的望着我,让我心醉。
他每天来,都会持一束小小紫色勿忘我,低低的放在胸前。他说:“无论你在哪里,希望记得生命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个我。”
我被感动到眼眶发烫,再听不出来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渐渐的,花落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位痴心的男朋友,有正当职业,相貌堂堂,对我非常呵护。
所有的姐妹都劝我离开花落,她们说,有那样好的男人,不要让他伤心。反正我们要的不多,不过是三餐一宿。而这几年,存的钱也尽够开一片小店维生了,何必再混下去。
不要以为欢场的女子只爱钱财不爱人,其实,越是卖笑的行业,一旦为某一个人真心的流了泪,越是誓死不渝,比一些最单纯的女学生还更痴。
我听从了她们的话,当天离职,次日去时装店选购了许多斯文踏实的长裙,打算正式介绍许君给两位妹妹认识。
电话打到妹妹学校时,只得二妹一个人在,小妹去参加夏令营,无法赶回。
我向许君抱歉,他并不介意,他说:“总有机会的。”
后来许君果然有机会见到小妹,不过,那时,他已是小妹的二姐夫。滑稽吗?并不,不过是命运。
当天,我买了许多食材,下午三点就钻进厨房忙碌,直到七点,做出六菜一汤和一道甜品,吁出一口气。就听到门铃响。
拉开门,正是许君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二妹,大约是天气太热,两人脸色都有些绯红。又大约因为不熟悉,两人彼此都像不太敢看对方似的。
我笑起来,一把拉进许君,介绍二妹给他认识:“这是艾兰,二妹妹,还有一位小妹去了夏令营,下次再见。”
又向二妹介绍许君:“这是许先生,姐姐的朋友。”
二妹忽然看了我一眼,脸一下子飞红,也不说话,急急就奔自己房间去了。
我不知她是怎么了,只好陪笑对许君说:“小女孩,总是闹脾气,你别介意……对了,我已在花落辞职,以后,也许开一片小店,你说可好?”
许君似没听到我说些什么,呆了半晌,忽尔喃喃说:“与你长的真像,完全一样。”
我心中一跳,到底在夜总会呆了那么久,不是傻瓜,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蓦然觉得酸痛,不知说什么好。
许君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也有些尴尬,忙说:“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没想到你还会做家务……你刚才说什么,辞职?为什么?”
我这才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误会了,他对我,最多不过是怜惜路边的流浪猫一般,想起了,每天下班来丢一块鱼骨头给我。但领养我回家?怎么可能。
暑期过后,我重新回到花落开工。小妹也回来了,一次忽然想起,就问我:“大姐,上次不是说要介绍个人给我和二姐认识的吗?是否男朋友?”
我愣了下,二妹也迅速把脸埋进饭碗里去了。
半年后,二妹大学毕业,与许君订婚。又过半年,二人结婚。
由头到尾,小妹不知道许君于我曾经相识。她喜孜孜的逢人便说:“我二姐是中文系之花,现在嫁给这个新晋的建筑师,算屈就了呢---不过我二姐夫也很说得过去了,一表人材,高收入高职位,为人又很有情调。”
二姐二姐夫是她的骄傲,我?我是不能见人的。
二妹结婚那天,我没有去,头一天晚上喝多了,头痛欲裂,小妹再三的推我也推不醒,只得嘟噜着自己换好新裙子出门了。
待她出了门,我自床上爬起,又开了瓶威士忌,自冰箱里取出一大块冰,痛饮。
那天晚上下雨,小妹回来的时候,裙头都湿了。她说:“外面不知是谁,放了一大束勿忘我在门口,雨太大,花全落了,真可惜。”
谁?谁都不重要。花已经落了,不是吗?
我决定白天不用开工时去成大读门课程,倒不是想为以后谋份出路,只是长日漫漫,时间多的真的不知道怎么打发才好。
没想到这种业余班的人还不少,第一天开课时去晚了一会,人已经坐满了。正踟蹰间,一把温和的声音在我耳旁说:“坐这里吧。”
回头一看,一位英俊的青年手中挪动一把长椅正摆在我面前。我慌忙摇手:“你坐吧,我没关系。”
那男生笑了一下,把椅子又往我旁边推了推,没再说话,走开了。
我只得坐下来,心想到底还是学校的学生单纯,这样肯帮人。
过了一会,开课了。没想到走上讲台的居然是刚才那名男生。原来他竟是我们的老师,我霎时脸涨的通红,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老师名叫钟期。
自那晚起,开始约会我。
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职业,我也下意识的不敢再将真实一面告诉他知道。
他说从未见过一个成年女性像我这样羞怯柔弱,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没有把握,只得靠别人来帮忙。
他说,他会好好照顾我。
我问他:“多久?”
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温柔:“很久,很久。”
待我结业的时候,钟期已向我求婚,他知道我没有父母,但有两个妹妹,他问我,可否认识?
可我不敢再带他回家,我心中,有一根刺,无法回旋。
私底下,我又一次向花落提出辞职,但老板说,最近生意太好,让我无论如何,再帮他一个月,一个月后,一定放我走。
我人生最失意与最无奈的时候,都是花落帮我渡过,我无法没心没肺的一走了之。于是,我与老板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一天与钟期在外喝咖啡,阳光暖暖的照在我的面孔上,身后忽然有人叫我:“大姐。”
是二妹。
她熟不拘礼的坐下来,与钟期打招呼,
我不知她想做什么,于是只能不说话。
谁知她对钟期说:“钟先生还送勿忘我给大姐吗?我听我先生说,大姐最爱收这种花。”
钟期完全不知就里,仍微笑着,问我:“艾莲,你喜欢勿忘我?”
