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女儿逛完街经过街口,看见两个老人正在爆玉米花,禁不住香味的诱惑,我跑上前去买了两包。女儿正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个黑黑的机器,没想到被出炉时的响声吓得哇哇哭了起来。随着爆米花香气的弥漫,女儿竟然破涕为笑:“好香,好香。”吃着美味的爆米花,我的.思绪又回到从前。
小时候过春节,爆米花是道流淌的风景线。这个黑黑的机器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最热闹的角落。
我家后院的王爷爷每天挑着爆米花的机器走街串巷,但平时生意比较清淡,到过年时候,生意便火爆起来,他把机器往地上一放,准得大半天才能收工回家。
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会爆玉米花,我家也不例外,每每听到他吆喝“爆—玉—米—花”,我便急急地要母亲装点玉米和大米,朝王爷爷那儿奔去。这时总有眼疾手快的,等我赶到时,王爷爷早就被人围在中间,这家大人说:“你帮我爆五斤玉米”,那家大人说:“你帮我爆五斤大米”。孩子们总是争先恐后地嚷嚷“先爆我们家的”,我也夹在中间喊“先爆我的”。王爷爷总是慈爱地望着大家,吩咐大家先不要急,排成队,一个一个地来。
随着支起的炉火,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温暖起来,红红的火苗映得王爷爷的脸黑红黑红的,他拉着风箱,不多时,便嘱咐大家走远一点。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团白色的雾气弥散开来,炸开的玉米花“疯狂”地涌出炉子,钻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香香甜甜的爆米花味道,就那样毫不顾忌地弥漫在空气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你抓一把,我抓一把,狼吞虎咽往嘴巴里塞,大人们也不歇气儿地吃着,笑着,说着,场面好不热闹。
贪玩的我总是吃了一肚子爆米花之后,就把粮袋交给王爷爷,四处野去了。王爷爷收工以后,会把爆好的玉米花送到我家。我后来发现,王爷爷送来的玉米花里总有些其他的食物,譬如大米花、小米花什么的。我很生气,跟父亲“投诉”说:王爷爷掺假。父亲呵呵地笑着说,王爷爷这是心疼你,把炉灶里的全倒给你了。
王爷爷早已经去世了,我从城里回到村里也难得赶上一次爆米花的场面,但那些爆米花的芳香,却一直芬芳着我的流年,深深地烙在我的生命里。
和朋友到电影院看电影,我们买了一包爆米花。电影开始后,朋友将爆米花的袋子撕开,甜甜香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我静静地望着荧幕,在光影的变换里,勾起了我对爆米花的回忆。
每到秋冬季节,刘大伯总会骑着三轮车带上老式爆米花机、小火炉和煤到街口。孩子们看到他后急匆匆地回家拿玉米。母亲将玉米粒放进簸箕里,颠动簸荡着簸箕,杂物和灰尘都被扬了出去。她把金灿灿的玉米倒进化肥袋子里,然后递给我五毛钱,还叮嘱我说崩了爆米花后别忘了给刘伯伯钱。我背着袋子高高兴兴地到街口去。
街口已经围了一些人,刘伯伯坐在马扎上摇动着爆米花机,火炉上冒出黄色的火苗。轮到我的时候我将装着玉米的袋子递给他。他将玉米粒装进爆米花机里,再放入几粒白色的`糖精。他娴熟地摇动着爆米花机,火炉散发着热气。大概过了十分钟,他说爆米花熟了。他起身抬起黑乎乎的爆米花机,开口对准一个黑皮子缝边的长袋子。我们后退几步,紧紧捂住两耳。嘣的一声巨响,像是一声惊雷,爆米花一下子崩了出来。
一股香味在空气里振荡着。我跑了过去,刘伯伯让我撑起化肥袋,他把长袋子里的爆米花倒进里面。我望着一袋子白花花的爆米花无比欢欣,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满口香甜酥脆。我背着袋子转头就走。走了很远突然想起来没有给刘伯伯钱,我本想拐回去送钱,可是转念一想,照这样下去我积攒两块钱便可买一个新的文具盒了。
第二次崩爆米花的时候我也没有给刘伯伯钱,他也没有说什么。第三次的时候当我背起装着爆米花的袋子要走的时候,他喊住我,正儿八经地说我已经两次没有付钱了,还问我是不是我的父母没有给我钱。我随口撒了个谎,说我来的时候他们没有给我钱。他让我走了,嘱咐我说下次要带上钱过来。
我做梦都想有一个新文具盒,和我同桌的一模一样,上面印着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图像。我算了算,还差五毛钱,也就是崩一次爆米花的钱。第四次的时候我仍然没有给刘伯伯钱,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背起袋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向着村里的小卖铺走去。我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文具盒,像只快乐的麻雀,蹦蹦跳跳回家了。
