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电影《鬼子来了》里面的董汉臣这一角色
《鬼子来了》(Devils on the Doorstep)是一部喜剧战争剧情片。
影片由姜文执导,姜文、姜鸿波、照之等主演。
影片讲述了在战争期间,一个村子的农民看管照顾日本俘虏却招来日本军队屠杀的故事。
影片于2000年5月上映。
剧情简介:抗日战争末期,故事发生在河北山海关附近的一座名为挂甲台的偏僻小村。
一天夜里,有人把两个装着俘虏的麻袋押送进了村民马大三的家里,其中一个是日本兵,另一个是翻译官。
本来答应好了八天以后来取人,结果此后再就也没有音讯。
这两个俘虏在村子里关的时间一久,村民们便商议将二人处死,以避免麻烦。
日本兵花屋小三郎起先决意以死殉国,而翻译董汉臣则利用语言上的障碍争取求生的机会。
在多次试图处死两人未果之后,村民们认定他们命不该绝,就一直把这两个俘虏秘密关押在村里。
六个月之后,花屋小三郎决定报答马大三和众村民的不杀之恩,提出与村民完成一笔交易:村民一方把他和翻译送还给宪兵队,而日军方面则以两车粮食作为交换条件。
在马大三的主张下,经过一番商议,村民接受了花屋的条件,并且签字订约。
众人一并护送两个俘虏返回宪兵队。
到宪兵队后,尽管队长酒冢感到有辱武士道精神,还是同意履行那份约定,并率部队将粮食送往挂甲台。
粮食运抵村内,日军召集全村老小饮酒欢庆,共享吃喝。
当欢庆进行到一半,酒冢突然向部下宣告天皇已经向盟军投降、日本战败的消息,于是形势出现突变,日军开始杀戮无辜民众,整个村落化成屠场,又纵火将这一山村化为灰烬。
在这一灭项之灾中,只有马大三一人幸免于难。
不久,国民党军队接管了日军大部俘虏,花屋所在部队也在其中。
一个雨天,马大三假扮成烟贩,手持利斧冲进日军俘虏营,见人就砍,死伤数人。
而他最终被国民党士兵所擒,被判处死刑。
执行死刑的正是那个与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花屋小三郎。
望采纳
【0219】“我”是谁——姜文电影《鬼子来了》的寓意核心
“我”是谁——姜文电影《鬼子来了》的寓意核心 张远山 一把枪顶着马大三的前脑门,持枪的隐身者,发出不可违抗的绝对命令:“合上眼
”此时,死亡离马大三尚很遥远,然而马大三的头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也一直没敢睁开。
整个故事,就此获得了第一推动力,一直推向悲剧结尾—— 一把刀比着马大三的后脖根,持刀的行刑者,借着不可违抗的绝对命令,举起了刀。
此时,死亡离马大三如此之近,然而马大三傲慢地转过头来,对整个世界斜睨一眼。
头落地,眼眨三下,嘴角上翘,笑了。
响彻天地的无声大笑
片尾的持刀行刑者是谁
每个观众都知道,是日本鬼子花屋小三郎。
片头的持枪隐身者是谁
每个观众都知道,是“我”。
那么“我”是谁
一 《鬼子来了》改编自尤凤伟的小说《生存》。
在小说里,“我”是一点也不神秘的“吴队长”。
在电影里,“吴队长”变成了六旺“出了村过了河”去找的“五队长”。
“吴队长”用枪顶着马大三,命令他闭上眼睛,丢下两个麻袋,说是在马大三家暂寄到年三十,却又迟迟不履行承诺前来取走两个麻袋——其中藏着两个俘虏,日本鬼子花屋小三郎,日军翻译董汉臣,导致挂甲台全体村民,陷入了被近在咫尺的日军炮楼发现该村藏有两个俘虏,因而屠杀村民的巨大危险。
于是马大三不得不让六旺“出了村过了河”,去请示“五队长”如何处理那两个俘虏,同时请求“五队长”尽快让村民脱离危险。
然而“五队长”竟说:“我们没往挂甲台搁过人啊
”——“五队长”说的是实话,搁过人的是“吴队长”。
“吴队长”变成“五队长”,而且否认送来过两个俘虏,拒绝取走两个俘虏,是编导从出发点上着手的颠覆性改编,于是原本略有荒诞但还算合理的小说情节,被彻底荒诞化。
片尾字幕里,既没有“吴队长”,也没有“五队长”,然而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我”。
“吴”先转为“五”,再转为“无”——即非人的“我”,因而小说原有的情节即便被保留,也开始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最后抵达了与小说情节完全不同的结尾,开掘出与小说寓意完全不同的寓意。
