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代文人的生死观
?? 生和死,是永恒的哲学命题。
有人谈生因之苦恼,有人论死为之色变,也有人三缄其口不置可否。
叔本华在他的中开篇就指出,人生来只以受苦为目的,因此死亡似乎是脱离的一种不错的方式,苦难“直至死亡才结束”,这与卢梭的“当我呱呱落地的时候就已进入竞技场,直到身死时才能离开”①的观点无二。
但美国哲人诺尔曼.布朗则不能接受死亡,他认为“生本能与死本能的重新统一只能被设想为历史过程的终结”②。
更多的人则是顺生顺死,把握现时生活,不去追究死亡,更遑论谈及二者了。
?? 但中国文人的生死观则大多居于豁达,所谓“民不畏死”,死当然难以奈何他们。
东晋葛洪知道“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死者,人理之常然,必至之大端”③,这点与汉代扬雄“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④的看法相同。
而孟子虽然提出“生亦我所欲,死亦我所恶”,但他生不苟且死不躲避,能够为义而慨然舍生凛然赴死,并没有失其本心。
再者如庄子所言的“死生为昼夜”,则将之视为瞬息间的交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念之间就可能与死神打上交道,存亡之理要在达观。
?? 生渺渺,死茫茫,捉摸不透,猜测不清,而正是由于这种难以解释的朦朦胧胧之情景,才催发了古今中外的学者们不断探索的欲望。
于是,史铁生便又拿起笔,在字里行间诉说对生命的真切感悟,对生死的哲学思考,所以就有了这篇被誉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十大经典作品之一的。
?? 地坛是明清帝王祭祀“皇地祗神”的所在,过去每年夏至便是她的沸腾之期。
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热闹场景而今云散烟消,曾经圣地却成了“一座废弃的古园”,以至荒芜冷落如同野地,忍受着被人遗忘后的孤独和寂寥。
或许可以说,地坛也经历了一番生死的轮回,而且最终大彻大悟。
她以静物的身份聆听了死神的宣示,又以思想者的姿态进入了无余之涅盘。
她不张扬已有过的繁华,任凭人们从记忆中洗去那些于今看来似乎多余的影像。
?? 可是园子荒芜但不衰败,她虽然让风雨带走了浮夸的琉璃,剥去了炫耀的朱红,却还留下有素朴的殿阁、苍幽的老柏和坦荡的野草供人凭吊任人感慨。
不过确切地说,地坛之所以如此,应该是在叫人悟道,叫人感悟生死之道。
她里面的一草一木众鸟众花,朝晖夕荫晚景凉天,都是颔首不语的哲学家,为前来悟道的人沐以甘霖施之醴泉,解脱他们所遭受的创伤和痛楚,促使他们获得心灵上的洗礼。
?? 双腿残废的史铁生便是地坛里的悟道者之一。
搬家几次却离地坛愈来愈近,与其说是他主动来到地坛,毋宁说是地坛在召唤他。
地坛等了四百年,等着为史铁生传授自己的思想,而他也倾心于地坛的观瞻,就这样,两位并非哲人的哲人不谋而合地在以后流转的时光中碰撞出了思考的火花。
当他开着轮椅踏足这方静穆的土地时,地坛便竭尽所能地为这位年轻人提供一个宁静的去处,超脱生死的她用草木竞相生长所奏出的窸窣之音,让处在绝望中的史铁生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
我们知道,一个人如果常与宁静为伴与思考为伍,那么他总会有交谈的对象,这个对象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内心,是自己的灵魂。
史铁生跟着灵魂谈论了许多年,也悟到了许多事,于是他不再一味的沉郁苦闷恓惶落寞,他也能轻松快乐,也能优哉游哉,这不能不说是地坛的恩赐,所以“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我的命运”。
?? 地坛这座古园肃穆幽深,似一位饱经沧桑历览世情的老人,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化做哲理,为史铁生解答生死的意义。
这位年轻人也以高超的智慧接受了这一似乎宿命的安排,他也明白了,生命虽然混沌不清,但死亡也不是没边没沿,人既生则必死,“死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它像一个节日,必然会降临。
的确,死神对人的窥视从不曾停止过,但他也从不曾在时候未到的一天拿走人的生命。
既然他这样公正,为何不活下去试试呢
超然于物外的人几乎没有,但泰然于心中的君子比比皆是,那么何不泰然一番,不去与死亡计较争辩;何不坦直真诚地面对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心平气和地作伴人生路上的沧桑浮沉呢
?? 史铁生说有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前两个都是关于生死的。
其一便是“要不要去死”,这与的“,这是一个值得考虑问题”(To be or not to be,this is the question.)如出一辙,不过他已经解答了,“破帽多情却恋头”,即便生存有多痛,终究得活下去,他不会选择提早把自己送给死神的这条路。
第二是“为什么活”,这个问题之所以能像藤蔓一样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他在中已提到:“如果求生是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物的本能,那么人比其他生物已然又多了一种本能了,那就是不单要活还要活得明白。
”于是,为了活明白,他必须要清楚生活的目的。
