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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谁的话也别信整理90句

时间:2018-08-02 23:11

《史记·孔子世家》原文: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

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郰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

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敢余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釐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是岁,季武子卒,平子代立。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是时也,晋平公淫,六卿擅权,东伐诸侯;楚灵王兵彊,陵轹中国;齐大而近于鲁。鲁小弱,附于楚则晋怒;附于晋则楚来伐;不备于齐,齐师侵鲁。

鲁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说。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干侯。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

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将欲以尼溪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

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干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罔阆,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

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于会稽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吴客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其守为神,社稷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为厘姓。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

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

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更立其庶孽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

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

其后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

定公十年春,及齐平。夏,齐大夫黎锄言于景公曰:“鲁用孔丘,其势危齐。”乃使使告鲁为好会,会于夹谷。鲁定公且以乘车好往。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曰:“诺。”具左右司马。会齐侯夹谷,为坛位,土阶三等,以会遇之礼相见,揖让而登。献酬之礼毕,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四方之乐。”景公曰:“诺。”于是旍旄羽袚矛戟剑拨鼓噪而至。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会,夷狄之乐何为于此!请命有司!”有司却之,不去,则左右视晏子与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曰:“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请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异处。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柰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质。”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

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先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率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孔子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曰:“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鄣,无成是无孟氏也。我将弗堕。”十二月,公围成,弗克。

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乐其以贵下人’乎?”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

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盍致地焉?”黎锄曰:“请先尝沮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己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

孔子遂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卫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居顷之,或谮孔子于卫灵公。灵公使公孙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月,去卫。

将适陈,过匡,颜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尝暴匡人,匡人于是遂止孔子。孔子状类阳虎,拘焉五日,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惧。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

去即过蒲。月馀,反乎卫,主蘧伯玉家。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居卫月馀,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过曹。是岁,鲁定公卒。

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遂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家。岁馀,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赵鞅伐朝歌。楚围蔡,蔡迁于吴。吴败越王句践会稽。

有隼集于陈廷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陈愍公使使问仲尼。仲尼曰:“隼来远矣,此肃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肃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异姓以远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试求之故府,果得之。

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彊,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寇。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

过蒲,会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孔子。其为人长贤,有勇力,谓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已。吾与夫子再罹难,宁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茍毋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

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然不伐蒲。

灵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叹曰:“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子行。

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闻诸夫子,‘其身亲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亲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击磬。有荷蒉而过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硁硁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闲,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闲,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闲,〔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孔子既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而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临河而叹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窦鸣犊,舜华,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未得志之时,须此两人而后从政;及其已得志,杀之乃从政。丘闻之也,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阴阳,覆巢毁卵则凤皇不翔。何则?君子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也尚知辟之,而况乎丘哉!”乃还息乎陬乡,作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

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夏,卫灵公卒,立孙辄,是为卫出公。六月,赵鞅内太子蒯聩于戚。阳虎使太子絻,八人衰绖,伪自卫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蔡迁于州来。是岁鲁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齐助卫围戚,以卫太子蒯聩在故也。

夏,鲁桓厘庙燔,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于桓厘庙乎?”已而果然。

秋,季桓子病,辇而见鲁城,喟然叹曰:“昔此国几兴矣,以吾获罪于孔子,故不兴也。”顾谓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鲁;相鲁,必召仲尼。”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于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归乎归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赣知孔子思归,送冉求,因诫曰“即用,以孔子为招”云。

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蔡昭公将如吴,吴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迁州来,后将往,大夫惧复迁,公孙翩射杀昭公。楚侵蔡。秋,齐景公卒。

明年,孔子自蔡如叶。叶公问政,孔子曰:“政在来远附迩。”他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孔子闻之,曰:“由,尔何不对曰‘其为人也,学道不倦,诲人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去叶,反于蔡。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为隐者,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彼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谓子路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与?”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他日,子路行,遇荷莜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隐者也。”复往,则亡。

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闲,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闲,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

子贡出,颜回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

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夫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去,弗得与之言。

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岁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

其明年,吴与鲁会缯,征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然后得已。

孔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矣。夫君子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

其明年,冉有为季氏将师,与齐战于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学之于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对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质诸鬼神而无憾。求之至于此道,虽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欲召之,则毋以小人固之,则可矣。”而卫孔文子将攻太叔,问策于仲尼。仲尼辞不知,退而命载而行,曰:“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乎!”文子固止。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

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

鲁哀公问政,对曰:“政在选臣。”季康子问政,曰:“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康子患盗,孔子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

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何晏曰:“物类相召,势数相生,其变有常,故可预知者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

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纵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古者诗三千馀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

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

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如颜浊邹之徒,颇受业者甚众。

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慎:齐,战,疾。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不愤不启,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弗复也。

其于乡党,恂恂似不能言者。其于宗庙朝廷,辩辩言,唯谨尔。朝,与上大夫言,闇闇如也;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趋进,翼如也。君召使傧,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鱼馁,肉败,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是日哭,则不歌。见齐衰、瞽者,虽童子必变。

“三人行,必得我师。”“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使人歌,善,则使复之,然后和之。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闻也。夫子言天道与性命,弗可得闻也已。”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我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蔑由也已。”达巷党人〔童子〕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曰:“我何执?执御乎?执射乎?我执御矣。”牢曰:“子云‘不试,故艺’。”

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锄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颜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喟然叹曰:“莫知我夫!”子贡曰:“何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行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贬损之义,后有王者举而开之。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

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明岁,子路死于卫。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曰:“赐,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谓子贡曰:“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闲。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闲,予始殷人也。”后七日卒。

孔子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

哀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毋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余一人’,非名也。”

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则哭,各复尽哀;或复留。唯子赣庐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弟子及鲁人往从冢而家者百有馀室,因命曰孔里。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馀年不绝。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诸侯卿相至,常先谒然后从政。

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

伯鱼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

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字子高,年五十一。子高生子慎,年五十七,尝为魏相。

子慎生鲋,年五十七,为陈王涉博士,死于陈下。

鲋弟子襄,年五十七。尝为孝惠皇帝博士,迁为长沙太守。长九尺六寸。

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安国为今皇帝博士,至临淮太守,蚤卒。安国生昂,昂生欢。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馀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史记·孔子世家》译文:

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陬邑。他的祖先是宋国人,名叫孔防叔。孔防叔生下伯夏,伯夏生下叔梁纥。叔梁纥和颜氏的女儿不依礼制结合生下孔子,他们向尼丘进行祈祷而得到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孔子出生,孔子生下来头顶中间凹陷,所以就取名叫丘,取字叫仲尼,姓为孔氏。

孔丘生下来,叔梁纥便死了,安葬在防山。防山在鲁国都城的东面,因此孔子不清楚他父亲的墓址,孔母因为也不清楚,于是隐瞒了这件事。孔子孩童时做游戏,经常陈列俎豆各种礼器,演习礼仪动作。孔子母亲去世,他先将灵柩停放在五父之衢,这是出于孔子谨慎从事的考虑。陬邑人挽父的母亲告诉孔子其父的墓址,这之后孔子才将母亲灵柩送往防山合葬。

孔子服丧腰间系着麻带,这时季氏宴请士人,孔子随同前往。阳虎斥退孔子说:“季氏宴请的是士人,没人请你啊。”孔子因此退去。

孔子十七岁那年,鲁国大夫孟釐子病危,临终前告诫儿子懿子说:“孔丘这个人,是圣人的后代,他的祖先在宋国灭败。他的先祖弗父何本来继位做宋国国君,却让位于他的弟弟厉公。到他的另一个先祖正考父时,历佐宋戴公、宋武公、宋宣公三朝,三次受命一次比一次恭敬,所以正考父鼎的铭文说:'第一次任命鞠躬而受,第二次任命时弯腰而受,第三次任命时俯首而受。走路时顺 根快走,也没人敢欺侮我;我就在这个鼎中做些面糊粥以糊口度日。'他就是这般恭谨节俭。我听说圣人的后代,虽不一定做国君执政,但必定会有才德显达的人出现。如今孔子年少而好礼,他不就是才德显达的人吗?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以他为师。”等到孟釐子死后,孟懿子和鲁国人南宫敬叔便前往孔子处学礼。这一年,季武子死了,由平子继承了卿位。

孔子家境贫寒,又地位低下。等到长大成人,曾经做过季氏手下的官吏,管理统计准确无误;又曾做过司职的小吏,使牧养的牲畜繁殖增多。由此出任司空。不久离开鲁国,在齐国受到排挤,被宋人、卫人所驱逐,在陈国、蔡国之间受困,于是返回鲁国。孔子身高九尺六寸,人们都称他为“长人”而感到奇异。鲁君又善待孔子,因此返回鲁国。

鲁人南宫敬叔对鲁昭公说:“请您允许孔子前往周京洛邑。”鲁昭公给他们一辆车、两匹马,还有一名童仆同行,前往周京洛邑询问周礼,据说见到了老子。孔子告辞离去时,老子送他说:“我听说富贵之人用财物来送人,仁义之人用言语来送人。我不能富贵,只好盗用仁人的名义,用言语来送你,这几句话是:‘聪慧明白洞察一切反而濒临死亡,是因为喜好议论他人的缘故。博洽善辩宽广弘大反而危及其身,是因为抉发别人丑恶的缘故。做人儿子的就不要有自己,做人臣子的就不要有自己。’”孔子从周京洛邑返回鲁国,投到他门下的弟子逐渐增多。

