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记·淮阴侯列传》及其翻译
原文:淮阴侯列传 淮阴侯者,淮阴人也[51] 。
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52] ,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常数从其下乡[53] ,南昌亭长[54] 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55] 。
食时信往,不为具食。
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
信钓於城下[56] ,诸母漂[57] ,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
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
”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58] ,吾哀王孙而进食[59] ,岂望报乎
” 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
”众辱之曰:“ 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510] 下。
”於是信孰视之,俛[511] 出袴下,蒲伏[512] 。
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之,居戏[513] 下,无所知名。
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
数以策干项羽,羽不用。
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514] 。
坐法当斩,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
何为斩壮士
”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
与语,大说之。
言於上,上拜以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
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
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
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
”上大怒,如失左右手。
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
”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
”上曰:“若所追者谁何
”曰: “韩信也。
”上复骂曰: “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
”何曰:“诸将易得耳。
至如信者,国士无双。
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515] ;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
顾王策安所决耳。
”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
”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
”王曰:“吾为公以为将。
”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
”王曰:“以为大将。
”何曰:“幸甚。
”於是王欲召信拜之。
何曰: “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
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
”王许之。
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
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拜礼毕,上坐。
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
”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
”汉王曰:“然。
”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
”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
”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
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
项王喑恶[516] 叱咤[517] ,千人皆废[518] ,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
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519] ,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520] ,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
有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
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
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於威彊耳。
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
故曰其彊易弱。
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521]
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
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522]
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阬秦降卒二十馀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
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
大王之入武关,秋豪无所害[523] ,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
於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咸知之。
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
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524] 而定也。
”於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
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八月,汉王举兵东出陈仓[525] ,定三秦。
汉二年,出关[526] ,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
合齐、赵共击楚。
四月,至彭城,汉兵败散而还。
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之间,以故楚兵卒不能西。
汉之败却彭城[527] ,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亦反汉与楚和。
六月,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国,即绝河关[528] 。
反汉,与楚约和。
汉王使郦生说豹,不下。
其八月,以信为左丞相,击魏。
魏王盛兵蒲坂,塞临晋[529] ,信乃益为疑兵[530] ,陈船欲度临晋[531] ,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鲊渡军[532] ,袭安邑[533] 。
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534] ,定魏为河东郡[535] 。
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引兵东,北击赵、代。
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536] 。