余华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可他呢
他只知道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写作,但写作是为了活着。
尽管零二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成就奖授奖词这样评价史铁生:“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
”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写作是史铁生人生的目的,连他自己最终都不明其果,只得说“活着的问题在死前是完不了的”,他不知这是否是在搪塞自己敷衍自己,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不过人到底又该怎样活呢
这个问题似乎比长期困扰史铁生的那两个更加棘手更难以诠释。
孔子曾言“未知生,焉知死”,可他并没有告诉后人应当如何去“知生”。
史铁生也知道其问之难,“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于是他仍然到地坛中去,希望这位静邃渊沉的老人能够指点一二,使其最终醍醐灌顶。
然而在这一点上,地坛没有明确回答,园里的古柏依旧镇静地站在原处,园中的四季仍然循着自己的轨道不慌不忙不惊不怖地走着,它们似乎对所有的都不闻不问,倒有点“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的味道。
?? 其实地坛在以处变不惊的态度暗喻着一切,她安排了众多的人出现在史铁生那时的生命之中,虽然都是过客,却隐含着问题的答案。
一对十五年后步入老年的中年情侣,他们相濡以沫共度一生;一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不知是否在后来交上了好运;一位喝酒的老人,姿态随意放浪不羁;一位捕鸟的汉子,痴等着一种可能再也捉不到的飞鸟;还有素朴优雅的女工程师,被埋没了的长跑健将,以及弱智姑娘和她的哥哥。
这些人的生活或喜或悲,或平静或跌宕,或有激动的际遇,或有遗憾的叹息,但他们都坦然地应对,过去的一笑了之,只在地坛里享受一时半刻的宁静清幽,最后就像雪泥鸿雁一般杳无踪影,只为史铁生增添了一份记忆的盛筵。
?? 他们虽然消失在无涯的时间荒野之中,但终究还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他们活的方式,他们活出了他们的滋味,诚如史铁生自己所说的“人之为人在于多一个毛病,除了活着还得知道究竟活的什么劲儿”⑤,他们至少品出了这股子“劲儿”。
那么是什么“劲儿”呢
智慧的悟性引领他找到了救赎的道路,这便是史铁生至少在十五年中所悟出的“该怎样活”的答案:“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
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
”是的,自觉生活与己无关,当然无法进入生活;而过于进入生活之中,则像佛语所说的“住色生心”一般,难以逃脱心中的罣碍。
与生活保持若即若离的姿势,这,就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 与生活保持距离,也就与生活的苦难保持了距离。
叔本华曾言“生命本身就是满布暗礁和漩涡的海洋”⑥,那么我们在海岸上徘徊,不仅不会遭受大海上的巨浪,而且还能拾到鲜艳的贝壳,不是吗
当然这并非是说逃避苦难,苦难之多让人无法逃避,这只是解决苦难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方式。
因为世界上苦难永存,缺少困苦的世界不为世界,苦难一消失,人间的戏剧便将收场。
史铁生经受了无穷的痛楚的磨砺,他在二十岁便因病截了双腿,又被命运击昏了头,到后来失去了母亲。
?? 谈及母亲,史铁生用明净细腻的文字把母亲对他的爱写得淋漓尽致,让人感动万分。
在他看来,他所罹患的苦,与母亲所遭受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母亲无言地帮儿子坐上轮椅,又目送他远去,还因为不放心而经常去园中寻找他,但母亲最终在四十九岁时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往事历历在目,当史铁生明白了对母亲曾出过的一个难题后,他只能在雾气弥漫的早晨,抑或骄阳高悬的白昼里,整理歉疚和遗憾的心情。
“子欲孝而亲不在”,母亲是苦难的承担者,却未能享受到儿子成功的喜悦,史铁生“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 其实,母亲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是对史铁生命运的启示,启示他面对苦难应该作出怎样的抉择。
“因不失其亲”,如今母亲去了,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本人,但他毕竟学到了,学到了如何对待生活的残酷,如何处理生命的落差——“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就曾指出“天下皆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尼采干脆说“恶原本也是善”,这世上,浅浮与美丽并在,高尚与丑陋同存,,人必须毫无保留地接受。
?? 用蘸满了苦难的墨水,在史铁生好思的头脑中转换成了宇宙的哲学,含情沉挚,意蕴隽永,聆之似闻韶乐,读之如沐春风,使人感动至深,受益匪浅。
