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门庭没有尘俗杂事,简朴的屋里多么安静清闲。
象鸟儿长期被关左樊笼里,如今又展翅飞回到大自然。
【解题】
《归园田居》选自《陶渊明集》。陶渊明于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十一月,因不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去彭泽令归隐,其时四十一岁。《归园田居》大约作于归隐的次年。这组诗共五首,这里选的是第一首。陶渊明所写的大量歌颂田园生活的抒情诗,表达了对黑暗社会的憎恶和对田园生活的热爱。
【注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适俗:适应世俗。动宾短语作“韵”的定语。韵:指气质,性格、情趣等。性:生性,性格。本:本来,副词。.丘山:这里指山林。○以追述往事开篇,言自己从小就厌恶世俗官场,本性喜爱大自然,体现出诗人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风亮节。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尘网:尘世的罗网,指官场。官场生活污浊而又拘束,犹如罗网。去:离开,指离别故园的丘山。三十年:应作“十三年”,陶渊明自太元十八年(393)初做江州祭酒,到熙义之年(405)辞去彭泽令归田,刚好过了十三年。○写诗人对以往误入仕途的深刻反省。“尘网”一词,是首句“俗”的具体化。诗人将官场斥为“尘网”,见其憎恨之情。“三十年”,极言时间之长,加重了“误”的份量,见其追悔莫及的心情。以上为一层,写自己的本性与误落“尘网”的矛盾。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羁鸟:关在笼里的鸟。羁,束缚。旧林:过去栖息的山林。池鱼:被捕捞来放养在池里的鱼。故渊:过去生活的深潭。这两句的“恋”与“思”“旧”与“故”均为互文。○承前叙诗人误落官场“尘网”,意如“羁鸟”“池鱼”,得不到自由,于是思恋“旧林”“深渊”渴望回到大自然的怀抱,见其急切思归田园的心情。诗以“羁鸟”“池鱼”作比,贴切形象,既与前面的“尘网”呼应,又为后文的“樊笼”伏笔。
开荒南野际,守拙(zhuó)归田园。 南野:一作“南亩”,泛指田野。际:间。守拙:安守愚拙的本性。拙,指不善于在官场逢迎取巧。“守拙”句是说自己宁愿抱守愚拙的:性归隐田园,而不愿混迹在巧弄机谋的仕途之中。○叙诗,现在终于离开仕途归耕田园,流露出无限的欣愉之情。“守拙”一词,与诗的开头两句呼应,既是对“俗”的'尖锐讽与否定,又是返朴归真“爱丘山”本性的再现。以上为层,写自己归耕田园的决心。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方宅:住宅周围方,旁,周围。宅,住宅。○写诗人归隐后,只有微薄的产业,简陋的家室,表现了诗人淳朴的生活,淡泊而又舒畅的心境。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荫:树荫,引申为遮蔽,荫蔽。罗:罗列,排列。○写诗人田居的环境。屋后榆柳,相互掩映,凝绿于夏,堂前桃李,列植成行,争艳于春,令人逸兴遄飞,心驰神往。
暧(ài)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暖暧:模糊不清隐约可见的样子。远人村:远处的村庄。村庄是人聚居的地方,所以称“人村”。依依:轻柔的样子。墟里:村落。烟:指炊烟。○写远望之景,静中寓动,一切都呈现出安宁、柔和的情调。“暖暖”一词,写出了轻烟淡雾迷漫飘忽下,乡村似隐似现的杳远景象,极富诗意。“依依”一词,画出了炊烟袅袅中的村落的安闲景象,与诗人悠然自得的心境完全契合。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是主谓倒装的句子,还原过来是“远人村暖暖,墟里烟依依”。这种主谓倒装句是诗词中常见的特殊句式。这种倒装与诗句的节奏、押韵都有关系。从节奏方面看,“暖暖——远——人村”,节奏是二一二,。读起来顺口;还原为“远——人村——暧暖”,节奏是一二二,就读不顺畅了。从押韵方面说,如不倒装,“依”字押不上韵;倒装以使“烟”成为韵脚,就能同上文的“田”“间”“前”等相押了。由于诗人们常用这种例装句,它也就成为了旧体诗的特殊句式之一,并从而形成一种特殊的风味。运用得恰当,句子的诗味似乎更浓一些。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颠:本义是头顶,引申为泛指顶部。○写近听之景,以动显静。“狗吠”“鸡鸣”都衬出了田居的宁静和诗人怡然自得的心境。以上为三层,写田园生活的情景。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户庭:门庭,门户和庭院。尘杂:尘俗杂事。虚室:虚静的内室,陈设简单而安静的屋子。这两句说,归田以后,因无世俗杂务的纠缠,闲暇的对间就显得多了。○隐居家中,无世俗杂务烦扰,自然清静。
久在樊(fán)笼里,复得返自然。 樊笼:关鸟兽的笼子。这里比喻仕途。复:又,副词。得:能,助动词。返自然:回到大自然,指归耕田园。这两句是说,辞官归田,有如长期关在笼中的鸟兽又重返大自然一样;○用一比喻,其欣喜舒畅之情,溢于言表。“樊笼”句与前面的“羁鸟”“池鱼”遥相呼应;“复得”句与诗首二句相绾合。全诗章法,转承起伏,变化多端,前后勾连,一脉相通。以上为四层,写重返自然的感受,是全诗的总结。