艺术作品的寓意,不能隐晦过深,否则就没人能够索解。
然而艺术作品的寓意,又不能过于直露,否则就成了乏味的说教。
因此优秀的艺术作品,总是既留下种种暗示寓意的蛛丝马迹,又时时用障眼法来淡化每一次暗示。
比如由六旺口中的“五队长”,又衍生出马大三口中的“四队长”、“七队长”,董汉臣口中的“八队长”,就是障眼法。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观众轻易窥破寓意,编导还特意不让“五队长”在电影里直接出现,“五队长”否认送来过俘虏,也由六旺间接转述。
对这一至关重要的点题性间接转述,编导又故意让六旺反复使用滑稽绕口令“出了村过了河”来转移观众视线。
“我”既非“吴队长”,又非“五队长”,那么“我”究竟是谁
答案在于编导增加的、小说原本没有的一个象征场景:秦始皇始建的长城。
编导增加的、小说原本没有的一个象征人物:慈禧太后的刽子手一刀刘。
长城不会说话,所以编导让奉旨行刑杀了民族英雄谭嗣同的一刀刘,亲口点出电影的根本寓意:“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至此,“‘我’是谁”的答案水落石出:“我”就是“朕”。
“朕”是秦始皇登基时发明的自称,也是末代皇帝溥仪退位之前,所有中国皇帝延用两千多年的自称。
编导试图通过艺术语言的荒诞和不合理,来揭示中国历史的荒诞和不合理。
因此小说里的“吴队长”,先变成电影里的“五队长”,再与“吴队长”脱钩,成了神秘化、荒诞化、非人化的“我”,成了绝对权力的象征。
就这样,刻划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夕特定历史时刻的写实主义小说《生存》,被改编为揭示两千年中国专制史及其必然后果的象征主义电影《鬼子来了》。
中国之西是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之南是文化落后的烟瘴之地,之东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近代以前,中国人无须对西戎、南蛮、东夷设防,只须对北狄设防,因为中国之北,仅有一马平川的大漠。
所以近代以前,中国的边患总是来自北面的大漠。
因此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不得不建造人为屏障万里长城,其后汉、明等朝也反复加固重建。
然而近代技术突飞猛进导致冷兵器时代终结之后,大海不再是无须设防的天然屏障,因此近代以来,中国的外患总是来自东边的大海。
然而时移世易,先秦以前极其伟大的中华民族,先秦以后日益丧失其伟大,因为秦始皇以后的无数中国帝王,自以为握有高枕无忧的绝对权力,两千多年来肆意愚弄和无尽戕害着中华民族,导致抵御外侮的能力持续递减,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
伟大的中华民族,终于被“教化”、“整治”成了既无胸膛血性、又无头脑理性的卑怯奴隶和狡诈愚民,仅以“好死不如赖活着”为最高生存目标。
南征的漠北胡人,西侵的东洋日军,都是外侮,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不敢反抗本国侵害者的民族,必然是不敢反抗异国侵略者的民族。
这就是《鬼子来了》的根本寓意。
二 如果仅有改编的深刻思想意图,却没有改编的高超艺术手段,那么改编就不可能成功。
《鬼子来了》的成功之处,首先是编导对小说《生存》的情节删繁就简:在小说里,日本鬼子花屋小三郎与日军翻译董汉臣时分时合、各说各话的对比性复调合奏,既被其他情节遮蔽,又非贯彻始终的情节主线。
电影删掉了大量过于枝蔓的小说情节,运用电影独有的镜头叙述优势,把这一充满张力的对比性复调合奏贯彻始终。
而改编得以成功的关键,就是编导找到了能够包容多重寓意,甚至能够包容相反寓意的寓意核心:“我”是谁
片头“我”送来俘虏后,紧随其后的情节主干是审问。
审问过程的关键细节,则是马大三提醒五舅姥爷:“你老给问问,那个……‘我’是谁呀
