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忧患意识在杜甫诗歌中的体现
(一)杜甫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担忧
杜甫关心国事,时时不忘国家的兴亡,担忧祖国的前途命运,他的诗歌渗透着爱国热忱。他无比热爱祖国,特别是在“安史之乱”发生后,诗人的喜怒哀乐完全是和祖国的盛衰起伏相呼应的,从中突出了他的爱国热情和对祖国命运的忧虑之情。
安史之乱中长安城沦陷,虽山河依旧,但是人事已非,诗人面对国家的破败不堪,对着三春的花鸟心痛得流泪,通过这常见的动作表达出忧虑国家、感时怀人的极其焦虑的心情。山河沦陷,他鼓励朋友们“济时肯杀身”“临危莫爱身”,他坚信“胡命其能久,皇纲未宜绝”,希望唐肃宗“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在投奔唐肃宗时自己不幸被叛军捉住,第二年当他从叛军手中逃脱时,写下了“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的诗句。这时的杜甫悲痛欲绝,为国破家亡的不幸流下热泪,为君王的蒙难深切伤痛,为世事的无常无比感慨。在兵荒马乱的战争时期,人人自危,他逃命尚且来不及,却仍抱着一颗心系国家的赤子之心去哭去行,这样强烈的哀恸之情又怎能不让世人为之动容。
当他听到唐王朝的军队收复被叛军占领的河南河北的消息时,不禁“涕泪满衣裳”, 这时的杜甫已经52岁,这年正月史朝义兵败自缢,叛军部将也相继投降,至此持续七年之多的安史之乱宣告结束。大乱初定,消息来得这样出人意料,而这消息又是有关整个国家的大喜之事,哪能不惊喜掉泪?“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诗人忽闻收复失地消息之后,无法抑制胜利喜悦与还乡快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可以看出,诗人的喜怒哀乐完全是和祖国的盛衰起伏相呼应的。
“向来忧国泪,寂寞洒衣巾”,这诗句真切地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安危的忧患意识和对安定统一的强烈愿望。到了大历三年,已经58岁的杜甫登上了仰慕已久的岳阳楼。登楼赏美景,看到祖国江山的壮美,诗人本来应该是充满豪情壮志的,但是,谁能想到既老且病的诗人关注的不是自己的身世之悲,而是北方边关的战事,他心系国家安危,为国家的多灾多难而叹息,发出“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的痛苦呻吟!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在杜甫的诗歌中我们总是看到他在流泪,那是因为国破家亡给他带来的是锥心刺骨的痛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痛苦的呢?
(二)杜甫对黎民百姓的担忧
杜甫关心百姓,对底层百姓的疾苦寄予了深切同情:“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他的诗歌非常广泛地反映了百姓的痛苦生活及对民生的忧虑。如他看到统治阶级穷奢极欲,过着荒诞无度的生活,而百姓们却挨冻受饿,甚至惨死街头时,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揭露贫富不均的严重阶级对立及民不聊生的现状;看到百姓被繁重的.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发出了 “谁能叩君门,下令减征赋”的呼吁;看到战乱死伤的残酷景象,他写下了“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看到人民在战乱中受尽苦难时,写下了“兵戈既未息,儿童尽东征”“丈夫死百役,暮返空村号”等等。这些诗句都是对战乱中人民悲惨生活形象生动、具体真实的极其深刻的刻画。在动乱的年月,杜甫最关心的是民众的安危。杜诗中对悲惨世界的描写之多,确实是空前的,他倾注了毕生的精力来关注这一问题。一部杜诗,让人无法飘逸轻松洒脱,也主要是因为他笔下常常发出的是感天动地的悲吟,画出的是血泪阑干、尸骨纵横的荒凉,是穷困潦倒的独叟、寡妇、老妪的众生相。
虽然杜甫没有能力去解救人民的苦难,但他希望人民生活能够安定幸福,这种美好的愿望在他的诗歌中也时时流露。如“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表达了杜甫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让农民能够回到土地上去安居乐业,天下不再有骄横的官吏横征暴敛的愿望;对侵略自己祖国的敌人,杜甫也能报以仁德之心,“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只要能制止游牧民族的侵略,就不要让更多的人失去生命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诗句所体现出来的推己及人的思想,更是超越了个人生死利益的对民生疾苦的关心和忧虑。这已经超越了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立身准则,他强烈的忧民责任感已超过了一般儒家思想要求。
二、杜诗强烈忧患意识的形成原因
(一)首先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中国古典文学善于扣住伦理道德、政治的层面,怀着对国家民族和社稷民生的关注,承担着历史留下来的各种精神负担,在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中浸润着浓郁的忧患意识。