【简析】
第一首诗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所谓“适俗韵”无非是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通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二句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看破官场后,执意离开,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和绝望。为全诗定下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人生常不得已。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步入仕途乃是通常的选择;作为一个熟读儒家经书、欲在社会中寻求成功的知识分子,也必须进入社会的权力组织;便是为了供养家小、维持较舒适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做官。所以不能不违逆自己的“韵”和“性”,奔波于官场。回头想起来,那是误入歧途,误入了束缚人性而又肮脏无聊的世俗之网。“一去三十年”,当是“十三年”之误。从陶渊明开始做官到最终归隐,正好是十三年。这一句看来不过是平实的纪述,但仔细体味,却有深意。诗人对田园,就像对一位情谊深厚的老朋友似地叹息道:“呵,这一别就是十三年了!”心中无限感慨,无限眷恋,但写来仍是隐藏不露。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虽是“误入尘网”,却是情性未移。这两句集中描写做官时的心情,从上文转接下来,语气顺畅,毫无阻隔。因为连用两个相似的比喻,又是对仗句式,便强化了厌倦旧生活、向往新生活的情绪。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守拙”回应“少无适俗韵”——因为不懂得钻营取巧,不如抱守自己的愚拙,无须勉强混迹于俗世;“归园田”回应“性本爱丘山”——既有此天性,便循此天性,使这人生自然舒展,得其所好。开始所写的冲突,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简笔的勾勒,以此显出主人生活的简朴。但虽无雕梁画栋之堂皇宏丽,却有榆树柳树的绿荫笼罩于屋后,桃花李花竞艳于堂前,素淡与绚丽交掩成趣。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暧暧,是模糊不清的样子,村落相隔很远,所以显得模糊,就像国画家画远景时,往往也是淡淡勾上几笔水墨一样。依依,形容炊烟轻柔而缓慢地向上飘升。这两句所描写的景致,给人以平静安详的感觉,好像这世界不受任何力量的干扰。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下子将这幅美好的田园画活起来了。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诗人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却写了极为平常的鸡鸣狗吠,因为这鸡犬之声相闻,才最富有农村环境的特征,和整个画面也最为和谐统一。隐隐之中,是否也渗透了《老子》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观念,那也难说。单从诗境本身来看,这二笔是不可缺少的。它恰当地表现出农村的生活气息,又丝毫不破坏那一片和平的意境,不会让你感到喧嚣和烦躁。以此比较王籍的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种为人传诵的所谓“以动写静”的笔法,未免太强调、太吃力。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杂是指尘俗杂事,虚室就是静室。既是做官,总不免有许多自己不愿干的蠢事,许多无聊应酬吧。如今可是全都摆脱了,在虚静的居所里生活得很悠闲。不过,最令作者愉快的,倒不在这悠闲,而在于从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又是指顺适本性、无所扭曲的生活。这两句再次同开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相呼应,同时又是点题之笔,揭示出《归园田居》的主旨。但这一呼应与点题,丝毫不觉勉强。全诗从对官场生活的强烈厌倦,写到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新生活的愉快,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这首诗最突出的是写景———描写园田风光运用白描手法远近景相交,有声有色;其次,诗中多处运用对偶句,如:“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还有对比手法的运用,将“尘网”“樊笼”与“园田居”对比,从而突出诗人对官场的厌恶、对自然的热爱;再有语言明白清新,几如白话,质朴无华。总之,陶渊明的这首诗不论是思想内容上,还是艺术色彩上都令心静如水之君无不折服。
