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中虎妞的外貌描写
虎妞在小说中兼有双重身份:车厂主刘四的女儿,人力车夫祥子的妻子。
1、这似乎是矛盾的两面兼于一身,使虎妞的性格呈现出二重性:一方面,她沾染了剥削阶级家庭传给她的好逸恶劳,善玩心计和市侩习气,她缺乏教养,粗俗刁泼;另一方面,她被父亲出于私心而延宕了青春,心中颇有结怨。
2、她对爱情与幸福的追求长期被压抑,身受封建剥削家庭的损害,心理也因之变态,虎妞是刘四的另一种压迫对象和牺牲品yk。在她有祥子的婚姻问题上,她并不是真的甘心做一辈子车夫的老婆,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企图把祥子也拉上她生活理想的轨道。
3、当然,虎妞对于祥子,也不能说是没有一些感情。祥子也得到她的关心——一种虎妞式的、近乎粗野的“疼爱”;而更多的,是她那种畸形的、祥子所接受不了的性的纠缠与索取,这是完全从她自身的需要出发,甚至也可以说,就是对祥子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摧残,她害了祥子yk。不合理的社会和剥削家庭造成了她的不幸,而她介入祥子的生活,又造成了祥子身心崩溃的悲剧结局。虎妞是祥子向上进取的阻力和障碍,是导致祥子走向堕落的外在原因之一。
虎妞形象介绍
虎妞——泼辣而有心计的中年妇女,生就一副男儿性格,很会打理事物,将人和车场管理的井井有条。颇有心计的她安排好了一场骗局,却没料到早早的'被父亲——刘四爷——拆穿,但他还是骗取祥子和她结了婚,但却没料到父亲会狠心抛下她不管,卖了厂子到外地去了。最终由于她的好吃懒做引起难产而死去了,她的一切结局都是又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算来算去结果把自己的命也算了进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像虎妞那样搭进了一条命还得不到个好名声,人死了也没人同情,看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好。
我眼中的虎妞确是个让人怜惜,同情,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市民阶级底层女性。老舍笔下的虎妞泼辣,不讲仁义,粗俗凶悍,血肉分明、活力四射,但敢爱敢恨,勇于争取自己的爱情。
虎妞在人力车场长大,父亲曾是个地痞式人物。在这种环境下养成了她粗俗刁泼的性格。车夫中要是有谁敢跟她棱棱眼,她至少得对街骂半天。她强悍,有能力帮父亲管理厂子。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是可悲的。男人们没有把她当女人看,甚至于她父亲也因这点而存私心不想把她嫁出去。可以说,在她父亲的压制下,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少女的青春,失去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这几乎导致了她有点变态式的情爱观。虎妞与祥子结婚后,她父亲就和她断绝了关系。因此,在她父亲那里,她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虎妞对祥子的爱是执着的,而祥子又是怎么对虎妞的呢。祥子不喜欢虎妞,虎妞在他眼里是“她也是既旧又新的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姑娘,也是娘们;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凶恶的走兽!”“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祥子眼里的虎妞没有一点可爱之处,有的全是霸道与野蛮。虎妞为了抓住祥子,除了假装怀孕骗祥子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用尽一切办法乞求着爱情,抢夺着爱情。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她从来没有过而一直渴望着的爱情。
虎妞的死也让人可怜。一个在当时来说算得上有点威望的人和车厂的老板的女儿,却因没钱请医生而难产死去。她虽不愿过清苦的生活,不愿永远当拉车夫的妻子。可是她对祥子的爱是真的,否则她不会愿意放弃父亲的遗产而跟了祥子。当小福子跟祥子说:“医生来一趟是十块钱,只是看看,并不管接生。接生是二十块。要是难产的话,得到医院去,那就得几十块。”祥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等着该死的就死”。这就是虎妞的爱情换来的结果!
