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日，农历正月二十四，是老公四十五岁生日。不巧的是：上五年级儿子今天补课，我必需陪伴儿子。结婚二十年，我还没有为老公过一次生日呢！
吃早饭前，我与儿子在微信中祝福他：生日快乐，我们爱你，永远。我俩边吃饭边聊，老公今天收到我们的祝福，肯定很高兴，吃过饭儿子上学去了，我去公司开会了。
八点半的会议，我在八点就到了公司，坐在会议室，拿出手机，给老公发了52.1元的红包，可以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他的祝福红包。
十二点，我与儿子刚到家，快递员送来我的包裹，不早不晚，来的正好，我用三八女神节老公发给我的节日快乐红包，给他买了个生日礼物--飞科电动剃须刀。
中午吃饭时，馋猫儿子说：“妈，你下午不上班，在家也没事，给爸爸买个蛋糕吧。”我心里想，还不是你想吃，你爸不太喜欢吃的。但我还是爽快答应了。
下午一点多，我去唯美蛋糕房买了蛋糕，去超市买了青菜、水果，又买了只烧鸡，烤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拨通了老公的电话，“今天早点关门，来道口吧，我与儿子等你一起吃饭。”“好，我尽量早点去吧。”
忙活了一下午，丰盛的一桌饭菜做好了，儿子放学回家了，我让他先写作业，等老公回来共进晚餐。
一个小时过去了，儿子的作业写完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亲子共读也结束了。难道……
老公是一名乡村医生，他从小在郑州读小学、初中、高中、大专，于九五年毕业于河南医学院大专班，多次在郑大一附院、滑县县医院、中医院进修，他每次来到老家，看到许多街访得病得不到早期诊断，而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于是他放弃了城市生活，来到了他的老家--滑县安全乡和平村，当上了一名乡村医生，二十年如一日，不分昼夜，不分节假日。因工作原因，我与儿子在县城住，他一人住在老家老家与县城有二十公里路程，开车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
他平时不爱多说话，只有病人问病情时，他才会滔滔不绝地回答。对每个病人都认真检查，正确诊断，耐心治疗，忙完了病人，有空儿再去做点吃的，在我的记忆中，他一天能吃上三顿饭的次数很少很少，天刚亮就有病人，一忙就到了中午，午饭一般是面条，鸡蛋西红柿，加点青菜，吃过午饭，有时可以小憩，有时一直不停，晚饭大概在夜里九点以后，日复一日。他生活很俭仆，二十年来，他自己在家从未买过一次肉，没喝过一次酒。每到周末我回家，病人就替老公高兴：今天王大夫可以吃上三顿饭了。听到这，我真有点心痛。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对儿子说，要不咱先吃吧。儿子摇摇头：再等一会儿吧，也许爸爸快来了。
儿子便打开电视，找到我喜欢看的《我的父亲我的兵》第三十二集，“看电视就不觉时间长了。”儿子轻轻的说。
老公没有一点儿恶习，不抽烟，不喝酒，不会打麻将，手机游戏也不会玩，追剧更没时间，没有陪我买过衣服，逛过超市，更别提外出旅游了，一句话：老公不会生活，只会工作。
老公并不是不关心我们，只是闲暇时间太少，这些我早已习惯了。他多次在我生日时，送我意外惊喜，前年给我换了新手机，去年给我买了一条金项链……他能记住我、女儿、儿子的生日，还提醒我给他们照像、买蛋糕等，总是忘记自己的生日，可以说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还是前几年我见到老公公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他的生日，我告诉他后才知道的。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儿子，你早饿了，咱别等了，你先吃吧，我给你切一块蛋糕。”已到儿子睡觉的时间了，我说。儿子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妈，我先吃块馍吧”，儿子说。我给儿子盛了饭，拿了馍，儿子执意不让切蛋糕，不动老公爱吃的菜。
