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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散文摘抄作文精选60句

时间:2020-12-18 18:06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指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下雨了。”

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地发着些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的'老城像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狗趴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晒化了,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好像也要晒化。街上非常清静,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丁丁当当。----

风筝般的逍遥如同带着镣铐的舞蹈,逆旅的风束缚的线,不自由的风筝,却书写着一个最美的寓言,关于逍遥。出世与入世的平衡之美,便在那小小的风筝上了。

这世界有太多的声音。城市在说,现实在说,过往的人在说。你可以聆听,却不能被淹没。

我想,最能代表余先生文风的,应是《听听那冷雨》,还有《鬼雨》。先生运词,古韵十足,自觉他受李贺的影响极大,奇怪得很,看完那文字,我想到的是油画,辞藻的生长便如颜料的层层附加,各

种充满质感的颜料一点点涂抹在画布上,伸手可及的美丽与感动,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膩。呵呵,如果先生受王维的影响大的话便会是另一种文风,擅长留白,闲情禅意,高人鸣琴,绕梁三日不绝。但是

光中先生(我认为)取法诗鬼李贺颇多,故而所写文字想象瑰丽,又颇有冷峻之感,可以说,这块文风的发展上,无人能出其右了,后人也难超越了。

有没有一个人,他让你红了眼眶,你却还笑着原谅。

模仿着不难受,敷衍着心里的悲凉,一种浇灌被哭成江河。在期待中畏惧冬天,像是想爱不能爱的痛,会经常体会自己的生死。很想坚强的活下去,去细味生命的每一个美好,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情,对自己好。很想早早的离开,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下辈子,下辈子我会做什么。

有时候往往直到离开,在回忆里,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座城。

寒冷的季节什么也滋生不出,只能滋生出懒惰,有时都想要是变成一只猪多好,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或是像动物一样,进入冬眠期,等到开春时再苏醒。人的惰性真的可怕

,常常会有这么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明明知道有很多事没做,却总想再等等;一些之前信誓旦旦要做的事情,也总一耽搁再耽搁,以至抛之脑后,最后还要不停的为自已找理由找借口。

孤独,是一个内心整合的过程,能让自己清醒地看世界,也能让自己理性地看自己。

文笔甚佳,高山仰止。我也只有千言万语,临到嘴边,竟是无言。在寰宇,于万世,恰巧的此时此地,思绪万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纵有巧口妙笔,难表此间欢喜。

人活在世上,无非是面对两大世界,身外的大千世界和自己的内心世界。

有事情是要说出来的,不要等着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等到最后只能是伤心和失望,尤其是感情。优美的句

有时候,伤痛也是一种美,伤透了就会清醒,给自己一个新的自己。

岁月如梭,人生如戏故事如歌,寂夜独望光烛檀香,静默斟酌,戏中惆怅,笙歌黯然,不觉呆愣神伤,剪不断,彷佛坠落万尘空,理还乱,浮云但添愁外愁,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人生是一条路,你走在路上碰见了不同的人,有的陪你走一段,有的陪你走一生。

往事如烟,抖落一地的风尘。最美的年华你遇到了谁,最深的红尘中你错过了谁,时光深处掩映着多少纯纯的过往。年少时,那些唱过的歌,走过的路都随着时光而流逝了,曾经深爱过的人,如今早已不在灯火阑珊处,那些为他痴,为他狂,与他相守一生的承诺,如今都已成为云烟过往。我们伤过,痛过,是因为我们真爱过,我们哭泣过,执着过是因为我们珍惜过。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多少人就这样,一直在路上。

长大,不过一夕之间而已,却花光了所有力气。承诺,不过只言片语而已,却灿烂了年华。即使只是一个谎言,依然美丽如花。

有很多路,走的时候忘记了回头,等想回头时,已经沧海桑田。

有些事我们终生难忘,有些话可以温暖我们一生,有些人我们不能忘却。可是有些爱我们一定要深藏在心。相遇是缘,相识是福,相伴是生命的定数。所以,如果你们不得不分手,一定要感谢对方曾经带给你绚丽的回忆。静静的挥手作别,留个微笑给对方。彼此相互记起时,没有遗憾。