小福子是不幸的,而与虎妞相比,似乎虎妞有比她更不幸的地方。虎妞老,丑,老舍给她的画像是“像个黑塔,怪吓人的”。她不符合男性的审美标准,所以祥子不喜欢她。而小福子虽然瘦小,但勤劳,温柔体贴,忍受着生活的艰辛但仍要强的活着,有女性魅力,这是祥子后来喜欢她的原因。虎妞的长的不幸就是她天生的不幸。小福子跟过官人,为了养活弟弟而不得去出卖自己的肉体,可是虎妞对此却羡慕,甚至于嫉妒。虎妞的有点变态的心理也正显现出她的可悲。
虎妞是孤独的。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父亲就卖了厂子拿着钱走了;虽和祥子结了婚却没有得到他的真正的爱;在院子里,她看不起其他人,所以从不答理人;她和小福子走的近,可是她们却不是真正的朋友,她只是对小福子某些方面,经历的一种艳羡。
虎妞是个有个性的姑娘,祥子恨她,怕她。她粗野,她泼辣,她工于心计。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她的爱情,得到祥子的爱。可是做了那么多以后,她得到了什么?除了祥子对她的恨和怕,还有怀着祥子的孩子痛苦的死去她好像什么也没得到。所以,虎妞是可怜的,是可悲的,是值得人同情的。她的一生也是悲剧性的一生。
长篇小说《骆驼祥子》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老舍的代表作,作品真实反映了旧中国城市底层人民的苦难生活。小说以城市贫民为主要描写对象,成功塑造了一系列的典型形象:祥子执着老实、虎妞蛮横泼辣、刘四爷苛刻自私、小福子的潦倒无奈、高妈的精明投机、曹先生富有正直正义感等等。这些人物形象在深化作品主题、反映社会现实方面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虎妞这一人物形象,文章着墨不多,却力透纸背。下面试对《骆驼祥子》中虎妞这一人物形象作一粗浅探
一、虎妞的性格特征
虎妞是老舍的小说《骆驼祥子》中成功塑造的典型形象之一。她在小说中兼有双重身份:车厂主刘四的女儿,人力车夫祥子的妻子。这似乎是矛盾的两面兼于一身,使她的性格具有二重性。
1、粗俗而又丑陋的虎妞
通览全文,虎妞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丑”,“丑女”就是虎妞的代名词。虎妞之所以称之为虎妞,不仅是因为她长的虎头虎脑,和别人对话还时不时“露出两个越老越结实的虎牙”,“吓住了男人”,而且有时她“象人,又象什么凶恶的走兽”。老舍先生在作品中多处运用“走兽”来形容虎妞。如在写虎妞去曹先生家找祥子这个情节时,就曾把虎妞描写成一只尖嘴的狐狸:“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的,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在写祥子从曹家回来时,又把虎妞描绘成拔去毛的冻鸡:“头发
在中国旧社会,一个女子的生存基础就是美貌和贤淑的品德。虎妞从小没有母亲的教育,跟着流氓父亲生活在车场,在清一色的男性世界中长大,耳闻目睹的是车夫的辛苦劳作和车夫的粗俗,耳濡目染,她也浑身沾染了许多社会上的不良习气,不知道女孩子应有的品行。作为女性,她又老又丑、又黑又粗,她已没有了取悦于男性的外在资本。在男人们的眼睛里, 她不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要求。虎妞是个性格粗俗的、酒也能喝四两的男人化了的女人。
2、蛮横而又泼辣的虎妞
虎妞不但外表长得“虎头虎脑”,做起事来更像一只“母老虎”:蛮横、泼辣,直来直去,口无遮拦,从不拐弯抹角,一切都挂在嘴上、堆在脸上,连打人都是明着干,给人一种“悍妇”形象。
虎妞一出场就让人领略了她的泼辣性格。祥子从兵营里逃出来再次回到人和车厂时,虎妞一见到祥子,两眼就发光,放下筷子扯着粗
如果说虎妞对祥子表现出泼辣中夹杂着喜欢、爱抚和亲昵,那么虎妞对别人的泼辣却又是另外一种风味了——完全是一种“悍妇、泼妇”形象。刘四寿庆时,虎妞与父亲的那场舌战的中心内容是虎妞与祥子的婚事。两人强悍泼辣的性格一触即发,矛盾很快趋于白热化。刘四指着祥子对女儿吼道:“你甭看着我办事,你眼儿热!看见?我早就全看见了,哼!”虎妞丝毫不让:“今儿个都说清了也好,就打算是这么笔账儿吧,你怎样呢?”当刘四喊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要赶祥子走时,虎妞便一横到底,索性将最后招数用上了:“干脆说了吧,我已经有了,祥子的!他上哪儿我也上哪儿!你是把我给他呢?还是把我们俩一齐赶出去?听你一句话!”两个都不服软的本性,又促使他们继续斗气进而撕破了脸皮。刘四竟然骂自己女儿“呸!好不要脸!”虎妞居然也能骂出“你六十九了,白活!”紧接着,刘四也耍性子,断然宣布断绝父女关系。虎妞则更显她的泼辣劲,一跺脚,扬言自己嫁自己,并反问刘四:“我卷起铺盖一走,你给我多少钱?”在一片谩骂声中,虎妞任性泼妇形象跃然纸上。
3、精明而又自私的虎妞
虎妞是精明能干的,人和车厂在她的管理下,生意兴隆。虎妞在未出场前,老舍就对她作了一番介绍:“帮助父亲办事是把好手”,“刘四爷打外,虎妞打内,父女把人和车厂治理得铁桶一般。”足见她有过人的精明之处,不精明自私,不可能把车厂治理得铁桶一般。正所谓“有虎父必有虎女”啊!