中国人的忧患意识比任何一个民族都要来得强烈。在中国历史上最能深刻体现这种意识的学派首推儒家,我们在读儒家经典时,总能在字里行间发现这种深重的忧虑感。如《诗经》中就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感叹;《尚书?君牙》篇中亦有“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礼记》中说“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其忧思有如此者”;儒家学派最著名的人物孔子也曾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孟子更提出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命题……儒家的这种忧患意识往往与国家社稷和黎民百姓的强烈责任感融为一体。他们敢于面对礼崩乐坏的现实,敢于承担起救世救民的重大使命。他们虽不是国家的当权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天下国家为己忧,以天下国家为己任。这种精神是儒家思想中最为积极的因素,也是杜甫从儒家思想的文化中汲取的最主要的精神力量。高尔泰说过:“这种沉重的情绪环境,这种忧愁的心理氛围,正是中国诗歌由亡而生的肥沃土壤。”杜甫作为一个封建文人自然也受到儒家正统思想的熏陶影响,他的感时伤国,就是从“忠君”“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正统思想出发的。这种忧患是与国家前途命运的盛衰变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具有强烈的爱国热忱。他怀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能够洞察国家、人民的隐患,他强烈地希望能够为国为民排忧解难。“忧世心力弱”“忧国只细倾”“在家常早起,忧国愿年丰”“向来忧国泪,寂寞洒衣巾”……他的这些诗歌无一不充满着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关注和对民生的忧心。
(二)杜甫的忧患意识与他所生活的时代环境分不开
杜甫的忧患意识是他根植于个体的情感、生命的体验,由精神、情感体验延伸为时间、历史体验,进而带有明显的实践理性的特点。
“安史之乱”发生前,杜甫在35岁时,来到长安求仕,满以为从此可以“立登要路津”,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抱负。然而,此时的玄宗皇帝已然不是开明天子,他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信用奸臣,堵塞言路,生活极端腐化。不过,杜甫对玄宗仍然抱有幻想,以为通过忠臣的努力辅佐,国家仍可回到开元盛世的局面。于是,他积极寻求从政的道路,可是在政治上仍旧屡屡受挫,他的经济条件也日益恶化,他苦苦挣扎了十年,希望还是落空了。
正是由于诗人在困守长安的时候,生活潦倒,在这“长安苦寒谁独悲,杜陵野老骨欲折。……饥卧动即向一旬,敝裘何啻联百结”的生活中,使他更加正视现实,认清统治者的罪恶和腐朽,也看到人民的贫困和痛苦,因而在诗中发出了“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感叹。于是对国家和民生的忧患在他的诗歌中开始有了越来越深广的体现,杜甫诗歌中的忧国忧民的主导风格,就是在此期间开始逐渐形成的。在这期间他写下了《兵车行》《丽人行》等名篇,其中以《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为最,标志着他经历十年长安困苦生活后对朝廷政治、社会现实的认识达到了新的高度。
“安史之乱”发生后,杜甫和难民在兵荒马乱中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共同经历了战乱的痛苦。这就使他对人民的苦难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与认识,与人民的感情也更加密切了。于是,他的忧患意识就更加深重了,这种忧患思想,在其后数十年天下瓦解、遍地哀号的残酷现实中一直不断地在滋长。他的诗越来越多地反映人民疾苦,创作了脍炙人口的“三吏”“三别”。
作为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杜甫受到了人民的热爱,也成为研究者关注的对象。杜甫忧国忧民的思想情感,真正体现出了中国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是中国文化中的一种理想人格。
杜甫的爱国诗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首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杜甫的爱国诗赏析:
一、杜甫爱国忧民情怀的形成