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信与张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537] 。
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也,聚兵井陉口[538] ,号称二十万。
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539] 。
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
臣闻千里餽粮,士有饥色,樵苏後爨[540] ,曰:“樵,取薪也。
苏,取草也。
”师不宿饱。
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後。
原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
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後,使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於戏下。
原君留意臣之计。
否,必为二子所禽矣。
”成安君,儒者也,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曰:“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
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
能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
今如此避而不击,後有大者,何以加之
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
”不听广武君策,广武君策不用。
韩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541] 。
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
夜半传发[542] ,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543] ,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
”令其裨将传飧[544] ,曰:“今日破赵会食[545]
”诸将皆莫信,详应曰:“诺。
”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为壁,且彼未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
”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546] 。
赵军望见而大笑。
平旦,信建大将之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547] ,大战良久。
於是信、张耳详弃鼓旗,走水上军。
水上军开入之,复疾战。
赵果空壁争汉鼓旗,逐韩信、张耳。
韩信、张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
信所出奇兵二千骑,共候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二千。
赵军已不胜,不能得信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而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兵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
於是汉兵夹击,大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548] 水上,禽赵王歇。
信乃令军中毋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购千金。
於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下者,信乃解其缚,东乡对,西乡对,师事之。
诸将效[549] 首虏,毕贺,因问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
然竟以胜,此何术也
”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
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
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
”诸将皆服曰:“善。
非臣所及也。
” 於是信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
”广武君辞谢曰:“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
今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
”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
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
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
”因固问曰:“仆委心归计,原足下勿辞。
”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顾恐臣计未必足用,原效愚忠。
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败鄗[550] 下,身死泜上。
今将军涉西河[551] ,虏魏王,禽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
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552] ,倾耳以待命者[553] 。
若此,将军之所长也。
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
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恐久力不能拔,情见势屈,旷日粮竭,而弱燕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彊也。
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
若此者,将军所短也。
臣愚,窃以为亦过矣。
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韩信曰:“然则何由
”广武君对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554] ,北首[555] 燕路,而後遣辩士奉咫尺[556] 之书,暴[557] 其所长於燕,燕必不敢不听从。
燕已从,使喧言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
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
兵固有先声而後实者,此之谓也。
”韩信曰:“善。
”从其策,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
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
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
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
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汉王南出,之宛[558] 、叶间,得黥布,走入成皋,楚又复急围之。
六月,汉王出成皋,东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脩武。
至,宿传舍。
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
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
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
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
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559] 。
信引兵东,未渡平原[560] ,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韩信欲止。
