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话剧大海笑了的音乐是什么
第二幕 午饭后,天气很阴沉,更郁热,潮湿的空气,低压着在屋内的人,使人成为烦躁的了。
周萍一个人由饭厅走上来,望望花园,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偷偷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里是空的,也没有人。
忽然想起父亲在别的地方会客,他放下心,又走到窗户前开窗门,看着外面绿荫荫的树丛。
低低地吹出一种奇怪的哨声,中间他低沉地叫了两三声“四凤
”不一时,好像听见远处有哨声在回应,渐移渐近,他有缓缓地叫了一声“凤儿
”门外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萍,是你么
”萍就把窗门关上。
〔四凤由外面轻轻地跑进来。
萍 (回头,望着中门,四凤正从中门进,低声,热烈地)凤儿
(走近,拉着她的手。
)四 不,(推开他)不,不。
(谛听,四面望)看看,有人
萍 没有,凤,你坐下。
(推她到沙发坐下。
)四 (不安地)老爷呢
萍 在大客厅会客呢。
四 (坐下,叹一口长气。
望着)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萍 哦。
四 你连叫我都不敢叫。
萍 所以我要离开这儿哪。
四 (想一下)哦,太太怪可怜的。
为什么老爷回来,头一次见太太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萍 父亲就是这样,他的话,向来不能改的。
他的意见就是法律。
四 (怯懦地)我--我怕得很。
萍 怕什么
四 我怕万一老爷知道了,我怕。
有一天,你说过,要把我们的事告诉老爷的。
萍 (摇头,深沉地)可怕的事不在这儿。
四 还有什么
萍 (忽然地)你没有听见什么话
四 什么
(停)没有。
萍 关于我,你没有听见什么
四 没有。
萍 从来没听见过什么
四 (不愿提)没有--你说什么
萍 那--没什么
没什么。
四 (真挚地)我信你,我相信你以后永远不会骗我。
这我就够了。
--刚才,我听你说,你明天就要到矿上去。
萍 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过了。
四 (爽直地)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萍 因为(笑)因为我不想带你去。
四 这边的事我早晚是要走的。
--太太,说不定今天要辞掉我。
萍 (没想到)她要辞掉你,--为什么
四 你不要问。
萍 不,我要知道。
四 自然因为我做错了事。
我想,太太大概没有这个意思。
也许是我瞎猜。
(停)萍,你带我去好不好
萍 不。
四 (温柔地)萍,我好好地侍候你,你压迫这么一个人。
我跟你缝衣服,烧饭做菜,我都做得好,只要你叫我跟你在一块儿。
萍 哦,我还要一个女人,跟着我,侍候我,叫我享福
难道,这些年,在家里,这种生活我还不够么
四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头是不成的。
萍 凤,你看不出来,现在我怎么能带你出去
--你这不是孩子话吗
四 萍,你带我走
我不连累你,要是外面因为我,说你的坏话,我立刻就走。
你--你不要怕。
萍 (急躁地)凤,你以为我这么自私自利么
你不应该这么想我。
--哼,我怕,我怕什么
(管不住自己)这些年,我做出这许多的……哼,我的心都死了,我恨极了我自己。
现在我的心刚刚有点生气了,我能放开胆子喜欢一个女人,我反而怕人家骂
哼,让大家说吧,周家大少爷看上他家里面的女下人,怕什么,我喜欢她。
四 (安慰他)萍,不要离开。
你做了什么,我也不怨你的。
(想)萍 (平静下来)你现在想什么
四 我想,你走了以后,我怎么样。
萍 你等着我。
四 (苦笑)可是你忘了一个人。
萍 谁
四 他总不放过我。
萍 哦,他呀--他又怎么样
四 他又把前一个月的话跟我提了。
萍 他说,他要你
四 不,他问我肯嫁他不肯。
萍 你呢
四 我先没有说什么,后来他逼着问我,我只好告诉他实话。
萍 实话
四 我没有说旁的,我只提我已经许了人家。
萍 他没有问旁的
四 没有,他倒说,他要供给我上学。
萍 上学
(笑)他真呆气
--可是,谁知道,你听了他的话,也许很喜欢的。
四 你知道我不喜欢,我愿意老陪着你。
萍 可是我已经快三十了,你才十八,我也不比他的将来有希望,并且我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四 萍,你不要同我瞎扯,我现在心里很难过。
你得想出法子,他是个孩子,老是这样装着腔,对付他,我实在不喜欢。
你又不许我跟他说明白。
萍 我没有叫你不跟他说。
四 可是你每次见我跟他在一块儿,你的神气,偏偏--萍 我的神气那自然是不快活的。
我看见我最喜欢的女人时常跟别人在一块儿。
哪怕他是我的弟弟,我也不情愿的。
四 你看你又扯到别处。
萍,你不要扯,你现在到底对我怎么样
你要跟我说明白。
萍 我对你怎么样
(他笑了。
他不愿意说,他觉得女人们都有些呆气,这一句话似乎有一个女人也这样问过他,他心里隐隐有些痛)要我说出来
(笑)那么,你要我怎么说呢
四 (苦恼地)萍,你别这样待我好不好
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是你的,你还--你还这样欺负人。
萍 (他不喜欢这样,同时又以为她究竟有些不明白)哦
(叹一口气)天哪
四 萍,我父亲只会跟人要钱,我哥哥瞧不起我,说我没有志气,我母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恨我。
哦,萍,没有你就没有我。
我父亲,我哥哥,我母亲,他们也许有一天会不理我,你不能够的,你不能够的。
(抽咽)萍 四凤,不,不,别这样,你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四 我的妈最疼我,我的妈不愿意我在公馆里做事,我怕她万一看出我的谎话,知道我在这里做了事,并且同你……如果你又不是真心的,……那我--那我就伤了我妈的心了。
(哭)还有……萍 不,凤,你不该这样疑心我。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预备到你那里去。
四 不,我妈今天回来。
萍 那么,我们在外面会一会好么
四 不成,我妈晚上一定会跟我谈话的。
萍 不过,明天早车我就要走了。
四 你真不预备带我走么
萍 孩子
那怎么成
四 那么,你--你叫我想想。