在这个时候,晋平公无道,韩、赵、魏、中行、范、智氏六家大臣把持国政,不断出兵攻打东边的诸侯国,楚灵王军事实力强大,也《时常》侵犯中原各国;齐是大国且又靠近鲁国。鲁国既小又弱,归附楚国就惹怒晋国;归附晋国则招来楚国来讨伐;对于齐国,如果奉事不周到,齐国的军队就侵犯鲁国。

鲁昭公二十年,孔子大约三十岁。齐景公和晏婴来鲁国,景公问孔子:“以前秦穆公国家小,地方又偏僻,为什么能称霸呢?”孔子回答说:“秦国虽然小,但其志向远大;地方虽偏僻,但行为正直。从监狱中启用百里奚,并授予大夫爵位,和他谈论了三天,把国家大事交给他。秦国这样就是称王也可以,称霸还算小的了。”景公听了很高兴。

孔子三十五岁那年,季平子和郈郦昭伯因为斗鸡的缘故得罪了鲁昭公。鲁昭公率领军队攻击季平子,季平子和孟孙氏、叔孙氏三家联合攻打鲁昭公,昭公的军队战败,他逃奔到齐国,齐景公把昭公安置在干侯。此后不久,鲁国大乱。孔子去到齐国,当齐卿高昭子的家臣,打算以此来与齐景公交往。孔子与齐国太师谈论音乐,听到《韶》的乐曲,学习《韶》乐,陶醉得居然三个月不知道肉的滋味,齐国人称赞孔子。

齐景公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说,“国君要像国君,臣子要像臣子,父亲要像父亲,儿子要像儿子。”景公说:“讲得好啊!如果真的国君不像国君,臣子不像臣子,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纵然有粮食,我怎么能吃得下去呢!”改日齐景公又向孔子询问为政,孔子说:“为政在于节约财物。”景公很高兴,将要把尼溪的田地封赐给孔子。晏婴进言说:“这些儒者能言善辩不能用法度来规范;高傲自大自以为是,不能任用他们来教育百姓;崇尚丧礼尽情致哀,破费财产厚葬死人,不可将这形成习俗;四处游说乞求借贷,不可以此治理国家。自从圣君贤相相继去世,周朝王室衰落以后,礼乐残缺有很长时间了。如今孔子盛装打扮,繁琐地规定尊卑上下的礼仪、举手投足的节度,连续几代不能穷尽其中的学问,从幼到老不能学完他的礼乐。国君打算用这一套来改造齐国的习俗,恐怕不是引导小民的好办法。”此后齐景公虽然恭敬地接见孔子,但不再问有关礼的事。有一天,齐景公挽留孔子说:“按照季氏上卿的规格来待你,我不能做到。”于是就用介于鲁国季氏和孟氏之间的规格来接待孔子。齐国大夫企图谋害孔子,孔子听说此事。齐景公说:“我老了,不能用你了。”孔子就上路离开齐国,返回鲁国。

孔子四十二岁那年,鲁昭公死在干侯,鲁定公即位。鲁定公在位的第五年,夏天,季平子去世,季桓子继位。季桓子的宠臣叫仲梁怀,和阳虎有怨恨。阳虎打算驱逐仲梁怀,公山不狃阻止他。那年秋季,仲梁怀越来越骄横,阳虎拘捕了仲梁怀。季桓子发怒,阳虎乘机囚禁季桓子,和他订立盟约然后释放他。阳虎从此越发看不起季氏。季氏自己也僭越礼法凌驾于公室之上,大夫执掌国政,因此鲁国从大夫以下全都僭越礼法背离正道。所以孔子不做官,隐退下来整理《诗》、《书》、《礼》、《乐》,弟子更加众多,纷纷从远方到达,无不接受孔子传授的学业。

鲁定公八年,公山不狃在季氏手下不得志,利用阳虎作乱,准备废黜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的嫡长继承人,另立阳虎平素所亲善的其它庶子,于是拘捕季桓子。季桓子设诈骗过阳虎,得以脱身。鲁定公九年,阳虎交战没有取胜,逃奔到齐国。这时孔子年纪五十岁。

公山不狃利用费邑反叛季氏,派人征召孔子。孔子遵循周道修行很久,但处处受压抑没有施展才能的地方,没人能任用自己,说:“周文王、周武王起于丰、镐之地而称王天下,如今费邑尽管小,但或许有希望吧!”打算前往。子路不高兴,阻止孔子。孔子说:“他们召请我,岂能徒劳无益呢?如果任用我,我将在东方复兴周道!”然而结果没有成行。

此后,鲁定公任命孔子为中都宰,经过一年的时间,四处都来效法他。孔子由中都宰升任司空,又由司空升任大司寇。

鲁定公十年春季,鲁国与齐国和好。夏季,齐国大夫黎锄对齐景公说:“鲁国任用孔丘,这形势就会危及齐国。”于是齐国派出使者告知鲁定公举行友好会见,约定在夹谷会面。鲁定公准备乘坐车辆友好前往。孔子兼任盟会司仪之事,说:“臣下听说有文事的话必须有武备,有武事的话必须有文备。古代诸侯越出自己的疆界,必定配备文武官员作为随从。请配备左、右司马。”鲁定公说:“好。”配备了左、右司马。到夹谷会见齐景公,在那里建筑盟坛,排定席位,修起土台阶三级,按诸侯间会遇之礼相见,鲁定公与齐景公互相作揖谦让而登坛。宴饮献酬之礼完毕后,齐国官吏小步疾走进来说:“请演奏四方的舞乐。”齐景公说:“好。”于是莱夷乐人打着旌旗,挥舞羽毛、彩缯,手持矛戟剑盾,击鼓呼叫而到来,孔子快步上前,一步跨越一级台阶而往上登,离坛上还有一级台阶时,挥举长袖而说:“我们两国的君主举行友好盟会,夷狄的舞乐为何在此!请命令有关官员下令撤走。”主管官员发令退下,但乐人不离去,左右的人看着晏子和齐景公。景公内心有愧,挥手让他们离去。过了一会儿,齐国的官吏小步疾走进来说:“请演奏宫中的舞乐。”齐景公说:“好。”艺人侏儒便演戏调笑而上前。孔子又快步进去,一步跨越一级台阶而往上登,离坛上还有一级台阶时,说:“百姓而胆敢蛊惑诸侯的,罪该诛杀!请命令有关官员执行!”有关官员施加刑法,艺人侏儒都被处以腰斩而手足分离。齐景公恐惧而震动,知道理义不如鲁国,回国后大为惊恐,告诉他的群臣说:“鲁国臣子用君子之道辅佐他们的君主,而你们只是用夷狄之道来教我,使我得罪了鲁君,对这如何是好?”有关官员上前回答说:“君子有了过错就用,实际行动来道歉,人有了过错则用花言巧语来道歉。国君倘若真的对此感到恐惧,就用实际行动去道歉。”于是齐景公便归还所侵占鲁国的郓、汶阳、龟阴之田来认错道歉。

鲁定公十三年夏季,孔子对鲁定公说:“臣子没有私藏的武器,大夫不能拥有周长三百丈的城邑。”派仲由为季氏的管家,将要拆毁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的都邑。于是叔孙氏首先拆毁了郈城。季孙氏将要拆毁费城,公山不狃、叔孙辄率领费邑人袭击鲁国国都。鲁定公和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进入季氏宅第,登上季武子台。费邑人攻打季氏宅第,没有成功,射出的箭飞到了定公的身边,孔子命令大夫申句须、乐颀下台攻伐,费邑人战败逃跑。鲁都国人追击,在姑蔑打败费邑人。公山不狃、叔孙辄逃奔齐国,于是拆毁费城。接着准备拆毁成城,公敛处父对孟孙说:“拆毁成城,齐国军队必定能直接到达国都北门,况且成邑,是孟氏的保护屏障,没有成邑就是没有孟氏啊。我将不拆城。”十二月,鲁定公领兵包围成邑,没有攻克。

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五十六岁,由大司寇代理国相事务,面有喜色,门人说:“听说君子祸患降临不恐惧,福运到来不喜悦。”孔子说:“是有这样的话。但不是还有‘身居高位礼贤下士而自得其乐’的话吗?”于是诛杀鲁国扰乱政事的大夫少正卯。参与治理国政三个月,卖羊羔猪豚的不随意抬价;男女行路分道而走;遗留在路上的东西没人捡拾;从四方来到城邑的客人不必向官吏请求,全都给予接待,如同回到了家。

齐国人闻悉鲁国的情况后感到恐惧,说:“孔子当政的话,鲁国必然称霸,鲁国称霸而我齐国土地挨近它,我齐国的土地就会最先被兼并了。何不赶紧献送土地呢?”大夫黎锄说:“请先尝试设法阻止孔子当政;如果没法阻止孔子当政再献送土地,难道算晚吗!”于是挑选齐国国中漂亮的女子八十人,全都穿上华丽服装而跳起《康乐》舞蹈,连同有花纹的马一百二十匹,馈赠给鲁国国君。

齐人将盛装女乐、有纹骏马陈列在鲁国都城南面的高门外。季桓子换上平民服装前往观看多次,打算接受,就告诉鲁定公要外出巡回周游,终日前往观看,懒于处理政事。子路说,“您可以上路出走了。”孔子说:“鲁国将要举行郊祀,如果能将郊祀祭肉分送大夫的话,我就还可以留下。”季桓子结果接受了齐国的女乐,三天没有上朝听政;举行郊祀典礼后,又不向大夫分发祭肉。孔子于是上路,住宿在屯。大夫师己前来送行,说,“您可没有什么罪过。”孔子说:“我唱首歌可以吗?”接着唱道:“那妇人的口啊,可以让人出走;那妇人的话啊,可以叫人身死名败。悠闲自在啊,聊以消磨时光!”师己返回国都,季桓子问:“孔子说了什么?”师己将实情相告。季桓子喟然长叹说:“夫子因为那群女乐的缘故怪罪我啊!”