我心刺痛。
从那天后,钟期每次见我都会送来大束勿忘我,我看着那花,真正哑口无言。
冬天快到了,室温愈冷,当初买这一套小公寓时,只考虑到能不能付清首款,没仔细考虑过细节的问题。那时的冬天虽然冷,但三姐妹一起,有说有笑,日子里也不是没有阳光。现在,二妹嫁了,小妹住校,我一个人,忽然觉得冷不可耐。于是,我打了电话给钟期,我说:“我考虑过了,我愿意同你结婚。”
钟期在电话里大叫一声,他说:“太好了,你等我,我就来。”
我站在窗前等他,看到外面遮天蔽日的狂风。我想,他还会带着那束勿忘我吗?
钟期到的时候,小妹回来取冬衣。一开门,就看到桌上大束的紫色勿忘我,再往客厅看,发现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士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不由一怔。
钟期看到小妹,也微微怔了怔,忽然说:“这是你的小妹艾米吧,与你长的真像。”
我也怔住了,忽然再忍不住,笑起来:“是我的清纯版吧。”
钟期有丝难堪,没有接话。小妹却不知为何生了气,大声朝我说:“你们卿卿我我,又何必来打趣旁人。”进屋收拾了衣服就摔门走了。
到那一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小妹的“旁人”,自然了,我也是二妹的“旁人”。她们与我,只是供给与受予的关系,再没有其它。
我鼻尖一酸,不由落下泪来。
自然,我供她们上大学,并不图她们回报。可是,到底是至亲,却为什么她们要回报我这样残忍的事实?
花落的'姐妹们同我说:“这很正常,若你不爱的人,谁又有本事伤害到你。自然是你爱极了,别人才容易伤到你。”
钟期始终是钟期,我们到底已订了婚期,此时反口,也许诸多不便。所以,他虽自看到小妹的一瞬失魂落魄,但,他仍是我的未婚夫,并未给我难看。
直至那夜,小妹带他来到花落。冷冷的指着台边浓妆艳抹的我说:“看,这才是艾莲的真相。”
钟期手中捧的一大束勿忘我跌落在地,被风一吹,片片飞尽。
我远远的望着他,心想,他会伤心吗?还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一夜,是我在花落的最后一夜。小妹并没有放过我,因为,她知道,她是我爱的人。
小妹大学毕业后,搬离了我的住处,听人说,她现在正式与钟期同居。钟期?我认识这个人吗?
可我却不能否认与二妹小妹的关系,我忽然发现,人生竟是如此无奈。
我正式离开花落,开了一小片精品店,卖些水晶摆设之类的玩意,利润居然还不错。能这样混下去,也不算太难过吧。
我不再化妆也不再更换新一季的时装,我学会买半打牛仔裤T恤过日子,洗尽铅华,虽不能恢复本来面目,总好过再在黑暗中寻求一线光明---是的,一线光明。曾经,我以为那一线光明是一个终于懂得爱我的男人,现在我才知道,那一线光明,不过是,我的妹妹们,放过我。
二妹的孩子出生不久,小妹与钟期结婚。
小妹比起二妹来,更加像一个新人类。她并没有发请柬给我,也没有来电话通知。她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
她与钟期结婚的那天,居然也是大雨。半夜,我忽然觉得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门口居然真的又放了一束勿忘我。半夜大雨,花已落尽,人呢?
男人,你们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而我,我则更甚。
次晨小妹打电话来,气势汹汹:“他是不是又送花给你了?”
我装作听不懂:“谁?”
“他!”
“他是谁?”
小妹冷哼一声,嘭一声挂断电话。
我的店被砸了,店员告诫我应该报案,我却心头清明,报案,抓谁?她们可以这样,我不可以。已经牺牲了这么久,忽然要做起仇人来,我不懂得怎么做。
二妹的女儿过满月,我自然又没有去,但小妹依然不肯放过我,录了光碟寄来给我看。我不知她要折磨我到几时,为了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难道胜利的,不是她们吗?
我将光碟随手扔进垃圾筒,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冬季已经快过去了,不知明年春天会是一付什么情景?
这个城市,太过忙碌,让所有的人都充满敌意。我不想再呆下去了。细数数,这些年,我没有了青春,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店铺,没有了积蓄,没有了爱人。我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朋友说,西山有人玩蹦极,我想,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地方。现在天气冷,应该没有什么游人吧。
租了车,我来到西山。
夕阳如金,洒在半空,白云从耳边滑过,在阳光的照映下,似镶了金边。我的脚边,并没有系上那救命的绳索。我的身体,正在飞速的下坠。
不,我并没有后悔,如果不是那些曾经,现在与我一起下坠的,可能是我与二妹小妹三个人。而现在,走投无路的不过我一个,相当值得,不是吗?
放心,我已安排好,我那最后剩下的产业,那一小层公寓,写了二妹与小妹的名字,生活中充满坎坷,也许,那里,会为她们在某一日重新遮风挡雨吧。
我留给她们一封信,不,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只有一小行字:俱往矣,梦里花落知多少……勿忘我。
(完)
后记:我们所能伤害的,不过是最爱我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