萍 我先要一个人离开家,过后,再想法子,跟父亲说明白,把你接出来。
四 (看着他)也好,那么今天晚上你只好到我家里来。
我想,那两间房子,爸爸跟妈一定在外房睡,哥哥总是不在家睡觉,我的房子在半夜里一定是空的。
萍 那么,我来还是先吹哨;(吹一声)你听得清楚吧
四 嗯,我要是叫你来,我的窗上一定有个红灯,要是没有灯,那你千万不要来。
萍 不要来。
四 那就是我改了主意,家里一定有许多人。
萍 好,就这样。
十一点钟。
四 嗯,十一点。
〔鲁贵由中门上,见四凤和周萍在这里,突然停止,故意地做出懂事的假笑。
贵 哦
(向四凤)我正要找你。
(向萍)大少爷,您刚吃完饭。
四 找我有什么事
贵 你妈来了。
四 (喜形于色)妈来了,在哪儿
贵 在门房,跟你哥哥刚见面,说着话呢。
〔四凤跑向中门。
萍 四凤,见着你妈,跟我问问好。
四 谢谢您,回头见。
(凤下)贵 大少爷,您是明天起身么
萍 嗯。
贵 让我送送您。
萍 不用,谢谢你。
贵 平时总是你心好,照顾着我们。
您这一走,我同这丫头都得惦记着您了。
萍 (笑)你又没有钱了吧
贵 (好笑)大少爷,您这可是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四凤知道,我总是背后说大少爷好的。
萍 好吧。
--你没有事么
贵 没事,没事,我只跟您商量点闲拌儿。
您知道,四凤的妈来了,楼上的太太要见她,……〔繁漪由饭厅上,鲁贵一眼看见她,话说成一半,又吞进去。
贵 哦,太太下来了
太太,您病完全好啦
(繁漪点一点头)鲁贵直惦记着。
繁 好,你下去吧。
〔鲁贵鞠躬由中门下。
繁 (向萍)他上哪去了
萍 (莫明其妙)谁
繁 你父亲。
萍 他有事情,见客,一会儿就回来。
弟弟呢
繁 他只会哭,他走了。
萍 (怕和她一同在这间屋里)哦。
(停)我要走了,我现在要收拾东西去。
(走向饭厅)繁 回来,(萍停步)我请你略微坐一坐。
萍 什么事
繁 (阴沉地)有话说。
萍 (看出她的神色)你像是有很重要的话跟我谈似的。
繁 嗯。
萍 说吧。
繁 我希望你明白方才的情景。
这不是一天的事情。
萍 (躲避地)父亲一向是那样,他说一句就是一句的。
繁 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
萍 我明白你。
(强笑)那么你顶好不听他的话就得了。
繁 萍,我盼望你还是从前那样诚恳的人。
顶好不要学着现在一般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知道我没有你在我面前,这样,我已经很苦了。
萍 所以我就要走了。
不要叫我们见着,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
繁 我不后悔,我向来做事没有后悔过。
萍 (不得已地)我想,我很明白地对不表示过。
这些日子我没有见你,我想你很明白。
繁 很明白。
萍 那么,我是个最糊涂,最不明白的人。
我后悔,我认为我生平做错一件大事。
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父亲。
繁 (低沉地)但是最对不起的人有一个,你反而轻轻地忘了。
萍 我最对不起的人,自然也有,但是我不必同你说。
繁 (冷笑)那不是她
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不曾经引诱的后母
萍 (有些怕她)你疯了。
繁 你欠了我一笔债,你对我负着责任;你不能看见了新的世界,就一个人跑。
萍 我认为你用的这些字眼,简直可怕。
这种字句不是在父亲这样--这样体面的家庭里说的。
繁 (气极)父亲,父亲,你撇开你的父亲吧
体面
你也说体面
(冷笑)我在这样的体面家庭已经十八年啦。
周家家庭里做出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
我始终不是你们周家的人。
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任。
不像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偷偷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祸移在别人身上,外面还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社会上的好人物。
萍 繁漪,大家庭自然免不了不良分子,不过我们这一支,除了我,……繁 都一样,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他从前就引诱过一个良家的姑娘。
萍 你不要乱说话。
繁 萍,你再听清楚点,你就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萍 (惊异而无主地)你瞎说,你有什么证据
繁 请你问你的体面父亲,这是他十五年前喝醉了的时候告诉我的。
(指桌上相片)你就是这年青的姑娘声的小孩。
她因为你父亲又不要她,就自己投河死了。
萍 你,你,你简直……--好,好,(强笑)我都承认。
你预备怎么样
你要跟我说什么
繁 你父亲对不起我,他用同样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
十几年来像刚才一样的凶横,把我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
你突然从家乡出来,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
是你引诱我的
萍 引诱
我请你不要用这两个字好不好
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繁 你忘记了在这屋子里,半夜,我哭的时候,你叹息着说的话么
你说你恨你的父亲,你说过,你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
萍 你忘了。
那时我年青,我的热叫我说出来这样糊涂的话。
繁 你忘了,我虽然只比你大几岁,那时,我总还是你的母亲,你知道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么
萍 哦--(叹一口气)总之,你不该嫁到周家来,周家的空气满是罪恶。
繁 对了,罪恶,罪恶。
你的祖宗就不曾清白过,你们家里永远是不干净。
萍 年青人一时糊涂,做错了的事,你就不肯原谅么
(苦恼地皱着眉)繁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已预备好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一个人偏把我救活了又不理我,撇得我枯死,慢慢地渴死。