这组诗生动地描写了诗人归隐后的生活和感受,抒发了作者辞官归隐后的愉快心情和乡居乐趣,从而表现了他对田园生活的热爱,表现出劳动者的喜悦。同时又隐含了对官场黑暗腐败的生活的厌恶之感。表现了作者不愿同流合污,为保持完整的人格和高尚的情操而甘受田间生活的艰辛。作者陶渊明其实写的“归园田居”是自己理想的故居。
《归园田居》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其所以是如此,不仅在于每首诗分别从辞官场,聚亲朋,乐农事,访故旧,欢夜饮几个侧面描绘了诗人丰富充实的隐居生活,更重要的是,就其所抒发的感情而言,是以质性自然,乐在其中的情趣来贯穿这一组诗篇的。诗中虽有感情的动荡,转折,但那种欢愉,达观的明朗色彩是辉映全篇的。
其一
第一首诗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所谓“适俗韵”无非是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通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二句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看破官场后,执意离开,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和绝望。为全诗定下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人生常不得已。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步入仕途乃是通常的选择;作为一个熟读儒家经书、欲在社会中寻求成功的知识分子,也必须进入社会的权力组织;便是为了供养家小、维持较舒适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做官。所以不能不违逆自己的“韵”和“性”,奔波于官场。回头想起来,那是误入歧途,误入了束缚人性而又肮脏无聊的世俗之网。“一去三十年”,当是“十三年”之误。从陶渊明开始做官到最终归隐,正好是十三年。这一句看来不过是平实的纪述,但仔细体味,却有深意。诗人对田园,就像对一位情谊深厚的老朋友似地叹息道:“呵,这一别就是十三年了!”心中无限感慨,无限眷恋,但写来仍是隐藏不露。
“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守拙”回应“少无适俗韵”——因为不懂得钻营取巧,不如抱守自己的愚拙,无须勉强混迹于俗世;“归园田”回应“性本爱丘山”——既有此天性,便循此天性,使这人生自然舒展,得其所好。开始所写的冲突,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简笔的勾勒,以此显出主人生活的简朴。但虽无雕梁画栋之堂皇宏丽,却有
“暧暧远人村,依依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下子将这幅美好的田园画活起来了。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诗人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却写了极为平常的鸡鸣狗吠,因为这鸡犬之声相闻,才最富有农村环境的特征,和整个画面也最为和谐统一。隐隐之中,是否也渗透了《老子》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观念,那也难说。单从诗境本身来看,这二笔是不可缺少的。它恰当地表现出农村的生活气息,又丝毫不破坏那一片和平的意境,不会让你感到喧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杂是指尘俗杂事,虚室就是静室。既是做官,总不免有许多自己不愿干的蠢事,许多无聊应酬吧。如今可是全都摆脱了,在虚静的居所里生活得很悠闲。不过,最令作者愉快的,倒不在这悠闲,而在于从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又是指顺适本性、无所扭曲的生活。这两句再次同开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相呼应,同时又是点题之笔,揭示出《归园田居》的主旨。但这一呼应与点题,丝毫不觉勉强。全诗从对官场生活的强烈厌倦,写到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新生活的愉快,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这首诗最突出的是写景———描写园田风光运用白描手法远近景相交,有声有色;其次,诗中多处运用对偶句,如:“
其二