也许,路并没有错的,错的只是选择;爱并没有错的,错的只是缘分。

大风长起,悲歌长兮,韶华无涯,几多感叹。独揽一卷经香梵音,遥指那一段封存的伤痛,与山隐匿,与水冷清,旖旎锦瑟年华的琴弦,在阡陌纵横中长歌一阙长相思词令。

听从内在的声音,勇敢走自己的路。只为自己而生活,并非别人的评价。

其实如果我觉得不再爱你,就不会再感觉寂寞。有些事情注定无能为力,所以只剩下悲伤。爱的最后你还是你,我却不是那个自己。我用一秒钟爱上你却要用我一生的时间来忘记你。

岁月沉积着忧伤,曾经的人,曾经的事,在渺渺的思念中渐渐苍老。

所有的爱恨悲欢,聚散离合就像繁花,也像盛宴,都将随着季节的远去,随着时光的流失而凋落散场,空留下繁华之后的苍凉。抚慰我们的只有音乐,文字,还有我们的梦想。以为可以生死相随的人也许半路会迷失,以为可以一生不变的誓言也许最先会跌落。以为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其实并不重,重的只是我们太在意的心。很多时候,我们爱上的只是一个幻影,爱着的也只不过是我们梦想中的爱情。

每个人选择的人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每个人拥抱自己幸福的方式不一样。

很多年之后,已爱上了寂寞,习惯了孤独。喜欢在很深的夜里,独自欢喜或忧戚,独自微笑或流泪。独自思念,梳理心绪,也独自抚平心底那不断涌起的稠密的忧伤。像夜风中那朵轻颤的白莲,淡然安静地绽放。寂寞又妖娆。在清风中诉说自己千年的心愿。生命是一场孤独的跋涉。相聚之后会分手,遇见之后将告别。陪伴我们的不一定能相知,温暖我们的不一定能相伴.

人生,就是一种简单的轨迹,一种平淡的重复。

虽说缘定三生,但那与我有三世约定的她到底身在何方,是否也在同一个窗口,念着前世与她定下来世的我呢?三生石前的约定,是否在喝下孟婆汤的那一瞬间都已忘却,而我依旧相信有前生、来世。

前世的回忆遗留在梦里,时常惊醒,泪流满面,却不知为何流泪。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伤心的理由,没有沉沦的借口。

我,徘徊在记忆的边缘,心是如此的痛。时间像轴承一样转动着,带动着记忆的齿轮,慢慢的磨灭着感情这机器。我们的爱在指间溶成一滴倾城容颜,凝聚成唯一不灭的记忆。许愿树下,你温暖的笑意

深情的凝眸便是我的整个世界,满树芬芳妖娆的温柔在我心间蔓延开来。

人生,快乐与苦痛往往同行,凡事看简单一些,随时丢弃苦痛得包袱,轻松、快乐自然会拥抱整个身心。

有没有一个人,悄然执我手,消我孤独寂寞;深情凝我眸,遮我颠沛流离;无声扶我肩,慰我哀伤忧愁;揽月照我心,赠我快乐幸福。你牵我手,我会让你无怨无悔;你赢我心,我会与你共迎风雨;你

知我意,我会令你人生丰盈。街市人如鲫,晤君当有期,阴晴岁月稠,黯然眠中泣,相逢属不易,缘定自珍惜。

我们走遍了全世界,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笑容才是最美的风景。

手,放开了才明白拥有时的珍贵;泪,落下了才知道心真的会很痛;心,碎了才了解爱情带来的苦涩;爱,走了才清楚被爱抛弃的痛楚。

我们都曾经寂寞而给对方承诺,我们都因为折磨而厌倦了生活,我们改变了态度而接纳了对方,我们委屈了自己究竟是为了成全谁的梦想?如果早知道就像梦一场,你还会不会把爱放在同一个地方,还

会不会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在没有爱的时候坚强,在没有梦的地方疗伤?

越看到生命的无常,越珍惜片刻的惬意与阳光。

来过就不曾离开,就似生命中你送我一程,我却记你一生,如果说“等待是一个过程,那么我愿意在这个过程中春暖花开”,曾经,多么美好的独白!在时光的深处招之既来,那些定格的往事在记忆的催残下,压缩成千年的琥珀,任时光变幻千年,依然通透依旧。

早上起来告诉自己:再难也要坚持。再好也要淡泊。再差也要自信。再多也要节省。再冷也要热情。

红尘来去,我像一直活在故里,痛苦要比快乐来得耀眼。是谁赐我们相遇,却不一并赠我们永远。有多少快乐能像痛苦一样刻骨铭心,莫问我持镜为何,疼自己,宠自己。岁月偷换的容颜,细看来,点点滴滴都是痛。我用粗手拿捏着脸上的疤瘩,却拾不到那些温温婉婉的故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如果没有如果,时间是否会为我们停留?曾经看过的夕阳,听过的潮落,都被时间掩埋,幻成泡沫。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记忆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我们在各自的小路上匆匆