在杜甫的诗歌中,尤其是其晚年时期创作的大部分作品中都呈现出真挚而深厚的爱国情怀,充斥着人道主义精神的忧民情怀。这一切都源于诗人坎坷的际遇。尤其是在安史之乱以后,社会更加动荡,国势由盛转衰。杜甫的生活也被打破,漂泊于江湖。此时,杜甫接触下层贫苦民众的机会更多了,他也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等对社会不公和黑暗的批判,但是更多的是对国势的担忧,是对百姓悲苦生活的同情。杜甫和很多传统士大夫一样深受孔孟“仁爱”思想的影响和熏陶,受到屈原的爱国主义思想的影响等。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杜甫的爱国、忧国情怀得以形成。杜甫的生活经历是其爱国忧民情怀形成的最为主要的因素。杜甫的一生可以划分为成长及南北漫游时期、长安觅官时期、离乱为官时期、蜀相漂泊时期等共四个时期。我们将更加关注其安史之乱之后的蜀相漂泊时期,这一时期是杜甫的晚年时期,也是其诗歌创作的顶峰时期。在这段时期内,杜甫不停地逃亡和漂泊,居无定所。这样使得其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忍,目睹了国势的衰败,目睹了百姓的离乱之苦。虽然,在这一时期杜甫也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正是这样险恶而丰富的人生经历为杜甫的诗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
逃亡途中,杜甫途经石壕村、新安道等地。他亲眼看到的是国家的破败和满目的`疮痍,他也目睹了官府抓丁的场面,聆听了新婚少妇送丈夫出征时的哀挽哭诉。因而,其诗情澎湃,就创作了“三吏”、“三别”等代表作品。诗人“长安十载乞食”,以及大半生的流离颠沛等使得他对“儒家”忠君济事思想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体味,其爱国情怀和忧民意识在诗歌中有了更沉郁、深刻的体现。
二、杜甫爱国情怀的内涵
杜甫的诗歌中,既有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也呈现出出仕与报国的抱负。而这也正是诗人爱国情怀的体现,是其具体内涵的再现。杜甫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受到了儒家思想的熏陶。他的人生愿望也是出仕报国,大济苍生,实现国泰民安的理想生活状况。他也幻想自己能兼济天下,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
青年时期的杜甫信心满怀并不懈努力。但是,考场不利,未能如愿。杜甫在这样的打击下并未沉沦,而是选择留在长安来寻找被赏识和重用的机会,多方请求举荐,“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是其这段生活的真实写照。我们知道,最终他通过向皇帝和贵人的献赋、投赠,得到了右卫率府胄曹参军这样的小官,其政治抱负初步实现,且努力工作争取实现自我价值,报效国家。
一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杜甫潜逃到凤翔,出任左拾遗。虽然其年华易逝,然而其寻找报国之坦途的雄心未泯,其大济苍生的理想以及报国之志荡漾于胸。虽然当时残酷的战争、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及黑暗的朝政等使其一生壮志未酬,“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健儿宁可死,壮士耻为生”等诗句也都体现了其壮志难酬的情感。但是,杜甫虽壮志未酬然情绪高昂,其爱国情怀普照人间。
此外,他通过其作品也表达出对统治阶级的无情揭露和不满,如“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等诗句,但更为主要的还是体现其对民众生活的关注、关怀和同情,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和爱国情怀的抒发。尤其是在其组诗代表作“三吏”、“三别”中有着更为清晰的体现,而所有这些共同构成了杜甫的爱国忧民情怀的内涵。
三、杜甫爱国情怀在“三吏”、“三别”中的体现
杜甫晚期组诗代表作有《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以及《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等,尤其是“三吏”、“三别”集中体现了安史之乱后国势的衰败和百姓的悲苦生活,诗歌中充斥着诗人对国势的担忧,对百姓悲苦生活的同情和怜悯,集中体现出诗人的爱国、忧民情怀。如《新安吏》中所写:“我军取相州,日夕望其平。岂意贼难料,归军星散营”。以及“况乃王师顺,抚养甚分明。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而在《石壕吏》中,“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 二男新战死。”得知“一男”暂且生还,而“二男”却刚刚战死,该喜抑或该悲啊?正如仇兆鳌在《杜诗详注》里说“古者有兄弟始遣一人从军。今驱尽壮丁及于老弱。诗云三男戍、二男死、孙方乳、媳无裙、翁逾墙、妇夜往。一家之中,父子、兄弟、祖孙、姑媳惨酷至此民不聊生极矣!”杜甫对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极度痛苦生活充满着怜悯和同情。而在《潼关吏》中,诗人先是整体上介绍并概括了唐军加紧修筑潼关的景象,之后在与潼关吏问答中,指出了“修关”,“还备胡”,暗示了三年前的潼关失守一事,写出了诗人对战势的不可预料的担忧。但潼关吏“胡来但自守”的决心以及“艰难奋长戟”的英雄气概,呈现了潼关将士的报国情怀。诗人并没有忘记“前车之覆”,希望潼关吏能汲取教训,表现了诗人的沉痛抑或是悲愤之感。而这些情节和诗人情绪、情感的变化都能向我们呈现诗人对战势的关心,对国势的担忧,呈现了其浓浓的爱国主义情怀。