这首诗集中地描写了归田之后的日常生活与自适心境,诗意脉络清楚,结构次第有序。开头四句为本诗的首层,它从正面写“静”。在这四句中,诗人反复用“野外”、“穷巷”、“荆扉”、“虚室”来反复强调乡居的清贫,暗示出自己抱贫守志的高洁之心。叙说归隐郊野之后,罕与尘世往来,了却心头尘俗之想。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在“白日”大好的时光,可以自由地掩起柴门,把自己关在虚空安静的居室里,让那些往昔曾萦绕于心间令人烦恼的尘俗杂念,彻底断绝。那道虚掩的柴门,那间幽静的居室,已经把尘世的一切喧
下面四句为本诗的中层,着意描写田园生活的动态,继说与之交往者都是农夫,相谈的都是桑麻。与上层的静态相呼应,充满一种纯朴的动人氛围。
“时复
“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诗人也并非总是独坐“虚室”之中,他时常和乡邻们共话桑麻。然而,在诗人看来,与纯朴的农人披草来往,绝不同于官场应酬,不是他所厌恶的“人事”;一起谈论桑麻生长的情况,绝对不同于计较官场浮沉,不是他所厌恶的“杂言”。所以,不管是“披草共来往”,还是“但话桑麻长”,诗人与乡邻的关系显得那么友好淳厚。与充满了权诈虚伪的官场相比,这里人与人的关系是清澄明净的。
最后四句是本诗的末层,说明了作者此时心中亦乐亦忧的乃是作物与耕地。
“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庄稼一天天生长,开辟的荒土越来越多,令人喜悦。在这两句中,诗人已抛开了“士人”的身份,完全向着劳动人民的方向转化。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这句紧接上句,农民生怕自己的辛勤劳动,毁于一旦,心怀恐惧。然而,这里的一喜一惧,并非“尘想”杂念;相反,这单纯的喜惧,正反映着经历过乡居劳作的洗涤,诗人的心灵变得明澈了,感情变得淳朴了。
首中末三层内容前后紧密相连,层层向前推进,从而将个有静有动的整体田园生活,把个有乐有忧的诗人全部心境,活生生地展现了出来,归隐后的作者形象鲜亮亮地跃然于纸上。
质朴无华的语言、悠然自在的语调,叙述了乡居生活的日常片断,写出了乡村的幽静及自己心境的恬静。而在这一片“静”的境界中,流荡着一种古朴淳厚的情味。诗人在这里描绘的正是这么一个宁静谐美的理想天地。
其三
这首“种豆南山下”八句短章,在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四十个字的小空间里,表达出了深刻的思想内容,描写了诗人隐居之后躬耕劳动的情景。
这首诗共分为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反映了作者躬耕劳动的生活。暗用杨
“种豆南山下,苗盛豆苗稀”。此二句引用了杨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怜的劳动成果并没使诗人灰心丧气,牢骚满腹。这两句写出了他勤勤恳恳,乐此不疲地从清早到夜晚,躬身垄亩铲锄荒草的状貌。它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
后四句是本诗的第二层,抒写的则是作者经过生活的磨励和对社会与人生深刻思索之后,对真善美理想的执着追求和与现实社会污浊官场的决裂。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通过道窄草深,夕露沾衣的具体细节描绘,显示出了从事农业劳动的艰苦。诗人身体力行终日劳作在田野,所以他深深地体验到了农业劳动的艰辛,它绝不像那些脱离劳动的文人墨客所描写的那般轻松潇洒。但是作者仍不辞劳苦,继续坚持下去,正像他在《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中所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对于诗人来说,人生的道路只有两条任他选择:一条是出仕做官,有俸禄保证其生活,可是必须违心地与世俗同流合污;另一条是归隐田园,靠躬耕劳动维持生存,这样可以做到任性存真坚持操守。当他辞去彭泽县令解绶印归田之际,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宁可肉体受苦,也要保持心灵的纯洁,他坚决走上了归隐之路。为了不违背躬耕隐居的理想愿望,农活再苦再累也不惧,那么“夕露沾衣”就更不足为“惜”了。这种思想已经成了他心中牢不可破的坚定信念,这首诗结尾两句,可谓全篇的诗眼,一经它的点化,篇中醇厚的旨意便合盘现出。
在这首诗中陶渊明却勇敢地反对了传统观念,冲破了陈旧的精神枷锁,毅然地告别官场,辞去了彭泽县令,不做劳心治人的“君子”;决然地返回家园,心甘情愿地扛起了锄头,辛勤地躬耕垄亩,偏要做个劳力的“小人”。这等无畏的精神,美好的人格,高尚的境界,赢得了后世多少人的称赞、钦佩乃至效仿。
其四
只做了八十多天彭泽县令的陶渊明,已实在无法忍受官场的污浊与世俗的束缚,他坚决地辞官归隐,躬耕田园,且从此终身不再出仕。脱离仕途的那种轻松之感,返回自然的那种欣悦之情,还有清静的田园、淳朴的交往、躬耕的体验,使得这组诗成为杰出的田园诗章,也集中体现了陶渊明追求自由、安于清贫、隐逸山野、洁身自好、远离官场、超脱世俗的美好情操。
作者之所以毅然弃官归田,并在这组诗的第三首中表达了只求不违所愿而不惜劳苦耕作、夕露沾衣的决心,为的是复返自然,以求得人性的回归。这第四首诗的前四句写归田园后偕同子侄、信步所之的一次漫游。首句“久去山泽游”,是对这组诗首篇所写“误落尘网中”、“久在樊笼里”的回顾。次句“浪莽林野娱”,是“