精明的虎妞为了骗取与祥子的婚姻,所用伎俩在今天看来还不为过时。两人一见面,虎妞便先声夺人,呵斥埋怨,积极争取主动,后又故意将垫了枕头的肚子努了些出来,低柔地叫了声“祥子”并且凑过去告诉他“我有啦!”老实的祥子怎么办?他早已晕头转向、走投无路了,只能听任虎妞的摆弄了。为了征得老爷子同意和祥子的婚事,虎妞颇费心机,决定在刘四爷六十寿庆时,她让祥子去她家帮忙,着力讨好老爷子,想趁老爷子高兴时再向其摊牌。然而当这一招不灵时,索性跟父亲顶着干。她不是盲目地和父亲争吵,她知道人和车厂没有她不行,老爷子离开她车厂是经营不下去的。她觉得她与老爷子吵架是胜券在握,只是她没料到刘四爷是铁了心的反对,刘四宁肯把钱乱花掉,把女儿葬送掉,也决不便宜这个臭拉车的!但虎妞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为父亲已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而父亲从来没有为她自己想着过,现在自己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同时自己的老、丑及所处的地位无时无刻不在催促自己赶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可以依赖的、并能掌握而且靠得住的男人。她选择了祥子,离开了父亲。这足以让我们看出虎妞的精明之处。
虎妞找上祥子,并不甘心“作一辈子车夫的老婆”,她根本就瞧不起车夫这个行当。虎妞与祥子婚后第二天,他们商量今后怎么办。木讷的祥子问道:“你有多少钱?”自私的虎妞反应却是:“是不是?我就知道你问这个嘛!你不是娶
4、变态狂的虎妞
在虎妞与祥子的关系中,我们虽然能看到虎妞追求祥子耍弄了小手段,甚至有时行为可以称得上恶劣的,但也是迫不得已的, 因为她的幸福只能由她自己去争取,这是她的无奈。我们不得不承认她对祥子爱是真诚而专一的。尽管虎妞所追求的还谈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顶多只能算作是一种生理上的要求,但由于特殊的家庭生活环境而长期遭受性压抑,因而产生了性变态心理和生理倾向,但这我们是可以理解的。老舍先生在作品中反复写到婚后的祥子身体明显衰弱,祥子为了躲避虎妞的纠缠时,时至深夜不敢回家而在街上徘徊。虎妞在与小福子谈心时,虎妞对小福子看过春宫和小福子与那军官床第之事特别艳羡不已,虎妞竟有这样的感受:“在她,这是蹂
虎妞产生的这种变态心理,是由于刘四爷从不过问她的婚姻,甚至反对别人来提亲。自私刘四爷根本不把虎妞当女儿看待,硬将她
二、虎妞形象的美学价值
虎妞生活在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的中国,当时仍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虎妞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具有两种不同的阶级地位和复杂的思想意识。
1、虎妞既是剥削者,又是剥削制度的牺牲品。
刘四和虎妞都极少文化,虎妞不可能如某些资产阶级新式妇女般从家庭以外汲取精神力量,公然亮出背叛阶级和家庭的旗帜,她极其自然并且十分自愿地维护父亲开创的基业,成为剥削阶级的一员。小说没有虎妞直接施展剥削手段的描述,但刘四红脸白脸换着唱,对付摆弄穷人的天才,虎妞耳濡目染,肯定继承了不少。至于刘四一会儿以“白住”笼络车夫,一会儿把人破水壶似地扔出去,虎妞更脱不了干系。虎妞与人和厂的车夫之间存在着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她的身上,当然沾满了车夫们的血和汗。她是剥削者,吃人者,她同刘四们一起造成了那个时代的苦难。理所当然,我们应该把虎妞划入剥削阶级营垒之中。
但是,虎妞不同于刘四之类典型的剥削者,她不能选择时代,不能选择家庭,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她在吃人的同时被吃,她是那个时代的卫道士,又成为那个时代的牺牲,只是她的被吃与牺牲较之下层平民有所不同罢了。虎妞的道路在出生之时即已确定,她只能成为封建式家庭经济的一员,成为刘四的工具。作为工具,她不能萌生独立的意志和自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虎妞三十七、八了,还待字闺中,以中国传统文化观念而论,实在是不幸。而这悖逆常情的根源,恰在于刘四的贪欲使其不惜牺牲女儿的青春和幸福。虎妞“是这么有用,他实在不愿她出嫁”,尽管刘四因为这点私心觉得有点对不住虎妞,并因此有点怕她,可是权衡利弊,还是宁愿虎妞一天天老下去。不难看出,祈