这当然与史铁生的思考不无关系。
有人说他爱好悟道玄思,并且擅长此种。
玄思是什么
老子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他所指的当然是他孜孜以求的“道”。
青城山有副对联写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那么史铁生所思的道是什么呢
是万物
是自然
庄子提出过“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⑦,意思是说天地万物都有本质上的相似点,这相似点又是什么
我想,难脱一个生死之观,轮椅上的史铁生经历了生的痛苦和死的淬炼,终于想到了人面对脆弱的生命应该何为。
他以澄澈的思想,高深的悟性,明朗的眼界,睿智的言辞,必将使这篇作品“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
?? ??注: ??① 卢梭 ??② 诺尔曼.布朗 ??③ 葛洪《抱扑子.内篇.论仙》 ??④ 扬雄《法言》第十二卷《君子》 ??⑤ 史铁生《答自己问》 ??⑥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⑦ 庄子 《齐物论》
古代名人对待生死的观点
杜甫:位卑未敢忘忧国个人遭遇与国家命运的之间,置个人于度外.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 , 留取丹心照汗青。
舍生取义的高尚情操.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顾个人,坚持为国不记得是谁说的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甘愿为国牺牲的豪情壮举虽然不是很多,但应该可以帮忙吧
舍身取义是我国古代文人所推从的一种生死观,文天祥《过零丁洋》中的什么就是这种生死观的真情表白
《过零丁洋》中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是这种生死观的真情表白。
古代名人的生死观(要例子)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写出有关古人面临生死抉择的诗文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人生自古谁无死,流取丹心照汗青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与鸿毛 名和利啊,什么东西。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面对死亡我放声大笑,魔鬼的宫殿在我的笑声中动摇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拼得十万头颅血,要把乾坤力挽回。
生于忧患,死与安乐。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慷慨过燕市, 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必马革裹尸还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但觉高歌有鬼神, 安知饿死填沟壑
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为赴大义轻生死 人死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下来,碗大个疤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此二句多见于江湖人士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浮沉宦海如鸥鸟,生死书丛似蠹鱼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国殇》(节选)屈原 “春去春来春复春,寒暑来频。
月生月尽月还新,又被老催人。
只见庭前千岁月,长在长存。
不见堂上百年人,尽总化微尘。
”——《杨柳枝》 敦煌词 无名氏作 “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陶渊明《咏贫士》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高适《燕歌行》 “杀人不回头,轻生如暂别。
”——孟郊《游侠行》
东晋的文人为什么这么看重生死
死生亦大矣,这和当年的玄学思潮有关,他们把现实中的感受,推广为对人性本质的思考。
这种哲学思想下对人生的执着,看似荒唐,实则是对所谓宿命的否定。
所以像: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这类的诗,说的直接坦率,但并不无耻。
世事无常,应抓紧生活,尽情享受,才能把握住短促的人生。
这是一种叛逆,也是觉醒。
古代有关“生死观”的诗句有哪些
,唐代诗人...号.、是他的....三国魏杰出诗人.第三子..《白马篇>>》、是他的....政治上沉重的打击,使忧愁苦闷中的诗人,把目光投向了永州山水..我最喜欢他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我知道他是个爱国主义诗人.. 李白...诗仙你肯定知道了拉... 苏轼...我喜欢的一个...蝶恋花我很喜欢.. 屈原....司马迁. ...等等... 恩...这些你都满意吗 ???你自己在找找看看咯。
..希望我的答案可以帮助你...这些都是自己老师讲的..还有就是翻语文书找的...