孔子于是去到卫国,寄居在子路的妻兄颜浊邹家。卫灵公问孔子:“在鲁国得俸禄多少?”孔子回答说:“俸禄粮食六万。”卫国人也致送粮食六万。过了不久,有人向卫灵公说孔子的坏话。卫灵公派大夫公孙余假频繁出入孔子住所。孔子害怕得罪卫灵公,居住了十个月,离开卫国。

孔子打算前往陈国,经过匡邑。颜刻当驾车的,用他手中的鞭子指给孔子看,说:“昔日我进入此地,是从那个缺口。”匡人听说来了人,以为是鲁国的阳虎。阳虎曾经残害过匡人,匡人于是就留下孔子,孔子样子长得像阳虎,在匡拘留了五天。颜渊落在后面,(见到后)孔子说:“我以为你死了。”颜渊说:“您健在,我怎么敢死!”匡人拘留孔子,情况愈来愈紧急,弟子们感到恐惧。孔子说:“周文王死后,周朝的文化不就在我这里吗?上天打算毁灭这周朝文化,我这个后来人便不应该掌握周朝的文化。上天不想毁灭周朝的文化啊,匡人能把我怎么样!”孔子派随从子弟到卫国国都做宁武子的家臣,然后得以离开。

孔子离开匡邑随即经过蒲邑。一个多月后,返回卫都,寄居在蘧伯玉家。卫灵公有个叫南子的夫人,灵公派人对孔子说:“四方来的君子不以为辱想与寡人结为兄弟的,必定会见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希望见到你。”孔子推辞谢绝,最后不得已而拜见南子。夫人在细葛帷帐之中。孔子进门,面朝北行稽首之礼,夫人从帷帐中行拜礼两次,身上的佩玉叮铛作响。孔子说:“我原来来不想见她,既然见了便以礼相答。”子路不高兴。孔子起誓说:“我如果口不应心,老天会惩罚我的!老天会惩罚我的!”在卫都居住一个多月,(有一天,)卫灵公和夫人同乘一辆车,宦官雍渠为车右担任护卫,出宫游览,让孔子乘第二辆车,招摇过市。孔子说:“我没看见他爱好德行如同爱好女色啊。”于是厌恶卫灵公,离开卫国,经过曹国。这一年,鲁定公去世。

孔子离开曹国前往宋国,和弟子们在大树下演习礼仪。宋国司马桓魋想要杀死孔子,拔起那株大树。孔子离开那个地方。弟子说:“可以赶快走了。”孔子说:“上天把德行降生在我身上。桓魋能把我怎么样?”

孔子前往郑国,和弟子互相走失,孔子独自站在外城的东门。有个郑人对子贡说:“东门有个人,他的额头像唐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像子产,然而从腰以下比夏禹差三寸,瘦瘠疲惫的样子好似丧家之犬。”子贡把实话告诉孔子。孔子欣然笑着说,“他说的形状,那倒未必。但说我像丧家之犬,是啊!是啊!”

孔子于是到达陈国,寄居在司城贞子家。有只隼落在陈滑公的庭院中而死去,楛木箭杆穿透身子,箭镞是石制的,箭长一尺八寸。陈湣公派人询问孔子。孔子说:“隼飞来的地方很远啊,这是肃慎部族的箭。从前周武王攻灭商朝,打通与四方各个蛮夷部族的道路,让他们各自将那里的地方特产送来进贡,使之不忘记应尽的分内义务。于是肃慎部族进贡楛木箭杆、石头箭镞,箭长一尺八寸。先王为了昭彰他的美德,把肃慎进贡的箭分赐给长女大姬,又将大姬许配给虞胡公而封虞胡公在陈。将珍宝玉器赏赐给同姓诸侯,是要推广加深亲族的关系;将远方献纳的贡品分赐给异姓诸侯,让他们不忘记义务,所以把肃慎的箭分赐给陈国。”陈湣公试着派人到旧仓库中寻找,果真得到这种箭。

孔子在陈国居住三年,适逢晋国、楚国争霸,轮番攻伐陈国,还有吴国也侵犯陈国,陈国经常受到劫掠。孔子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的那些小子志向远大,努力进取而没忘记初衷。”于是孔子离开陈国。

途经蒲邑,遇到卫国大夫公孙氏占据蒲邑反叛,蒲邑人扣留孔子。有个叫公良孺的弟子,带着五辆私车随从孔子。他为人长大贤能,又有勇气力量,对孔子说:“我昔日跟着您在匡遭遇危难,如今又在这里遭遇危难,这是命啊。我与您再次蒙难,宁可搏斗而死。”搏斗非常激烈。蒲邑人恐惧,对孔子说:“如果你不去卫都,我们放了你,”孔子和他们立了盟誓,蒲邑人将孔子放出东门。孔子接着前往卫都。子贡说:“盟誓难道可以背弃吗?”孔子说:“这是要挟订立的盟誓,神是不会理睬的。”

卫灵公听说孔子前来,非常喜欢,到郊外迎接。卫灵公问:“蒲邑可以攻伐吗?”孔子回答说:“可以。”卫灵公说:“我的大夫认为不可。如今蒲邑,是卫国用以防御晋国、楚国的屏障,用卫国军队去攻伐蒲,恐怕不行吧?”孔子说:“那里的男人有决死的志气,女人有保卫西河的志气。我们所要讨伐的叛乱者只不过四、五个人。”卫灵公说:“好。”然而没有攻伐蒲邑。

卫灵公年老,懒于理政,没有任用孔子。孔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有人起用我的话,只需一年的时间罢了,三年的话就会大见成效。”孔子上路离去。

晋国佛肸任中牟邑宰。赵简子领兵攻打范氏、中行氏,进攻中牟。佛肸反叛赵简子,派人召请孔子。子路说:“我听您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本身在做不好的事,君子是不会去加入的。’如今佛肸自己占据中牟反叛,您却打算前往,怎么解释呢?”孔子说:“我是说过这句话。但不是说坚硬吗,再磨砺也不会变薄;不是说洁白吗,再污染也不会变黑。我哪能是匏瓜呢,怎么可以挂在那里而不能食用?”

孔子击奏石磬。有个扛着草筐从门口经过的人,说:“有心思呀,就击打石磬吧!硁硁的声音啊,是在诉说没人赏识自己罢了!”

孔子向师襄子学习弹琴,学了十天仍止步不进。师襄子说:“可以增加学习内容了。”孔子说:“我已经熟习曲子,但还没有掌握演奏的技巧。”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已经熟习演奏的技巧,可以继续往下学了。”孔子说:“我还没有领会其中的思想啁。”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已经熟习其中的思想,可以继续往下学了。”孔子说:“我还不知道乐曲的作者啊。”过了一段时间,孔子默然沉思,心旷神怡,高瞻远望而意志升华。说:“我知道乐曲的作者了,那人皮肤深黑,体形颀长,眼睛深邃远望,如同统治着四方诸侯,不是周文王还有谁能撰作这首乐曲呢!”师襄子离开坐席连行两次拜礼,说:“老师说这乐曲叫做《文王操》啊。”

孔子在卫国得不到任用后,打算西行去见赵简子。来到黄河边而听说窦鸣犊、舜华被杀身死,他面对黄河而感叹道:“美啊,黄河的水,浩浩荡荡啊!我不能渡过它,是命中注定的啊!”子贡快步上前说:“请问您说的是什么?”孔子说:“窦鸣犊、舜华,是晋国的贤能大夫。赵简子没有得志掌权的时候,等待这两个人然后从政;及至他已经得志掌权,就杀死二人而从政。我听说过,剖腹取胎,杀死幼兽,麒麟就不会来到郊野;竭泽而渔,一网打尽,蛟龙就不会调和阴阳;捣毁巢窠,打碎鸟蛋,凤凰就不会飞翔前来。什么缘故呢?君子忌讳伤害他的同类啊。鸟兽对于不义之举尚且知道躲避,何况我孔丘呢!”于是返回住宿在陬乡,撰作了《陬操》的琴曲来哀悼被害的晋国大夫。接着返回卫都,进入蘧伯玉家寄居。

有一天,卫灵公询问用兵的阵法。孔子说:“摆弄礼器的事倒曾听说过,军队作战的事没有学过啊。”第二天,卫灵公与孔子交谈,看到天上飞翔的雁,仰头注视,神色心思不在孔子身上。孔子于是上路,又前往陈国。

夏季,卫灵公去世,卫人拥立灵公的孙子辄即位,这就是卫出公。六月,赵鞅将卫太子蒯聩送入戚邑。阳虎让太子身着孝服,又派八个人穿戴丧服,装成是从卫都前来迎接太子的,哭着进入戚邑,于是太子蒯聩就居住在那里。冬季,蔡人迁都到州来。这一年是鲁哀公即位的第三年,而孔子年已六十了。齐国帮助卫人围攻戚邑,因为卫太子蒯聩在那里的缘故。