陶诗大多即景就事,平铺直叙,在平淡中见深意、奇趣。这首诗也是一首平铺直叙之作。诗的第五到第八句“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
诗的第九到第十二句是全诗的第三段。前两句写作者问;后两句写薪者答。问话“此人皆焉如”与答话“死没无复余”,用语都极其简朴。而简朴的问话中蕴含作者对当前荒寂之景的无限怅惘、对原居此地之人的无限关切;简朴的答话则如实地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而在它的背后是一个引发古往今来无数哲人为之迷惘、思考并从各个角度寻求答案的人生问题。
诗的第十三到第十六句“一世异朝市,此语真不虚,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是最后一段,写作者听薪者回答后的所感。这四句诗参破、说尽了盛则有衰、生则有死这样一个无可逃避的事物规律和自然法则。诗句看似平平淡淡,而所包含的感情容量极大,所蕴藏的哲理意义极深;这正是所谓厚积而薄发,也是陶诗的难以企及之处。读陶诗,正应从中看到他内心的境界、智慧的灵光,及其对世事、人生的了悟。
有些赏
其五
这首“怅恨独策还”是《归园田居》组诗的第五篇。它以一天耕作完毕之后,回家的路上和到家之后的活动做为描写对象,来反映“归园田居”后的另一个生活侧面。
全诗可分做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集中地描绘了还家路上的情景。
“怅恨独策还,崎岖历
“山涧清且浅,可以
最后六句为第二层,全力叙述归家之后的一些活动。
“
“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不知不觉间“日入室中暗”,日落西山,室内暗然,于是索兴燃起根根荆草权当明烛。此句看似寒酸却将诗人的潇洒自如,自得其乐表现出来。
“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欢快之情涌满心头,在“欢”字下着一“来”字,自然传神。黄文焕便又称“‘来’字下得奇”。此情此景,引得诗人竞怨起“夕”时短暂,兴致难尽。那就索性不理时间的早晚,尽情畅饮。“已复至天旭”,直至旭日渐升天已放亮,方肯做罢,以寄其高远之志,抒其胸中超然之情。
此篇在组诗中,取材独特,既非描绘田园风光,亦非陈述劳动状况,而是以傍晚直至天明的一段时间里的活动为题材,相当于今天所谓“八小时以外”的业余生活为内容,来表达他于田园居中欣然自得的生活情境。其视角新颖,另辟一境,与其他四首连读,可以见出组诗实乃全面深刻地再现出陶渊明辞官归隐初期的生活情景及其心路历程。
其六
“种苗在东皋,苗生满阡陌。”“东皋”,此指东边的高地,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东皋”、“西畴”。“阡陌”,原本田界,此泛指田地。这两句叙事,显得很随意,是说在东皋种苗,长势如何如何。但就在随意的话语中,显出了一种满意的心情,他说这话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虽有荷锄倦,浊酒聊自适。”陶诗中有“带月荷锄归”,“浊酒”云云是常见的语句。看来他对“荷锄”并不感到是多大的重负,差不多习惯了。“日暮巾柴车,路暗光已夕。”“巾柴车”,意谓驾着车子,《归去来兮辞》也有“或巾柴车”的句子。这两句写得很自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农家的生活本来就是如此自然。“归人望烟火,稚子候檐隙。”“归人”,是作者自指。《归去来兮辞》有“稚子候门”的话。等着他的就是那么一个温暖的“归宿”,此时他的倦意会在无形中消释了。这四句写暮归,真是生动如画,画面浮动着一层安恬的、醉人的气氛。这就是陶渊明“田居”的一天,这一天过得如此充实、惬意。
“问君亦何为?百年会有役。”这是设问,自问自答,如同陶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句式。这与陶诗“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意思相似,表示了对劳动的重视。“但愿桑麻成,蚕月得纺绩。”桑麻兴旺,蚕事顺遂,这是他的生活理想,正如陶诗所写:“耕织称其用,过此奚所须?”下面写道:“素心正如此,开径望三益。”“素心”,也就是上面所说的心愿。“三益”,用《论语》语。后面这一段通过设问,揭示陶渊明劳动的体验、田居的用心,很是符合陶渊明的实际。
这首诗可以说是达到了貌合神似的地步,它,苏轼也将它当作陶诗来奉和,
今《文选·江淹拟古三十首》收有这首诗,长期被当作《归园田居》的第六首。宋代大文豪苏轼就以此为陶诗,还特举“日暮”以下四句赞扬之,且写了《和陶归园田居六首》。而后世诸家以为此诗非陶渊明所作,当是江淹所作的拟陶诗。
《归园田居·少无适俗韵》抒发了诗人归田后的欢悦心情,表现了诗人摆脱官场羁绊后的闲情逸趣。下面我们再作进一步的赏析。
归园田居·其一
作者: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⑴,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⑵,一去三十年。
羁鸟⑶恋旧林,池鱼思故渊⑷。
开荒南野际⑸,守拙归园田⑹。