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萍 那,那我也不知道,你来说吧
繁 (一字一字地)我希望你不要走。
萍 怎么,你要我陪着你,在这样的家庭,每天想着过去的罪恶,这样活活地闷死么
繁 你既知道这家庭可以闷死人,你怎么肯一个人走,把我放在家里
萍 你没有权利说这种话,你是冲弟弟的母亲。
繁 我不是
我不是
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
我不是他的母亲。
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
萍 (冷冷地)如果你以为你不是父亲的妻子,我自己还承认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繁 (不曾想到他会说这一句话,呆了一下)哦,你是你父亲的儿子。
--这些月,你特别不来看我,是怕你的父亲
萍 也可以说是怕他,才这样的吧。
繁 你这一次到矿上去,也是学着你父亲的英雄榜样,把一个真正明白你,爱你的人丢开不管么
萍 这么解释也未尝不可。
繁 (冷冷地)怎么说,你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
(笑)父亲的儿子
(狂笑)父亲的儿子
(狂笑,忽然冷静严厉地)哼,都是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人为他牺牲的东西
我恨着我早没有知道你
萍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
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同你详细解释过,我厌恶这种不自然的关系。
我告诉你,我厌恶。
我负起我的责任,我承认我那时的错,然而叫我犯了那样的错,你也不能完全没有责任。
你是我认为最聪明,最能了解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后会原谅我。
我的态度,你现在骂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告诉你,我盼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我们最末一次谈话了。
(走向饭厅门)繁 (沉重地语气)站着。
(萍立住)我希望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不是请求你。
我盼望你用你的心,想一想,过去我们在这屋子里说的,(停,难过)许多,许多的话。
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
萍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我自己这些天的痛苦,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好请你让我走吧。
〔周萍由饭厅下,繁漪的眼泪一颗颗地流在腮上,她走到镜台前,照着自己苍白的有皱纹的脸,便嘤嘤地扑在镜台上哭起来。
〔鲁贵偷偷地由中门走进来,看见太太在哭。
贵 (低声)太太
繁 (突然抬起)你来干什么
贵 鲁妈来了好半天啦
繁 谁
谁来了好半天啦
贵 我家里的,太太不是说过要我叫她来见么
繁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贵 (假笑)我倒是想着,可是我(低声)刚才瞧见太太跟大少爷说话,所以就没有敢惊动您。
繁 啊你,你刚才在--贵 我
我在大客厅里伺候老爷见客呢
(故意地不明白)太太有什么事么
繁 没什么,那么你叫鲁妈进来吧。
贵 (谄笑)我们家里是个下等人,说话粗里粗气,您可别见怪。
繁 都是一样的人。
我不过想见一见,跟她谈谈闲话。
贵 是,那是太太的恩典。
对了,老爷刚才跟我说,怕明天要下大雨,请太太把老爷的那一件旧雨衣拿出来,说不定老爷就要出去。
繁 四凤跟老爷检的衣裳,四凤不会拿么
贵 我也是这么说啊,您不是不舒服么
可是老爷吩咐,不要四凤,还是要太太自己拿。
繁 那么,我一会儿拿来。
贵 不,是老爷吩咐,说现在就要拿出来。
繁 哦,好,我就去吧。
--你现在叫鲁妈进来,叫她在这房里等一等。
贵 是,太太。
〔鲁贵下,繁漪的脸更显得苍白,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烦郁。
繁 (把窗户打开吸一口气,自语)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
我希望我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烧个干净,当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一生只热热烈烈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
我过去的是完了,希望大概也是死了的。
哼,什么我都预备好了,来吧,恨我的人,来吧。
叫我失望的人,叫我忌(女石)的人,都来吧,我在等候着你们。
(望着空空的前面,既而垂下头去,鲁贵上。
)贵 刚才小当差进来,说老爷催着要。
繁 (抬头)好,你先去吧。
我叫陈妈过去。
〔繁漪由饭厅下,贵由中门下。
移时鲁妈--即鲁侍萍--与四凤上。
鲁妈的年级约有四十七岁的光景,鬓发已经有点斑白,面貌白净,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的眼有些呆滞,时而呆呆地望着前面,但是在那修长的睫毛,和她圆大的眸子间,还寻得出她少年时静慰的神韵。
她的衣服朴素而有身份,旧蓝布裤褂,很洁净地穿在身上。
远远地看着,依然像大家户里落魄的妇人。
她的高贵的气质和她的丈夫的鄙俗,好小,恰成一个强烈地对比。
〔她的头还包着一条白布手巾,怕是坐火车围着避上的,她说话总爱微微地笑,尤其因为刚刚见着两年未见的亲儿女,神色还是快慰地闪着快乐的光彩。
她的声音很低,很沉稳,语音像一个南方人曾经和北方人相处很久,夹杂着许多模糊,轻快的南方音,但是她的字句说得很清楚。
她的牙齿非常整齐,笑的时候在嘴角旁露出一对深深的笑涡,叫我们想起来四凤笑时口旁一对浅浅的涡影。
〔鲁妈拉着女儿的手,四凤就像个小鸟偎在她身边走进来。
后面跟着鲁贵,提着一个旧包袱。