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
何以得毋行也
且郦生一士,伏轼[561] ,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馀城,将军将数万众,岁馀乃下赵五十馀,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於是信然之,从其计,遂渡河。
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562] 下军,遂至临菑。
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乃烹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
韩信已定临菑,遂东追广至高密西。
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广、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
人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
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563] 。
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闻其王在,楚来救,必反汉。
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而降也。
”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
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
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
”遂战,与信夹潍水陈[564] 。
韩信乃夜令人为万馀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详不胜,还走。
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
”遂追信渡水。
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
龙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
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
信遂追北至城阳[565] ,皆虏楚卒。
汉四年,遂皆降平齐。
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
原为假王便。
”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韩信使者至,发书[566] ,汉王大怒,骂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
”张良、陈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王乎
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
不然,变生。
”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
”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567] ,徵其兵击楚。
楚已亡龙且,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568] ,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久矣,相与戮力击秦。
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
今汉王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
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569] 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
今足下虽自以与汉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终为之所禽矣。
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
当今二王之事,权在足下。
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
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
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
今释此时,而自必於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
”韩信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570] ,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
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於此。
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
幸为信谢项王
” 武涉已去,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
”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
”对曰:“贵贱在於骨法,忧喜在於容色,成败在於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
”韩信曰:“善。
先生相寡人何如
”对曰:“原少间。
”信曰:“左右去矣。
”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
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571] 。
”韩信曰:“何谓也
”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櫜鹓,熛至风起。
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
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胜数。
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於荥阳,乘利席卷,威震天下。
然兵困於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於此矣。
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572] 不救,败荥阳,伤成皋[573] ,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
夫锐气挫於险塞,而粮食竭於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
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
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
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
臣原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
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
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彊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乡[574] ,为百姓请命[575] ,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
割大弱彊,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
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
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原足下孰虑之。
” 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