儒家思想对中国古代文人的影响
儒家思想对中国文人的影响应该是最深的,简直根植在了骨子里成为传统文化的骨血而屹立不摇。
从“学而优则士”然后“宦海浮沉”乃至最后“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已经成为一种人生信条,从屈原的《离骚》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我们都可以看到其渗透的痕迹。
“仁义礼智信”的五字箴言在古代典籍中更是屡见不鲜,从《四书》、《五经》到《千字文》、《弟子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政策几千年来果然被贯彻得很好。
而从历史渊源上看儒家思想也的确是中国文化中可回溯的起点,从儒家弟子宣扬半部《论语》治天下就可以看出它的真正哲学意蕴。
儒学伦理本体化的内涵可由三方面概括:“仁”的思想、“中”的思想和“五伦”的思想。
“仁”在《论语》中出现六十多次,孔子用它几乎囊括了他所能想象出来的一切人类的美德。
“仁”成了一种广泛伦理的崇高品性。
“中”在古文中指“权”,即称重量的一种工具,它由一根木杆和一块重物构成,以平衡原理和杠杆原理进行操作。
“中”于是就隐喻和象征地指审时度势、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当然即或使用贬义词见风使舵、模棱两可,恪守中庸等等也无不可。
然而,伦理本体化的涵项中加入“五伦”之后色彩可就变了。
“五伦”首先是将人进行自然化的处理,即让“父子”这一代表祖先传递、祖宗崇拜、生物遗传、自然法则的时间地理学原则作为伦理的首要条件,再把它泛化为共时的君臣关系、师生关系、上下级关系、兄弟关系之中,以自然秩序的历时系列代表社会秩序的共时系列以至成为文人甚至所有普通老百姓精神和伦理生活的核心内容。
而随着封建集权的不断加强和儒家思想正统地位的确立,文人的精神却被异化了。
每朝每代都不乏殉难者,但已很难说是一种独立人格的体现,而是将自己附加于一种抽象理念,自愿成为其牺牲品。
立功立言立身,留取丹心照汗青,对忠臣烈女反复的表彰和倡扬,使死亡成为一种隐秘的冲动,换取一个完美的姿态定格于屏幕。
这种情形到明代,可谓登峰造极。
方孝儒对朱棣慷慨陈辞灭十族也不怕何况九族的时候,是否考虑到众多无辜的亲属和学生的生命并不是从属于他
大礼议之争,文官们被当众拖下去扒了衣服打屁股的时候,是否有考虑到自己以尊严性命相拚的“正统”的价值何在
如此愚昧的英勇,何其可悲,这种可悲一方面造就了中国文人的不幸,另一方面却又造就了“愤怒出诗人”下的不朽篇章。
由此,古代文人既读圣贤书,又闻天下事,可一谈到国家安危又多是忧之哀之,像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杜牧的“使后人复哀后人也”,无不流露出深深的哀愁。
很少人有王昌龄“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概。
谈到自己的命运,像“同时天崖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类失意之感又占多数,偶尔有些“悦亲戚以情话,乐琴书以消忧”的闲适之情也是在人生失意后无奈的感叹。
只有最潇洒的浪漫派诗人李白在酒醉后会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情。
古代文人十年寒窗,苦读诗书,为的就是能金榜题名,一施自己的远大抱负,为国家兴利除弊。
可是由于君王昏庸,奸臣当道,许多人怀才不遇,甚至受诬陷排挤,自生性命也危在旦夕,“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的状况比比皆是,更谈不上什么大展鸿图了。