行走,一直未曾停留,不经意间在某个路口相遇,于是轻轻问候,淡淡寒暄,然后挥手说再见。

人生如同故事,重要的并不在有多长,而是在有多好。

他很难决定:放风筝的人应该是哲学家,还是诗人?这件事,人做一半,风做一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表面上,人和自然是对立的,因为人要拉住风筝,而风要推走风筝,但是在一拉一推之间,人

和自然的矛盾竟形成新的和谐。这种境界简直有点形而上了。但这种经验也是诗人的经验,他想。一端是有限,一端是无垠。一端是微小的个人,另一端,是整个宇宙,整个太空的广阔与自由。你将风筝,不,自己的灵魂放上去,放上去,上去,更上去,去很冷很透明的空间,鸟的青捣云的干叠蜃楼和海市,最后,你的感觉是和天使在通电话,和风在拚河,和迷迷茫茫的一切在心神交驰。这真是最

最快意的逍遥游了。而这一切一切神秘感和超自然的经验,和你仅有一线相通,一瞬间,分不清是风云攫去了你的心,还是你掳获了长长的风云,而风云固仍在天上,你仍然立在地上。你把自己放出去,你把自己收回来,你是诗人。

人生活在世界上,都是在自觉不自觉地写书。写得好写得坏,写得厚写得薄,写得平庸写得精彩,全看你自己如何运笔。

人就是这样矛盾,明明不喜欢冬却向往雪的浪漫。雪是冬季里特有的风景,它给予冬季圣洁般的心灵,就如同我现在对它洁白的`期盼;没有雪的冬天,就像没有童话的童年,是寂寞、单调无味的,雪是

冬天的魂魄,有了雪,冬天才有韵味,才有诗意。

再烦也别忘记微笑,再苦也别忘记坚持,再累也要爱惜自己。

香烟爱上火柴就注定被伤害,不要轻易说爱,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老鼠对猫说我爱你,猫说,你走开。老鼠流泪走开,谁也没看见老鼠走后,猫也流泪。其实有一种爱叫放弃,如果你是我眼中的

一滴泪,那我永远都不会哭泣,因为我怕失去你。一只风筝一辈子只会为一根线冒险。女人善变的是脸,男人善变的是信=心。在爱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的珍惜谁。叶子的离开是因为风

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问世间情为何物?佛曰:废物。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这过去的每一年里,每个城市每个角落都在演绎不同的故事,开始相信生命只是一场尘世的烟火,时而璀璨时而荒凉。

每天给自己一个希望,试着不为明天而烦恼,不为昨天而叹息,只为今天更美好。

他不爱你了,你哭着转身,挥泪奔跑,边跑边回头看,看看他是否还在那儿。你多么希望他在看,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然而,跑着跑着就跑远了,不掉眼泪,也不再爱他了。你是为自己奔跑。每

一次心碎、每一次挥泪奔跑,都使你强大。当你强大了,你才会遇到比你强大的;当你变好,你才配得起更好。

当初有些事,让我们刻骨铭心;当初有些人,令我们难以释怀;当初我们一路走来,告别了一段段往事,走入下一段段风景。走远了再回头看,很多事已经模糊,很多人已经淡忘,只有很少的人和事与我们有关,牵连着我们的幸福与快乐,这才是我们真正要珍惜的。

我以为,爱上你,爱情就可以天荒地老;我以为,经年流转,幸福便是这样的:不可言说,深藏心里;我以为,有了你,身外之事都可以失忆,生活即便单薄。亦是一种精神的饱满。

秋风起,天若寒,窗外的冷漠掩盖不了我内心的荒芜,我孤独的灵魂在这漫天飘舞的落叶里无所寄托。月儿圆了缺了,你来了去了,留下我穿梭在执手的记忆中,思绪的泪如线般滑落。你的世界慢慢地变得虚无飘渺,唯独那种追逐的心碎依然强烈,当爱情只剩下一个残酷的背影,我站在风的告白中,用一生将你忘却。心里那种悸动,是否跟你有关?

谁说的三生不过一世那么长,只要相遇的岁月你还记得我。谁说的月下你的眼似河潭那么深,深深的印在我心底的每个角落,谁说的,这一世只要牵着你的手也是一种地老天荒。而现在我们这样天各一方是否也像一生那么长,相遇那么短,难断亦难忘。