方宅十余亩⑺,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⑻,桃李罗堂前⑼。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⑽。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⑾。
户庭无尘杂⑿,虚室有余闲⒀。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⒁。
【注释】
1少:指少年时代。
1适俗:适应世俗。韵:情调、风度。
2尘网:指尘世,官府生活污浊而又拘束,犹如网罗。这里指仕途。
3羁鸟:笼中之鸟。池鱼:池塘之鱼。鸟恋旧林、鱼思故渊,借喻自己怀恋旧居。
4南野:一本作南亩。际:间。
5守拙:守正不阿。潘岳《闲居赋序》有“巧官”“拙官”二词,巧官即善于钻营,拙官即一些守正不阿的人。守拙的含义即守正不阿。
6方:读作“旁”。这句是说住宅周围有土地十余亩。
7荫:荫蔽。
8罗:罗列。
9暧暧:暗淡的样子。
10依:轻柔的样子。墟里:村落。
11这两句全是化用汉乐府《鸡鸣》篇的“鸡鸣高树颠,犬吠深宫中”之意。
12户庭:门庭。尘杂:尘俗杂事。
13虚室:闲静的屋子。余闲:闲暇。
14樊:栅栏。樊笼:蓄鸟工具,这里比喻仕途。返自然:指归耕园田。这两句是说自己像笼中的鸟一样,重返大自然,获得自由。
【翻译】
从小没有投合世俗的气质,性格本来爱好山野。错误地陷落在人世的罗网中,一去就是三十年。关在笼中的鸟儿依恋居住过的树林,养在池中的鱼儿思念生活过的深潭。到南边的原野里去开荒,依着愚拙的心性回家耕种田园。住宅四周有十多亩地,茅草房子有八、九间。
榆树、柳树遮掩着后檐,桃树、李树罗列在堂前。远远的住人村落依稀可见,树落上的炊烟随风轻柔地飘扬。狗在深巷里叫,鸡在桑树顶鸣。门庭里没有世俗琐杂的事情烦扰,空房中有的是空闲的时间。长久地困在笼子里面,现在总算又能够返回到大自然了。
【解题】
《归园田居》选自《陶渊明集》。陶渊明于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十一月,因不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去彭泽令归隐,其时四十一岁。《归园田居》大约作于归隐的次年。这组诗共五首,这里选的是第一首。陶渊明所写的大量歌颂田园生活的抒情诗,表达了对黑暗社会的憎恶和对田园生活的热爱。
【注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适俗:适应世俗。动宾短语作“韵”的定语。韵:指气质,性格、情趣等。性:生性,性格。本:本来,副词。.丘山:这里指山林。○以追述往事开篇,言自己从小就厌恶世俗官场,本性喜爱大自然,体现出诗人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风亮节。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尘网:尘世的罗网,指官场。官场生活污浊而又拘束,犹如罗网。去:离开,指离别故园的丘山。三十年:应作“十三年”,陶渊明自太元十八年(393)初做江州祭酒,到熙义之年(405)辞去彭泽令归田,刚好过了十三年。○写诗人对以往误入仕途的深刻反省。“尘网”一词,是首句“俗”的具体化。诗人将官场斥为 “尘网”,见其憎恨之情。“三十年”,极言时间之长,加重了“误”的份量,见其追悔莫及的心情。以上为一层,写自己的本性与误落“尘网”的矛盾。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羁鸟:关在笼里的鸟。羁,束缚。旧林:过去栖息的山林。池鱼:被捕捞来放养在池里的鱼。故渊:过去生活的深潭。这两句的“恋”与“思”“旧”与“故”均为互文。○承前叙诗人误落官场“尘网”,意如“羁鸟”“池鱼”,得不到自由,于是思恋“旧林”“深渊”渴望回到大自然的怀抱,见其急切思归田园的心情。诗以 “羁鸟”“池鱼”作比,贴切形象,既与前面的“尘网”呼应,又为后文的“樊笼”伏笔。
开荒南野际,守拙(zhuó)归田园。 南野:一作“南亩”,泛指田野。际:间。守拙:安守愚拙的本性。拙,指不善于在官场逢迎取巧。“守拙”句是说自己宁愿抱守愚拙的:性归隐田园,而不愿混迹在巧弄机谋的仕途之中。○叙诗,现在终于离开仕途归耕田园,流露出无限的欣愉之情。“守拙”一词,与诗的开头两句呼应,既是对“俗”的尖锐讽与否定,又是返朴归真“爱丘山”本性的再现。以上为层,写自己归耕田园的决心。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方宅:住宅周围方,旁,周围。宅,住宅。○写诗人归隐后,只有微薄的产业,简陋的家室,表现了诗人淳朴的生活,淡泊而又舒畅的心境。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荫:树荫,引申为遮蔽,荫蔽。罗:罗列,排列。○写诗人田居的环境。屋后榆柳,相互掩映,凝绿于夏,堂前桃李,列植成行,争艳于春,令人逸兴遄飞,心驰神往。