秋季,季桓子病重,坐在辇车上望见鲁都的城墙,深深地叹息道:“昔日这个国家将要振兴了,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不兴旺了。”回头对他的继承人季康子说:“我如果死了,你必定为鲁国之相;你担任鲁国之相的话,必须召请仲尼。”几天后,季桓子去世,季康子继位。季桓子安葬完毕,季康子打算召请孔子,大夫公之鱼说:“往日我们的先君任用孔子有始无终,结果被诸侯所嗤笑。如今又要起用他,不能有始有终,这就会再次被诸侯所嗤笑。”季康子说:“那召请谁可以呢?”公之鱼说:“一定要召请冉求。”于是派出使者召请冉求。冉求将要上路,孔子说:“鲁人来召冉求,不是小用你,将要大用你啊。”这一天,孔子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的小子志向远大,文采斐然而有章法,我不知道调教他们的办法了。”子赣知道孔子心想回去,他去送冉求起程,趁机告诫说:“倘若任用你,就一定要招聘孔子。”

冉求离开陈国后,第二年,孔子从陈国迁居蔡国。蔡昭公准备前往吴国,是吴王召他去的。以前蔡昭公欺骗他的大臣迁居州来,这之后又准备前往吴国,大夫们害怕再次迁都,大夫公孙翩用箭射杀了蔡昭公。楚军侵犯蔡国。秋季,齐景公去世。

第二年,孔子从蔡国前往楚国叶县。叶公询问为政之道,孔子说:“为政之道在于招徕远方贤人而安抚身边百姓。”有一天,叶公向子路问孔子的为人,子路没作回答。孔子听说此事,说:“仲由,你为什么不回答说‘他为人呀,学习道理不感疲倦,教诲别人不觉厌烦,发奋努力废寝忘食,乐于此道而忘却了忧愁,不知衰老将要到来’。”

孔子离开叶县,返回到蔡国。长沮、桀溺两人在路边并肩耕田,孔子认为他们是隐士,派子路向他们询问渡口。长沮说:“那个手中拿着缰绳的人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长沮说:“这个人就知道渡口呀!”桀溺对子路说:“你是谁?”子路说:“是仲由。”桀溺说:“你,是孔丘的门徒吗?”子路说,“是。”桀溺说:“浑浑噩噩,天下到处是这样啊,有谁来改变这世道呢?况且与其跟从躲避恶人的士子,哪里比得上跟从避开整个世道的士子呢!”两人说完仍然耕作不止。子路把他们的话告诉孔子,孔子惆怅地说:“鸟兽不可与之同流合群。天下有道的话,我就不必参与改变这世道了。”

有一天,子路行走,遇到一位肩扛蓧的老人,问:“你看到我的老师了吗?”老人说:“我忙于播种五谷,没有闲暇,怎知你夫子是谁?”老人把他的拐杖竖置在一边而耘除田中的杂草。子路把老人的话告诉孔子,孔子说:“是个隐士啊。”子路再次前往,老人已经不在了。

孔子迁居到蔡国的第三年,吴国军队攻伐陈国。楚国出兵援救陈国,驻扎在城父。听说孔子在陈国、蔡国之间,楚昭王派人聘请孔子。孔子准备前往拜见回礼,陈国、蔡国的大夫谋划说:“孔子是个贤人,他所讥刺抨击的都切中诸侯的弊病。如今他长久滞留在陈国、蔡国之间,众大夫所作所为都违反仲尼的心意。如今楚国,是大国,派人前来聘请孔子,倘若孔子在楚国起用,我们这些在陈国、蔡国主事的大夫就危险了。”于是就共同调发役徒将孔子围困在野外。孔子没法行路,断绝了粮食。随从的弟子疲惫不堪,饿得站不起来。但孔子仍讲习诵读,演奏歌唱,传授诗书礼乐毫不间断。子路生气,来见孔子说:“君子也有困厄吗?”孔子说:“君子能固守困厄而不动摇,小人困厄就胡作非为了。”

子贡怒气发作。孔子说:“赐啊,你以为我是个博学强记的人吗?”子贡说:“是。难道不是吗?”孔子说:“不是啊。我是用一个思想贯穿于全部学说。”

孔子知道弟子们有怨恨之心,就召见子路而询问道:“《诗》中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却疲于奔命在空旷的原野。’我们的学说难道有不对的地方吗?我们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子路说:“猜想我们还没有达到仁吧!所以别人不信任我们。猜想我们还没有达到知吧!所以别人不实行我们的学说。”孔子说:“有这些缘由吗!仲由,我打比方给你听,假如仁者就必定受到信任,那怎么还会有伯夷、叔齐?假如知者就必定能行得通,那怎么还会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去,子贡进入见面。孔子说:“赐啊,《诗》中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却疲于奔命在空旷的原野。’我们的学说难道有不对的地方吗?我们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子贡说:“老师的学说极其弘大,所以天下没有国家能容得下您。老师是否可以稍微降低一点标准呢?”孔子说:“赐,优秀的农夫善于播种耕耘却不能保证获得好收成,优秀的工匠擅长工艺技巧却不能迎合所有人的要求。君子能够修明自己的学说,用法度来规范国家,用道统来治理臣民,但不能保证被世道所容,如今你不修明你奉行的学说却去追求被世人收容。赐,你的志向太不远了!”

子贡出去,颜回入门进见。孔子说:“回啊,《诗》中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却疲于奔命在空旷的原野。’我们的学说难道有不对的地方吗?我们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颜回说:“老师的学说极其弘大,所以天下没有国家能够容纳。即使如此,老师推广而实行它,不被容纳怕什么?正是不被容纳,然后才现出君子本色!老师的学说不修明,这是我们的耻辱。老师的学说已经努力修明而不被采用,这是当权者的耻辱。不被容纳怕什么?不被容纳然后才现出君子本色!孔子高兴地笑道:“有道理啊,颜家的孩子!假使你拥有许多财产,我给你当管家。”

于是孔子派子贡到达楚国。楚昭王兴师动众迎接孔子,孔子然后得以脱身。

楚昭王准备把有户籍的民社方圆七百里之地封给孔子。楚国令尹子西说:“大王出使诸侯的使者有像子贡这样的吗?”昭王说:“没有。”令尹子西说:“大王的宰辅国相有像颜回这样的吗?”昭王说,“没有。”令尹子西说:“大王的将帅有像子路这样的吗?”昭王说:“没有。”令尹子西说:“大王的各部长官有像宰予这样的吗?”昭王说:“没有。”令尹子西说:“况且楚国的祖先在周受封时,名号为子男,封地方圆五十里。如今孔丘祖述三皇五帝的法度,彰明周公、召公的事业,大王倘若任用他,那楚国还怎么能世世代代拥有堂堂正正方圆几千里之地呢!周文王在丰京,周武王在镐京,从只有百里之地的君主最终统一天下。如今孔丘得以占据封地,有贤能的子弟作为辅佐,这不是楚国的幸福啊。”楚昭王于是作罢。当年秋季,楚昭王在城父去世。

楚国狂人接舆唱着歌经过孔子的旁边,歌词唱道:“凤凰啊,凤凰啊,为什么道德这样衰落啊?以往的事已无法挽回,未来的事还可以补救啊!完了完了,当今从政的权贵们岌岌可危了。”孔子走下车,打算与他说话。狂人接舆快步离去,孔子没能与他说话。

于是孔子从楚国返回卫国。这一年,孔子六十三岁,是鲁哀公在位的第六年。第二年,吴国和鲁国在缯邑会盟,吴国向鲁国征集牲畜猪、牛、羊各一百头。吴国太宰嚭召见季康子。季康子派子贡前往交涉,然后才得以取消。

孔子说:“鲁国、卫国的政治,如同兄弟一样。”这时候,卫国君主辄的父亲不能按礼制即位,流亡在外,各国诸侯屡次对此加以指责。而孔子的许多弟子在卫国做官,卫出公辄想请得孔子来治理国政。子路说:“卫国国君等待您来治理国政,您将先做什么?”孔子说:“一定要先做的是端正名分啊!”子路说:“有这样治理国政的吗,您迂阔啊!何必去端正名分呢?”孔子说:“粗鲁啊,仲由呀!名分不正的话,言浯就不顺当;言语不顺当,事情就不成功;事情不成功,礼乐就不振兴;礼乐不振兴,刑罚就不准确;刑罚不准确,百姓就会感到无所措手足了。君子做事必须符合名分,言语必须可以实行。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语,只求一点都不马虎罢了。”

第二年,冉有替季氏统率军队,与齐国在郎邑交战,打败了齐军。季康子说:“您对于军队的事情学习过吗?还是先天的才能呢?”冉有说:“向孔子学习过。”季康子说:“孔于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冉有回答说:“孔子做事情是符合名分的;他的主张推行给百姓,或是对质于鬼神,都是没有遗憾的。我要按照老师的这种原则去做,否则,虽然得到两千五百户人家的封赏,孔子也不认为是有利的。”康子说:“我想召请孔子,可以吗?”冉有回答说:“您要召请他,那么不要受小人的鄙陋见识的阻碍,那就可以了。”卫国的孔文子要攻打太叔疾,向仲尼请教计策。仲尼推辞不知晓,退出后命令驾车而行,说:“鸟能够选择树木,树木怎么能选择鸟呢!”文子坚决挽留孔子。正巧遇上季康子派公华、公宾、公林,带着礼物迎接孔子,孔子回归鲁国。