如上所述,虎妞的阶级地位是不稳固的,人和厂打内的女老板与穷车夫的老婆决不可同日而语。虎妞离开人和车厂并不是出于同原先阶级决裂的自觉意识,她赌气,并且随时准备回去。没想到,那扇门很快关上了,她的任性改变了自己,使得自己地位迅速滑落。但是,事实是,虎妞到底离开了原先的生活,离开了原先的阶级,她几乎称得上无产者了。尽管这一过程相当短促,她的思想、感情以及生活方式还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此说来,即使在人和车厂中,虎妞的身份也是双重的,并且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虎妞未必存着向上爬的愿望,她走的倒是一条向下滑的坡道。虎妞性格的复杂性与上述因素不无关系。这也使得虎妞在可憎之外有几分可爱。
2、虎妞既是高傲的“贵族”,又是善良的“穷人”。
虎妞的阶级地位和经历,使她沾染了不少剥削阶级的恶习和偏见,她的灵魂深处深深打着她出身的那个阶级的烙印。虎妞
不过,虎妞对劳动阶级的
虎妞喜欢祥子,善待祥子,甚至激生出“爱情”,她不让祥子拉车,却委身于拉车的祥子。怎样解释这种现象呢?当然虎妞在爱情生活上长期受压,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她追求异性的强烈愿望,况且,以她的模样和年纪,实在不易找到如祥子般理想的人。不过,以刘家的财力和在场面上的势力,虎妞尚不至于沦落如此。回顾小说中虎妞与祥子关系的发展,可以看到,“感情”的因素起了十分明显的作用。感情,加上泼辣、爽快、不拘小节,使虎妞爱情的天平倒向了祥子。虎妞讲实惠,以“我”为核心衡量利益关系,这是她那个阶级的.典型特征,但虎妞还没有被极端利已主义的
如果说“感情”维系着虎妞与祥子的关系,那么虎妞与小福子之间却是另一种状况。小福子毕竟不是虎妞,她得给两个弟弟找饭吃,得出卖自己。虎妞欣赏小福子的痛苦,愿意帮她的忙,借给她房子用,拿出资本教她打扮。自然,虎妞“成全”小福子不仅仅看在朋友面上,利已主义仍然顽固地支配着她。在虎妞的心里小福子是她的朋友。她的利已是真实的,她的帮助也是真实的。否则,她没有必要承担道义上的牺牲。虎妞的帮助是小福子得到的唯一帮助,藉此,小福子暂时摆脱了危机。当虎妞停止帮助时,小福子很快陷入欲生不能,欲死不成的窘境。虎妞不理解小福子,却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以虎妞的身份,能和这么个“下贱”女人搅在一起,没有点离经叛道的味道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看到,虎妞意识中,高低贵贱的界限多么苛刻,又多么混乱,有时,表现得又多么淡漠。
虎妞是《骆驼祥子》中一个融丑与美共存的审美形象,在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老舍对于文化赋予人物特定性格的迹象,但同时也对虎妞的悲剧命运深表同情。虎妞的命运是悲惨的,她是一个城市悲剧女性的形象,她大胆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可她与祥子的婚姻却是悲剧,这也是造成她的命运悲剧重要的一个方面。
三、结束语
虎妞最终悲惨地走完了她的一生,她生命中遇到的两个男人实质上是对不住她的。作品深刻揭露出父亲刘四这类半殖民地社会地痞恶
1.他不明白虎姑娘是怎么回事。她已早不是处女,祥子在几点钟前才知道。他一向很敬重她,而且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虽然她对大家很随便爽快,可是大家没在背地里讲论过她;即使车夫中有说她坏话的,也是说她厉害,没有别的。
2.虎姑娘屋中的灯还亮着呢。一见这个灯亮,祥子猛的木在那里。
立了好久,他决定进去见她;告诉她他又找到了包月;把这两天的车份儿交上;要出他的储蓄;从此一刀两断——这自然不便明说,她总会明白的。
他进去先把车放好,而后回来大着胆叫了声刘姑娘。
“进来!”