另外,杜甫在《新婚别》中赞扬了新婚之妇的深明大义,写到新娘鼓励爱人参军,她说:“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戌行。”这里就真切地呈现了诗人的一种认识,新婚固然可喜、可贵,然而在与国家利益相冲突时,还是应该“舍小家”,而保“大家”,不只是顾念“小家”的欢乐,更应该认识到“有国才有家”。而这也正是杜甫的伟大爱国情怀的真实再现。正如研究者所说,“热爱祖国使得杜甫虽同情人民的兵役之苦,但是仍含着眼泪去劝勉人民摒弃这些痛苦,去承担兵役、效命疆场。”再如《垂老别》中,老战士子孙阵亡殆尽,而老妻又缺衣少食。老战士并没有因此而选择退却或是逃避,而是愤然投军。这一个老翁是多么的正直豁达,又是多么的大度、爱国啊。杜甫借助这一形象来呈现其清醒的现实主义态度,“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正如王嗣在评论“三吏”、“三别”组诗时:“非亲见不能作,他人虽亲见亦不能作。公以事至东都,目击成诗,若有神使之,遂下千秋之泪”。杜甫在这组诗中更为主要的是表达了对民众生活的同情,同时也洋溢着爱国情怀。如《垂老别》中的“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诗人对战争造成的国家的破败是多么的痛心疾首,这种情怀是多么的难以自抑。再如《无家别》中,“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这战后的乡村的荒凉和凄惨和战前这里的其乐融融和富有生机会形成鲜明的对比。进而呈现出诗人对祖国美好河山的热爱,对国势的担忧等,而这一切都是其爱国情怀的呈现。
四、结论
总之,杜甫的诗歌,尤其是其“三吏”、“三别”呈现出诗人对国势的担忧和对百姓悲苦生活的同情,更为主要的是呈现给我们以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的可贵的爱国情怀和忧民情怀。正如闻一多先生对杜甫的评价:“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客 至
一、诵读提示
先说读这五首诗的共同要求:
杜甫的律诗章法极其严格,都是以两联为一层,诵读时应根据诗的内容在两层之间作适当的停顿。凡内容明快、跳跃性不大者,停顿宜稍短;内容深沉、跳跃性较大者,停顿宜稍长,以求层次分明,诗意显豁。
再说这首诗:诗的内容浅显易懂,难得的是,诗人一反往常沉郁的心态,显得开阔明朗而又轻松愉快,这是全诗的基调。要读得亲切、平易,切忌夸张,因为诗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一位极要好的朋友说的,是友情的表示。但要分清主次:就全诗来说,后一层为主,前一层为欢;就各层来说,最后一句为主,前三句为次。“次”是为“主”蓄势的,突出“蓬门今始为君开”和“隔篱呼取尽余杯”这两句,才能渲染主客之间喜悦、融洽的气氛。
二、整体感知
唐肃宗上元元年(760)春天,杜甫在友人帮助下,在成都西郊外院花溪畔营造了一所草堂,暂时定居下来,生活上也有人接济他,从“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江村》)可以看出他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倒也平稳,有了生活的情趣。这首诗是第二年春天写的,同样表现了诗人的这种情怀。
诗题称“客”而不称“宾”,是有用意的。旧时注家以为,称“宾”有“敬之之义”,而称“客”有“亲之之义”,此说有理。证明是,一年前,也就是草堂新落成不久,有两位客人先后来看他:一位是旧相识,偶尔过访;另一位是专程来访的远道客人。诗人为这两位朋友都写了诗,前者以《有客》为题,后者以《宾至》为题;再看诗的内容,也确实有“亲之”和“敬之”之别。而《客至》这首诗题下还有作者自注;“喜崔明府相过”。可见是老朋友之间偶尔过访,从诗中那些话的亲切、随意的程度来看,也确实非老朋友不能。至于崔明府其人,有的注家认为是杜甫的舅氏,大约是因为杜母姓崔的缘故;但“明府”是唐人对县令的称呼,杜甫草堂属犀浦县(治所在成都西北),说不定就是犀浦县令,这个问题倒无关紧要。
这首诗前一层写诗人在村居寂寞之中忽有朋友来访,表达了喜出望外之情;后一层写诗人仓促中只能以简易的酒菜待客,然欲呼邻翁来陪饮,以尽宾主之欢,表现了诚朴、率真的态度,可见双方友情之深。
三、鉴赏要点
诗中的情致理趣。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写的是草堂外的景象:春无到了,春水遍地,溪面初平,鸥鸟飞来,或翔于水面,或集于溪边。这是地道的南国水乡风光。为什么一开篇诗人就写景呢?从“但见”二字我们可以窥知诗人心中的奥秘:原来他太寂寞了,深盼有人来此,可是不见人来,但见群鸥,也就只好日日与鸥鸟为伍了。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上句承前,意思是既无人来,也就懒得去扫门前的花径,由它凌乱下去,表现了诗人失望的情绪,只好甘守寂寞了。这其实正是为下旬作铺垫,因为下旬说的就是“客至”,它给我们呈现出一幅动人的画面:诗人已多日不闻敲门声了,颇有冷落之感,这天忽闻有人敲门,急忙跑去,开门一看,惊喜万分,竟然是自己的老朋友来了,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生气盎然。
“盘飨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这不是客套话,句句都是实情。老朋友来得突然,草堂距市镇又远,备办来不及了,只拿家里现成的酒菜来招待,更显出主客之间的深厚友情。这跟《有客》中写的“自锄稀莱甲,小摘为情亲”一样,都是彼此相亲不见外之意。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从“尽余杯”一语可以看出,这时酒宴已到高潮,诗人欲呼邻翁与客人对饮,更增加了欢快的气氛。至此结束全诗,余味无穷——邻翁来了没有呢?这用不着交代,当然是来了。