孔子离开鲁国一共十四年才返回鲁国。

鲁哀公向孔子请教政务,孔子回答说:“为政最主要的是选择好大臣。”季康子向孔子请教政务,孔子说:“举用正直的人,抛弃邪曲的人,那么就使邪曲的人变成正直的人了。”康子担心盗贼,孔子说:“如果您在上面没有贪心,那么在下的人即使鼓励他们去偷盗,他们也不会行窃。”可是鲁国始终没有任用孔子,而孔子也不去谋求做官。

孔子在世时,周王室衰微,礼乐废弃,《诗》、《书》残缺。孔子追溯探究夏、商、西周三代的礼仪制度,依次编定《书传》的篇章,上记唐尧、虞舜的时代,下至秦穆公,依照时间的先后编辑整理历史事件:孔子说:“夏朝的礼仪制度我能讲述,但是夏朝的后代杞国没有留下足够的文献证实它。殷商的礼仪制度我能说出来,但是殷商的后代宋国没有留下足够的文献证实它。如果文献充足,那么我就能够证实它了。”观看殷、夏礼仪制度的损补的情况后,孔子说:“以后即使再经过一百世,礼仪制度也还是可以推演而知的,因为一种洋溢着文采,一种充满着质朴。周王朝的礼仪制度的制定,是参照了夏代和殷代的礼仪制度,因此是多么丰富多彩呀!我遵从周王朝的礼仪制度。”所以《书传》、《礼记》都是孔子编定的。

孔子告诉鲁国乐官太师说:“乐律是可以知晓的。开始演奏,五音配合乐声洪大,接下去是音律高低和谐,音节明快,再连续不断,造就构成一部乐曲。”他又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而后整理订正了音乐,使《雅》、《颂》得到了原来应有的曲调。”

古代留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篇,到了孔子时,删去重复,选取那些可以用于礼仪教化上的,往上采用殷商始祖契、周朝始祖后稷的.圣德,再述殷、周的兴盛,直到周幽王、周厉王时礼乐制度的残破,把叙述夫妇关系和感情的诗放在首篇,所以说“《关雎》这一乐诗放在《国风》的开始,《鹿鸣》乐诗作为《小雅》的开始,《文王》乐诗作为《大雅》的开始,《清庙》乐诗作为《颂》的开始”。三百零五篇诗,孔子都配乐歌唱它,以求配合《韶》、《武》、《雅》、《颂》乐舞的音调。先王的礼乐制度从此可以得到称述,因为具备了先王的仁义之道,完成了《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的编修。

孔子晚年喜爱《易经》,为《彖》、《系》、《象》、《说卦》、《文言》诸卦辞作了序文。孔子勤奋研读《易经》,多次翻断了编穿竹简的绳子。孔子说:“给我数年时间,像这样,我对于《易经》从文辞到义理就可以全部掌握了。”

孔子以《诗》、《书》、《礼》、《乐》为教材教育弟子,拜他为师的弟子大概有三千人,精通礼、乐、射、御、书、敷六艺的人有七十二位。像颜浊邹这样的弟子,很多方面都受到孔子的教育而又不在七十二人之列的弟子,也是很多的。

孔子教育弟子有四个方面:学问、品行、忠恕、信义。杜绝四个方面: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白以为是。谨慎而做的有三个方面:斋戒,战争,疾病。孔子很少把利益与命运、利益与仁德结合起来谈论。孔子不去启发那些求知欲望不强、不刻苦研读的人,弟子不能举一反三地推演出相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复讲解了。

孔子在家乡时,谦恭诚实,好像是不大会说话的样子。他在宗庙朝廷时,说起话来清楚明白,但又很谨慎。上朝时,与上大夫交谈,态度和顺,中正自然;与下大夫谈话,和乐安详。

孔子进入国君的宫门时,弯着腰,就像鞠躬一样;小步快行,显出很恭敬的样子。国君召请他接待宾客,孔子的神色显出振作而又郑重的样子。每当国君有命召见他,他都等不得驾上车子,闻命即行。

鱼腐烂了,肉变味了,或是不按规矩切割肉,孔子都不吃。座席不摆正,孔子不去坐。每当在有丧事的人的旁边吃饭,孔子从不吃饱饭。

孔子要是在一天内哭泣过,就不唱歌了。看见穿着丧服的人,或是眼睛瞎了的人。即使是小孩子,孔子也一定会改变表情以示同情。

孔子说:“三人同行,必有一人是我的老师。”孔子又说:“品德不进行修养,学业不深入研讨,听到富有道义的事情而不去做,有了错误和缺点而不能改正,这是我忧虑的问题。”孔子请别人唱歌,唱得好,就请他再唱一遍,然后和他一道唱。

孔子不谈论:怪异、暴力、神鬼的事情。

子贡说:“老师的有关礼乐制度方面的见解,我们是知道了。老师谈论天道性命的哲理,我们很难听得懂了。”颜渊喟然叹息说:“老师的学问,仰望着崇高无比,深入钻研,越觉坚实深厚。看着它好像是在前面,忽然又到后面了。老师善于循序渐进地诱导人,用文章丰富我,用礼仪约束我,即便我想停止学习也办不到了。已经竭尽了我的全部才能,似乎有所收获,但是老师的学问卓然高耸而不可及。虽然在老师的诱导下我也想追赶上去,但是没有办法着手罢了。”达巷的地方人说:“伟大呀,孔子学识广博但又不专一名家。”孔子听了之后说:“我应该专些什么呢?是专驾车呢?还是专射箭呢?我就专于驾车吧。”孔子的弟子牢说:“老师说过‘我不得重用,所以学习了这些技艺。”

鲁哀公十四年春天,在大野狩猎。叔孙氏的驾车人钮商获得一只野兽,认为不吉祥。仲尼看见野兽说:“这是麒麟。”钮商才把麒麟取走了。孔子说:“黄河中再不见神龙负八卦图出现,雒水中再不见神龟负书出现,我将要完啦!”颜渊死了,孔子说:“这是上天要亡我呀!”等到西去狩猎看见麒麟,孔子说:“我的主张到了尽头了!”他喟然长叹说:“天下没有人了解我啊!”子贡说:“为什么没有人了解您呢?”孔子说:“不怨天,不归咎人,下学人事,上达天命,了解我的大概只有上天吧!”

孔子说:“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侮辱自己的身体,伯夷、叔齐就是这样的人吧!”他又说:“柳下惠、少连降低志向,侮辱自身呀。”他又说:“虞仲、夷逸隐居起来,不谈世事,行为合乎清洁,自我废弃合乎权变。”他又说:“我的做法和他们不同,不一定求进,也不一定求退。”

孔子说:“不可以啊,不可以啊!君子最痛恨的是死后而名声不被世上称颂。我的主张不能推行,我用什么东西留给后世呢?”孔子就凭着鲁国史官的记载资料编写了《春秋》,上至鲁隐公,下讫鲁哀公的十四年,前后一共十二个国君的历史。《春秋》是以鲁国史料为主体,宗主周王室,以殷代制度为古典,上推承三代的法统。《春秋》一书文辞简练而义旨博大。所以吴国、楚国的国君自行称王,而《春秋》则贬斥他们为“子”爵;践土的会盟,实际上是晋文公召周天子,而《春秋》避讳造件事,则说是“周天子狩猎于河阳”。推出这些事情,是为了纠正当世不合于礼乐制度的行为。这种贬斥责备的深义,是为了使后世英明君王举用和推广。如果《春秋》的义旨能够得到推行,那么天下的乱臣贼子就会恐惧了。

孔子任司寇职务时,审理诉讼案件,文辞上有应该和别人商议之处都是共同斟酌的,从不独断判决。到他撰写《春秋》时,当写的就写,当删的就删,就连子夏等这些擅长文学的弟子也不能增删一个字辞。弟子学习《春秋》,孔子说:“后代人认识我孔丘的,将依据这部《春秋》;而怪罪我孔丘的,也将依据这部《春秋》。”

第二年,子路死在卫国。孔子病重,子贡请求拜见。孔子正拄着拐杖在门前散步,说:“赐,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呢?”孔子就叹息了一声,歌唱说:“泰山毁坏了!梁柱摧折了!哲人枯萎了!”因此孔子掉下眼泪。他对子贡说:“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没有人信仰我的主张。夏朝人死后停柩在东阶,周朝人死后停柩在西阶,殷人死后则将柩停放在两柱之间。昨天晚上我做梦坐在两柱之间,受人祭奠,我原本就是殷商人。”过了七天,孔子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岁,是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这天去世的。

哀公为孔子写了一篇悼文说:“上天不仁慈,不肯留下一位老人,让他抛弃了我,我一人在位,孤零零地忧思悲痛。啊,令人哀伤!尼父,不再自我拘束于礼法了!”子贡说:“君主大概不会终老在鲁国吧!老师说过这样的话:‘礼法失去就要昏乱,名分失去就要出现过失。失去志向就是昏乱,失去所宜就是过错。’您在生前未能使他得到重用,死后前来哀悼,不符合礼法。作为诸侯,妄用天子的称呼,说‘余一人’,造就不符合名分。”

孔子死后埋葬在鲁城北的泗水边上,弟子们都服丧三年。三年过去了,弟子们为老师心里守丧已毕,互相诀别而离去,就哭了起来,各又尽哀;有的弟子又留下来。惟有子赣在坟墓旁建起一间房子,共守了六年,然后离去。孔王的弟子和鲁国人前往移居孔子墓旁居住的有一百多家,因此命名这裹为孔里。鲁国世世代代相传每年按时节祭祀孔子坟墓,儒生们也在孔子墓前讲演礼仪,学业完成后举行乡饮酒,还举行大规模的比射仪式。孔子坟墓的占地面积有一顷那么大。丛子的故居堂屋及弟子们的内室,后世就改成了庙堂,收藏孔子的衣服、帽子、琴、车、书,直到汉代二百多年没有断绝。产皇壶经过叠地,用牛羊猪三牲祭祀孔子。诸侯、卿大夫、宰相一到任,常常先去拜谒孔子庙,然后才去处理政务。