”村学究五舅姥爷赵敬轩,在愚民政策允许知道的范围内堪称无所不知,令中国头脑休克两千年之久的不知所云的屁话,他几乎全都知道,诸如“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养虎为患,夜长梦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恭敬不如从命”等等,甚至还能用《诗经》体,诌出一篇可笑之极的中日契约,然而他同样不知道“‘我’是谁”,只能问受审者:“你们给我说说,‘我’是谁呀
” 受审者满脸困惑:“您
这下您可把我难住了,我咋知道您老是谁呀
”这是编导故意制造的一个语言技术故障,《鬼子来了》的寓意核心,正是这一语言技术故障——“我”是谁
揭示这一语言技术故障,在这部虚构的中国电影里,是故意的。
然而这一语言技术故障,在真实的中国历史里,也是故意的。
辛亥革命推翻帝制以后,中国皇帝不再自称“朕”,改为自称“我”。
——这是一个世纪以来最为重要的名实之辨:君臣实质不变,但名称却混淆于同一个“我”。
“名不正,则言不顺。
”中华文明之父孔子如是说。
悲剧性的20世纪中国历史,无不源于这一名实混淆的语言技术故障。
片头马大三问“谁”时,持枪的隐身人如果不说“我”而说“朕”,不识字的愚民马大三不可能知道“朕”是谁,只能向五舅姥爷请教:“你老给说说,‘朕’是谁
”博学的愚民五舅姥爷,就会洋洋得意地大笑:“这你就不懂了。
‘朕’就是皇上。
皇上哪能像咱们老百姓一样自称‘我’
皇上自称就叫‘朕’。
知道不
”马大三会说:“知不道。
皇上咋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呢
”五舅姥爷可以原封不动地把对“五队长”指示的评论,移用于此:“干大事的人,不能把话说那么透啊
”随后五舅姥爷就会对马大三等一干村民说:“这差事是皇上派给咱们全村的。
谢主隆恩吧
”于是由五舅姥爷领头,挂甲台的全体村民面朝皇都,齐刷刷跪下,磕头如捣蒜。
由此可见,倘若没有混淆“我”与“朕”的语言技术故障,中国历史就要重写。
倘若没有这一名实混淆的语言技术故障,《鬼子来了》的剧情也要重编,马大三就不必请五舅姥爷代问受审者“我”是谁。
五舅姥爷如果想开玩笑乃至卖弄学问,当然可以像孔乙己那样考考受审者:“你们给我说说,‘朕’是谁呀
”中国书和日本书都读过的中国愚民董汉臣就会大声回答:“报告长官,‘朕’是所有中国皇帝的自称。
我答对了——饶命
”不过被迫以农民冒充武士的不识字的日本愚民花屋,肯定不同意:“你答得不对。
‘朕’是大日本天皇的自称。
你们全体中国人都该像我一样,做效忠大日本天皇的奴才——你们杀了我吧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辛亥革命后的中国历史(包括抗日战争史),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不过电影却拍不下去了。
正因为辛亥革命后握有绝对权力的“我”都不敢再直截了当地自称“朕”,而是绕着圈子自称“我”,因此姜文们也必须绕着圈子把这部电影拍下去。
握有绝对权力的“我”之所以不敢再直截了当地自称“朕”,是因为发动辛亥革命推翻帝制的孙中山已经宣布:“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从此以后,谁要是胆敢在中华大地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自称“朕”,就会像袁世凯一样立刻完蛋。
所以袁世凯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实质上的“朕”,胆敢名正言顺地自称“朕”,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我”“我”不休。
于是被愚弄的中国百姓误以为,那个“我”与自己这个“我”一样,如《世界人权公约》所言“人人生而平等”。
然而中国百姓又明知那个“我”,与自己这个“我”不一样,因此不得不到处打听“我”是谁。
三 “‘我’是谁”这一具有根本性的中国问题,一经编导提炼为《鬼子来了》的寓意核心,编导就有意识地反复变奏,不断暗示。
编导的高明在于,每一次变奏和暗示,都符合情节主干的逻辑发展,同时每一次都没忘了用障眼法来故意打岔。
“我”丢下麻袋以后,鱼儿钻出面柜问:“谁呀
”马大三说:“知不道
”边说边解开麻袋,发现装着两个大活人,简直是两颗定时炸弹。
马大三立刻急了:“不中