这首诗以“但见群鸥”起,以呼邻翁“对饮”结,感情发展的脉络极为分明,十分耐人寻味,可以作为诗人清新明快风格之一例。
旅 夜 书 怀
一、诵读提示
这首诗是感叹身世之作。前一层写旅夜风景,其实是寓情于景,为下文抒怀作铺垫,应当读得缓慢一些,使听者能品出此中情味。后一层直抒胸臆,“名岂”二句中上句为宾,下句为主——诗人后半生飘泊四方,居无定所,正是因“休官”之故,要读出压抑感。这两句可以不按“义群”读,仍读作:“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最后两句形象地概括了诗人的后半生生活,要缓缓读出,有自伤飘泊之意。
二、整体感知
杜甫于唐代宗广德二年(764)春携家人自问州折回成都,入严武幕。本来,有这位好友的帮助,他满可以在成都住下去,却不料严武在第二年四月忽然死去。他不得不再次离开成都,乘舟东下,经嘉州(乐山)、戎州(宜宾)、渝州(重庆)、忠州(忠县),于九月到达云安(今四川云阳)。《旅夜书怀》就是在这次旅行中写的。
这一年杜甫已满53岁,他一直患有肺病和风痹,不时发作。两年前,当安史之乱初平时,他曾有返回长安或洛阳的打算,但因地方军阀乘机作乱及其他原因未能如愿。这回因严武之死,他决心离开四川,转作潇湘之游,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此一路上心情十分沉重,不知一生飘泊何时是了。这首诗集中地表现了他这种心情。前一层写一个月夜,小船孤零零地停在长满小草的岸边,诗人从船上向四周望去,原野是那样广阔;再看月光下的江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不禁心潮澎湃,想到自己一生的经历。后一层先将自己的文名和它运作了一番比较。然后以“飘飘何所似?大地一沙鸥”给自己的一生做了总结。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诗人好以鸥鸟自况,但前后含义不同。在“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奉赠韦在丞文二十二韵》)中,白鸥是青年时期杜甫“英锋俊彩”的象征;但在这首诗里,它已成了飘泊无定的可传物了。
三、鉴赏要点
1.寓情于景
前两联写景,诗眼在“独夜舟”三字上,其余全属烘托。舟泊于岸,所以首句写岸,次句写舟。称“独舟”者,仅此一舟之谓也;“夜”,用于点明泊舟时间。这两句勾画了这样一个境界:河边孤零零地泊着一只小船,桅杆高耸;岸上只见小草,不见人家,简直冷寂得很。第三、四句承“夜”字写诗人所见景色:远处,星空低垂,原野辽阔无边;近处,明朗的月光下,江水汹涌澎湃,奔流不后、。这难免使诗人感到,在这样的境遇中,一叶小舟显得何等孤单、渺小,它的命运简直可以听凭大自然的摆布;而江水的奔流更使他联想到时光的迅速消逝……
这小舟的命运正是诗人命运的写照。诗人这时已到垂暮之年,他的好友李白、房王官郑虔、高适、严武等在近几年里相继去世,使他的孤独感与日俱增。现在,“五载客蜀郡,一年在梓州”(《去蜀》)的生活刚刚结束,而将来的生活如何又难以逆料……
总之,诗人的万千思绪都蕴含在这景物描写之中,由此再发展到下文的直抒胸臆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2直抒胸臆
关键是如何理解诗的颈联。诗人将“名”和“官”相对提出是有深意的,因为这两件事关系到诗人一生的命运。诗人由于诗名满天下,尽管后半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但所到之处都受到人们的尊重和关照,这总算给了他一些宽慰。然而诗人的本志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所以,不能得官以实现其本志,是他终生最大的憾事。这样看来,这两句显然有主、宾之分:上句说“名”,只是作为烘托;下句说“官”;才是正意所在。这两句,一句否定,一句肯定,其实意思正好相反,即名因文章著,官非老病休。既然休官原因不是“老病”,那是什么呢?诗人没有说出来,但我们从杜甫为官的经历却不难看出,原因就是他不受皇帝重视,又遭同列排挤。为什么不说呢?那是因为诗人不愿怨君,也不敢怨君。这一点,我们从他三年前在樟州写的“圣朝元弃物,衰病已成翁”(《客亭》)也可以得到证明。总之,诗人是胸存块垒,不吐不快,却又不能直吐出来,只能采用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
最后两句的意思很明白:诗人以沙鸥自况,乃自伤飘泊之意。这跟他刚离成都时写的“万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去蜀》)和此后不久写的“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秋兴·其七》)语意相同。
咏 怀 古 迹(其三)
一、诵读提示
这首诗于绵丽之中隐含着诗人的悲愤,不可以艳诗视之,应读得既有韵致,又不流于轻浮。
前一层宜用叙述调读,但其间亦略有变化:“群山”二句点明咏歌的对象,可用诗人指点望中之景的口气读,不快不慢;“一去”二句概括叙述昭君一生,有怜其远嫁之意,速度要慢些,“台”“留”二字可有延长音,以示咏叹。
后一层宜用咏叹调读。“画图”二句属于用事(亦称用典),借汉元帝后悔之情写昭君之怨,辞艳而情悲,字字皆泪,宜用沉抑、低回之调读;“千载”二句是全诗高潮,点明昭君之“怨”,两句须一气读出。“千载琵琶”四字用平调,“作胡语”三字用升调,至“分明怨恨”升到最高点,然后用降调徐徐读最后王宇,有余音绦绕之感。