暧(ài)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暖暧:模糊不清隐约可见的样子。远人村:远处的村庄。村庄是人聚居的地方,所以称“人村”。依依:轻柔的样子。墟里:村落。烟:指炊烟。○写远望之景,静中寓动,一切都呈现出安宁、柔和的情调。“暖暖”一词,写出了轻烟淡雾迷漫飘忽下,乡村似隐似现的杳远景象,极富诗意。“依依”一词,画出了炊烟袅袅中的村落的安闲景象,与诗人悠然自得的心境完全契合。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是主谓倒装的句子,还原过来是“远人村暖暖,墟里烟依依”。这种主谓倒装句是诗词中常见的特殊句式。这种倒装与诗句的节奏、押韵都有关系。从节奏方面看,“暖暖——远——人村”,节奏是二一二,。读起来顺口;还原为“远——人村——暧暖”,节奏是一二二,就读不顺畅了。从押韵方面说,如不倒装,“依”字押不上韵;倒装以使“烟”成为韵脚,就能同上文的“田”“间”“前”等相押了。由于诗人们常用这种例装句,它也就成为了旧体诗的特殊句式之一,并从而形成一种特殊的风味。运用得恰当,句子的诗味似乎更浓一些。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颠:本义是头顶,引申为泛指顶部。○写近听之景,以动显静。“狗吠”“鸡鸣”都衬出了田居的宁静和诗人怡然自得的心境。以上为三层,写田园生活的情景。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户庭:门庭,门户和庭院。尘杂:尘俗杂事。虚室:虚静的内室,陈设简单而安静的屋子。这两句说,归田以后,因无世俗杂务的纠缠,闲暇的对间就显得多了。○隐居家中,无世俗杂务烦扰,自然清静。
久在樊(fán)笼里,复得返自然。 樊笼:关鸟兽的笼子。这里比喻仕途。复:又,副词。得:能,助动词。返自然:回到大自然,指归耕田园。这两句是说,辞官归田,有如长期关在笼中的鸟兽又重返大自然一样;○用一比喻,其欣喜舒畅之情,溢于言表。“樊笼”句与前面的“羁鸟”“池鱼”遥相呼应;“复得”句与诗首二句相绾合。全诗章法,转承起伏,变化多端,前后勾连,一脉相通。以上为四层,写重返自然的感受,是全诗的总结。
【译文】
从小没有适应世俗的习性,生性本来热爱田园和丘山。
违背本心误入仕途罗网,一别故园屈指一十三年。
笼中的鸟儿眷恋着旧林,池中的鱼儿思念着故渊。
如今在故乡山野开荒种地,安守愚拙的本性返回田园。
住宅周围有土地十余亩,简陋的茅屋盖上八九间。
榆柳成荫遮蔽着后面屋檐,桃李争妍罗列在厅堂面前。
远处的村庄望中隐约可见,村子里家家升起袅袅炊烟。
狗吠在深深的里巷之中,鸡鸣在宅旁的桑树之颠。
田家的.门庭没有尘俗杂事,简朴的屋里多么安静清闲。
象鸟儿长期被关左樊笼里,如今又展翅飞回到大自然。
【赏析】
第一首诗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所谓“适俗韵”无非是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通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二句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看破官场后,执意离开,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和绝望。为全诗定下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人生常不得已。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步入仕途乃是通常的选择;作为一个熟读儒家经书、欲在社会中寻求成功的知识分子,也必须进入社会的权力组织;便是为了供养家小、维持较舒适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做官。所以不能不违逆自己的“韵”和“性”,奔波于官场。回头想起来,那是误入歧途,误入了束缚人性而又肮脏无聊的世俗之网。“一去三十年”,当是“十三年”之误。从陶渊明开始做官到最终归隐,正好是十三年。这一句看来不过是平实的纪述,但仔细体味,却有深意。诗人对田园,就像对一位情谊深厚的老朋友似地叹息道:“呵,这一别就是十三年了!”心中无限感慨,无限眷恋,但写来仍是隐藏不露。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虽是“误入尘网”,却是情性未移。这两句集中描写做官时的心情,从上文转接下来,语气顺畅,毫无阻隔。因为连用两个相似的比喻,又是对仗句式,便强化了厌倦旧生活、向往新生活的情绪。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守拙”回应“少无适俗韵”——因为不懂得钻营取巧,不如抱守自己的愚拙,无须勉强混迹于俗世;“归园田”回应“性本爱丘山”——既有此天性,便循此天性,使这人生自然舒展,得其所好。开始所写的冲突,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简笔的勾勒,以此显出主人生活的简朴。但虽无雕梁画栋之堂皇宏丽,却有榆树柳树的绿荫笼罩于屋后,桃花李花竞艳于堂前,素淡与绚丽交掩成趣。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暧暧,是模糊不清的样子,村落相隔很远,所以显得模糊,就像国画家画远景时,往往也是淡淡勾上几笔水墨一样。依依,形容炊烟轻柔而缓慢地向上飘升。这两句所描写的景致,给人以平静安详的感觉,好像这世界不受任何力量的干扰。