我找他们去
”没等他开门冲出去,一把刺刀捅破窗户纸伸进来:“听着
这两人抓空替我们审审
年三十午夜黑介我们过来取人,连口供一堆儿带走
明白不
”“明白了! 那……到时候,谁来取人呢
”“我
”马大三为这棘手之事,去找五舅姥爷拿主意。
“那么的……他叫个啥
”“没说,就说个‘我’。
”年三十白天有人敲门,马大三问:“谁啊
”门外人说:“我
”开门一看却是送口供来的五舅姥爷。
马大三抱怨道:“别‘我’‘我’‘我’的,我怕这个‘我’呀
”两个俘虏被马大三藏到长城烽火台后,有人没敲门就直接进了外屋。
马大三在里屋问:“谁啊
”鱼儿的儿子小碌碡撩帘进来:“我
”马大三生气道:“你别‘我’‘我’的。
”马大三闻“我”色变,已经落下病了。
马大三的病,是全体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有的通病。
《鬼子来了》的编导,就以精心提炼出的这一语言技术故障,对这一人类史上罕见的疑难杂症,做出了准确诊断。
还有一个与“‘我’是谁”有关的语言技术故障,也值得一提。
马大三在门内问“我”:“那要是出事了,找谁呀
”“我”在门外答曰:“你
出了半点闪失,要你命
”这一答非所问,可谓意味深长。
马大三的意思是:你不肯说自己是谁,万一出事了我找谁去请示汇报
但他哪敢这么问
只能盲目服从者,也只许有问必答,却没有知情权,没有提问权,更没有反诘权。
既然卑怯的奴隶不敢理直气壮地质问,那么握有绝对权力的“我”就总是答非所问。
由于“我”对自己的答非所问早已习惯成自然,所以通常意识不到自己在答非所问,即使偶尔意识到了,“我”依然会如此蛮横,因为“我”就是要以答非所问来剥夺“你”的知情权、提问权、反诘权。
总之,“我”可以不承诺,也可以承诺后永不兑现承诺,但无论如何,“我”总是拿“你”是问
从头至尾,马大三没向任何人提及,“合上眼”是“我”用枪顶着他脑门的绝对命令。
每一个不想死的人,当握有绝对权力的“我”发出死亡威胁“出了半点闪失,要你命”时,除了盲从别无选择。
然而马大三毕竟无限羞愧地知道:合上眼的服从,就叫“盲从”。
正因为知所羞愧,马大三最终从没头脑的卑怯奴隶,成长为有头脑的孤胆英雄。
他不再害怕“我”拿“你”是问,他成了一个敢于向任何“朕”挑战的顶天立地的大写的“我”。
四 《鬼子来了》令人信服地刻划了马大三如何从到处打听“‘我’是谁”的盲目服从者,转变为自问“我是谁”的怒目圆睁者,如何从贪生怕死的卑怯奴隶,成长为舍生就义的孤胆英雄,因此电影水到渠成地改写了小说的结尾。
在小说里,换粮并未成功,换粮途中花屋趁机逃跑,被独眼瘸腿的神枪手四表姐夫一枪撂倒,而马大山、四表姐夫及村民共十三人全部冻馁暴死于冬夜雪原。
在电影里,日军队长酒冢因为“你(花屋)跟那帮家伙是签了约的,皇军是讲信用的,再说人家救了你的命”,履行了花屋签下的契约,导致换粮成功,中日军民联欢。
履约后,酒冢合乎逻辑地开始追问六旺:“能否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他送来的
”就这样,编导滴水不漏地再次回到了片头即告的最大悬念——“‘我’是谁
” 六旺乃至全体挂甲台村民,当然回答不出酒冢的追问。
于是酒冢认定:花屋是被挂甲台村民马大三等人绑架而来,瞒过了村口炮楼里的野野村,并未“优待”地关押在地窖里达半年之久。
日军败类花屋因贪生怕死,被迫与马大三及其背后指使者合谋,设下换粮计把日军引来,所以马大山在把日军引来后立刻消失,去带领神秘的“四队长”、“五队长”、“七队长”、“八队长”前来围歼日军。
酒冢自以为识破了大阴谋,花屋为了洗刷自己在这一大阴谋中犯下了受骗上当的无意之罪,戴罪立功地率先用日本军刀劈死了六旺。
恼羞成怒的酒冢则一不作二不休,丧心病狂地下达了“一个都不放过”的屠杀令。
可见导致屠杀的终极原因,正是“我”没有兑现承诺,不负责任地把村民置于险境之中。
屠杀结束之时,响起了昭和天皇宣读《终战诏书》的画外音:“朕何以救亿兆赤子于水火,何以慰皇祖皇宗之灵
此乃朕令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宣言之原因。
”这是全片惟一的画外音,也是对“‘我’是谁”的终极揭示:“我”即“朕”——那些惟我独尊的“我”,依然是换汤不换药的“朕”。