孔子生儿子孔鲤,字伯鱼。伯鱼五十岁时,死在了孔子的前面。

伯鱼生儿子孔伋,字于思,活了六十二岁。他曾经在宋国受困。子思作了《中庸》。

子思生儿子孔白,字子上,享年四十七岁。子上生儿子孔求,字子家,享年四十五岁。子家生儿子孔箕,字子京,享年四十六岁。子京生儿子孔穿,字子高,享年五十一岁。子高生儿子子慎,享年五十七岁,曾经做过魏国相国。

子慎生儿子孔鲋,享年五十七岁,作过陈王涉的博士,死在了陈地。

孔鲋的弟弟子襄,享年五十七岁。曾经做过孝惠皇帝的博士,后又晋升为长沙太守。身高九尺六寸。

孔子襄生儿子孔忠,享年五十七岁。孔忠生儿子孔武。孔武生儿子延年和安国。安国任当今皇帝的博士,官至临淮太守,早死。安国生儿子孔卬,孔卬生儿子孔欢。

太史公说:《诗经》有这样的话:“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望,宽阔的大路让人行走。”尽管我不能回到孔子的时代,然而内心非常向往。我阅读孔氏的书籍,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去到鲁地,观看仲尼的宗庙厅堂、车辆服装、礼乐器物,儒生们按时在孔子故居演习礼仪,我流连忘返以至留在那里无法离去。天下从君王直至贤人,是很多很多了,生前都荣耀一时,死后也就完。孔子是个平民,传世十几代,学者尊崇他。上起天子王侯,中原凡是讲习六经的都要以孔夫子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孔子可说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原文】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

皇览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此度?

乘骐

【注释】

①高阳:古帝

②朕:我。先秦之人无论上下尊卑,皆可称朕,至秦始皇始定为帝王的专用第一人称代词。

③摄提:摄提格的简称,是古代“星岁纪年法”的一个名称。古人把天宫分为十二等份,分别名之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是为十二宫,以太岁运行的所在来纪年。当太岁运行到寅宫那一年,称“摄提格”,也就是寅年。

④惟:句首语词。庚寅:古人以干支纪日,指正月里的一个寅日。

⑤皇:指皇考。览:观察,端相。

⑥肇:借为“兆”,古人取名字要通过卜兆。

⑦则:法。屈原名平,字原,正则隐括“平”字义。

⑧字:用作动词,即起个表字。

⑨内美:指先天具有的高贵品质。

⑩修能:杰出的才能,这里指后天修养的德能。

辟:同“僻”,幽僻的地方。

纫:联缀、编织。

与:等待。“不吾与”,即“不与吾”,是否定句宾语提前句式。

宿莽:楚方言,香草名,经冬不死。朝、夕是互文,言自修不息。

日月:指时光。

代序:代谢,即更替轮换的意思,古“谢”与“序”通。

惟:思。

美人:作者自喻。

【译文】

我是古帝高阳氏的远末子孙啊,

伯庸是我已故去的尊敬的父亲。

当太岁在寅的寅年寅月,

就在庚寅那一天我出生降临。

我的父亲仔细揣度我的生辰啊,

通过占卜才赐给我相应的美名。

给我起名叫正则啊,

给我取字叫灵均。

我既有许多内在的美质啊,

同时又有优秀的才能。

我身披幽香的江离白芷啊,

又佩戴上串串秋兰浓郁芳芬。

时光流逝我唯恐赶不上啊,

岁月不等人啊令人担心。

早晨我爬上山顶采拔木兰花啊,

黄昏我采摘宿莽来到水洲江滨。

时光一刻也不停留啊,

春去秋来四季往复交替更新。

想起那草木在秋风中飘落凋零啊,

自己也要老了的忧虑凄然而生。

如不趁年华正好的时节扬污去垢啊,

为什么还不改变自己爱美的本性?

乘上骏马放开四蹄奔驰啊,

来,我甘愿做开路先锋。

【原文】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

余固知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注释】

①三后:指楚国历史上的三位贤王熊绎、若敖、

②固:本来、当然。

③杂:犹言“纷”,众多的意思。

⑤耿介:光明正大。

⑥道:正途,指治国正道。

⑦猖披:狂乱放荡。

⑧夫:犹“彼”,代指

⑨党人:结党营私之人。

⑩惮:害怕。

皇舆:帝王的乘车,比喻国家。

及:追随的意思。

荃(quán):香草名,亦名“

忍:忍受。舍:止。

九天:古说天有九层,故说九天。

灵修:指楚怀王。

成言:成约,彼此说定的话。

悔:反悔。

【译文】

古时三位圣君纯正完美啊,

因此众贤臣都聚集在他们身旁。

他们把申

岂只把

那唐尧虞舜是多么光明正大啊,

遵循治国之道使国家昌盛兴旺。

那夏

只贪小路弄得寸步难行迷失方向。

那些小人苟且偷安迷恋享乐啊,

致使国家前途黑暗危险毫无希望。

我哪里是害怕自己遭受祸殃啊,

实在是担心国家的盛衰兴亡。

我不停地在你前后左右奔走啊,

希望你把先王的事业继承发扬。

君王啊你不体察我的一片忠心,

反相信谗言对我发怒冷若冰霜。

我本来知道忠直会招来祸患啊,

我宁忍受祸患也决不停止直谏!

我对高高的苍天发誓啊,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当初你已经与我有约定啊,

可后来又反悔另有打算。

我不是害怕离你远去啊,

伤心的是你屡变无定见。

【原文】

余既滋兰之九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

揽木根以结

矫菌桂以纫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注释】

①滋:培植。

②百亩:也是栽种得多的意思。

③畦:《说文》:“田五十亩曰畦。”这里作种植用。留夷、揭车均为香草名。

④杂:间种。

⑤刈:割、收获。

⑥萎绝:枯萎黄落,这里比喻所培养的人被摧残。

⑦芜秽:本义指田地长满杂草,这里比喻所培养的人变节。

⑧众:指群小,楚国的腐朽贵族。

⑨凭:满,楚方言。

⑩恕:宽恕。

兴心:生心。

驰骛:狂奔乱跑。

冉冉:渐渐。

落英:初开的花。

苟:假使、如果。

贯:贯穿。

前修:前代贤人。

周:合。

【译文】

我曾培植了大片春兰啊,

又栽种了百多亩的

留夷揭车种了一畦又一畦,

还间种了杜衡芳芷等众多香草。

本希望它们长得枝

到时候我就将它们收获。

花谢草枯我并不感到伤心啊,

伤心的是他们中途变质。

众小人都拼命地往上爬啊,

已捞取了许多还钻营不止。

他们宽恕自己却猜疑别人啊,

一个个钩心斗角满心嫉妒。

到处钻营奔走争权夺利啊,

这一切我都不屑一顾。

眼见垂老之年渐渐来临啊,

我深怕美名不能树立。

早上我

晚上我采初开的秋菊花充饥。

只要我情操真正美好精诚专一啊,

就是长受清贫又有什么可悲泣?

拿起木根系上棵棵白芷啊,

再穿一串初开的

举起菌桂

把胡绳编成绳又长又美丽。

啊,我效法那前代的贤人啊,

可这并不是世俗人们的服饰。

虽然这不合今人的习惯啊,

那么我宁愿像彭咸清白而死!

【原文】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

既替余以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

固时俗之工巧兮,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注释】

①太息:叹气。

②民:人。民生:即人生,作者自谓。

③好:喜欢。一说为衍文(见姜亮珍《屈原赋校注》引臧庸《拜经日记》)。

④谇(suì):谏。

⑥申:加上。

⑦九死:极言其后果严重。

⑧浩荡:本义是大水横流的样子,比喻怀王骄横放纵。

⑨民心:人心。

规矩:木匠使用的工具。规,用以定圆,矩,用以定方,这里指法度。

绳墨:工匠用以取直的工具,这里比喻法度。

竞:争相。周容:苟合取容。度:法则。

鸷鸟:

攘诟:遭到耻辱。

伏:通“服”,保持。

【译文】

止不住的叹息擦不干的泪水啊,

可怜人生道路多么艰难不顺利。

我虽然爱好高洁又严于律己啊,

但早上进献忠言晚上就被废弃。

既然因为我佩戴美

但我还要加上芳香的白芷。

爱慕芳草是我内心的信念啊,

虽九死也绝不悔恨停止。

怨只怨君王是这般放荡糊涂啊,

始终不理解人家的心意。

众美女嫉妒我的娇容丰姿啊,

说我善淫大肆散布流言飞语。

本来时俗之人就善于取巧啊,

违背法度把政令改变抛弃。

他们背弃正道而追求邪曲啊,

争相把苟合求容当做法则规律。

忧愁、抑郁、烦恼我是这样失意啊,

只有我被困厄在这不幸的世纪。

宁愿立即死去变成游魂孤鬼啊,

我也不忍心以媚态立足人世。

凶猛的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方和圆怎能互相配合啊,

不同道的人怎能相安相处?