有一个人,你总说要放下他,却总是忍不住又拿起来回味;有一个人,你真的好想他快乐,所以你宁愿自己不快乐;有一个人,离开他的时候你笑了,但是一转身,早已泪流满面。

1.《西欧的夏天》

旅客似乎是十分轻松的人,实际上却相当辛苦。旅客不用上班,却必须受时间的约束;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却必须受钱包的限制;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却必须把几件行李蜗牛壳一般带在身上。旅客最可怕的恶梦,是钱和证件一起遗失,沦为来历不明的乞丐。旅客最难把握的东西,便是气候。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旅客。从西班牙南端一直旅行到英国的北端,我经历了各样的气候,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此刻我正坐在中世纪达豪土古堡(DalhousieCastle)改装的旅馆里,为“隔海书”的读者写稿,刚刚黎明,湿灰灰的云下是苏格兰中部荒莽的林木,林外是隐隐的青山。晓寒袭人,我坐在厚达尺许的石墙里,穿了一件毛衣。如果要走下回旋长梯像走下古堡之肠,去坡下的野径漫步寻幽,还得披上一件够厚的外套。

从台湾的定义讲来,西欧几乎没有夏天。昼蝉夜蛙,汗流浃背,是台湾的夏天。在西欧的大城,例如巴黎和伦敦,七月中旬走在阳光下,只觉得温暧舒适,并不出汗。西欧的旅馆和汽车,例皆不备冷气,因为就算天热,也是几天就过去了,值不得为避暑费事。我在西班牙、法国、英国各地租车长途旅行,其车均无冷气,只能扇风。

巴黎的所谓夏天,像是台北的深夜,早晚上街,凉风袭时,一件毛衣还不足御寒。如果你走到塞纳河边,风力加上水气,更需要一件风衣才行。下午日暖,单衣便够,可是一走到楼影或树荫里,便嫌单衣太薄。地面如此,地下却又不同。巴黎的地车比纽约、伦敦、马德里的都好,却相当闷热,令人穿不住毛衣。所以地上地下,穿穿脱脱,也颇麻烦。七月在巴黎的街上,行人的衣装,从少女的背心短裤到老妪的厚大衣,四季都有。七月在巴黎,几乎天天都是晴天,有时一连数日碧空无云,入夜后天也不黑下来,只变得深洞洞的暗蓝。巴黎附近无山,城中少见高楼,城北的蒙马特也只是一个矮丘,太阳要到九点半才落到地平线上,更显得昼长夜短,有用不完的下午。不过晴天也会突来霹雳:七月十四日法国国庆那天上午,密特朗总统在香热里榭大道主持阅兵盛典,就忽来一阵大雨,淋得总统和军乐队狼狈不堪。电视的观众看得见雨气之中,乐队长的指挥杖竟失手落地,连忙俯身拾起。

法国北部及中部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气候却有变化。巴黎北行一小时至卢昂,就觉得冷些;西南行二小时至露娃河中流,气候就暖得多,下午竟颇燠热,不过入夜就凉下来,星月异常皎洁。

再往南行入西班牙,气候就变得干暖。马德里在高台地的中央,七月的午间并不闷热,入夜甚至得穿毛衣。我在南部安达露西亚地区及阳光海岸(CostadelSol)开车,一路又干又热,枯黄的草原,干燥的石堆,大地像一块烙饼,摊在酷蓝的天穹之下,路旁的草丛常因干燥而起火,势颇惊人。可是那是干热,并不令人出汗,和台湾的湿闷不同。

英国则趋于另一极端,显得阴湿,气温也低。我在伦敦的河堤区住了三天,一直是阴天,下着间歇的毛毛雨。即使破晓时露一下朝暾,早餐后天色就阴沉下来了。我想英国人的灵魂都是雨蕈,撑开来就是一把黑伞。与我存走过滑铁卢桥,七月的河风吹来,水气阴阴,令人打一个寒噤,把毛衣的翻领拉起,真有点魂断蓝桥的意味了。我们开车北行,一路上经过塔尖如梦的牛津,城楼似幻的勒德洛(Ludlow),古桥野渡的蔡斯特(Chester),雨云始终罩在车顶,雨点在车窗上也未干过,消魂远游之情,不让陆游之过剑门。进入肯布瑞亚的湖区之后,遍地江湖,满空云雨,偶见天边绽出一角薄蓝,立刻便有更多的灰云挟雨遮掩过来。真要怪华兹华斯的诗魂小气,不肯让我一窥他诗中的晴美湖光。从我一夕投宿的鹰头(Hawkshead)小店栈楼窗望出去,沿湖一带,树树含雨,山山带云,很想告诉格拉斯米教堂墓地里的诗翁,我国古代有一片云梦大泽,也出过一位水气逼人的诗宗。

2.《听听那冷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吧。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恩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 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之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紧,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露入看无”的境界,仍须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氛题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缀都歇的俱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上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绦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只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亲,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再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更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窗外在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的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和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幺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湿旧式的庭院了。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伕工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的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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