几天过后,我放学回家,见母亲一脸严肃地坐在门口。她问我为什么没有给刘伯伯钱,我红着脸支支吾吾。她越想越生气,说我小小年纪就撒谎,让她很伤心。她说着脱掉左脚的布鞋摁住我就朝着我的屁股摔打。我大喊大叫着,屁股上一阵阵疼痛。她打了七八下,停了下来。她望着我说她的儿子可以没有什么出息,但是一定要诚实。我望到她的眼里噙满泪水。
电影结束后,朋友将那包爆米花吃完了。她和我谈起电影的情节,我坦诚地说根本没有用心去看这部电影,因为那包爆米花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星期天,晴空万里,暖暖的阳关诱惑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走向室外。途中在西桥上偶遇一家打爆米花的,多少年没再见到了,还以为这种“老古董”早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突然见到,有种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感觉,不由得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师傅娴熟地坐在小板凳上边摇动爆米花机边往火炉里夹煤,旁边站着几位等待打爆米花的妇女,手里牵着俩个十来岁的孩子,地上散落着几十个白花花的玉米花。一位刚学会走路步履蹒跚的孩子快步跑了过去,在地下捡了一个拿在手里忙着往嘴里塞,吓得紧跟其后的奶奶大喊:“地下脏,呸……呸……赶紧扔了”,忙上前一把抢过来扔了。看到这些,儿时打爆米花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每到冬天的周末,村子里那位打爆米花的师傅就会拉着“家当”出来,在剧烈的`爆米花机开盖声的“呼唤”下,我们这些小馋猫们会乐翻天似的聚在一起,希望能在地上捡几个解解馋。那时打一大洋瓷碗玉米五毛钱,外带一小块煤,那样的要求在当时经济条件刚刚好转的农村,能满足的家庭屈指可数,一根麻花五分钱,一盒火柴二分钱,五毛钱可是能给家里补贴好多生活日用品的。所以,围在爆米花机旁的孩子们往往是打的人少,捡的人多。
记忆中,那种老式的爆米花机器是铁铸成的,大约有五六十厘米长,肚大,口小,底尖,浑身圆溜溜的,像个“葫芦”,因长期在炉火上炙烤,所以全身漆黑。它的盖子是圆形的,上面连接着一根转轴和一个压力表,在压力表与盖子之间有一小段圆柱形,和底部连着的那一小截钢管,都是用来搁在铁支架上以便于爆米花机器转动的。师傅按照先后顺序依次把玉米碗放在旁边的架子车上,轮到谁家,会把玉米倒进“葫芦”里,盖上盖子,然后把“葫芦”横放在支架上正对着炉火,小主人会迫不及待地坐在小板凳上拉风箱,师傅匀速地边摇动转轴边看压力表,“葫芦”会旋转起来,玉米粒则在里面哗哗地响起。等到里边的响声没了,压力表上的指针走到一定的气压,师傅就把“葫芦”从支架上端起,向旁边一个横放着的钢丝筒走去,把“葫芦”放入钢丝筒里,大家赶紧捂住耳朵,师傅迅速打开盖子,顿时一声“惊雷”般地爆炸声响起,钢丝筒周围立刻升起一团白气,我们不等白气散去便一拥而上抢着捡蹦在筒子外面的玉米花。手脚利索点的孩子会捡的多些,反应迟钝点的可能会一个也捡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而等待下一轮疯抢了。
寒冬腊月,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早已入睡,我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在漆黑的夜晚,伴随着凛冽的西北风,守在爆米花机旁,小口袋鼓鼓的,但还是舍不得离开。手摸着那些“战利品”,兴奋得没有一点疲倦的意思。我们一直要等到师傅收摊,才高高兴兴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晚上睡觉前我们会提前找个秘密的地方把那些“宝贝疙瘩”悄悄藏起来,生怕在脱衣服时偷偷溜出来,被兄弟姐妹们捡了去。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经常可以在商店买到各种口味的爆米花,但与小时候的比起来,总感觉找不回来那个味了。那时的爆玉米花吃起来感觉特别的香,小手紧紧地攥着捡的“宝贝疙瘩”不舍得吃,放一个在嘴里,等待慢慢化去,那香味真是沁人心脾,至今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