于是文人们隐居山林,玩弄花草虫鱼消磨自己的壮志,只留下“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田园趣句,不甘寂寞之人偶尔会发些“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牢骚;积极向上者也只能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君王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倘若幸运得到君王赏识,则尽显一股忧国忧民,“进亦忧,退亦忧”忠君之情。
如此情感,能让我们不为之忧,为之愁吗
中国人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形成了那温顺善良的性格,他们不敢像英国人那样处死“查理一世”,也不敢像俄国人那样逼走“尼古拉二世”,只能终日过着伴君如伴虎的生活,最后郁郁而终。
所有诗圣不会“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诗仙也唱不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之豪迈诗句。
然中国古代思想并非只有儒家,先秦有诸子百家,汉代有佛教传入,汉唐间多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及北方游牧文化的冲击,尽管儒家是各派学术中最有传统和连续性的,但其他各派也以其他方式存在着,汉武尊儒,其他各家并未湮灭,思想的交锋和融合是创新的前提。
因此,对中国文化精神的考察不应局限于儒家经典。
庄子心与道冥、物我一体,乃是一种至高无尚的人生境界,也是许多的文学艺术家所追求的艺术境界。
心的空明,虚以待物,正是人们所常说的澡雪精神以进入文学艺术创作的一刹那间的精神境界。
老、庄的深刻影响就在他们的精神境界、人生旨趣上。
那是一种看似无形而其实又无处不在的影响。
所以另一方面,道家的思想在古文中也时有体现,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到柳宗元的《愚溪诗序》再到苏轼的《赤壁赋》中都可见一斑。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儒家的孔孟思想是粮食店,是天天要吃的,道家则像药店,不生病可以不去,生了病则非去不可。
生病就好比变乱时期,要想拨乱反正,就非研究道家不可。
道家思想,包括了兵家、纵横家的思想,乃至天文、地理、医药等等无所不包,所以一个国家民族乃至一个文人“生病”,非去这个药店不可。
儒家斤斤拘执棺椁之厚薄尺寸,守丧之期限年月,当不起庄生的一声狂笑,于是儒与道在中国思想史上成了两大势力,代表道学派与幽默派。
后来因为儒家有“尊王”之说,为帝王所利用,或者儒者与君王互相利用,压迫思想,而造成一统局面,天下腐儒遂出。
而道家思想之泉源浩大,老庄文章气魄,足使其效力历世不能磨灭,所以中古以后的思想,表面上似是独尊儒家道统,实际上是儒道分治的。
中国人得势时都信儒教,不遇时都信道教,各自优游林下,寄托山水,怡养性情去了。
中国文学,除了御用的廊庙文学,都是得力于豁达派的道家思想。
廊庙文学,都是假文学,就是经世之学,狭义言之也算不得文学。
所以真有性灵的文学,入人最深之吟咏诗文,都是归返自然,属于幽默派、超脱派、道家派的。
中国若没有道家文学,中国若果真只有不豁达的儒家道统,中国诗文不知要枯燥到如何,中国人之心灵,不知要苦闷到如何。
而正始以后,王何之学起,道家势力复兴,加以竹林七贤继出倡导,遂涤尽腐儒气味,而开了清谈之风。
在这种空气中,道家心理深入人的心灵,周秦思想之紧张怒放,一变而为恬淡自适,如草木由盛夏之煊赫繁荣而入于初秋之豪迈深远了。
其结果,造就了清德玄谈和魏晋文人风骨乃养成晋末成熟的大诗人陶潜。