二、整体感知
杜甫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自云安(今四川云阳)到达夔州(今四川奉节东),一住两年。这是他创作中的一个繁荣时期,两年内写出了430多首诗,占全集诗中的七分之二,而且有不少长篇。从总体看,不少论者都认为在思想内容上比过去的作品略见逊色,其实,其中也有不少作品无论在思想性或艺术性上都堪称传世之作,《咏怀古迹》(共五首)即是一例。
《咏怀古迹》是一篇结构严密的组诗,五首各咏一古迹,依次是庚信故宅、宋玉故宅、昭君村、先主庙、武侯庙,都是借古迹抒发诗人的身世之感。关于它的整体结构,明人王嗣奭(Sh了)在《杜臆》中有很好的解释:“怀庚信、宋玉,以斯文为己任也;怀先主、武侯,叹君臣际会之难逢也;中间昭君一章,盖入官见妒,与入朝见妒者,千古有同感焉。”可资参考。
咏昭君这一章内容大意在“诵读提示”中已略及,勿庸赘述。
三、鉴赏要点
1.王昭君形象的塑造
杜甫善于在叙事诗中塑造人物的形象,例如《兵车行》中的行人,《石壕吏》中的老枢,《新婚别》中的新妇,都十分动人,能给读者留下隽永的印象。而律诗主要用于抒情,虽有叙事成分,不过是作为抒情的依托,并不承担塑造人物形象的任务。这首诗却略有不同:它仍然重在抒情,而它的抒情是通过塑造王昭君的动人形象实现的。
诗的开头,以“群山万壑赴荆门”写昭君的出生地,是从侧面烘托昭君的形象。这大概是因为诗人首先想到,一个青年女子远离父母之邦,嫁到殊方异域,并在那里度过自己的一生,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而这雄伟的山川;简直就是她那坚强性格的象征!接着叙述昭君的一生,诗中出现了两个典型的镜头:“一去紫台连朔漠”写昭君由汉宫到匈奴的行程,颇有“关山度若飞”的气概,“一去”二字尤其真切,从正面表现了昭君的坚强性格;“独留青冢向黄昏”写昭君坟上长出青草,它仿佛告诉人们,昭君虽死而故国之思犹在——她依然向往着自己生长的地方,这又进一步丰富了昭君的形象。
但昭君远嫁对她个人来说,毕竟是一种不幸。这种不幸又是怎样造成的呢?“画图省识春风面”一句,就是对这个问题的答复。“画图”,指汉元帝“按图召幸”一事,但诗人用事巧妙,仅以“省议春风面”五字带过,把史家因“为尊者讳”(见“有关资料”)而隐去的事实含蓄地揭露了出来,说明了皇帝的昏庸。接着再说大错已经铸成,即使昭君的魂魄月夜归来也是徒然的了——这一句除讥讽昏庸的统治者而外,还兼有跟上文“独留”句相照应的作用,形象地表现了昭君的故土之思。
最后两句写千年(实际是800年)以来,人们从琵琶伴奏的《昭君怨》歌词里听到了她的悲怨,也是从侧面烘托昭君的形象——人们既赞扬她美好的品格,又同情她的不幸。
2.诗人的寄托
诗人在此时深深怀念昭君不是偶然的,他的遭遇跟昭君太相似了:昭君入宫见妒,他入朝见妒;昭君“一去紫台连朔漠”,他“飘泊西南天地间”(《咏怀古迹·其一》);昭君思念故土,魂魄月夜归来;他思念长安,“每依北斗望京华”(《秋兴·其二》)。更何况这一年他已有55岁了,“美人迟暮”之感与日俱增,但他不敢怨君,所以借王昭君之事抒写自己的悲愤。
阁 夜
一、诵读提示
这首诗系因感伤时事而作,很可能是诗人在彻夜不眠之后写的,结尾还表达了消极的感情。全诗当用低沉的调子来读,速度要慢一些。八个诗句的节奏皆作“XX——XX——X——XX”,为避免单调起见,读时对节拍的长短可适当加以调整,使整齐之中略有变化。又,此诗四联皆对仗,出句与对句之间应有明显的间隔,如一气读出,就听不出对联的意味了。
二、整体感知
这首诗是前一首的同期作,从诗的内容可以判定它作于大历元年(766)冬季。当时诗人住在夔州府的西阁,从“瞑色延山径,高斋次水门。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宿江边阁》)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背山临水的地方,风景优美。这首诗所写的是诗人在一个雪后的不眠之夜里的所闻所感,所以诗题叫做《阁夜》。
这首诗集中地表达了诗人感时伤世的情怀。诗人在蜀至此已有七载。在安史之乱被平定的前一年(762),诗人曾经历过徐知道的'叛变,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如今又碰上崔吁作乱,虽已到夔州,距叛乱中心较远,但战争中种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时时传来,人心总是不安的。似此国无宁日,诗人怎能不忧心如焚呢?所以这首诗的调子格外低沉,简直可以使人触摸到诗人那颗极其凄苦的心。
诗的头联交代时间,稍稍流露出凄苦的心境。“岁暮”,犹言“日月忽其不淹兮”,转眼一年将尽,有韶光易逝之感;又称所在地资州为“天涯”,有自伤飘泊之意。颔联出句承上文“宵”字,写黎明前听到当地驻军的鼓角声,暗示诗人彻夜未眠,可见忧心之重,“鼓角”更兼示战局紧张,故士兵天未明即起进行操练;对句承上文“霁”字写三峡中景象,因雪止天清,故三峡中星影可见。颈联出句写“野哭”而多至“千家”,这是战乱造成的,非杀人如麻,何至“千家”皆哭?反映了人民的深重灾难;对句写“夷歌”,显示了地方风情。尾联写诗人在知交零落、存者音问不通的情况下,聊以公孙述、诸葛亮终归“黄土”自解,更显出内心的凄苦万状。
这首诗历来被认为是杜诗中的典范作品。它不仅章法严密,其起、承、转、合无不自然合理,而且气象雄浑,把天地、古今、人事、物理全都说到了,也鲜明地体现了杜诗的沉郁风格,耐人寻味。
三、鉴赏要点