他推开门,她正在床上斜着呢,穿着平常的衣裤,赤着脚。依旧斜着身,她说:“怎样?吃出甜头来了是怎着?”
祥子的脸红得象生小孩时送人的鸡蛋。楞了半天,他迟迟顿顿的说:“我又找好了事,后天上工。人家自己有车……”
她把话接了过来:“你这小子不懂好歹!”她坐起来,半笑半恼的指着他:“这儿有你的吃,有你的穿;非去出臭汗不过瘾是怎着?老头子管不了我,我不能守一辈女儿寡!就是老头子真犯牛脖子,我手里也有俩体己,咱俩也能弄上两三辆车,一天进个块儿八毛的,不比你成天满街跑臭腿去强?我哪点不好?除了我比你大一点,也大不了多少!我可是能护着你,疼你呢!”
“我愿意去拉车!”祥子找不到别的辩驳。
“地道窝窝头脑袋!你先坐下,咬不着你!”她说完,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
祥子青筋蹦跳的坐下。“我那点钱呢?”
“老头子手里呢;丢不了,甭害怕;你还别跟他要,你知道他的脾气?够买车的数儿,你再要,一个小子儿也短不了你的;现在要,他要不骂出你的魂来才怪!他对你不错!丢不了,短一个我赔你俩!你个乡下脑颏!别让我损你啦!”
祥子又没的说了,低着头掏了半天,把两天的车租掏出来,放在桌上:“两天的。”临时想起来:“今儿个就算交车,明儿个我歇一天。”他心中一点也不想歇息一天;不过,这样显着干脆;交了车,以后再也不住人和厂。
虎姑娘过来,把钱抓在手中,往他的衣袋里塞:“这两天连车带人都白送了!你这小子有点运气!别忘恩负义就得了!”说完,她一转身把门倒锁上。
3.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看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束。她咽了口吐沫,把复杂的神气与情感似乎镇压下去,拿出点由刘四爷得来的外场劲儿,半恼半笑,假装不甚在乎的样子打了句哈哈:
“你可倒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啊!”她的嗓门很高,和平日在车厂与车夫们吵嘴时一样。说出这两句来,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种羞愧与,她咬上了嘴唇。
“别嚷!”祥子似乎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唇上,爆裂出这两个字,音很小,可是极有力。
“哼!我才怕呢!”她恶意的笑了,可是不由她自己似的把声音稍放低了些。“怨不得你躲着我呢,敢情这儿有个小妖精似的小老妈儿;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玩艺,别看傻大黑粗的,鞑子拔烟袋,不傻假充傻!”她的声音又高了起去。
“别嚷!”祥子唯恐怕高妈在门里偷着听话儿。“别嚷!这边来!”他一边说一边往马路上走。
“上哪边我也不怕呀,我就是这么大嗓儿!”嘴里反抗着,她可是跟了过来。
过了马路,来到东便道上,贴着公园的红墙,祥子——还没忘了在乡间的习惯——蹲下了。“你干吗来了?”
“我?哼,事儿可多了!”她左手插在腰间,肚子努出些来。低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会儿,仿佛是发了些善心,可怜他了:“祥子!我找你有事,要紧的事!”
这声低柔的“祥子”把他的怒气打散了好些,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还是没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可是那声“祥子”在他心中还微微的响着,带着温柔亲切,似乎在哪儿曾经听见过,唤起些无可否认的,欲断难断的,情分。他还是低声的,但是温和了些:“什么事?”
“祥子!”她往近凑了凑:“我有啦!”
“有了什么?”他一时蒙住了。
“这个!”她指了指肚子。“你打主意吧!‘’
4.我给你个好主意,”虎姑娘立住了,面对面的对他说:“你看,你要是托个媒人去说,老头子一定不答应。他是拴车的,你是拉车的,他不肯往下走亲戚。我不论,我喜欢你,喜欢就得了吗,管它娘的别的干什么!谁给我说媒也不行,一去提亲,老头子就当是算计着他那几十辆车呢;比你高着一等的人物都不行。这个事非我自己办不可,我就挑上了你,咱们是先斩后奏;反正我已经有了,咱们俩谁也跑不了啦!可是,咱们就这么直入公堂的去说,还是不行。老头子越老越胡涂,咱俩一露风声,他会去娶个小媳妇,把我硬撵出来。老头子棒之呢,别看快七十岁了,真要娶个小媳妇,多了不敢说,我敢保还能弄出两三个小孩来,你爱信不信!”