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
”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
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後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
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於汉王。
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
此二人相与,天下至驩也。
然而卒相禽者,何也
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难测也。
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汉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於张黡、陈泽。
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
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
野兽已尽而猎狗烹。
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范蠡之於句践也。
此二人者,足以观矣。
原足下深虑之。
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
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
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
”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 後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
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
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576] ,阙卿相之位。
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豪氂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
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577] ;骐骥之跼[578] 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579] 而不言,不如瘖聋之指麾也’。
此言贵能行之。
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
时乎时,不再来。
原足下详察之。
”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
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580] 。
汉王之困固陵,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
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581] 。
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
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582] 。
及下乡南昌亭长,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
”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
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
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
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於此。
” 项王亡将锺离眛家在伊庐[583] ,素与信善。
项王死後,亡归信。
汉王怨眛,闻其在楚,诏楚捕眛。
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
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
高帝以陈平计,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发使告诸侯会陈:“吾将游云梦。
”实欲袭信,信弗知。
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反,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
人或说信曰:“斩眛谒上,上必喜,无患。
”信见 未计事。
眛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眛在公所。
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汉,吾今日死,公亦随手亡矣。
”乃骂信曰:“公非长者
”卒自刭。
信持其首,谒高祖於陈。
上令武士缚信,载後车。
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584] ;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上曰:“人告公反。
”遂械系信。
至雒阳,赦信罪,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
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
信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
”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
”上常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
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
”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
”上曰:“於君何如
”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
”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
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 陈豨拜为钜鹿守[585] ,辞於淮阴侯。
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於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
欲与子有言也。
”豨曰:“唯将军令之。
”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
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
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
”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
”汉十年,陈豨果反。
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
阴使人至豨所,曰:“弟举兵,吾从此助公。
”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
部署已定,待豨报。
其舍人[586] 得罪於信,信囚,欲杀之。
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於吕后。
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
相国绐信曰:“虽疾,彊入贺。
”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锺室[587] 。
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问:“信死亦何言
”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计。
”高祖曰:“是齐辩士也。
”乃诏齐捕蒯通。
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