诗中用事共三处:①“五更”句用祢衡事。《后汉书·祢衡传》:“(曹操)闻衡善击鼓,召为鼓史,因大会宾客,阅试音节。……次至衡,衡方为《渔阳》参挝(canzhua),煤楼(di令则占,小步)而前,容态有异,声节悲壮,听者莫不慷慨。”②“三峡”句用汉武帝问星象事。《汉书·天文志》云:“元光(武帝年号)中,天星尽摇,上以问候星者,对日;‘星播者,民劳也。’后伐四夷,百姓劳于兵革。”③“卧龙”句用诸葛亮、公孙述事。《三国志·诸葛亮传》云:“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日:‘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左思《蜀都赋》云:“至乎临谷为塞,因山为障;峻呢(ju,戴上的石山)膝培长城,豁险吞若巨防。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公孙跃马而称帝,刘宗(刘备)下辇而自王。”
诗人用事之妙在于,事与诗中意境合为一体,而使人不觉得这是用事。例如黎明前的鼓声带着山谷中的回音,从寒气中传来,确实能给人以悲壮的感觉;在奔腾的江水里,星河的倒影必然是摇曳不定,这样的意象在吟诵几遍之后都不难在读者的头脑中生成。有了这样的意象,再去弄清事典的出处,对诗句的理解就加深了,例如从“五更”句可以体会到诗人的慷慨之情,从“三峡”句可以认识到“百姓劳于兵革”使诗人深以为优——再从章法来看,这样写还兼有为下面“野哭”一句张本的作用。至于诗人以诸葛亮、公孙述自解,跟诗境的关系尤为密切,因为武侯庙、白帝庙都在州城附近,诗人都去看过。前人云:“作诗用事,要如释语,水中着盐,饮水乃知盐味。”这首诗中的用事正是如此。
登 岳 阳 楼
一、诵读提示
这首诗所包含的内容极为丰富,感慨也极深沉,要读得缓慢些。首联从“昔闻”到“今上”长达数十年,已包含着人世沧桑的感慨,读得快了则意味不同,可能正如仇注所云“喜初登也”。颔联写岳阳楼景色,读时须有纵目远眺之意,“日夜浮”三字尤应慢读——似乎说“多少个日日夜夜就这样过去了”。这是为下文蓄势。下面两联说感慨,要用深沉的语调读:颈联说个人,有无限辛酸,调子低些为好;尾联说国家,有满腔悲愤,调子稍稍上升——这是全诗高潮所在。
二、整体感知
大历三年(768)冬,杜甫从公安(今湖北公安)到达岳阳。从“岸风翻夕浪,舟雪洒寒灯”(《泊岳阳城下》)看,到达之时正是深冬。杜甫曾两次登岳阳楼,这首诗所记当是第一次,时间大约是到达岳阳之初;另一次是跟岳州太守一同去的,也写了诗,诗题是《陪裴使君登岳阳楼》,从诗中“春泥百草生”句看,时间是第二年春天,因系应酬之作,不如这一首有名。
全诗分两层:
前一层先叙登楼,后写洞庭湖景观,一起一承,章法分明。起句以“昔闻”与“今上”对应,看似平常,却颇有深意在。“昔”,当指诗人的青年时代,又值“开元盛世”,到处都是歌舞升平的景象,诗人既闻洞庭之名,必有向往之意,可惜未能一游;如今呢,祖国山河残破,疮疾满目,而诗人也到了暮年,且历尽人生坎坷,却有幸登楼,怎能不百感交集呢?但诗人只叙事,不说情,把情留给读者自己去品味。接着就给读者勾勒出一幅气象万千的画面:“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浮。”这是诗人心中的画面,仅凭肉眼是看不到的,它使人联想到曹操咏海的名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观沧海》)自然,诗人此刻的心情跟曹操有所不同。
后一层先说个人景况,后说国事艰难,使人担忧,一转一合,显而易见。“亲朋”两句中,要害是“孤舟”一词。诗人自离茨州之日起,全家人都生活在船上,实际上已无家可归,所以由写景转人抒情先说个人景况;再说,从洞庭水转换到“孤舟”,脉络也十分清晰。至于说亲朋“无一字”,显然是无所依托之意。这又加重了诗人自伤飘泊的感情。但诗人不会停留在个人痛苦上,他总是以国事为念,因此,当他站在岳阳楼上“凭轩”远眺时,就联想到当时吐善犯边的情况,不禁潸然泪下了。这个抒情结尾将诗的思想内容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凭轩”二字又巧妙地照应了第二句,以此结束全诗恰到好处。
这首诗可以说是咏岳阳楼的绝唱。唐庚《子西文录》云:“尝过岳阳楼,观子美诗,不过四十字耳,其气象闳放,涵蓄深远,殆与洞庭争雄,所谓富哉言乎者。太白、退之辈,率为大篇(注),极其笔力,终不逮也。杜诗更小而大,余诗更大而小。”这决非过誉。
三、鉴赏要点
雄浑阔大的意境。
还是在杜甫的年轻时代,孟浩然就以歌咏洞庭的名句“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见“有关资料”)而蜚声诗坛,但杜甫后来居上,此诗颔联“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浮”比孟句又高出一筹。《金玉诗话》云:“洞庭无下壮观,自首骚人墨客,斗丽搜奇者尤众。……然莫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则洞庭空旷无际,雄壮如在目前。至读子美诗,则又不然。‘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浮’,不知少陵胸中,吞几云梦也。”“吞几云梦”是一种形象的说法,意思是杜诗的境界比孟诗要宽广得多,孟诗中的视野仅及于长江北岸的云梦泽,而杜诗则扩大到了吴楚两地,甚至把整个宇宙都包容了进去,这样的境界如果不是胸中大有丘壑,是写不出来的。
杜甫这两句诗不仅好在有开阔的视野,而且气象雄浑,内涵丰富,远非他人所能及。这要归功于“诉”“浮”两个字炼得好。试想,广嘉数千里的吴、楚两地就因为有了这两个湖,一下子断裂为二,这气势何等磅密!而日、月、星辰仿佛都飘浮在这湖水上面,缓缓行进,这景象又何等宏丽!庄子说过:“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庄子·逍遥游》)洞庭湖能负载比月、星辰,则湖水之丰厚简直到了惊人的程度!前人评这两句诗说:“虽不到洞庭者读之,可使脑次豁达。”这话有理。诗人把洞庭湖的景象写得如此宏伟壮丽,的确包含着一个重要的意念,就是:称赞人的精神美,认为人要有开阔的胸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天下大事。从这一点来看,诗人的这一番描写正是为结尾张本,全诗的境界是统一的。