他骄傲地笑着,比起来,这母女的单纯的欢欣,他跟是粗鄙了。
四 太太呢
贵 就下来。
四 马,您坐下。
(鲁妈坐)您累么
鲁 不累。
四 (高兴地)妈,您坐一坐。
我给您倒一杯冰镇的凉水。
鲁 不,不要走,我不热。
贵 凤儿,你跟你妈拿一瓶汽水来(向鲁妈),这公馆什么没有
一到夏天,柠檬水,果子露,西瓜汤,桔子,香蕉,鲜荔枝,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鲁 不,不,你别听你爸爸的话。
这是人家的东西。
你在我身旁跟我多坐一回,回头跟我同--同这位周太太谈谈,比喝什么都强。
贵 太太就会下来,你看你,那块白包头,总舍不得拿下来。
鲁 (和蔼地笑着)真的,说了那么半天。
(笑望着四凤)连我在火车上搭的白手巾都忘了解啦。
(要解它)四 (笑着)妈,您让我替您解开吧。
(走过去解。
这里,鲁贵走到小茶几旁,又偷偷地把烟放在自己的烟盒里。
)鲁 (解下白手巾)你看我的脸脏么
火车上尽是土,你看我的头发,不要叫人家笑。
四 不,不,一点都不脏。
两年没见您,您还是那个样。
鲁 哦,凤儿,你看我的记性。
谈了这半天,我忘记把你顶喜欢的东西跟你拿出来啦。
四 什么
妈。
鲁 (由身上拿出一个小包来)你看,你一定喜欢的。
四 不,您先别给我看,让我猜猜。
鲁 好,你猜吧。
四 小石娃娃
鲁 (摇头)不对,你太大了。
四 小粉扑子。
鲁 (摇头)给你那个有什么用
四 哦,那一定是小针线盒。
鲁 (笑)差不多。
四 那您叫我打开吧。
(忙打开纸包)哦
妈
顶针
银顶针
爸,您看,您看
(给鲁贵看)。
贵 (随声说)好
好
四 这顶针太好看了,上面还镶着宝石。
贵 什么
(走两步,拿来细看)给我看看。
鲁 这是学校校长的太太送给我的。
校长丢了个要紧的钱包,叫我拾着了,还给他。
校长的太太就非要送给我东西,拿出一大堆小手饰叫我挑,送给我的女儿。
我就捡出这一件,拿来送给你,你看好不好
四 好,妈,我正要这个呢。
贵 咦,哼,(把顶针交给四凤)得了吧,这宝石是假的,你挑得真好。
四 (见着母亲特别欢喜说话,轻蔑地)哼,您呀,真宝石到了您的手里也是假的。
鲁 凤儿,不许这样跟爸爸说话。
四 (撒娇)妈您不知道,您不在这儿,爸爸就拿我一个人撒气,尽欺负我。
贵 (看不惯他妻女这样“乡气”,于是轻蔑地)你看你们这点穷相,走到大家公馆,不来看看人家的阔排场,尽在一边闲扯。
四凤,你先把你这两年的衣裳给你妈看看。
四 (白眼)妈不稀罕这个。
贵 你不也有点手饰么
你拿出来给你妈开开眼。
看看还是我对,还是把女儿关在家里对
鲁 (想鲁贵)我走的时候嘱咐过你,这两年写信的时候也总不断地提醒你,我说过我不愿意把我的女儿送到一个阔公馆,觉人家使唤。
你偏--(忽然觉得这不是谈家事的地方,回头向四凤)你哥哥呢
四 不是在门房里等着我们么
贵 不是等着你们,人家等着见老爷呢。
(向鲁妈)去年我叫人跟你捎个信,告诉你大海也当了矿上的工头,那都是我在这而嘀咕上的。
四 (厌恶她父亲又表白自己的本领)爸爸,您看哥哥去吧。
他的脾气有点不好,怕他等急了,跟张爷刘爷们闹起来。
贵 真他妈的。
这孩子的狗脾气我倒忘了,(走向中门,回头)你们好好在这屋子里坐一会,别乱动,太太一会儿就下来。
〔鲁贵下。
母女见鲁贵走后,如同犯人望见看守走了一样,舒展地吐出一口气来。
母女二人相对默然地笑了一笑,刹那间,她们脸上又浮出欢欣,这次是由衷心升起来愉快的笑。
鲁 (伸出手来,向四凤)哦,孩子,让我看看你。
〔四凤走到母亲前,跪下。
四 妈,您不怪我吧
您不怪我这次没听您的话,跑到周公馆做事吧
鲁 不,不,做了就做了。
--不过为什么这两年你一个字也不告诉我,我下车走到家里,才听见张大婶告诉我,说我的女儿在这儿。
四 妈,我怕您生气,我怕您难过,我不敢告诉您。
--其实,妈,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是像我这样帮人,我想也没有什么关系。
鲁 不,你以为妈怕穷么
怕人家笑我们穷么
不,孩子,妈最知道认命,妈最看得开,不过,孩子,我怕你太年青,容易一阵子犯糊涂,妈受过苦,妈知道的。
你不懂,你不知道这世界太--人的心太--。
(叹一口气)好,我们先不提这个。
(站起来)这家的太太真怪
她要见我干什么
四 嗯,嗯,是啊(她的恐惧来了,但是她愿意向好的一面想)不,妈,这边太太没有多少朋友,她听说妈也会写字,念书,也许觉着很相近,所以想请妈来谈谈。
鲁 (不信地)哦
(慢慢看这屋子的摆设,指着有镜台的柜)这屋子倒是很雅致的。
就是家俱太旧了点。
这是--
四 这是老爷用的红木书桌,现在做摆饰用了。
听说这是三十年前的老东西,老爷偏偏喜欢用,到哪儿带到哪儿。
鲁 那个(指着有镜台的柜)是什么
四 那也是件老东西,从前的第一个太太,就是大少爷的母亲,顶爱的东西。
您看,从前的家俱多笨哪。
鲁 咦,奇怪。
--为什么窗户还关上呢
四 您也觉得奇怪不是
这是我们老爷的怪脾气,夏天反而要关窗户。
鲁 (回想)凤儿,这屋子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四 (笑)真的
您大概是想我想的梦里到过这儿。
鲁 对了,梦似的。
--奇怪,这地方怪得很,这地方忽然叫我想起了许多许多事情。
(低下头坐下)四 (慌)妈,您怎么脸上发白
您别是受了暑,我给您拿一杯冷水吧。
鲁 不,不是,你别去,--我怕得很,这屋子有鬼怪
四 妈,您怎么啦
鲁 我怕得很,忽然我把三十年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都想起来了,已经忘了许多年的人又在我心里转。
四凤,你摸摸我的手。
四 (摸鲁妈的手)冰凉,妈,您可别吓坏我。
我胆子小,妈,妈,--这屋子从前可闹过鬼的
鲁 孩子,你别怕,妈不怎么样。
不过,四凤,我好像我的魂来过这儿似的。
四 妈,您别瞎说啦,您怎么来过
他们二十年前才搬到这儿北方来,那时候,您不是这在南方么
鲁 不,不,我来过。
这些家俱,我想不起来--我在哪见过。
四 妈,您的眼不要直瞪瞪地望着,我怕。
鲁 别怕,孩子,别怕,孩子。
(声音愈低,她用力地想,她整个的人,缩,缩到记忆的最下层深处。
)四 妈,您看那个柜干什么
那就是从前死了的第一个太太的东西。
鲁 (突然低声颤颤地向四凤)凤儿,你去看,你去看,那柜子靠右第三个抽屉里,有没有一只小孩穿的绣花虎头鞋。
四 妈,您怎么拉
不要这样疑神疑鬼地。
鲁 凤儿,你去,你去看一看。
我心里有点怯,我有点走不动,你去
四 好我去看。
〔她有到柜前,拉开抽斗,看。
鲁 (急)有没有
四 没有,妈。
鲁 你看清楚了
四 没有,里面空空地就是些茶碗。
鲁 哦,那大概是我在做梦了。
四 (怜惜她的母亲)别多说话了,妈,静一静吧,妈,您在外受了委屈了,(落泪)从前,您不是这样神魂颠倒的。