”对曰:“然,臣固教之。
竖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於此。
如彼竖子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
”上怒曰:“烹之。
”通曰:“嗟乎,冤哉烹也
”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冤
”对曰:“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俊乌集。
秦失其鹿[588] ,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
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
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
又可尽烹之邪
”高帝曰:“置之。
”乃释通之罪。
太史公曰: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
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
余视其母冢,良然。
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於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
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君臣一体[589] ,自古所难。
相国深荐,策拜登坛。
沈沙决水,拔帜传餐。
与汉汉重,归楚楚安。
三分不议,伪游可叹。
战国策·燕策 中“昭王曰:‘寡人将谁朝而可
’”一句怎么翻译
翻译:燕昭王说:“我该拜见谁好呢
”昭王曰:寡人将谁朝而可
郭隗先生曰:臣闻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
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
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
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
而捐五百金
’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
天下必以王能市马。
马今至矣。
’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
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
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
岂远千里哉
(战国策•燕策一)译文:燕昭王说:“我该拜见谁好呢
”郭隗先生说:“我听说古代的国君中,有个用千金寻求千里马的,三年都没有寻求到。
有个国君亲近的内侍对国君说:‘请让我去寻求千里马。
’ 国君就派他去。
只用了三个月就寻到千里马,但马己经死掉,用五百金买下马头,返回国内报告国君。
国君听后大怒,说:‘我要寻求的是活马,死马有什么用,还丢弃五百金
’内侍回答说:‘买死马尚且用五百金,何况活马呢
天下人一定认为大王会买良马,千里马很快就到了。
’ 于是不到一年,千里马来到的不少。
如果现在大王诚心诚意想招纳贤士,就先从我开始。
我尚且被侍奉,何况比我更有才能的人呢
难道会因路程有千里而不来吗
”
唯与惟的区别
钟无艳就是春秋时期第女钟离春,为什么钟又叫钟无艳,历史上没有记或者因为钟离春是河北无盐人,这“无盐”与“无艳”谐音,再加上“无艳”就是“没有艳色”之意,很符合她“极丑无双”的身份
奇女钟离春 钟离春,齐国无盐邑人,她的父亲曾做过齐军基层军官,钟离春受她父亲的影响,自幼不爱针线,喜耍枪棒,并习《易》术。
当时,无盐邑为一桑蚕区,钟离春最爱干的活就是采桑。
为了采桑、习武两不误,她用百斤铁杵打造了一把桑钩,整天玩弄在手上。
这一天,钟离春与众姐妹来到桑园采桑,各人采满一大提篮后,天还不到未时。
钟离春对姐妹们说:“天色尚早,大家习武练功一个时辰再回家。
”众姐妹一听这话,个个欢呼雀跃,便脱下外衣,紧束腰身,在园边比划了起来。
众姐妹正在练得起劲,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阵阵,钟离春侧耳一听,说:“不好,赵军又来抢掠了,快进桑园藏身。
”众姐妹象小雀避鹰一样进了桑园,钟离春收拾一下各人的提篮,刚到园边时,两个赵军士兵已来到了她的面前,其中一人举枪刺向了钟离春。
钟离春见状并不慌张,用桑钩把对方一挡,顺势横扫过去,那士兵竟被拦腰打成两截。
众姐妹一见钟离春得手,蜂涌而出,赵军一看这阵势,又估不透他们的伙伴是死在了什么利器下,遂掉头逃走了。
钟离春回到家中,对父亲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父亲长叹一声说:“赵军占我鄄邑已经半年了,大王竟象不知道一样,这样下去,无盐邑也难保不被人陷。
”“大王为何这样耳目蔽塞
”钟离春眨巴着两眼追问。
父亲接着说:“还不是佞臣挡道,酒色迷心么
”钟离春变色地说:“女儿去见他,告以实情。
”父亲听这话一惊:“你
”“是呀,女儿去见大王,好言相劝。
大王若是不听,我便大闹王宫。
”“不……”父亲还是不让她去。
钟离春有信心地说:“爹爹,你忘了女儿还会隐身之术么
若有危险,我自会逃离王宫。
”经父亲勉强同意,钟离春一人踏上了去齐都临淄的大道。
这一天,齐王正在后宫宴乐,门卫来报:“禀大王,有一丑女求见。
”齐王问道:“丑女何事
”“回大王,她自称无盐女,要充后宫侍奉大王。
”“啊
”齐王十意外地抬起了头:“寡人后宫佳丽成群,个个都是万中挑一选来的美女,丑女何能充我后宫,哈……”在场众官员也同时陪着齐王大笑,唯独上大夫淳于髡没有发笑,他对齐王说:“丑女要进宫为妃,她是否有什么来头
请大王宣她进宫,看个究竟,她若真是无礼取闹,再罚她不迟。
”齐王听从淳于髡建议,宣钟离春入宫。
钟离春堂下刚刚站定,全场人不由一阵嘻嘘。
只见她稀疏的黄发高挽头顶,大额头,深眼窝,高鼻梁,紫唇掩不住两颗大门牙,确实丑出了个样来。
齐王一见,心生厌恶,正要挥手让她退出去,淳于髡发话了:“无盐姑娘有何能要充大王后宫
”钟离春定晴细察此人,见他士帽宽衣博带,心中对他的身份猜出了八九,开言问道:“先生以何等资格代表大王问话
”“本人上大夫淳于髡。
”“哦,原来是曾隐语谏王的淳于大夫。
民女不才,也想以隐语匡君谏主。
”淳于髡一听无盐女也要以隐语谏君,十分感兴趣地说:“本大夫领教了
”正当大家要看钟离春打隐语时,忽的都看不到她了,堂上一阵惊讶,只有淳于髡不慌不忙地说:“待我以隐语招她。
”说罢,招手颠足,连续几次,无盐女果然现身堂前。
淳于髡问道:“大家正待领教姑娘的隐语,为何忽然隐身
”钟离春目视齐王道:“民女为试大王是否意诚。
”齐王听言,态度有所缓和地说:“诚请赐教。
”钟离春点了点头,继而扬眉、切齿、两臂前挥,口称:“殆哉,殆哉。
”齐王面对钟离春的表演,两眼茫然不知所措,众人各把目光投向了淳于髡。
淳于髡会意,试探地说:“远望边邑,切齿佞臣蔽君……咳,还是请姑娘自解吧。
”钟离春点点头,正色道:“赵国陷我鄄邑,大王却闭塞不知,而是身边左俳右优,长夜沉湎酒色,危险呀,危险呀,愿大王尽快驱俳优,逐佞臣,进贤人,治国家。
”钟离春话音刚落,淳于髡拍手叫好,说:“金玉良言,金玉良言。
”齐王一时也受到感动,赐钟离春坐后,说:“寡人谨受命。
查处奸佞,散俳优出宫,诏命即行;可这收复鄄邑事,眼下实有些力不从心。
”钟离春起身道:“民女不才,略知枪棒,无盐邑还有姐妹三百,可以为用。
愿请命与赵军决一高下。
”齐王正对钟离春的话将信将疑,淳于髡道:“此计甚好。
大王若再诏命无盐邑守军听姑娘调遣,微臣愿为监军,协力破赵,事可有成。
”齐王当即答应,于是诏命钟离春为无盐将军,淳于髡为监军,率无盐邑守军与钟离春的三百姐妹,组成无盐军,前往收复鄄邑。
齐王诏下,钟离春没有立即接诏,反而问道:“若破赵军,民女入宫之事将怎么说
”齐王一怔说:“啊
啊
若破赵军,寡人自有安排。
”钟离春接诏,与淳于髡出宫组建无盐军去了。
这一天,赵军鄄邑守将白元正在与参军对弈,忽闻探马来报:“齐国无盐将军率兵来夺鄄城。
”白元听报,根本就没把齐军放在心上,说:“无盐,无名小辈,白来送命。
”探马又说:“听说此人是一女子,隐语谏齐王得官。
”白元一听,更加轻视她:“凭唇舌得官,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告诉她,不用交手,能在棋盘上胜我,本将军便向她交付鄄城。
” 无盐得报,要在棋盘上分高低,心中暗喜,遂命小军在阵前筑起高台,摆好棋盘,然后发给白元请柬,白元收到请柬于次日未时来到了棋台上,没想到无盐将军着便衣素装,身边只有四名便衣使女,也未带武器;下观齐军,列队百步之外,倒也严整。
他为了不示弱,把贴身卫士只留了两名站在身边,其余全下台归队,以示其大量。
两人隔棋盘坐下,无盐再次申明对方承诺:“白元若输棋,就要让出鄄城。
”白元承诺:“绝不食言”。
两人遂举手开局。
跳马、出车、拨炮、拱卒,来回不下十个回合,白元渐占上风,再走几着,无盐败势已露。
无盐不慌,似早有准备,巧施法术,棋盘上棋子移动,瞬间白元转于劣势,白元似有所察觉,站起来说:“棋势不是这样。
”说着伸手腰间抽刀。
无盐早已看在眼里,迅速抄起棋盘朝白元头上打去。