暂且委屈压抑一下自己的情怀啊,

忍受承担起那耻辱和编造的罪过。

怀抱清白之志为正义而死啊,

本来就是前代圣贤所嘉许的。

【原文】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注释】

①相:看;观察。

②延伫:长久站立。

③皋:水边之地。兰皋:生有兰草的水边之地。

⑤进:指仕进。

⑥初服:未入仕前的服饰,喻指自己原来的志趣。

⑧集:聚集。芙蓉:荷花。

⑨已:罢了;算了。

⑩信芳:真正芳洁。

岌岌:高耸的样子。

陆离:长长的样子。

昭质:光明纯洁的品质。

游目:纵目

四荒:四方极远之地。

缤纷:非常美好的样子。

弥章:更加显著。章:同“彰”,显著。

体解:肢解,犹言粉身碎骨。

惩:悔戒。

【译文】

悔恨当初没有把道路看清楚啊,

现在停下来我准备往回返。

掉转我的马头把车赶上原路啊,

趁在迷途上还没走出太远。

让马儿在长满兰草的水边漫步啊,

再奔向

入仕为官不被信用反获罪过啊,

只好退身重整我当年的旧衣。

用芳洁的荷叶裁制上衣啊,

用芬芳的荷花缝制裙裳。

没有人理解我也就算了吧,

只要我的内心真正高尚。

头上戴着高高的高山冠啊,

长长的佩带我系在腰上。

芳草和美玉聚集我一身啊,

峻洁的美质无一丝损伤。

忽然回过头来纵目四望啊,

我打算去周游天下四方。

佩戴着五彩缤纷的佩饰啊,

香气阵阵分外浓郁幽香。

人们都各有自己的爱好啊,

我独爱好修饰习以为常。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改变啊,

我的心岂能因害怕而改样!

【原文】

汝何博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

【注释】

①婵媛:眷恋牵持的样子。

②申申:反反复复。

④羽:羽山。传说一般都认为

⑤博:广博,多。

⑧判:分别。服:用,佩带。

⑨户:同“扈”,语气助词。

⑩余:犹今言“咱们”,指女

并举:互相吹捧。

【译文】

她絮絮叨叨把我指责。

她说:“

终于被杀死在羽山荒野。

你何必事事直言又爱好高洁,

独自保有这美好的节操?

杂花野草堆满整整一屋啊,

你却与众不同不肯佩用。

众小人不可以理喻啊,

又有谁理解咱们的心情?

世俗小人互相吹捧结党营私啊,

你为何孤傲不群连我的话也不听?”

【原文】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

羿淫游以佚

国乱流其鲜终兮,

浇身被于强

日康娱而自忘兮,

后辛之

举贤而授能兮,修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不量凿而正

揽茹

【注释】

①节中:适中,不偏不过。

②凭:愤

④重华:舜名。传说舜死后葬在九疑山。

⑤夏:指启,与上文启为互文。

⑥不顾难:不顾后来的患难。

⑦失:古“佚”字,通“逸”。

⑧封狐:大狐狸。

⑨乱流:yín乱之流。

⑩浇:寒

用夫:因此。

遂:应读作“坠”,坠失。

颇:偏邪。

错辅:措置。错:同“措”,辅:辅助。

苟:乃,才。

茹:柔软。

【译文】

遵循先圣的法则不偏不倚啊,

可叹我心怀愤

渡过

向舜帝重华陈述自己的衷情:

“夏启上天带回《九辩》《九歌》啊,

他从此放纵自己恣意欢乐。

不计后果也不考虑前途啊,

他的五个儿子只图安逸招来大祸。

后羿纵情地游乐

又专门爱把大狐狸射。

本来yín乱之徒就少有好的结果啊,

寒浇自恃身强多力气啊,

放纵情欲不知节制自我。

天天寻欢作乐忘乎所以啊,

他的脑袋因此被砍落。

于是身死国灭而遭逢大祸。

殷纣王残害忠臣贤良啊,

商朝因此不能长久享国。

成汤夏

周文王讲究治国正道没差错。

提拔贤良选用有才能的人啊,

不偏不倚遵循一定规矩法则。

皇天公正无私心啊,

看谁有德就辅

只有圣明德行美好的人啊,

才能够享有这天下。

看看历史再看看现在啊,

观察一下人们衡量事物的标准。

看有谁不义而可以被任用啊,

看有谁不善而可以得到民心。

尽管我面临着死亡的危险啊,

可回想起我的初衷并不悔恨。

不度量好凿孔就硬装木柄啊,

这正是前代贤人遭祸的原因。

我止不住的悲泣心中烦闷啊,

可怜我命运多舛生不逢辰。

拿起柔嫩的

泪水涟涟沾湿了我的衣襟。”

【原文】

跪敷

驷玉虬以乘

朝发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注释】

②中正:不偏邪之正道。

③埃风:卷着尘埃的大风。

④发

⑤县圃:神话中山名,在昆仑山顶。县:古“悬”字。

⑧曼曼:同“漫漫”,遥远绵长的样子。

⑨咸池:神话中池名,太阳洗沐的地方。

⑩扶桑:神话中树名,在汤谷上。

若木:神话中树名,在昆仑山西极,太阳所入之处。

望舒:神话中月神的驾车人。

奔属:奔跑跟随。

先戒:先行警戒。

飘风:旋风。

帅:率领。

斑:斑

延伫:久立。

【译文】

我展开衣襟跪地诉说衷情啊,

很清楚我已经获得中正之道。

驾起白龙乘上凤车啊,

乘长风我急速向天空飞去。

早晨我从苍梧山出发啊,

晚上我已到达昆仑山的悬圃。

本想在神灵住处稍作停留啊,

怎奈落日匆匆天将暮。

我令

不要向

前面的道路又长又远啊,

我将上天下地寻求知音。

让白龙马在咸池饮水啊,

把马缰绳系在扶桑树上。

折一枝若木枝阻挡太阳啊,

让它暂且在这里自由徘徊。

命望舒在前面为我开路啊,

令飞廉在后面紧紧跟上。

凤凰在前面为我戒备啊,

雷师却告诉我未备全行装。

我命令凤凰高高飞腾啊,

日夜兼程不停飞行。

旋风聚集紧相追随啊,

率领着云

云霓乱纷纷忽离忽合啊,

色彩斑

我让天帝的门卫把天门打开啊,

他却倚着天门看着我一动不动。

天色昏暗时间已晚啊,

我系结着幽兰站在门外久等。

世道混浊善恶不分啊,

总喜欢掩盖美好嫉妒贤能。

【原文】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

吾令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闺中既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注释】

①白水:神话中水名,源于昆仑山,饮后不死。

③琼枝:玉树枝。琼:美玉。

④荣华:花。草本花称荣,木本称华。

⑤下女:下界美女。

⑥宓(fú)妃:相传为伏

⑦佩

⑨纬

⑩穷石:神话中山名,相传为后羿所居之处。这句是说宓妃与后羿yín乱。

瑶台:玉台。

犹豫、狐疑:疑惑不决。

自适:自往。

高辛:帝

少康:夏代中兴的国君。

导言:指传送的信札。

哲王:明智的君王,指楚怀王。

【译文】

明早我将渡过白水啊,

登上

忽然回头四望不禁

可叹这高山上没有美丽的女郎。

我匆匆来到春宫一游啊,

折几枝玉树枝增添佩饰。

趁着玉树花还没凋落啊,

看可送给下界哪个女子。

我令丰隆驾起云车啊,

去寻找宓妃的闺门。

解下佩

她态度暧昧让人捉摸不定啊,

忽然间变得乖戾理也不理。

晚间她回到穷石山过夜啊,

清晨又到

她依仗自己的美色满身傲气啊,

整日里寻欢作乐放荡不

她虽然美丽但太不懂礼节啊,

算了吧,丢开她我另去寻觅。

我纵目环望四面八方啊,

遍游了天上我又回到大地。

远望高耸云天的玉台啊,

看见了有

我让

它欺骗我说她不好。

雄鸠边飞边叫能说会道啊,

我又嫌它巧而不实太轻

我心犹豫拿不准主意啊,

想亲自登门又不合礼仪。

凤凰既然送去了聘礼啊,

又怕帝

想远走高飞可又无处去啊,

只好暂且四处闲逛自乐自娱。

趁着少康还没有娶妻成家啊,

有虞氏还留着两位待嫁娇女。

送信人无能媒人也太笨啊,

恐怕不能把话传达清楚。

这世道太混浊嫉恨贤能啊,

总喜欢隐人长处揭人短处。

闺房是那样深远啊,

明智的君王又不醒悟。

我满怀真情不得倾诉啊,

我怎么能永远忍受下去!

【原文】

索琼茅以筳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卜 :「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

苏粪壤以充

【注释】

②灵氛:传说中的神巫名,善占卜。

③两美:指明君贤臣。

④慕:与“占”不叶韵,闻一多《楚辞校补》认为是“莫念”的误合,“念”字坏上部,仅余下部“心”,故二字误合作“慕”。译文从之。

⑤是:此。以上四句是问卜之辞。

⑥女:同“汝”。自“勉远”句至“谓申

⑦故宇:故居,这里指楚国。

⑨民:人。

⑩户:读作“扈”,语气助词。

苏:取。粪壤:粪土。充:塞满。

【译文】

拿出

请灵氛给我卜个卦。

我说:“郎才女貌一定会结合啊,

谁真正美好而无人思恋他?

想天下是这样广大啊,

难道只有这里才有美女娇娃?”

灵氛说:“劝你远走高飞不要再迟疑啊,

哪有寻求娇客的人会把你丢下?