可怜的妈呀。
(抱着她)好一点了么
鲁 不要紧的。
--刚才我在门房听见这家里还有两位少爷
四 嗯
妈,都很好,都很和气的。
鲁 (自言自语地)不,我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在这儿多呆。
不成。
不成。
四 妈,您说什么
这儿上上下下都待我很好。
妈,这里老爷太太向来不骂底下人,两位少爷都很和气的。
这周家不但是活着的人心好,就是死了的人样子也是挺厚道的。
鲁 周
这家里姓周
四 妈,您看您,您刚才不是问着周家的门进来的么
怎么会忘了
(笑)妈,我明白了,您还是路上受热了。
我先跟你拿着周家第一个太太的像片,给您看。
我再跟你拿点水来喝。
〔四凤在镜台上拿了像片过来,站在鲁妈背后,给她看。
鲁 (拿着像片,看)哦
(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手发颤。
)四 (站在鲁妈背后)您看她多好看,这就是大少爷的母亲,笑得多美,他们并说还有点像我呢。
可惜,她死了,要不然,--(觉得鲁妈头向前倒)哦,妈,您怎么啦
您怎么
鲁 不,不,我头晕,我想喝水。
四 (慌,掐着鲁妈的手指,搓着她的头)妈,您到这边来
(扶鲁妈到一个大的沙发前,鲁妈手里还紧紧地拿着相片)妈,您在这儿躺一躺。
我跟您拿水去。
〔四凤由饭厅门忙跑下。
鲁 哦,天哪。
我是死了的人
这是真的么
这张相片
这些家俱
怎么会
--哦,天底下地方大得很,怎么
熬过这几十年偏偏又把我这个可怜的孩子,放回到他--他的家里
哦,好不公平的天哪
(哭泣)〔四凤拿水上,鲁妈忙擦眼泪。
四 (持水杯,向鲁妈)妈,您喝一口,不,再喝几口。
(鲁妈饮)好一点了么
鲁 嗯,好,好啦。
孩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四 (惊讶)妈,您怎么啦
〔由饭厅传出繁漪喊“四凤”的声音。
鲁 谁喊你
四 太太。
繁漪声 四凤
四 唉。
繁漪声 四凤,你来,老爷的雨衣你给放在哪儿啦
四 (喊)我就来。
(向鲁妈)您等一等,我就回来。
鲁 好,你去吧。
〔四凤下。
鲁妈周围望望,走到柜前,抚摸着她从前的家俱,低头沉思。
忽然听见屋外花园里走路的声音。
她转过身来,等候着。
〔鲁贵由中门上。
贵 四凤呢
鲁 这儿的太太叫了去啦。
贵 你回头告诉太太,说找着雨衣,老爷自己到这儿来穿,还要跟太太说几句话。
鲁 老爷要到这屋里来
贵 嗯,你告诉清楚了,别回头老爷来到这儿,太太不在,老头儿又发脾气了。
鲁 你跟太太说吧。
贵 这上上些些许多底下人都得我支派,我忙不开,我可不能等
话剧《雷雨》中鲁大海是以什么形象出现的
Hamlet SCENE I. Elsinore. The Castle [Enter Hamlet.] Hamlet: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 ay, there's the rub! 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s may come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Must give us pause. There's the respect That makes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Th' 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The pangs of despis'd love, the law's delay,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 unworthy takes,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With a bare bodkin? Who would these fardels bear,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 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 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 No travel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Thus conscience does make cowards of us all, 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h and moment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ry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 哈: {自言自语} 生存或毁灭, 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苛命运之无情打击, 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 并将其克服。
此二抉择, 就竟是哪个较崇高? 死即睡眠, 它不过如此! 倘若一眠能了结心灵之苦楚与肉体之百患, 那么, 此结局是可盼的! 死去, 睡去... 但在睡眠中可能有梦, 啊, 这就是个阻碍: 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 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 它令我们踌躇, 使我们心甘情愿的承受长年之灾, 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 如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贪官之侮、或庸民之辱, 假如他能简单的一刃了之? 还有谁会肯去做牛做马, 终生疲於操劳, 默默的忍受其苦其难, 而不远走高飞, 飘於渺茫之境, 倘若他不是因恐惧身后之事而使他犹豫不前? 此境乃无人知晓之邦, 自古无返者。
话剧《雷雨》中,从周朴园,鲁侍萍,鲁大海的台词中各选几例分析,他们各是怎样的人
周朴园奸诈自私
谁能写一个音乐话剧给我.要包括这些歌(大海)(最浪漫的事)(至少还有你)(我只在乎你)(光荣) 希望详细点.