因为这棋盘是铁制的,白元措手不及,一拍下去,就脑浆迸裂了。
无盐身边四名侍女乘机杀了白元的卫士。
淳于髡见无盐手举棋盘,发出信号,指挥齐军掩杀过去,赵军无将,各自逃命,齐军一举夺回了鄄城。
无盐班师凯旋临淄,齐王亲迎城郊,赐酒贺功。
无盐没有接酒,淳于髡心中明白,提醒齐王说:“大王不会失信于将军。
”齐王猛醒,执酒道:“无盐将军文能匡君,武能安邦,寡人封你为王后。
”无盐接杯一饮而尽,众官同贺,鼓乐声中进了齐宫。
从此,临淄地区流传开了一则谚语:“无盐娘娘生得丑,保着齐王坐江山。
”
晏子列出烛邹的罪状,有哪些深刻的含义
找遍网络根本找不到古文,只有现代文翻译
距今三千多年前,一群勇敢的奴隶在战场上倒戈相向,并协同配合自西边开过来的一支军事力量共同埋葬了统治长达六个世纪之久的殷商王朝。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国力更为强大,版图更为辽阔的奴隶制鼎盛国家——西周(又称“宗周”)。
西周自武王灭纣建国开始,历经十代天子,传至幽王前后已有两百多年。
幽王因荒乱无度终日迷恋宫妃褒(bǎo)姒,导致朝政荒废,社稷逐渐衰败。
甚至为搏红颜一笑,竟公然在骊山上点燃原作为防范西边戎族入侵之用的报警烽火,拿天下诸候的信任当儿戏。
岂料日后果真遇西戎来犯,着再次点燃烽火求救却无人理会,终被犬戎所杀。
自此,“美人一笑亡周朝”的故事流传千古。
公元前八世纪(即前770年),迁都洛邑(今河南洛阳),史称东周(又称“成周”)。
五十年后,平王驾崩。
留于郑国做人质的太子狐(姬狐,即平王之子)闻听噩耗悲痛万分,且不顾自己仍时为人质的身份,毅然前往周都洛邑奔丧吊孝。
在郑国国君(寤生)的护送下,奔丧车队顶着熊熊烈日缓缓向王都进发。
太子狐因不胜路途颠簸,加上先王驾崩悲伤过度,还未到达洛邑便也卒于途中。
原来,当年为了体现对臣子的信任,身为天子的竟然同他的臣子郑国做出了用彼此的儿子交换互为人质的此等荒唐交易,这虽说是出于对的依赖,却充分说明了周王室的软弱与诸候的崛起。
同时也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春秋即将到来。
昔日被杀,王宫遭犬戎洗劫一空后并被付之一炬,镐京(西周王都,今陕西西安西北)也因此成为一片废墟。
想要重新在这片废墟上建立一座新的王都几乎不可能。
于是新即位的周平王这才决定向东迁移。
在时,郑国护驾功劳最大,加上国君(掘突hū)及其祖上又与周室同为姬姓宗卿,因此手中一直握有周朝卿士的大旗。
到了儿子庄公这一代,郑国已位居诸候之雄,成为春秋初时中原列国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这不能不说与的雄才大略有关。
而此时的周王室威信则一落千丈,尤其象对郑国这样的一等诸候不仅要百般尊重,而且还要长期依靠。
此番又遇天子驾崩,作为人质的儿子未来得及登位又死在路上,真可谓“国运不佳”。
依照周礼宗法制,王孙林(姬林,东周第二代国王,周平王之孙)登基即位,号周桓王。
郑国多年来亦对周朝心存野心,更想在诸候面前大胆跨出这“晴天霹雳”的一步,即——摇憾权威。
此次护送去世的太子前往洛邑,正是一个绝世良机。
稚嫩的周桓王早就对郑国过度干予周室心有不满,即位后他要做的首件大事便是想摆脱郑国对王室的驾控,在诸候心目中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严形象。
但他涉世未深且稚气未脱,根本缺乏魄力。
完全非郑庄公之对手。
当安载着太子的郑国灵车到达王城外时,桓王已率众臣披麻戴孝等候在此。
见此情景,群臣均下跪,唯独桓王一人站立着。
他认为依自己身份无需下跪,或许此时正好还可以向郑国发难。
岂料郑庄公抢先问道:“前面站立者何人
见到太子为何不跪
”这出乎意料的一问着实让桓王反应不及,也强压住了桓王的天子气势。
桓王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乃他儿子太孙林,也乃当今天子。
”庄公接着说道:“既是王孙,更该先跪。
”这时,跪于桓王身旁的忙将其衣袖扯住并低声说道:“依照周礼,大王确该如此。
”桓王迫于形势勉强下了跪。
回到宫中,顿时心中积怒迸发出来:“什么途中病故
先父(太子狐)分明是让他郑寤生活活给气死的。
哼
有朝一日寡人定要废了他周朝卿士名份
”接着又是砸碎器物,又是拔剑乱砍。
见状,急忙劝柬道:“大王息怒,昔日前王能够自镐京迁都于此,数郑国功劳最大,且手中握有卿士大旗已多年,深得前王信任。
再者郑国此次护送大王已故先父遗体前来奔丧,对大王根本不曾待慢,道理全在他那边。
大王此举,首先便是失礼。
大王若真要动郑国,也得从长计议,且不可莽撞行事。
依周礼,凡一等诸候来朝,理应赐宴以待。
”桓王道:“寡人为他设宴
如此狂徒也配
依寡人看,设宴就不必了
赏给他半碗浠粥,让他早早回郑国,寡人不想看见他。
” 庄公回到郑国,国人均为自己的国君受此不公待遇而愤愤不平,尤其是庄公心腹爱将,大司马庄子禄甚至主张兴师打破洛邑,废掉周桓王,另外再立一个听话的天子。
大夫祭足急忙阻止道:“不可
不可
桓王乃天子,国君乃臣子,自古就无臣子讨伐天子之理。
”庄公听言说道:“祭大夫所言甚是
汝(庄子禄)一介武夫懂得什么
”祭足接着说道:“老臣愿献上一策,此策可挫天子锐气,亦可探得天子虚实。
不过此策实为险策,不知国君敢为不敢为
”说完朝庄公耳边递上悄悄话。
庄公迟迟犹豫了许久,祭足连忙为其壮胆道:“国君不必担心,事情若果真闹到不可收拾,到那时则由老夫一人担待,国君亦可将老夫绑上交予周天子鼎烹(先秦时的一种酷刑,即在注满水的铜鼎下架上干材,待鼎内水烧至沸腾之后,将犯有重罪的人扔进去煮熟)便是。
”庄公含泪搀扶住年迈的祭足说道:“祭大夫何出此言
倘若天子真的兴兵发难,寡人宁可自缚去洛邑请罪,也决不会让祭大夫去送死。
”于是按祭足所献之策,庄公忙调集军队星夜开往洛邑郊外,以借粮的名义盗割起了王田里的麦子。
名为借粮,实为抢掠。
本该纳贡的臣子这时却跑到主子家中行明火执仗,郑庄公在挑衅王室方面也真可谓别出心裁。
待到天明城楼守将察觉时,田中的麦子已被收割得精光,郑国士兵已将所割麦子足足装上十车准备运回。
守将急点兵出城,可郑兵已去无踪影,守将即火速差(音为cāī,意为派遣)人报之桓王,桓王大怒:“反了反了
如此还了得
果然是寤生,一生下来便是五逆之徒
”(按古人说法,凡妇人生产,婴儿均应脚朝上头朝下落地,方为正常,反之便是不祥之兆。
据说郑庄公其母鲁姜昔日怀胎分娩时,庄公为脚在先头在后倒着出生,几乎险些使其母难产送命,当时家人便想将其遗弃,后因即将报走时,男婴哭泣不止致使双亲怜悯,故而留下起名叫“寤生”,意为“不孝”。
)周公黑肩出于息事宁人,进言道:“大王
如今那郑国兵强马壮,谋士如云,战将如雨。
大王需暂时忍耐,不如将郑国召之前来予以安抚,待往后时机成熟再图收拾。
”依照周公所言,桓王于大殿之上召见庄公,此次庄公受命进宫,带有壁玉两枚,此玉为一黑一白合成一对,献于桓王,并进上良言:“臣愿大王心比白壁更宽,志比黑壁更坚,望大王治理国家以天下万民为本,以百姓为父母。
”桓王道:“卿所言即是,寡人都记下了。
”又问:“不知郑国今年收成如何
”庄公奉言道:“托大王洪福,郑国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桓王道:“当真
如此便好
寡人庆幸今年王都城郊的麦子可以留给自己食用了。
”庄公听罢,着将错就错:“大王的洛邑若是粮食不够食用,可差(cāī)人来我新郑(郑国国都,今河南郑州)取粮。
新郑距离洛邑不过数百里,寤生一定大开粮仓任大王取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shuài)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下万物包括我郑国本来均属大王所有。
”桓王道:“难得
此举倒不必了
卿不远路途艰辛为寡人献上这稀世美玉,寡人感念卿一片忠心,理当有所馈赠,寡人就赐予卿十车麦子,可保卿的郑国此后永无饥荒。
”郑庄公此时被羞辱得面红耳赤,于是集中生智为图痛快顺嘴说道:“大王
这俗话说得好,王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百姓乃国家之根本,粮食乃百姓之根本。
要说这麦子可是好东西啊
大王可知
上古时,神农氏(即炎帝,相传为上古时候黄河流域姜姓部落首领,曾与华夏祖先轩猿黄帝并肩联手战胜过强悍部落蚩尤,日后又因部落自身利益与曾经的盟邦黄帝部落开战,并败于黄帝部落。
)于遍地的狗尾草里选出五谷,并教会世人种植,方才有了我们今天的粮食。
大王所赐这十车麦子,便是十车无价之宝
臣谢过大王宏恩,有了这十车麦子,今后我郑国再也无惧什么凶年灾荒了。
”说完便告退了。
桓王顿时怒火中烧。
此后桓王更加反感郑庄公的专横跋扈,于是后来干脆剥夺了郑庄公的卿士地位。
郑庄公得知自己卿士之位被剥夺后,便再也不来朝见天子,欲引诱天子兴师问罪,好伺机出此恶气。
多年来期盼的时刻终于到了,周桓王十三年即郑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707年),桓王以郑国大逆不道为名,联合陈、蔡、卫、宋诸候一同讨伐郑国,并许诺,在灭掉郑国后将郑国领土平分给这四国。
此次,郑国军队与天子王师为首的联军对峙于繻葛战场(今河南长葛北)。
其实此时,周朝王师不过是一空壳而以,昔日“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传统如今早已一去不返。
郑庄公采纳了大夫祭足的意见,命郑军先攻其左翼,后攻其右翼,折其臂膀。
再集中兵力攻打其中军的心脏(作战指挥),恰好击中周室联军军阵的薄弱环节,周桓王顿时陷于乱军之中。
郑庄公无心伤害桓王,本指望见好就收的他正欲鸣金收兵有意放天子冲出重围。