“就在这儿说,谁管得了!”她顺着祥子的眼光也看见了那个巡警:“你又没拉着车,怕他干吗?他还能无因白故的把谁的××咬下来?那才透着邪行呢!咱们说咱们的!你看,我这么想:赶二十七老头子生日那天,你去给他磕三个头。等一转过年来,你再去拜个年,讨他个喜欢。我看他一喜欢,就弄点酒什么的,让他喝个痛快。看他喝到七八成了,就热儿打铁,你干脆认他作干爹。日后,我再慢慢的教他知道我身子不方便了。他必审问我,我给他个‘徐庶入曹营——一语不发’。等他真急了的时候,我才说出个人来,就说是新近死了的那个乔二——咱们东边杠房的二掌柜的。他无亲无故的,已经埋在了东直门外义地里,老头子由哪儿究根儿去?老头子没了主意,咱们再慢慢的吹风儿,顶好把我给了你,本来是干儿子,再作女婿,反正差不很多;顺水推舟,省得大家出丑。你说我想的好不好?”
5.婚夕,祥子才明白:虎妞并没有怀了孕。象变戏法的,她解释给他听:“要不这么冤你一下,你怎会死心踏地的点头呢!我在裤腰上塞了个枕头!哈哈,哈哈!”她笑得流出泪来:“你个傻东西!甭提了,反正我对得起你;你是怎个人,我是怎个人?我楞和爸爸吵了,跟着你来,你还不谢天谢地?”
6.“带我出去玩玩?上白云观?不,晚点了;街上蹓跶去?”她要充分的享受新婚的快乐。虽然结婚不成个样子,可是这么无拘无束的也倒好,正好和丈夫多在一块儿,痛痛快快的玩几天。在娘家,她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零钱;只是没有个知心的男子。现在,她要捞回来这点缺欠,要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在庙会上,同着祥子去玩。
7.祥子照常去拉车,她独自在屋中走来走去,几次三番的要穿好衣服找爸爸去,心想到而手懒得动。她为了难。为自己的舒服快乐,非回去不可;为自己的体面,以不去为是。假若老头子消了气呢,她只要把祥子拉到人和厂去,自然会教他有事作,不必再拉车,而且稳稳当当的能把爸爸的事业拿过来。她心中一亮。假若老头子硬到底呢?她丢了脸,不,不但丢了脸,而且就得认头作个车夫的老婆了;她,哼!和杂院里那群妇女没有任何分别了。她心中忽然漆黑。她几乎后悔嫁了祥子,不管他多么要强,爸爸不点头,他一辈子是个拉车的。想到这里,她甚至想独自回娘家,跟祥子一刀两断,不能为他而失去自己的一切。继而一想,跟着祥子的快活,又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她坐在炕头上,呆呆的,渺茫的,追想婚后的快乐;全身象一朵大的红花似的,香暖的在阳光下开开。不,舍不得祥子。任凭他去拉车,他去要饭,也得永远跟着他。看,看院里那些妇女,她们要是能受,她也就能受。散了,她不想到刘家去了。
8.听到这个,她马上看清楚了自己的将来——完了!什么全完了!自己只好作一辈子车夫的老婆了!她永远逃不出这个大杂院去!她想到爸爸会再娶上一个老婆,而决没想到会这么抖手一走。假若老头子真娶上个小老婆,虎妞会去争财产,说不定还许联络好了继母,而自己得点好处……主意有的是,只要老头子老开着车厂子。决没想到老头子会这么坚决,这么毒辣,把财产都变成现钱,偷偷的藏起去!原先跟他闹翻,她以为不过是一种手段,必会不久便言归于好,她晓得人和厂非有她不行;谁能想到老头子会撒手了车厂子呢?!
9.哭完,她抹着泪对祥子说:“好,你豪横1都得随着你了!我这一宝押错了地方。嫁鸡随鸡,什么也甭说了。给你一百块钱,你买车拉吧!”