经过此前无数细节和种种障眼法的故意淡化,尤其是被屠杀唤起了仇恨,被民族感情的激愤洪流冲溃了理智堤坝,许多中国观众很可能对这一画龙点睛的细节,未加注意。
编导不可能为日寇的屠杀辩护,但是编导试图追问屠杀的历史根源,追问屠杀是否可以避免,也就是对屠杀进行哲学反思。
如果仅仅激于义愤,被民族感情冲昏头脑,就难以理解匈奴、五胡、金兵、元兵、清兵、八国联军、东洋日军对中华民族的屠杀为何一次比一次残酷,更难以理解伟大的中华民族的抵抗力,尤其是抵抗意志,为何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
如果没有真正的哲学反思,那么未来的屠杀,或许难以避免,或许更为残酷。
马大三此后的愤然复仇和慷慨赴死,正是编导对小说水到渠成的颠覆性改编,完成了马大三从奴隶到英雄的成长史。
然而英雄马大三没有死于战争结束前的日寇屠杀,却死于战争结束后的中国当局代表——高少校的荒谬判决。
这一判决的荒谬性,不在于马大三是否该判死刑,而在于高少校命令对马大三执行死刑的,竟是已经放下武器的日军战俘,而且行刑的武器竟是日本武士的军刀。
尤其至惨至痛的是,奉中国鬼子之命,对马大三行刑的日本鬼子,居然是马大三对之仁至义尽的花屋小三郎。
这个冒充武士的日本农民,高高举起“我”拱手送还的日本军刀,施行了马大三此前一直未能如愿的“借刀杀人”。
这就最终揭示了本片的根本寓意:无论屠戮中国人的具体行凶者是谁,最终的罪魁祸首不是外国鬼子,而是中国鬼子。
即使罪魁祸首确是外国鬼子,中国鬼子也不可能为惨遭屠戮的中国死难者讨还公道。
自称“最有权力”,斥马大三为“败类”的中国鬼子高少校,站在那里“我”“我”不休,正是草菅人命的中国之“朕”。
然而马大三已经从盲目服从的奴隶,成长为人格独立的英雄。
马大三的独立宣言是:“他说好三十取人,他取了吗
半年都过去了,他要一辈子不来取人,你还给他养活一辈子
啥事总听他们的,就不兴自个给自个作回主
”整部《鬼子来了》,只有马大三一个人从奴隶中脱颖而出,在忍无可忍的压迫下奋起反抗,终于获得了自己的头脑。
然而一个有头脑的人,在“朕即国家”的中国是没有活路的。
高少校对马大三的最后审判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在你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你不配做一个中国人,甚至不配做一个人。
”因为在专制中国的字典里,所谓“美德”就是无止境的逆来顺受,所谓“配做一个人”尤其是“配做一个中国人”,就是没头脑的奴隶。
于是刚刚获得头脑的马大三,立刻被砍掉了脑袋,成了“顺朕者昌,逆朕者亡”的最新祭品。
然而马大三无疑比从南京到挂甲台的无数中华冤魂更死得其所,更死而无憾,所以他在高昂头颅“仰天长啸”之后,怒目圆睁地“含笑九泉”了。
马大三或许没听说过古希腊哲学家伊璧鸠鲁的至理名言,但定格于漫天红色中的最后一笑表明,他已领悟到了类似的哲理:在死亡尚未来临之前,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在死亡已经来临之后,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五 卡夫卡的小说《万里长城建造时》,对一成不变的中国故事作了如下揭示:“许多人暗暗遵循着一条准则,甚至连最杰出的人也不例外,这就是设法尽全力去理解领导集团的指令,不过只能达到某种界限,随后就得停止思考。
帝制是不朽的,但各个皇帝却会跌倒垮台,即使整个王朝最终也会倒在地上,咕噜一声便断了气。
这是一种不受当今任何法律约束、只遵从由古代延续给我们的训示和告诫的生活。
”《鬼子来了》为“不受当今任何法律约束、只遵从由古代延续给我们的训示和告诫”的中国生活增加了一点新意。
《鬼子来了》决不是一部描写抗日战争的电影,日本侵略者只是这个中国寓言的道具,使“阳光底下无新事”的中国生活有了一点新意的道具。
如果没有这个道具,整个故事就会像两千多年来一样毫无新意。
《鬼子来了》是一部真正的爱国主义电影,但它爱的并非“朕即国家”的专制帝国,而是“我就是我”的自由国度。
它告诉观众,“鬼子”决不是外来的,“鬼子”就在中国人心中,“鬼子”就在中国的土地上。
只要心里没鬼,外鬼就无法作祟。
赶走从长城以北、海岸以东入侵中国烧杀抢掠的外国鬼子,只是相对容易的暂时胜利;彻底终结从秦始皇以来残酷侵夺中华民族自由幸福的中国鬼子,才是千难万难的不朽伟业。