不料却被贪功心切的爱将庄子禄一箭射翻了周天子,就是这横空出世的一箭射落了周天子身上闪烁了几百年的神圣光环,使得天子声威从此荡然无存。
幸而好在此箭只是射在桓王左肩并未射中要害。
这一箭恰到好处,为郑庄公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此举的顺利收场创造了优越条件,也为周天子日后的“搭梯下台”挽回了一丝面子。
随后,遭受重创的桓王由左右部将奋力保护自乱军中杀出。
当数天后庄公得知桓王伤无大碍,心头所悬大石方才落下来。
随即祭拜天地道:“感谢上苍
大王无事,寤生再无忧矣
此箭所伤部位正乃是地方,周天子再也无法担负起这片天下了。
” 纵观郑庄公与周天子的一番较量,不难看出东迁后的周朝,天子庄严神圣的王权已开始逐步走向衰落,而以郑庄公为代表的诸候势力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崛起。
王室虽已衰败至此,但千百年形成的帝王之威在当时还是个庞大的精神存在。
当郑国战车与天子王师对峙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那一刻,列国诸候摄于郑国的威力有的只是持观望态度、等待这场挑战的结局,而大多更是在“护驾”与“观望”两者间举棋不定艰难徘徊。
郑庄公凭借自己超人的胆识跟气魄,加上手下谋臣运筹帷幄和良将的勇猛,开创了春秋时诸候挑战天子的先河。
也造就了他“春秋小霸”的局面。
自此,视天子权威如儿戏,强者为尊,以实力争霸的时代从这时候便开始了。
春秋,它是一部史话,又是历史的“分水岭”。
在那个风云激荡,诸子迭起,百家争鸣的大变革岁月里,它加速地打击、瓦解、破坏着反动、落后的旧(奴隶分封)制度,从而不断为将来进步的新兴(地主封建)制度的取代创造着有利条件,并推动历史车轮大步向前迈进着。
一个礼崩乐坏,冲破旧礼束传统的暂新时代被托举在东方地平线上。
百家讲坛春秋五霸中知臣莫如君的原文及译文
是时周室微,唯齐、楚、秦、晋为强。
晋初与会,献公死,国内乱。
秦穆公辟远,不与中国会盟。
楚成王初收荆蛮有之,夷狄自置。
唯独齐为中国会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诸侯宾会。
于是桓公称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离枝、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登太行,至卑耳山而还。
诸侯莫违寡人。
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昔三代受命,有何以异于此乎
吾欲封泰山,禅梁父。
”管仲固谏,不听;乃说桓公以远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三十八年,周襄王弟带与戎、翟合谋伐周,齐使管仲平戎于周。
周欲以上卿礼管仲,管仲顿首曰:“臣陪臣,安敢
”三让,乃受下卿礼以见。
三十九年,周襄王弟带来奔齐。
齐使仲孙请王,为带谢。
襄王怒,弗听。
四十一年,秦穆公虏晋惠公,复归之。
是岁,管仲、隰朋皆卒。
管仲病,桓公问曰:“群臣谁可相者
”管仲曰:“知臣莫如君。
”公曰:“易牙如何
”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
”公曰:“开方如何
”对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
”公曰:“竖刀如何
”对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
”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专权。
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于齐,齐令诸侯各发卒戍周。
是岁,晋公子重耳来,桓公妻之。
四十三年。
初,齐桓公之夫人三:曰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
桓公好内,多内宠,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无诡;少卫姬,生惠公元;郑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
桓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以为太子。
雍巫有宠于卫共姬,因宦者竖刀以厚献于桓公,亦有宠,桓公许之立无诡。
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
冬十月乙亥,齐桓公卒。
易牙入,与竖刀因内宠杀群吏,而立公子无诡为君。
太子昭奔宋。
桓公病,五公子各树党争立。
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宫中空,莫敢棺。
桓公尸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
十二月乙亥,无诡立,乃棺赴。
辛巳夜,敛殡。
桓公十有余子,要其后立者五人:无诡立三月死,无谥;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
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诸侯兵送齐太子昭而伐齐。
齐人恐,杀其君无诡。
齐人将立太子昭,四公子之徒攻太子,太子走宋,宋遂与齐人四公子战。
五月,宋败齐四公子师而立太子昭,是为齐孝公。
宋以桓公与管仲属之太子,故来征之。
以乱故,八月乃葬齐桓公。
六年春,齐伐宋,以其不同盟于齐也。
夏,宋襄公卒。
七年,晋文公立。
十年,孝公卒,孝公弟潘因卫公子开方杀孝公子而立潘,是为昭公。
昭公,桓公子也,其母曰葛嬴。
昭公元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而会诸侯践土,朝周,天子使晋称伯。
六年,翟侵齐。
晋文公卒。
秦兵败于肴。
十二年,秦穆公卒。
十九年五月,昭公卒,子舍立为齐君。
舍之母无宠于昭公,国人莫畏。
昭公之弟商人以桓公死争立而不得,阴交贤士,附爱百姓,百姓说。
及昭公卒,子舍立,孤弱,即与众十月即墓上弑齐君舍,而商人自立,是为懿公。
懿公,桓公子也,其母曰密姬。
懿公四年春,初,懿公为公子时,与丙戎之父猎,争获不胜,及即位,断丙戎父足,而使丙戎仆。
庸职之妻好,公内之宫,使庸职骖乘。
五月,懿公游于申池,二人浴,戏。
职曰:“断足子
”戎曰:“夺妻者
”二人俱病此言,乃怨。
谋与公游竹中,二人弑懿公车上,弃竹中而亡去。
懿公之立,骄,民不附。
齐人废其子而迎公子元于卫,立之,是为惠公。
惠公,桓公子也。
其母卫女,曰少卫姬,避齐乱,故在卫。
惠公二年,长翟来,王子城父攻杀之,埋之于北门。
晋赵穿弑其君灵公。
十年,惠公卒,子顷公无野立。
初,崔杼有宠于惠公,惠公卒,高、国畏其逼也,逐之,崔杼奔卫。
顷公元年,楚庄王强,伐陈;二年,围郑,郑伯降,已复国郑伯。
六年春,晋使郤克于齐,齐使夫人帷中而观之。
郤克上,夫人笑之。
郤克曰:“不是报,不复涉河
”归,请伐齐,晋侯弗许。
齐使至晋,郤克执齐使者四人河内,杀之。
八年。
晋伐齐,齐以公子强质晋,晋兵去。
十年春,齐伐鲁、卫。
鲁、卫大夫如晋请师,皆因郤克。
晋使郤克以车八百乘为中军将,士燮将上军,栾书将下军,以救鲁、卫,伐齐。
六月壬申,与齐侯兵合靡笄下。
癸酉,陈于鞍。
逄丑父为齐顷公右。
顷公曰:“驰之,破晋军会食。
”射伤郤克,流血至履。
克欲还入壁,其御曰:“我始入,再伤,不敢言疾,恐惧士卒,原子忍之。
”遂复战。
战,齐急,丑父恐齐侯得,乃易处,顷公为右,车絓于木而止。
晋小将韩厥伏齐侯车前,曰“寡君使臣救鲁、卫”,戏之。
丑父使顷公下取饮,因得亡,脱去,入其军。
晋郤克欲杀丑父。
丑父曰:“代君死而见僇,后人臣无忠其君者矣。
”克舍之,丑父遂得亡归齐。
于是晋军追齐至马陵。
齐侯请以宝器谢,不听;必得笑克者萧桐叔子,令齐东亩。
对曰:“叔子,齐君母。
齐君母亦犹晋君母,子安置之
且子以义伐而以暴为后,其可乎
”于是乃许,令反鲁、卫之侵地。
十一年,晋初置六卿,赏鞍之功。
齐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晋景公不敢受,乃归。
归而顷公弛苑囿,薄赋敛,振孤问疾,虚积聚以救民,民亦大说。
厚礼诸侯。
竟顷公卒,百姓附,诸侯不犯。
十七年,顷公卒,子灵公环立。
灵公九年,晋栾书弑其君厉公。
十年,晋悼公伐齐,齐令公子光质晋。
十九年,立子光为太子,高厚傅之,令会诸侯盟于钟离。
二十七年,晋使中行献子伐齐。
齐师败,灵公走入临灾。
晏婴止灵公,灵公弗从。
曰:“君亦无勇矣
”晋兵遂围临灾,临灾城守不敢出,晋焚郭中而去。
二十八年,初,灵公取鲁女,生子光,以为太子。
仲姬,戎姬。
戎姬嬖,仲姬生子牙,属之戎姬。
戎姬请以为太子,公许之。
仲姬曰:“不可。
光之立,列于诸侯矣,今无故废之,君必悔之。
”公曰:“在我耳。
”遂东太子光,使高厚傅牙为太子。
灵公疾,崔杼迎故太子光而立之,是为庄公。
庄公杀戎姬。
五月壬辰,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太子牙于句窦之丘,杀之。
八月,崔杼杀高厚。
晋闻齐乱,伐齐,至高唐。
庄公三年,晋大夫栾盈奔齐,庄公厚客待之。
晏婴、田文子谏,公弗听。
四年,齐庄公使栾盈间入晋曲沃为内应,以兵随之,上太行,入孟门。