[晋剧锣鼓音乐。
《立秋》 [戏台后侧一角。
[唱戏声,叫好声。
[凤鸣送瑶琴匆匆出走,伴有一男仆。
凤 鸣 趁老爷陪客人看戏顾不上,快送小姐上路。
按这上面的地址,先把小姐安顿在太原府,千万不可出差错
男 仆 是,夫人放心。
凤 鸣 你到外面看着去……瑶琴,出门在外,处处小心,常给家里捎个信,别像你哥哥一样,一走五年没有音信。
瑶 琴 娘,记住了。
娘,我看那唱《清风亭》的就像是我哥江涛。
凤 鸣啊
男 仆 夫人,来人了。
[凤鸣、瑶琴与男仆躲进帐内。
[冯老板(马江涛)着戏装上。
[马洪翰在外等马江涛,马用跟随左右。
[郝班主上。
郝班主 冯老板,恭喜你啊
马江涛 喜从何来
郝班主 你这《清风亭》马老爷是含着泪看的,我亲眼瞧见他擦眼泪呢
马江涛 一出《清风亭》他能倒背如流
郝班主 马老爷还直夸你,说你唱念做打,样样俱佳,手眼身法步,招招精彩,一会儿赏银少不了。
马江涛 你就知道钱! 郝班主 (堆笑)可不!(下) [马洪翰上。
马洪翰 冯老板! 马江涛 马老爷!您找谁? 马洪翰 我谁也不找,就是来看看你……(盯视) 马江涛 马老爷! 马洪翰 啊,冯老板,(一语双关地)你戏演得不错啊! 马江涛 多谢老爷夸奖。
马洪翰 冯老板家住哪里啊? 马江涛 戏班中人,处处无家处处家。
马洪翰 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马江涛 我只知戏中人,不知家里人! 马洪翰 请问你的《清风亭》是跟谁学的? 马江涛 当然是跟我……师傅学的! 马洪翰 (凝视片刻)那我与你票上一回如何? 马江涛 当然可以。
但不知马老爷想唱哪一折? 马洪翰 还是《清风亭》,《思子》,不,《认子》一折,好吗? 马江涛 好。
马洪翰 保儿!你再仔仔细细看上一看,我,就是在这清风亭上捡你、抱你、喂你、养你一十三年的那位老爹爹啊! 马江涛 (唱):十三年养育恩天高地厚,薛继保何尝不内疚。
有心叫一声爹……(行弦) 马洪翰 儿啊!儿啊,一把算盘砸得我儿头破血流,砸得父子情断义绝,我我我向你赔罪了! 马江涛 (接唱)怎能够前功尽弃再回头。
马老爷! 马洪翰 江涛,你还不原谅爹吗?许昌仁学成回国,许凌翔承继有人,可马家大院、丰德票号危在旦夕。
江涛,回家吧,你乐意唱戏,爹给你组织戏班子,你天天唱,爹也不管你,只要你来继承家业,帮助爹重振丰德,你干什么爹都答应你! 马江涛 马老爷,这么多年来您还是没变!其实您早就看出他不是经商这块料,您何必还要强逼他呢?他的兴趣根本就不在算盘上!他哪里有能耐帮您重振丰德呀! 马洪翰 儿啊,爹爹真的到了霸王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绝境了,难道你就不心痛?就那么舍不得你的戏吗? 马江涛 您把戏看成是消遣,品茗唱曲,好不风雅,可我……他,他则是把戏当成人生啊!他已经出世人戏了,他在戏里找到了真情挚爱,找到了慰藉寄托。
他活在戏里,长在戏里,他的血肉筋骨,灵魂意绪,全都和戏合二为一,混为一体了!小小戏台,氍毹一块,容得下天高地阔!(强忍泪水)马老爷,您就当您儿子死了吧! 马洪翰 不!人没死,魂去了!(进入戏剧情景般地)儿啊,一路走好,西有沙暴飞石,不要去啊!北有冰封雪冻,不要去啊!天门有虎豹把守,不要去啊!地府有魔王当道,不要去啊! 马江涛 (吟唱戏腔)茫茫荒野无边无际,人生天地间好似匆匆过客,我情愿在云霞中尽情游历,我情愿在江海里恣意飘荡…… [马用上。
马 用 老爷,总号出大事了,赵成才顶不住了,请您务必过去! 马洪翰 曲终人散后,凭吊古今,思念儿女,惟有此地了!(苦笑而去) 马江涛 爹…… [瑶琴出。
瑶 琴 哥! 马江涛 你? 瑶 琴 哥,我是瑶琴啊! 马江涛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瑶 琴 哥,我下楼了,梦做完了,我和昌仁哥也结束了。
马江涛 我早就知道……妹妹,我们是一贫如洗的豪门子弟啊! 凤 鸣 江涛,儿啊! 马江涛 娘!(跪下) 凤 鸣 江涛!五年了,你一走就是五年,音信全无,奶奶和娘想你想得好苦哇。
你爹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马家大院上上下下都在盼你回家啊。
马江涛 娘,江涛虽游走江湖,但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个家,今天立秋,我就是特意回来看你们的。
瑶 琴 哥,我也要走了。
马江涛 你要上哪儿? 瑶 琴 我要去上海女子学校读书。
马江涛 娘? 凤 鸣 走吧,走吧,都走吧…… 马江涛 (感慨地)好哇!世态纷纭,半生尘里朱颜老;拂衣不早,看罢傀儡闹。
恸哭穷途,又发哄堂笑。
都休了,玉壶琼岛,万古愁人少。
仆 人 夫人,小姐,该走了。
马江涛 妹妹,你我都是戏中之人,出将,人相,通行无阻
后会有期! 瑶 琴 多谢了,戏中人!(走了几步,又奔向江涛身边)哥!(瑶琴恋恋不舍下) [郝班主急上。
郝班主 冯老板,冯老板,快,该上场了。
马江涛 夫人,多多保重了!(下) 凤 鸣 江涛……真是人去楼空啊! 六 [丰德票号总号内。
[门外传来嘈杂叫喊声。
家丁们匆匆来去。
赵成才惊惶失措。
张克明应对门外的客户们。
[马洪翰急上。
马洪翰 赵经理,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赵成才 总经理,可不得了啦,省里各地的客户,来了一大批,都在门外等候兑银票。
马洪翰 库银呢,拿出来兑给他们! 赵成才 三个月前外地票号吃紧,您吩咐动用库银,大部分拨出去了…… 马洪翰 还剩多少? 赵成才 只有几万两银子了。
马洪翰 克明,省政府借我们的款…… 张克明 老爷,催过多少次了,他们说借款的是大清时期的省政府,原来的百儿找小到,不认账……两百多万呀,老爷,打水漂啦! 马洪翰 那……那橡胶股票呢,六百万两的橡胶股票呢? 张克明 上海来电报,橡胶股票跌得如同废纸了。
[马洪翰怔住,脸色铁青。
赵成才 总经理,外面的许多客户都是许凌翔副总经理的关系,他只要说句话,挤兑的可能就散了。
他还没走,我这就去把他请来! [许凌翔上。