《新唐书》本传说杜甫“好论天下事”,似有贬意,但在我们看来,这恰恰是杜甫优于其他诗人之处:之所以“好论”,是因为他胸中时时以“天下事”为念,这首诗写诗人在生活凄苦万状的情况下登楼观景,心中所想的仍是国运的艰难,甚至为之流涕,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一这几首诗都不难成诵,最好在自读之初一边看注释一边练习背诵;待到成诵后再进行鉴赏分析。所设计的三个小题,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帮助学生迅速成诵。题中所涉及的知识有押韵、对仗和章法,这些过去都学过,不必再讲。这道练习无须一次完成,读一首完成一首,如《旅夜书怀》:押韵属正格;首联也是对仗;前一层写旅夜风景,后一层抒发自伤飘泊之情。
附录一、杜甫年谱(据朱鹤龄所编,有删节)
唐睿宗先天元年(712)甫生。
唐玄宗开元十九年(731)公年二十,游吴越。
开元二十三年(735)公自吴越归,赴京兆贡举,不第。
开元二十五年(737)公游齐赵。
开元二十九年(741)公年三十,在东都(洛阳)。
天宝五载(746)公归长安。
天宝十载(751)公年四十,在长安,进《三大礼赋》。玄宗奇之,命待制集贤院。
天宝十四载(755)授河西尉,不拜,改右卫率府胄曹参军。十一月,往奉先。
肃宗至德元载(756)五月,自奉先往白水依舅氏崔少府。六月,又自白水往鹿州。
闻肃宗即位,自鹿赢服奔行在,遂陷贼中。
至德二载(757)四月,脱贼,谒上凤翔,拜左拾遗。疏救房殖,上怒,招三司推问。
宰相张镐救之,获免。八月,墨制放还郴州省家。十月,上还西京(长安),公扈从。
乾元元年(758)任左拾遗。六月,出为华州司功。冬晚,离官,间至东都。
乾元二年(759)春,自东都回华州。七月,弃它西去,度陇,客秦州。十月,往同谷。十二月,人蜀,至成都。
上元元年(760)公在成都,卜居浣花溪。
代宗宝应元年(762)公居成都草堂。七月,送严武还朝。未见,西川兵马使徐知道反,因人梓州。冬,复归成都,迎家至梓。十二月,往射洪南之通泉,皆梓属邑。
广德元年(763)公在详州。是岁,召补京兆功曹,不赴。
广德二年(764)严武再镇蜀,春晚,遂归成都草堂。六月,武表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赐绯鱼袋。
永泰元年(765)正月,辞幕府归草堂。四月,严武卒。五月,离蜀南下,自戎州至渝州。六月至忠州。秋,至云安,居之。
大历元年(766)春,自云安至接州,居之。秋,寓西闻。
大历二年(767)公在夔州。春,迁居赤甲。三月,迁壤西。秋,迁东屯。未见,复自东屯归壤西。
大历三年(768)正月,去夔出峡。三月,至江陵。秋,移居公安。冬晚,之岳州(今湖南岳阳市)。
大历四年( 7 6 9)正月,自岳州之潭州(今湖南长沙市)。未见,人衡州(今湖南衡阳市人夏,畏热,复回潭州。
大历五年(770)公年五十九。春,在潭州。夏四月,避臧玠乱入衡州。欲入郴州依舅氏崔伟,因至耒阳,泊方田驿。秋,舟了荆楚,竟以寓卒,旅殡岳阳。
附录二、宋祁《新唐书·杜甫传》(有删节)
南字子美,少贫,不自振,客吴、楚、齐、赵间,李鲨奇其材,先往见之。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天宝十三载,甫奏赋三篇,帝奇之,使待制集贤院。数上赋领,因高自称道,巨言:“先臣恕、预以来,承儒守官十一世,追审言以文章显中宗时。臣赖绪业,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伏惟天子哀怜之。若令执先臣故事,拔泥涂之久辱,则臣之述作虽不足鼓吹六经;先鸣诸子,至沉郁顿挫,随时敏给,杨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
陛下其忍弃之!”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
肃宗立,自翩州赢服欲奔行在,为贼所得。至德二载,亡走凤翔,上谒,拜左拾遗。与房浪为布衣交,浪时败陈涛斜,又以客董廷兰罢宰相。甫上书,言罪细不宜免大臣。帝怒,诏三司推问。宰相张镐日:“甫若抵罪,绝言者路。”帝乃解。甫谢,且称:“琅,宰相子,少自树立,为醇儒,有大臣体。时论许琅才湛公辅,陛下果委而相之。现其深念主化,义形于色,然性失于简,酷嗜鼓琴,廷兰诧殖门下,贫疾昏老,依倚为非。遭爱惜人情,一至估污。臣叹其功名未就,志气挫衄(nu),觊陛下弃细录大,所以冒死称述,涉近讦(jie)激,违忏圣心。陛下赦臣百死,再赐骸骨,天下之幸,非臣独蒙。”然帝自是不甚省录。从还京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关辅饥,辄弃官去。客秦州,负薪采橡栗自给。流落剑南,结庐成都西郭。召补京兆功曹参军,不至。会严武节度剑南,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卒,崔吁等乱,甫往来样费间。大历中,出霍塘,下江陵,诉沉湘以登衡山,因客表阳。一夕卒,年五十九。
甫放旷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数尝寇乱,挺节无所评。为歌诗,伤时烧弱,情不忘君,人怜其忠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