陶潜的淡然自适,不同于庄生之狂放,也没有屈原的悲愤了。
他《归去来辞》与屈原之《卜居》、《渔父》相比,同是孤芳自赏,但没有激越哀愤之音了。
他与庄子,同是主张归返自然,但对于针砭世俗,没有庄子之尖利。
陶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只见世人为五斗米折腰者之愚鲁可怜。
庄生却骂干禄之人为豢养之牛待宰之彘。
所以庄生的愤怒的狂笑,到了陶潜,只成温和的微笑。
而这种渊明遗风在许多文章中都有所体现,从激狂的《陋室铭》到恬淡的《山居秋暝》。
然而中国文化史上,儒道两家同源而异流,两家既双峰对峙、势如水火,又相互联系、相互呼应,犹如鸟之两翼,车之双轮,缺一不可,从而构成支撑中国传统文化的两大精神支柱。
儒家提倡礼乐教化,阐扬治国安邦之道,为历代官方集团大力倡导和推行,在社会政治和道德领域,成为指导性的正宗思想,又由国家教育体制提供保证,作系统传授和普及工作,奖励儒家经学的研究,读经成为知识分子走向仕途的必修课业,因而儒家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始终声势显赫,居诸家之首。
道家则不同,它重自然无为而轻礼乐教化,对现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常常对礼乐文化提出尖锐的批评,偏离人伦日用之常,具有隐士派和浪漫派的风格,因而在大部分历史时期不能成为官方哲学,未能列入国家教育的正式课程,处于在野的状态。
道家人物本不求用世行道,亦无心于扬名不朽,不靠政治的权威,却能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潜流,流向社会各个角落,润物而无声。
从表面上看儒显道隐、儒强道弱、儒热道冷,实际上儒道对峙,难分轩轾。
人们常说传统的政治是外儒内法、阳儒阴法,我们也可以说传统的思想是外儒内道、阳儒阴道,道中有儒,儒中有道,自为而相因。
设若中国只有儒家而无道家,中国的文化就会失去一半光彩。
中国人受儒家的影响,比较讲求实际,注重现实人生,尊重常识,积极进取,做事情求得通情达理,这是一个方面;但中国人又具有超越意识、丰富的想象力和浪漫的情调,胸襟开阔,不断地在常识以外开辟精神上的新天地,向往超迈脱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计较一时一事之得失,生命富有弹性、耐受性和持续性,这些特质不能说不得力于道家。
中华民族精神中的坚忍不拔、深沉从容、豁达大度等品德,是吸收了道家思想营养的。
就是在政治方面,道家所阐明的驾驭臣民的法术,即“君人南面之术”,也能够与儒家所推重的以德服人的王道相配合,加强帝王的权力,维护封建统治。
因此,长期以来,道家总是作为一条暗流存在。
儒道两家一明一暗,一显一隐,始终贯穿在中国封建社会政治、文化的各个方面。
正如林语堂所说:“道家及儒家是中国人灵魂的两面。
”显而易见,道家人生哲学与儒家人生哲学之间,形成了既相互对立,又相互补充的关系,使得中国文化很早就有了一个范围周延、层次完整、性质属于现世的人生哲学体系。
在这个执着于现世的人生哲学体系中,包孕着不同的人生态度:既有积极入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仁人;也有超然尘外、情欲沉寂、自甘寂寞的隐士。
正因为如此,儒道可以互为补充,成为进退守取皆可从容对待、保持心理平衡的调节剂。
而由于两者都把人生价值追求的实现,按照自己的方式,放在今生今世,而不是来世或天国,所以,生长在中国文化土壤上的人,皆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为心理框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