十点钟，我 安顿好儿子睡觉，我拨通了老公的电话，“你到哪儿？我在等你回家吃饭。”他回我：“再等一会儿，我在县医院，有个病人，他家没其他人，肚痛厉害，我把他送医院，正在检查呢！”
他做为一名乡村医生，总是这样，遇到重症病人，他会亲自送到上级医院，帮助病人挂号，交费等等，交待好接诊医生才肯放心离开，特别是近几年，两千多口人的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外打工挣钱了，家里只有老的、小的，一遇到紧急情况，老百姓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钱不够找他借，少则三百五百，多则几千。他也从未拒绝过，他不仅成了全村病人的救星，也成了孤寡老人生活的救星。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突然接到老公的电话：“对不起，我今晚不去了，我在县医院安顿好那个肚痛病人，开车走到咱小区门口，小强爱人打电话说他儿子发高烧了，小强又没在家，小强父母身体都不好，出村看病不方便，我又回家了。”
“你吃饭了吗？”我问，“我还真有点饿了，我今天一顿饭还没吃呢！”他慢慢的说。我看着生日蛋糕，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
这是我第一次为老公过生日，准备拍张照片发给他，让他知道我为他所做的一切，结果发现他还未打开我发给他发的红包，我又拨通了电话：“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我停顿一下，你吃点东西早点睡吧。”我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早了，你也休息吧。”我看了看表，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
今天四月一日，愚人节。
至晚大雨如注，从车窗玻璃上直泻而下，——春天不该有这么大雨。
夜里九点，在雨中，和二弟驱车行进在返回家乡的高速路上。
车离济南，尚未到梁山地界，即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回村吧，弟媳已不行了，正安排救护车往家里送。
车灯前飞来的雨柱银亮如矢，比蚕豆小不了多少的雨滴砸在前风挡玻璃上，电闪雷鸣中，开车的二弟叹口气说，“老天也在哭小丽吧。”小丽即永丽，是名乡村医生，是我们看着迎进家门的弟媳妇，也是我们王家这一辈人最漂亮最中看的媳妇。去年春天查出肺癌并引发脑积水，在北京大医院开颅花去十几万，不到一年复发，抛下丈夫和一双不成年的儿女，没活到四十岁。
下了高速，车灯下的路面雨水像小河一样奔流，四处激起水泡，车经家乡东鱼河，大雨中一阵白雾迫使二弟刹住车，停在路中央。这是路边工厂放出的浊气，浓浓的一团遮挡了前方的视线，除了它什么也看不见，如果这时对面来车，那是非撞上不可。这条河是引入东明黄河水通向鱼台微山湖的，在鲁西南大平原显得堤岸宽阔，水面浩大，我以前常提笔歌颂它，常以生在河边长在河边自傲，现在闷坐车中，自感弟媳的死跟这河前几年的重度污染有关，因为村子与河的距离不足二百米，村子里四十岁左右的人已病殁不少。
那个重度污染的祸首造纸厂还在，最严重的时候就是满河黑汁，泛着刺鼻怪味，鱼虾全部绝迹，我不知道我曾那么起劲歌唱这条河是为的啥，难道以文化地理、以地域的名义，它真的会有一席之地？物质主义的注定失败在这条河上得到了确凿印证，它带给人类的.是什么？是死亡！——就是打官司、索赔，真能拿到那点儿赔偿款，和这鲜活的生命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沿河还有不少村至今没喝上自来水，饮用水都是电泵抽出来的地下水，就是十几米深的水井，半锅烧出来的开水也必有半碗水垢，喝水可以等水垢沉淀滤掉，烧稀饭就只有连水垢一块喝下去。而我家的吃水井只打了六米深就再也打不下去，院子里挪了好几个地方打井都不行。
家乡这样一个地方，却是远近闻名的蔬菜种植区，几乎家家种着蔬菜大棚，可农民自己种出的豆角，他们却不敢吃，因为喷的农药过大，不这样豆角就要减收或绝产。
物质利益，愚弄的人还少么？愚弄得人还轻么？它给我们带来的都是什么？人之为人，生命的意义何在？大雨中车行进得很慢，老家的人来电反复叮嘱慢点开，已经不能看到她还能呼吸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