马洪翰 你给我站住!他是丰德的贰臣! 许凌翔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凌翔绝无贰心! 马洪翰 人招人百招不应,丰德票号拿银子说话! 许凌翔 我已经让昌仁速回祁县,将我家中银两悉数运来,以解丰德燃眉之急! 马洪翰 (一愣)哼,你有多少家财? [外面吵嚷声越来越大,挤兑的客户拥上。
客户甲 马老爷,我这十万两银票,凭什么不给兑! 客户乙 丰德可从没有兑不出银子的事哇! 客户丙 甭跟他废话,快拿银子来! 客户们 对,拿银子来! 许凌翔 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丰德票号自创建以来,便以忠义诚信取信于国人,存取自由,是客户的权力。
丰德票号的银子,正在押解的路上呢,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马总经理和我以我们的人格担保,以山西商家五百年的信义担保,明天,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众议论纷纷。
一老者:马老爷,许先生,看在丰德百年字号守信如山的份上,我们就再等上一天。
[众下,马用上。
马 用 老爷,海外急电! 马洪翰 说什么? 马 用 彼得堡的欠款让俄国政府给扣住了,驼二爷也自尽了! [总号里乱成一团。
马洪翰跌坐一旁。
[赵成才与许凌翔耳语。
许凌翔 你大点声音说!(重复赵成才的话)冻结北京、上海分号本金,你我携手另立门户? [众惊。
张克明 赵成才,你、你这个卑劣的小人,我把你……(揪住赵成才) 许凌翔 松开他!赵成才,你忘了我们晋商做人的原则纤毫必偿为信,时刻不易乃忠。
你枉为丰德人啊! 赵成才 (恼羞成怒)哼,许凌翔,你是丰德人,你去而复返想于什么? 许凌翔 小人之心!我去而复返,一为援手洪翰兄度过难关,二为维护票号信誉、万千储户之利益,三为振兴中华民族金融大业,而不是为丰德护碑守门,更不是为个人私欲! 赵成才 (哀求地)总经理…… 赵成才 恕不奉陪,恕不奉陪……(溜下) 马洪翰 非我不为,非我不能为,是天不容我为啊! 许凌翔 (拿出一封信)洪翰兄,这是文菲小姐临走时留下的她父亲的信和礼物。
马洪翰 (颤抖着接过信)“……江南山西心连心,携手同舟渡难关……” [许凌翔示意张克明打开礼物盒。
张克明 (拿出一顶金帽子)老爷,一顶金帽子? 马洪翰 (震惊)金帽子?(手捧金帽子苦笑)面对这金光闪闪的尤物,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这是他文郁波事业有成的见证!而我马洪翰呢?无能啊!我何颜收授如此重礼?克明,退回! 许凌翔 洪翰兄,文先生情浓意切,危难时刻不可拒真情援手于门外。
[老太太急上。
马 用 老爷,老太太来了。
马洪翰 娘,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马洪翰 您来了也好,我想和您商量……老太太商量什么? 马洪翰 ……把我们马家所有的金银细软房产地契拿出来。
老太太 你想干什么? 马洪翰 以家产抵债! 许凌翔 洪翰兄,以家产抵债使不得!我的股金全部在这,拿去应急吧! 马洪翰( 苦笑)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娘,诚信是丰德票号的准则,更是我们对客户的承诺,祖训难违,以家产抵债,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老太太 (厉声地)站住! 马洪翰 娘! 老太太 马洪翰!自打我嫁到马家,在这座大宅院里生活快六十年了。
我有耳,会听;有眼,会看;有心,会想。
堂堂山西商家称雄华夏几百年,哪个像你,不能审时度势,顺流而动,盛败兴亡之际,你既无支撑大局的良策,又不听忠言,独断专行,大事临头,生死关口,你镇静自若在表面,六神无主于内心,只能落个倾家荡产,连个窝都守不住!你……为娘今天要代祖宗施行家法,痛打你这个……你这个……刚愎自用的……(挥拐欲打) 马洪翰 娘,你打吧,打我这个不肖子孙……(跪下) 许凌翔 (跪下)姑妈!要打您就一块儿打吧!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中华大地屡屡遭受外敌侵犯,兵匪摧残,民不聊生,商机丧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丰德走到今天,绝不是洪翰兄一人之过。
许马两家,血脉相连,我许凌翔宁肯一文不名,沿街乞讨,也不会让丰德的忠义诚信毁在我们手中啊!(大声地)天地生人,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
勤奋、敬业、谨慎、诚信…… [众齐诵念。
[聚光马洪翰。
马洪翰 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马家大院变成了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不肖子孙马洪翰走投无路了
列祖列宗啊,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浸透着你们的汗水,凝聚着你们的情感,三百年的拼搏,十三代的努力,才成就了这巍巍城堡,十里长街,南北二府,七七四十九堂啊!你们用豪情和坚毅为儿孙们铸造了心中永恒的家园!你们把经商的智慧,用于造城,把理想垒在砖石上,把先贤的教诲刻在墙壁上,告诫我们勤奋、敬业、谨慎、诚信,所以才有了儒商兼融,人才辈出的晋商辉煌!列祖列宗啊,难道这一切都要毁灭消失吗?丰德票号今天遭此厄运是谁之过?是我的德行不如先人吗?先人的教诲我铭记在心,身体力行,一刻不敢忘记!是我的智慧不如他人吗?我熟知财富增值的奥秘,票号钱庄,开遍大江南北!是我的胸怀不够宽大吗?俄罗斯的风,东瀛的水,关外的雪,岭南的雨,汇集在我的心里,四面八方,条条大道,都通着我丰德啊!问天问地问古问今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啊?我马洪翰不服,不服啊!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老太太 祖宗的字典上,就没这个输字! 马洪翰 娘,上百家的老客户都没走,我怎么向他们交待啊! 老太太 马用,立秋时辰,后花园祭祖! 马 用 (大声传话)立秋时辰,后花园祭祖! [切光。