在这里,她留了个心眼:原本想买两辆车,一辆让祥子自拉,一辆赁出去。现在她改了主意,只买一辆,教祥子去拉;其余的钱还是在自己手中拿着。钱在自己的手中,势力才也在自己身上,她不肯都掏出来;万一祥子——在把钱都买了车之后——变了心呢?这不能不防备!再说呢,刘老头子这样一走,使她感到什么也不可靠,明天的事谁也不能准知道,顶好是得乐且乐,手里得有俩钱,爱吃口什么就吃口,她一向是吃惯了零嘴的。拿祥子挣来的——他是头等的车夫——过日子,再有自己的那点钱垫补着自己零花,且先顾眼前欢吧。钱有花完的那一天,人可是也不会永远活着!嫁个拉车的——虽然是不得已——已经是委屈了自己,不能再天天手背朝下跟他要钱,而自己袋中没一个铜子。这个决定使她又快乐了点,虽然明知将来是不得了,可是目前总不会立刻就头朝了下;仿佛是走到日落的时候,远处已然暗淡,眼前可是还有些亮儿,就趁着亮儿多走几步吧。
10.虎妞,一向不答理院中的人们,可是把小福子看成了朋友。小福子第一是长得有点模样,第二是还有件花洋布的长袍,第三是虎妞以为她既嫁过了,总得算见过了世面,所以肯和她来往。妇女们不容易交朋友,可是要交往就很快;没有几天,她俩已成了密友。虎妞爱吃零食,每逢弄点瓜子儿之类的东西,总把小福子喊过来,一边说笑,一边吃着。在说笑之中,小福子愚傻的露出白牙,告诉好多虎妞所没听过的事。随着,她并没享福,可是高了兴,也带她吃回饭馆,看看戏,所以她很有些事情说,说出来教虎妞羡慕。她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事:在她,这是蹂躏;在虎妞,这是些享受。虎妞央告着她说,她不好意思讲,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她看过,虎妞就没看见过。诸如此类的事,虎妞听了一遍,还爱听第二遍。她把小福子看成个最可爱,最可羡慕,也值得嫉妒的人。听完那些,再看自己的模样,年岁,与丈夫,她觉得这一辈子太委屈。她没有过青春,而将来也没有什么希望,现在呢,样子又是那么死砖头似的一块东西!越不满意祥子,她就越爱小福子,小福子虽然是那么穷,那么可怜,可是在她眼中是个享过福,见过阵式的,就是马上死了也不冤。在她看,小福子就足代表女人所应有的享受。
小福子的困苦,虎妞好象没有看见。小福子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她可是得——无论爸爸是怎样的不要强——顾着两个兄弟。她哪儿去弄钱给他俩预备饭呢?
11.虎妞不但不安慰小福子,反倒愿意帮她的忙:虎妞愿意拿出点资本,教她打扮齐整,挣来钱再还给她。虎妞愿意借给她地方,因为她自己的屋子太脏,而虎妞的多少有个样子,况且是两间,大家都有个转身的地方。祥子白天既不会回来,虎妞乐得的帮忙朋友,而且可以多看些,多明白些,自己所缺乏的,想作也作不到的事。每次小福子用房间,虎妞提出个条件,须给她两毛钱。朋友是朋友,事情是事情,为小福子的事,她得把屋子收拾得好好的,既须劳作,也得多花些钱,难道置买笤帚簸箕什么的不得花钱么?两毛钱绝不算多,因为彼此是朋友,所以才能这样见情面。
小福子露出些牙来,泪落在肚子里。
祥子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又睡不好觉了。虎妞“成全”了小福子,也要在祥子身上找到失去了的青春。
12.灯节左右,虎妞决定教祥子去请收生婆,她已支持不住。收生婆来到,告诉她还不到时候,并且说了些要临盆时的征象。她忍了两天,就又闹腾起来。把收生婆又请了来,还是不到时候。她哭着喊着要去寻死,不能再受这个折磨。祥子一点办法没有,为表明自己尽心,只好依了她的要求,暂不去拉车。
一直闹到月底,连祥子也看出来,这是真到了时候,她已经不象人样了。收生婆又来到,给祥子一点暗示,恐怕要难产。虎妞的岁数,这又是头胎,平日缺乏运动,而胎又很大,因为孕期里贪吃油腻;这几项合起来,打算顺顺当当的生产是希望不到的。况且一向没经过医生检查过,胎的部位并没有矫正过;收生婆没有这份手术,可是会说:就怕是横生逆产呀!