《鬼子来了》仅仅是为了提出,也仅仅是为了回答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我是谁
这一问题,对自由人和奴隶的意义完全不同。
前者是涉及精神生命的内在质疑,所以只需自问,不必向人打听“我是谁”。
后者是仅及肉体生存的外在困惑,所以无法自问,只能到处打听“‘我’是谁”。
《旧约·以赛亚书》曾经如此回答这一问题:“自从有日子以来,我就是上帝。
”对自由人来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他的上帝。
对奴隶而言,主人就是他的上帝。
在秦始皇以后的中国,主人就是人主,人主就是皇帝,皇帝就是上帝。
作为惟我独尊的“朕”,每一个中国皇帝都不允许任何人成为有尊严的“我”。
在辛亥革命宣布“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世界文明潮流不允许任何中国人再自称“朕”以后,那些实质上的“朕”在中国已经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不开始自称“我”,然而骨子里依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我”。
中华民族与名为“我”实为“朕”的独夫民贼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付出了史无前例的惨痛代价。
这就是全部中国问题的症结所在。
然而这不仅是中国人的问题,也是全人类的问题。
出身武士阶级的日本导演黑泽明,也在其名片《七武士》中深刻揭示过日本农民的愚昧以及导致其愚昧的原因。
片中主角菊千代这个冒充武士的农民,对一时冲动想杀掉全村农民的武士悲愤控诉道:“真是好主意
你们都把农民看成是什么人哪
一本正经的面孔,一个劲儿的低头行礼,可是尽撒谎
农民这号儿人,吝啬而且狡猾,又是软骨头,心眼儿坏,愚蠢,残忍。
他们就是这样该死
但是谁把他们搞成这样小气无能的
是你们
是你们武士
一打仗你们就烧村庄,糟蹋庄稼,把吃的给征去,到处拉夫,玩弄女人,有反抗的就杀了。
你们说他们怎么办好
老百姓怎么办才好啊
”中日两国的东方式奴性和愚昧,并无本质不同,只不过历史进程不同,因而表现方式略有差异。
因此,不仅一刀刘、二脖子、马大三(觉醒前)、四表姐夫、五舅姥爷、六旺、疯七爷、八婶子、说唱艺人、刑场看客等中国角色是屈服于绝对权力的奴隶和愚民,花屋、酒冢、野野村、大小电话兵等日本角色也是屈服于绝对权力的奴隶和愚民。
在握有绝对权力的“朕”或惟我独尊的“我”面前丧失自我,是全人类都要面对的植根于人性深处的问题。
因此《鬼子来了》不仅是中国寓言,也是全人类无法回避的人性寓言。
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它成为中国电影史乃至世界电影史的经典。
电影是成败取决于合作的综合艺术,任何一个环节的重大缺憾,都会成为木桶的最短木板,并限定最终结果的整体艺术水位。
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姜文,堪称当代中国最优秀的电影艺术家,他不仅找对了原创小说,而且找对了剧本改编者,挑选的演员也无一不精,组建了一个优势互补的超强创作班底。
姜文的全方位天赋和敏锐艺术直觉,保证了《鬼子来了》没有出现一块过短的木板。
《鬼子来了》围绕着“我是谁”的寓意核心,运用紊丝不乱的缠绕,愈出愈奇的变奏,韵味无穷的台词,精湛绝伦的表演,不断强化寓意,又不断增生寓意,终于抵达了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的艺术高境。
《鬼子来了》启示每一个追求自由、向往幸福的中国人,不必骑马找马地到处打听“我”是谁,更不必诚惶诚恐地到处打听“朕”是谁,而应该自尊自信地追问生命的终极命题——我是谁
《鬼子来了》翻译官最后为什么笑
没杀过一个人,凭一张嘴在乱世中求生,“来生,我一定要做个哑巴”。
加害者被冠以受害之名,他却因“背叛”受到道德绑架进而送命。
乱世中,谁人不曾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