七 [后花园。
[风鸣指挥佣人们准备祭祖大典。
[马洪翰和许凌翔搀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 都说早上立了秋,晚上凉飕飕。
我凉,我凉啊! 马 用 老爷,行祭祖礼吧? 老太太 等等,时辰还没到。
凤鸣,你过来。
凤 鸣 娘。
老太太 (摘下挂在龙头拐杖上的钥匙串)这是咱这座大宅院里十九个院落,四座楼,东南西北门上的钥匙,交给你啦!这每个院、每座楼、每个大门、每个角落,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都是祖祖辈辈的心血呀!要看好它,让他们这些男人们有个窝,有个牵挂,千里万里地回来了,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他们心里就踏实啦! 凤 鸣 (呜咽着)娘,风鸣记住了! 老太太 (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瑶琴呐,这是给你的…… [众鸦雀无声。
马洪翰 (猛然想起)瑶琴!春兰秋菊,快请小姐下绣楼参加祭祖。
凤 鸣 走了,她走了。
马洪翰 (一惊)她……她上哪去了? 老太太 上学去啦! 马洪翰 (愣住)她……她怎么走的? 老太太 我放她走的。
这是八万两银票,是我积攒的私房钱,凤鸣拿着,这是奶奶给她将来置办嫁妆用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昌仁嫁别人,由她自己挑选吧! 凤 鸣( 忍不住,抽泣起来)娘! 许凌翔 姑妈,我和昌仁,对不住您…… 马洪翰 瑶琴,爹糊涂啊,是爹害了你!爹今生对不住你,来世再给你补偿…… 老太太 对!今世欠下的,来世再还吧……洪翰,听说那个唱戏的冯老板就是江涛? 马洪翰 娘……是他。
老太太 江涛呀,马家的独苗苗,奶奶怕是见不到你啦!他是个仁义孝顺的孩子,早晚会回来给奶奶上坟的。
凤 鸣 (痛哭失声)娘,儿媳没尽到责任。
马洪翰 娘,儿子不孝,儿愧对祖先,儿有罪! 老太太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再为你们操心啦!洪翰呐,马家大院的上千口子,丰德的上万职员工人,都看着你们呢!丰德不能没有凌翔,你得把他请回来! 许凌翔 姑妈,我在这呢! 老太太 儿啊!记住,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家国兴败得失在于寸心一念之间。
你可不能再错失良机了! [钟声响起。
马 用 (高喊)时辰已到,秋祭大典开祭! [祭奠音乐起。
[端着供品,吹打鼓乐和举着彩旗的佣人们列队走上。
马 用 (高喊)上香。
[众人燃香。
马 用 (高喊)跪拜祖先。
[众人齐刷刷跪倒。
马 用 (高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 [老太太体力不支,挣扎着爬起来。
凤 鸣 (扶起老太太)娘,您坐这歇会儿。
老太太 给祖宗磕头,不累。
拿去,这是地下金库的钥匙。
马洪翰 地下金库? 老太太 儿啊,咱晋商“纤毫必偿,诚信为本”,宁可人欠我,不可我欠人,娘把祖宗家底拿出来,帮你渡过难关! 马洪翰 (激动万分)娘…… 老太太 (以拐杖指)地下金库就在那儿神龛后面! 马洪翰 快,马用,打开金库! [几个男佣挖掘。
[马洪翰把钥匙给了马用,马用开启金库,一道金光闪灼。
马 用 (惊叫)金子!老爷,救命的金子呀! 众 (惊叫)金子,金子……(抽泣声) 马洪翰 金子……(呆立不动) 老太太 库里藏着六十万两黄金,这六十万两黄金是咱马家十三代攒下的家底! [众跪,抽泣。
老太太洪翰,凌翔,把它们拉到总号去,折成白银拨给全国各分号钱庄。
(艰难地说出)丰德的声誉保住了……(气竭力衰) 马洪翰 娘…(扑过去抱住老太太) 许凌翔 姑妈…… 老太太 告诉祖宗,山西商帮还在,山西商帮的子孙还在,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 许凌翔 不低头,不服输。
老太太 都要拧成一股绳,一个劲儿地往前奔呐…… 众 记住了。
老太太 (用最后的一口力气支撑着,领诵祖训)天地生人…… 许凌翔马洪翰 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 老太太 人生在世…… 马洪翰许凌翔 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
[众人齐诵:勤奋、敬业、谨慎、诚信…… [一声霹雳。
老太太坐化而亡。
漫天落叶。
众(惊呼)老太太! 尾声 [树木萧萧,马洪翰领着一个小男孩上。
马洪翰 (感伤地)立秋了,立秋了,早上立了秋,晚上凉飕飕。
吃烙饼不苍老,不苍老吃烙饼。
男 童 老爷爷,我不吃烙饼。
马洪翰 你想吃啥? 男 童 老爷爷,我想吃刀削面! 马洪翰 一听就是个山西娃,离不开面。
[一阵秋风吹来,落叶飘零。
男 童 老爷爷,这树叶长的好好的,怎么就落了呢? 马洪翰 立秋了。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白露。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霜降。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立冬。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小雪。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大雪。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立春。
男 童 后来呢? 马洪翰( 陷入沉思)…… [时光随四季变化流逝,天际中越来越远的男童发问声“后来呢”,不绝于耳,发人深思。
[幕徐徐闭。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