栾盈败,齐兵还,取朝歌。
六年,初,棠公妻好,棠公死,崔杼取之。
庄公通之,数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赐人。
待者曰:“不可。
”崔杼怒,因其伐晋,欲与晋合谋袭齐而不得间。
庄公尝笞宦者贾举,贾举复侍,为崔杼间公以报怨。
五月,莒子朝齐,齐以甲戌飨之。
崔杼称病不视事。
乙亥,公问崔杼病,遂从崔杼妻。
崔杼妻入室,与崔杼自闭户不出,公拥柱而歌。
宦者贾举遮公从官而入,闭门,崔杼之徒持兵从中起。
公登台而请解,不许;请盟,不许;请自杀于庙,不许。
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
近于公宫。
陪臣争趣有淫者,不知二命。
”公逾墙,射中公股,公反坠,遂弑之。
晏婴立崔杼门外,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
若为己死己亡,非其私匿,谁敢任之
”门开而入,枕公尸而哭,三踊而出。
人谓崔杼:“必杀之。
”崔杼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 丁丑,崔杼立庄公异母弟杵臼,是为景公。
景公母,鲁叔孙宣伯女也。
景公立,以崔杼为右相,庆封为左相。
二相恐乱起,乃与国人盟曰:“不与崔庆者死
”晏子仰天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从
”不肯盟。
庆封欲杀晏子,崔杼曰:“忠臣也,舍之。
”齐太史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之。
其弟复书,崔杼复杀之。
少弟复书,崔杼乃舍之。
景公元年,初,崔杼生子成及强,其母死,取东郭女,生明。
东郭女使其前夫子无咎与其弟偃相崔氏。
成有罪,二相急治之,立明为太子。
成请老于崔,崔杼许之,二相弗听,曰:“崔,宗邑,不可。
”成、强怒,告庆封。
庆封与崔杼有郤,欲其败也。
成、强杀无咎、偃于崔杼家,家皆奔亡。
崔杼怒,无人,使一宦者御,见庆封。
庆封曰:“请为子诛之。
”使崔杼仇卢蒲嫳攻崔氏,杀成、强,尽灭崔氏,崔杼妇自杀。
崔杼毋归,亦自杀。
庆封为相国,专权。
三年十月,庆封出猎。
初,庆封已杀崔杼,益骄,嗜酒好猎,不听政令。
庆舍用政,已有内郤。
田文子谓桓子曰:“乱将作。
”田、鲍、高、栾氏相与谋庆氏。
庆舍发甲围庆封宫,四家徒共击破之。
庆封还,不得入,奔鲁。
齐人让鲁,封奔吴。
吴与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于在齐。
其秋,齐人徙葬庄公,僇崔杼尸于市以说众。
九年,景公使晏婴之晋,与叔向私语曰:“齐政卒归田氏。
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
”十二年,景公如晋,见平公,欲与伐燕。
十八年,公复如晋,见昭公。
二十六年,猎鲁郊,因入鲁,与晏婴俱问鲁礼。
三十一年,鲁昭公辟季氏难,奔齐。
齐欲以千社封之,子家止昭公,昭公乃请齐伐鲁,取郓以居昭公。
三十二年,彗星见。
景公坐柏寝,叹曰:“堂堂
谁有此乎
”群臣皆泣,晏子笑,公怒。
晏子曰:“臣笑群臣谀甚。
”景公曰:“彗星出东北,当齐分野,寡人以为忧。
”晏子曰:“君高台深池,赋敛如弗得,刑罚恐弗胜,茀星将出,彗星何惧乎
”公曰:“可禳否
”晏子曰:“使神可祝而来,亦可禳而去也。
百姓苦怨以万数,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胜众口乎
”是时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故晏子以此谏之。
四十二年,吴王阖闾伐楚,入郢。
四十七年,鲁阳虎攻其君,不胜,奔齐,请齐伐鲁。
鲍子谏景公,乃囚阳虎。
阳虎得亡,奔晋。
四十八年,与鲁定公好会夹谷。
犁鉏曰:“孔丘知礼而怯,请令莱人为乐,因执鲁君,可得志。
”景公害孔丘相鲁,惧其霸,故从犁鉏之计。
方会,进莱乐,孔子历阶上,使有司执莱人斩之,以礼让景公。
景公惭,乃归鲁侵地以谢,而罢去。
是岁,晏婴卒。
五十五年,范、中行反其君于晋,晋攻之急,来请粟。
田乞欲为乱,树党于逆臣,说景公曰:“范、中行数有德于齐,不可不救。
”及使乞救而输之粟。
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适子死。
景公宠妾芮姬生子荼,荼少,其母贱,无行,诸大夫恐其为嗣,乃言原择诸子长贤者为太子。
景公老,恶言嗣事,又爱荼母,欲立之,惮发之口,乃谓诸大夫曰:“为乐耳,国何患无君乎
”秋,景公病,命国惠子、高昭子立少子荼为太子,逐群公子,迁之莱。
景公卒,太子荼立,是为晏孺子。
冬,未葬,而群公子畏诛,皆出亡。
荼诸异母兄公子寿、驹、黔奔卫,公子驵、阳生奔鲁。
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弗与埋,三军事乎弗与谋,师乎师乎,胡党之乎
” 晏孺子元年春,田乞伪事高、国者,每朝,乞骖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谋作乱。
”又谓诸大夫曰:“高昭子可畏,及未发,先之。
”大夫从之。
六月,田乞、鲍牧乃与大夫以兵入公宫,攻高昭子。
昭子闻之,与国惠子救公。
公师败,田乞之徒追之,国惠子奔莒,遂反杀高昭子。
晏圉奔鲁。
八月,齐秉意兹。
田乞败二相,乃使人之鲁召公子阳生。
阳生至齐,私匿田乞家。
十月戊子,田乞请诸大夫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幸来会饮。
”会饮,田乞盛阳生橐中,置坐中央,发橐出阳生,曰:“此乃齐君矣
”大夫皆伏谒。
将与大夫盟而立之,鲍牧醉,乞诬大夫曰:“吾与鲍牧谋共立阳生。
”鲍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
”诸大夫相视欲悔,阳生前,顿首曰:“可则立之,否则已。
”鲍牧恐祸起,乃复曰:“皆景公子也,何为不可
”乃与盟,立阳生,是为悼公。
悼公入宫,使人迁晏孺子于骀,杀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
芮子故贱而孺子少,故无权,国人轻之。
悼公元年,齐伐鲁,取欢、阐。
初,阳生亡在鲁,季康子以其妹妻之。
及归即位,使迎之。
季姬与季鲂侯通,言其情,鲁弗敢与,故齐伐鲁,竟迎季姬。
季姬嬖,齐复归鲁侵地。
鲍子与悼公有郤,不善。
四年,吴、鲁伐齐南方。
鲍子弑悼公,赴于吴。
吴王夫差哭于军门外三日,将从海入讨齐。
齐人败之,吴师乃去。
晋赵鞅伐齐,至赖而去。
齐人共立悼公子壬,是为简公。
简公四年春,初,简公与父阳生俱在鲁也,监止有宠焉。
及即位,使为政。
田成子惮之,骤顾于朝。
御鞅言简公曰:“田、监不可并也,君其择焉。
”弗听。
子我夕,田逆杀人,逢之,遂捕以入。
田氏方睦,使囚病而遗守囚者酒,醉而杀守者,得亡。
子我盟诸田于陈宗。
初,田豹欲为子我臣,使公孙言豹,豹有丧而止。
后卒以为臣,幸于子我。
子我谓曰:“吾尽逐田氏而立女,可乎
”对曰:“我远田氏矣。
且其违者不过数人,何尽逐焉
”遂告田氏。
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祸子。
”子行舍于公宫。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
子我在幄,出迎之,遂入,闭门。
宦者御之,子行杀宦者。
公与妇人饮酒于檀台,成子迁诸寝。
公执戈将击之,太史子余曰:“非不利也,将除害也。
”成子出舍于库,闻公犹怒,将出,曰:“何所无君
”子行拔剑曰:“需,事之贼也。
谁非田宗
所不杀子者有如田宗。
”乃止。
子我归,属徒攻闱与大门,皆弗胜,乃出。
田氏追之。
丰丘人执子我以告,杀之郭关。
成子将杀大陆子方,田逆请而免之。
以公命取车于道,出雍门。
田豹与之车,弗受,曰:“逆为余请,豹与余车,余有私焉。
事子我而有私于其仇,何以见鲁、卫之士
” 庚辰,田常执简公于袪州。
公曰:“余蚤从御鞅言,不及此。
”甲午,田常弑简公于袪州。
田常乃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
平公即位,田常相之,专齐之政,割齐安平以东为田氏封邑。
平公八年,越灭吴。
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积立。
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贷立。
田会反廪丘。
康公二年,韩、魏、赵始列为诸侯。
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
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祀。
田氏卒有齐国,为齐威王,强于天下。
太史公曰: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
以太公之圣,建国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为诸侯会盟,称伯,不亦宜乎
洋洋哉,固大国之风也
太公佐周,实秉阴谋。
既表东海,乃居营丘。
小白致霸,九合诸侯。
及溺内宠,衅钟虫流。
庄公失德,崔杼作仇。
陈氏专政,厚货轻收。
悼、简遘祸,田、阚非俦。
沨沨余烈,一变何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