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又无从落笔,我该用怎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对您老人家的敬爱与不舍。
您走的这样匆忙,这样匆忙,实实有些不舍。
外公,准确的来说是儿子爸爸的亲外公,一如我的亲外公,亲切而慈祥的一位老人家,昨天下葬。这两天两夜不能眠,听到他病逝的噩耗,顿时,喉咙哽咽。
今天打电话回去,婆婆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是啊,何情能比骨肉亲?生在这尘世间,就得承受得住生离死别的痛苦啊!
恰是这两天阴雨绵绵,心仿佛也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兩。外公给我的回忆有很多,最为突出的是院子里柿子树上挂着的那个小秋千,那是外公为儿子扶的小秋千。
记得那年年底回去,一进院便望见了柿子树上的小秋千,就问婆婆,是谁扶的小秋千啊?那么可爱!婆婆说是外公他老人家前段时间来看儿子,为儿子特意做的小玩艺儿。看着儿子欢笑地坐在小秋千上荡来荡去,踢着小腿,小脚丫子,那高兴劲儿,我很感动,心里暖暖的,暖暖的。
外公是这么疼爱孩子,这么细心的一个人。这么大岁数了,因为我们时常在外都沒在家,老人家隔一小段时间都会去看望儿子,或买些小玩具或带点小点心啥的,反正不会空手而来。记得儿子刚出生那年,春节去看望他二老,外公问我儿子起名没,叫啥?我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小名叫“壮壮”,大名叫李凌晗,他幽默地对我说“壮壮,老了好好撞你几脚”把我们都逗笑了,我脸当时都通红,老人家不识字,只读音。
记得前几年,因为孩子在家沒出门,外公隔段时间就送来点东西,总说婆婆一个人了,可怜!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上只有挂恋子,却无有子挂恋。再痛心莫过于白发人相送黑发人,因为公公不在的早,这,一直是外公心头的疼痛。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所以总会隔三岔五的'来关心婆婆和儿子。
孩子会时常在我面前提起说,老外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又给我送好吃的来了,嘻嘻!我会抱起儿子亲他一个小嘴儿,捏一下小家伙的小鼻孑说:“那等你长大了,会不会给老外爷买好吃的呢?”儿子会用童真的小嘴说“会!”。
每年春节前,他老人家会送来自己家莲池中种的莲藕,虽小吃起来却与集市上卖的大莲藕无啥差别。秋到来,他又送来自己家种的棉花,打成被子给婆婆。他老人家的好,太多,说都说不完……
如今,小秋千还在,种种回忆还在,他老人家却不在了。
外公选择在春末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虽总觉得有些突然,但想想外公的走也是很自然的事。外婆去世后,子女大多不在身边,孤单的他或许感到了寂寞,追随外婆而去成了他最大的快乐。
花儿谢了,外公也走了。可这次家里却没像外婆去世那样过度地悲伤,而是很自然地,送外公安乐地走了。
外公走了,但他是不需要来追思的。
记得小时候春天的早晨,外公总爱教我诵读儒家经典。特别是爱教我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一句。虽然年少的我还不能领悟这句话的含意,但看到外公咧开大嘴,弯下腰抚摸着我的脸,夸我读得好时,心里就像饮了蜜似的,就又把这句读了几遍,外公便拍起手来,显得高兴极了。待我稍稍长大后,我渐渐明白了这句话的含意,同时也明白了外公真挚的笑容。要善待每一位老人,这就是外公对我的期望。从此,对待每一位街坊老人,我都亲切地和他们打招呼,拉拉家常,说说心里话。这不仅仅是出于礼貌,而是我知道,老人是寂寞的.,需要关心和爱。因此,我把他们都当作了自己的外公,自己的亲人。
外公走了,但他是不需要来追思的。
今年春节,我和父母回家乡看望外公。几年不见,他仍就是那样健谈,只是因为外婆的离去,眉宇中时时隐着股淡淡的忧伤。在没人的时候,他常常拉了把藤椅,半躺在上面,凝望着门前流过的大通湖里的湖水,仿佛看到了一位穿着绣花小鞋的女子,满脸挂着不知是汗珠还是草叶间的露珠,在浣洗衣裳。等到回过神来,外公脸上就难掩一种深深的悲哀。这时,观望已久的我便会走过去与外公攀谈,谈他喜爱的京剧,谈远处的青山,谈近处的流水……外公走了,但他是不需要来追思的。