天底下哪里没有芳草啊,

你何必苦苦恋着故土老家?

世道黑暗使人惑乱眼花啊,

谁又能分辨咱们的善恶高下?

人们的好恶原本就不一样啊,

只是这些小人更古怪得可怕。

他们把野草艾蒿挂满腰间啊,

却说芳香的兰草不可佩挂。

他们连草木都分辨不清啊,

又怎能把美玉鉴赏评价?

取来粪土塞满荷包啊,

反说申

【原文】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

百神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何琼佩之偃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注释】

①巫咸:传说中的神巫名。

⑥求合:寻求志同道合的人。

⑦咎

⑧武丁:殷高宗名。传说武丁在梦中得一贤臣,就画像到处访寻,后来在傅岩筑墙的.刑徒中找到了傅说,于是用为国相,国遂大治。

⑨鼓刀:鸣刀、钢(ɡànɡ)刀。相传吕望未发迹时曾在朝歌做屠夫。

⑩宁戚:春秋卫国人,未遇时曾经商。

晏:晚。

众:指党人。

恐:读作“共”。

容长:外表好看。

调:行走时佩饰发出的铿锵声。

【译文】

想信从灵氛的吉卦啊,

可心里犹豫决心难下。

巫咸将在今晚降神啊,

我备好香

众神遮天盖地一齐降临啊,

九疑山诸神纷纷前来接驾。

神光闪闪显示着灵异啊,

巫咸告诉我君臣遇合的古话。

说:“努力上天下地去寻找啊,

去寻找政治主张一致的同道。

终找到伊尹皋陶君臣协调。

如果你内心真正美好啊,

又何必托媒人去作介绍?

傅说在傅岩操筑垒墙啊,

武丁重用他毫不疑惑。

吕望在朝歌曾做过屠夫啊,

碰上周文王被举用位显官高。

宁戚夜半喂牛叩角高歌啊,

齐桓公听了请他辅

趁着你年岁还没有衰老啊,

还有充足的时光施展怀抱。

怕只怕杜鹃叫得太早啊,

到那时使百花凋零香消。”

为什么玉佩那么高贵美好啊,

众人埋没它不让它光彩四耀?

这些小人根本不讲诚信啊,

都嫉妒它要把它摧残毁掉。

时世纷乱变化无常啊,

久留这里又有何必要?

兰草白芷都变得失去了

荃草

为什么往日的香花芳草啊,

今日里全都成了野艾臭蒿。

难道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吗?

不好修沽是它们的祸根殃苗!

我本以为兰草可以依靠啊,

谁知它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抛弃了它的美德追随世俗啊,

挤进群芳的行列硬充芳草。

栎籽又要钻进香

既然一心钻营往上爬啊,

又怎能振发香气芬芳四飘?

本来世道习俗就是上行下效啊,

又有谁能够不发生变异?

更何况是揭车和江离?

只有我的佩饰可宝贵啊,

它的美质却一直被抛弃。

但它香气浓郁丝毫不减啊,

芬芳的清香至今没有消失。

步伐和着玉佩的节拍自取乐啊,

我姑且浪游四方再把美女寻觅。

趁着我的佩饰正当盛美啊,

我上天下地四处观察游历。

【原文】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扬云霓之

朝发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注释】

①历:选择。

②羞:肉脯,这里指精美的菜肴。

③琼

④象:象牙。

⑤云霓:以云霓为旗,一说画有云霓的旗。

⑥玉鸾:玉铃,形如鸾鸟。

⑦天津:天河的渡口。

⑧翼:展翼。

⑨翼翼:整齐的样子。

⑩赤水:神话中水名,源出昆仑山。

西皇:古帝王少嗥氏。

不周:不周山,神话中山名,在昆仑西北,山有缺口,故称不周。

委蛇:迎风舒展的样子。

临:居高视下谓临。

蜷局:蜷曲不伸。

【译文】

灵氛告诉我占卜的吉象啊,

选择一个好日子我将远行。

折几枝玉树枝当做菜肴啊,

把美玉磨成细屑作为干粮。

替我把飞龙驾起啊,

用美玉象牙把车子镶嵌。

不同心的人怎么可以共处啊,

我将主动疏远你远走他乡。

把我的行程转向昆仑山啊,

道路是那么遥远而漫长。

高扬的云旗遮天蔽日啊,

车上的玉铃叮咚作响。

清晨从天河渡口出发啊,

晚上我就到了遥远的西方。

凤凰展翅高举着龙旗啊,

整齐地在高空

转眼我来到一片沙漠啊,

沿着赤水河我从容不迫。

指挥蛟龙在渡口架起桥啊,

命令西皇少嗥帮我渡过河。

路途遥远而又艰险啊,

传令众车让他们侍卫在两侧。

路过不周山向左转啊,

遥指西海那才是我期望的天国。

集合起我的千辆车乘啊,

一排排整齐的玉轮并驾飞行。

驾起八龙蜿蜒前进啊,

车上的云旗迎风飘动。

旗子卷起车儿停下啊,

我的精神仍在高飞驰骋。

奏起《九歌》舞起《九韶》啊,

且借这点时光把精神放松。

太阳冉冉东升一片光明啊,

突然间

仆夫悲伤马儿也伤心啊,

缩身回头恋恋不肯向前。

【原文】

乱曰: 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注释】

①乱:乐曲的卒章称乱,也就是尾声的意思。从文章方面讲,乱,理也。篇章既成,

②无人:指无贤人。

③故都:故国。

④美政:指屈原的政治理想和主张。

⑤从彭咸之所居:即从彭咸于地下的意思,钱果之《离骚集传》:“犹言相从古人于地下也。”

【译文】

算了吧!

国无贤良没人理解我啊,

我又何必思恋着故乡?

既然没人能与我推行美政啊,

我将要以彭咸作为榜样!

一、刚开始相视一笑,便很满足

☆、找一个就算是说废话,哪怕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相视一笑,便很满足

☆、我决定把他删了,不期待了!我就不信还就没有其他人了

☆、余生不会有那么多废话了,因为想说的时候没说出口,想说给的那个人没时间听。久而久之,也许,这就是沉默的原因吧

☆、因为爱你,所以才愿意跟你分享我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小细节!或许对你而言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我而言,这却是能够让彼此更加的亲近!

☆、我喜欢他,在一起两年了,还没结婚。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正确的婚姻,也不知道该不该结婚

☆、就好比和陌生人说什么都会显得尴尬,而与你再普通的一句都会显得无比精彩有趣!

☆、余生很长,我愿一直听你说不完的“废话,就好比你刚告诉我,别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早点儿睡

☆、希望,明天会更好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可能也只是一时的想不开罢了。

☆、大概也只有爱得深了,才会说很多废话,才会感觉就算什么都是废话,也想认真地说给你听。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么样的爱情?你只要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一个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人已经没有在一起了,余生那个人可能会是复制品。

☆、忽然很想哭却偏偏又倔强的告诉自己他已经走了不再是那个可以包容你们的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余生幸福莫过于跟一个你爱的爱你的人在一起

二、没有他我会活的更精彩

☆、爱你 才会废话,找个愿意听,愿意说的人在一起吧

☆、你软弱别人就会认为你好欺负。以前我就算这样,对不起,我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么谁都能像国王一样无拘无束。

☆、我们不愿意展露本真的自我,只是我们对其没有信心,我们认为会因为它而被嘲笑被小瞧。这是一种受自我意识控制的行为执著

☆、很多时候,我们不能无拘无束地行动、不能无拘无束地展露自己,完全是受自我意识的控制。

☆、我们要摆脱自我意识的控制,做一个自由的人。

☆、我们不能肯定地判断出信赖别人后会不会被别人背叛,但我们能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做。

☆、即使你再平凡,也要有一颗敢于追寻优越的心,这样的你会在努力、贡献中收获幸福。

☆、这世道,太多人与狗傻傻分不清,不与狗并论,用人的信念好好活着,就是最伟大的事业。

☆、去年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过了情人节就分手了,然后再没谈过了,现在我已放下,开始我的新生活,没有他我会活的更精彩

☆、就是自己太缺爱了,才会对一个对自己稍微好点的人掏心掏肺

☆、开始谈恋爱是为了爱情,后来谈恋爱是为了匆匆结婚应付人生

☆、最後是你,多久都值得,我在未來等你盛裝歸來

三、别恋爱了吧,一个人挺好

☆、我真的没有和喜欢的`在一起过,心空了,什么都引不起兴趣,可以笑谈男人尺寸,从来看着男人的眼睛说不出爱

☆、一直喜欢一个人很难很难啊,别恋爱了吧,一个人挺好

☆、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怎样去遇到真正合适的人,是每个心动的人都去试一试吗

☆、她给的一次次的失望与绝望终于换回的返回原始的前,一身的轻松,不用担心她吃的好不好,用的好不好了

☆、自己开心最重要,如果有合适的伴侣就在一起,没有的话就活好当下

☆、他应该留在那个很好的时期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只要有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敞开心扉,掏心掏肺。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很缺爱,我希望喜欢的人可以一直在身边,我可以只需要那么小丢丢的小空间就足够了

☆、感觉到了一定年纪、就懒得的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懒得去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谈过一场被呵护过的恋爱,然后被冷暴力分手,后来再遇到都无法心动,家里也开始了逼相亲,很反感,然后,我偷偷变成了一个坏女孩喝酒泡吧纹身,只有这样才能更放松做自己。

☆、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总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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