在这杂院里,小孩的生与母亲的死已被大家习惯的并为一谈。可是虎妞比别人都更多着些危险,别个妇人都是一直到临盆那一天还操作活动,而且吃得不足,胎不会很大,所以倒能容易产生。她们的`危险是在产后的失调,而虎妞却与她们正相反。她的优越正是她的祸患。
祥子,小福子,收生婆,连着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把一切的神佛都喊到了,并且许下多少誓愿,都没有用。最后,她嗓子已哑,只低唤着“妈哟!妈哟!”收生婆没办法,大家都没办法,还是她自己出的主意,教祥子到德胜门外去请陈二奶奶——顶着一位虾蟆大仙。陈二奶奶非五块钱不来,虎妞拿出最后的七八块钱来:“好祥子,快快去吧!花钱不要紧!等我好了,我乖乖的跟你过日子!快去吧!”
陈二奶奶带着“童儿”——四十来岁的一位黄脸大汉——快到掌灯的时候才来到。她有五十来岁,穿着蓝绸子袄,头上戴着红石榴花,和全份的镀金首饰。眼睛直勾勾的,进门先净了手,而后上了香;她自己先磕了头,然后坐在香案后面,呆呆的看着香苗。忽然连身子都一摇动,打了个极大的冷战,垂下头,闭上眼,半天没动静。屋中连落个针都可以听到,虎妞也咬上牙不敢出声。慢慢的,陈二奶奶抬起头来,点着头看了看大家;“童儿”扯了扯祥子,教他赶紧磕头。祥子不知道自己信神不信,只觉得磕头总不会出错儿。迷迷忽忽的,他不晓得磕了几个头。立起来,他看着那对直勾勾的“神”眼,和那烧透了的红亮香苗,闻着香烟的味道,心中渺茫的希望着这个阵式里会有些好处,呆呆的,他手心上出着凉汗。
虾蟆大仙说话老声老气的,而且有些结巴:“不,不,不要紧!画道催,催,催生符!”
“童儿”急忙递过黄绵纸,大仙在香苗上抓了几抓,而后沾着吐沫在纸上画。
画完符,她又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虎妞前世里欠这孩子的债,所以得受些折磨。祥子晕头打脑的没甚听明白,可是有些害怕。
陈二奶奶打了个长大的哈欠,闭目楞了会儿,仿佛是大梦初醒的祥子睁开了眼。“童儿”赶紧报告大仙的言语。她似乎很喜欢:“今天大仙高兴,爱说话!”然后她指导着祥子怎样教虎妞喝下那道神符,并且给她一丸药,和神符一同服下去。
陈二奶奶热心的等着看看神符的效验,所以祥子得给她预备点饭。祥子把这个托付给小福子去办。小福子给买来热芝麻酱烧饼和酱肘子;陈二奶奶还嫌没有盅酒吃。
虎妞服下去神符,陈二奶奶与“童儿”吃过了东西,虎妞还是翻滚的闹。直闹了一点多钟,她的眼珠已慢慢往上翻。陈二奶奶还有主意,不慌不忙的教祥子跪一股高香。祥子对陈二奶奶的信心已经剩不多了,但是既花了五块钱,爽性就把她的方法都试验试验吧;既不肯打她一顿,那么就依着她的主意办好了,万一有些灵验呢!
直挺挺的跪在高香前面,他不晓得求的是什么神,可是他心中想要虔诚。看着香火的跳动,他假装在火苗上看见了一些什么形影,心中便祷告着。香越烧越矮,火苗当中露出些黑道来,他把头低下去,手扶在地上,迷迷胡胡的有些发困,他已两三天没得好好的睡了。脖子忽然一软,他唬了一跳,再看,香已烧得剩了不多。他没管到了该立起来的时候没有,拄着地就慢慢立起来,腿已有些发木。
陈二奶奶和“童儿”已经偷偷的溜了。
祥子没顾得恨她,而急忙过去看虎妞,他知道事情到了极不好办的时候。虎妞只剩了大口的咽气,已经不会出声。收生婆告诉他,想法子到医院去吧,她的方法已经用尽。
祥子心中仿佛忽然的裂了,张着大嘴哭起来。小福子也落着泪,可是处在帮忙的地位,她到底心里还清楚一点。“祥哥!先别哭!我去上医院问问吧?”
没管祥子听见了没有,她抹着泪跑出去。
她去了有一点钟。跑回来,她已喘得说不上来话。扶着桌子,她干嗽了半天才说出来:医生来一趟是十块钱,只是看看,并不管接生。接生是二十块。要是难产的话,得到医院去,那就得几十块了。“祥哥!你看怎办呢?!”
祥子没办法,只好等着该死的就死吧!
愚蠢与残忍是这里的一些现象;所以愚蠢,所以残忍,却另有原因。
虎妞在夜里十二点,带着个死孩子,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