农历的大年三十是喜庆的日子。这天,外公家里来了很多亲朋好友,包括外出谋生刚回来的老一辈村民。大家挤在小小的屋子里,寒冷的天气让我们靠得更近了。这时,外公端来一盆炉火和一个棉布袋,轻轻地放在了小圆桌下。老人们都一个个把脚伸进了棉布袋里,我是最后一个伸进去的。就当我的脚碰到其他老人的脚时,我的心头泛起了一阵难言的幸福,那种脚底心儿贴着脚背的厚实的感觉,就像在高粱堆上盖上了棉花,密密的,柔柔的,暖暖的。微黄色的炉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内心的温暖,丰收的喜悦,团聚的幸福,发自内心的微笑,相互感染着。
“社会真是越来越好了!”“收入也越来越多了!”“老人们越来越幸福了!”外公的眼里闪着泪花……外公走了,但他是不需要来追思的。
“斯人已去,风骨长存。”外公,你理想中的大同社会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
冬至,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而我,却在这一天,送走了我的外公。
天晴,这是最暖的一个冬至了吧,身处陵园中,心还是被一阵无情的肃杀刮得摇摇欲坠,寒冷,从心底油然而生。
看着外公安详地躺着,双眼紧闭,永远也不会睁开了,一直被我强行抑制的泪水终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眨一眨眼,两行清泪,携着我的留恋去了,留下了同样两行清晰的泪痕。我们都没有号啕大哭,是怕影响了外公路上的安静吧?默默低声地啜泣,悲伤便无度地蔓延开去。我的思绪,也随之漫溯。
外公是随遇而安,对生活没什么要求的人。衣服永远是那三两套,换洗无数,陈旧的气息让人一眼就忘不了。外公对生活是很吝啬的,这是我从小就印在脑中的深刻的记忆。厕所里不变的总是放着一桶水,一瓢子,每次他听到我上完厕所就按钮冲水,都要教育一番:这样多浪费水啊!用瓢子舀点水冲冲就行了,下次要记住!可能听起来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但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老头子。我和表哥表姐都笑道:水真是阿公的命根啊!
外公还是一个古板的规矩人,这和他生长在解放前的旧社会,又身为家中的长子有很大关系。小时候看电视,只要坐得随意了点,笑声稍微大些,都会被他训斥。而外公自己,无论看书,看电视,吃饭,坐姿虽比不上军人的挺直,但永远都是端端正正的,可以说一丝不苟。
记忆里印象深刻的还有外公的床,是双层的,下面是睡觉用的,而上层,则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包装盒,袋子,坏掉了的收音机,药罐子。什么都有,什么他都不舍得丢,就这样日积月累,堆成了小山,上床没地方放了,床底也还可以放。为这事舅舅没少说他,但他还是一切如旧。我想,人老了,是不是对一切都会如此的留恋?
当然,外公藏起来的也不净是些废旧品,像他藏起的一些好吃的饼干,糖果,当我们兄弟姐妹都来了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来分与我们,没吃完的当然又被他藏了回去。像非典的时候,板蓝根,香雪等药品的价格都被些无良的.商人成倍地抬高,正当大家发愁的时候,外公却拿出了他的珍藏,我们都笑说应该给啊公记一等功……
外公什么都舍不得,买菜是这样,吃喝是这样,穿的用的都是这样。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外公的衣柜里竟然有很多崭新的衣服。原来,这些都是子女们买给他的,他喜欢得很,穿了一次甚至一次都没穿便把他们藏好,舍不得穿。
回忆中的点点滴滴是说不尽,道不完的,那温存,足以温暖一生。捧着手中的纸杯,我呆呆地想,以前,我一来,外公就会拿出一只矮矮的瓷杯,倒上满满的热腾腾的茶,放到茶几上,然后告诉我一声,那杯子是我的,里面有茶……而如今,一切都已远去了,留下了年复一年冬天的寒冷。
冬天,于我一直是忧伤的季节。记忆中,爷爷奶奶都是在冬天过世的,乡下的冬天很冷,屋里要生火炉,还有那下雨的天,泥泞的路。
两年前的十二月,我送走了我的舅母,这年的冬至,我永远告别了我的外公。
哽咽的我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了,只希望,只祝愿:外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