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下子将这幅美好的田园画活起来了。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诗人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却写了极为平常的鸡鸣狗吠,因为这鸡犬之声相闻,才最富有农村环境的特征,和整个画面也最为和谐统一。隐隐之中,是否也渗透了《老子》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观念,那也难说。单从诗境本身来看,这二笔是不可缺少的。它恰当地表现出农村的生活气息,又丝毫不破坏那一片和平的意境,不会让你感到喧嚣和烦躁。以此比较王籍的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种为人传诵的所谓 “以动写静”的笔法,未免太强调、太吃力。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杂是指尘俗杂事,虚室就是静室。既是做官,总不免有许多自己不愿干的蠢事,许多无聊应酬吧。如今可是全都摆脱了,在虚静的居所里生活得很悠闲。不过,最令作者愉快的,倒不在这悠闲,而在于从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又是指顺适本性、无所扭曲的生活。这两句再次同开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相呼应,同时又是点题之笔,揭示出《归园田居》的主旨。但这一呼应与点题,丝毫不觉勉强。全诗从对官场生活的强烈厌倦,写到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新生活的愉快,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这首诗最突出的是写景———描写园田风光运用白描手法远近景相交,有声有色;其次,诗中多处运用对偶句,如:“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还有对比手法的运用,将“尘网”“樊笼”与“园田居”对比,从而突出诗人对官场的厌恶、对自然的热爱;再有语言明白清新,几如白话,质朴无华。总之,陶渊明的这首诗不论是思想内容上,还是艺术色彩上都令心静如水之君无不折服。
拓展阅读:陶渊明生平简介
陶渊明(约376~427),字元亮,自号“五柳先生”,晚年更名“潜”,卒后友人私谥“靖节征士”,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出生于一个衰落的世家,生活在晋宋易代之际。父亲早死,因家贫,曾做过几年的官,却因“质性自然”,不愿“以心为形役”、不肯“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而解绶去职,过起了躬耕自足的田园生活。自小体弱多病,曾作《五柳先生传》以自况,称自己“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然而“家贫,不能常得”;日子虽然过得很艰苦(见“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他却能安贫乐道,忘怀得失。“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六十岁左右去世。深受后世文人骚客推崇,欧阳文忠公甚至认为“两晋无文章,惟《归去来兮》(即《归去来兮辞》)而已” ;在中国诗人享有很崇高的地位,朱光潜先生认为:可以和他比拟的,前只有屈原,后只有杜甫。
陶渊明的时代是在典午大乱之后,正当刘裕篡晋的时候。他生在一个衰落的世家,是否是陶侃(东晋开国元勋,军功显著,官至大司马)的后人固有问题,但至少是他的近房裔孙;祖父做过太守;他的父亲似乎早就在家居闲(据《命子》诗,安城太守之说似不确。他序他的先世都提到官职,而到其父时只有“淡焉虚止,寄迹风云,冥兹愠喜”数语)。母亲是当时名士孟嘉的女儿。他还有一个庶母,弟敬远和程氏妹都是庶出。他的父亲和庶母都早死,生母似活得久些。弟妹也都早死,留有侄儿靠他抚养。原配夫人在他三十岁左右死去,续弦翟氏,帮他做农家操作。
陶渊明有五个儿子,似还有“弱女”,不同母;在中年遭了几次丧事,还遭了一次火,家庭负担很不轻,算是穷了一生。从早年就爱生病,一直病到老。他死时才五十余岁(旧传渊明享年六十三,吴汝纶定为五十一,梁启超定为五十六,古直定为五十二,从作品的内证看,五十一二之说较胜)。
当时一般社会情形很不景气,他住在江西浔阳柴桑,和一般衰乱时代的多数乡下读书人一样,主要靠种田过活,境况非常窘迫,人口又多,收入不能维持极简单的生活。迫于饥寒,只得放下犁头去求官。他的第一任官是京口镇军参军,那是他才二十三岁左右(晋隆安三年),两年后,奉使到江陵;同年冬天,母亲去世,他居了两年忧,到了二十八岁那年,又起来做建威参军,第二年三月奉使入都,八月补彭泽县令,冬十一月就因为不高兴束带见督邮,解印绶归田。
总计起来,陶渊明做官的时间前后不过六年,以后再也没有出来做官。 从二十九岁弃官,到他五十一岁死,二十余年中,他都在家乡种田,生活极苦,虽偶得朋友资助,还是有挨饿乞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