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骆驼祥子里描写虎妞有心机的句子,要原句
骆驼祥子中虎妞的外貌描写:虎妞一个似乎背离中国古代传统女性形象的新性女性代表。
她自幼丧母,和父亲相依为命,她管理能力强,帮助父亲把车行的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条,车行声誉名声远播。
她缺乏女性温柔,但对祥子又不乏细腻温柔。
她泼辣、干练,有男性的一种豪迈气魄,对于爱情执着。
她喜欢祥子的清秀的面容,她喜欢祥子的憨厚老实,她喜欢祥子的卖力工作。
她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敢于争取,敢于付出。
她深知父亲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便想对策去解决,虽然计划失败了,父亲坚决反对但仍然义无返顾的跟着祥子。
在一个娘家人没有出席的婚礼上,她依旧抱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信念去对待祥子,坚信自己以后和祥子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
但由于生长的环境使虎妞的性格呈现出二重性:一方面,她沾染了剥削阶级家庭传给她的好逸恶劳,善玩心计和市侩习气,她缺乏教养,粗俗刁泼;另一方面,她对爱情与幸福的追求长期被压抑,身受封建剥削家庭的损害,心理也因之扭曲,虎妞是刘四的另一种压迫对象和牺牲品。
在她有祥子的婚姻问题上,她并不是真的甘心做一辈子车夫的老婆,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企图把祥子也拉上她生活理想的轨道。
当然,虎妞对于祥子,也不能说是没有一些感情。
祥子也得到她的关心——一种虎妞式的、近乎粗野的“疼爱”;而更多的,是她那种畸形的、祥子所接受不了的性的纠缠与索取,这是完全从她自身的需要出发,甚至也可以说,就是对祥子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摧残,她害了祥子。
《骆驼祥子虎妞的性格特点分析:虎妞在小说中兼有双重身份:车厂主刘四的女儿,人力车夫祥子的妻子。
1、这似乎是矛盾的两面兼于一身,使虎妞的性格呈现出二重性:一方面,她沾染了剥削阶级家庭传给她的好逸恶劳,善玩心计和市侩习气,她缺乏教养,粗俗刁泼;另一方面,她被父亲出于私心而延宕了青春,心中颇有结怨。
2、她对爱情与幸福的追求长期被压抑,身受封建剥削家庭的损害,心理也因之变态,虎妞是刘四的另一种压迫对象和牺牲品yk。
在她有祥子的婚姻问题上,她并不是真的甘心做一辈子车夫的老婆,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企图把祥子也拉上她生活理想的轨道。
3、当然,虎妞对于祥子,也不能说是没有一些感情。
祥子也得到她的关心——一种虎妞式的、近乎粗野的“疼爱”;而更多的,是她那种畸形的、祥子所接受不了的性的纠缠与索取,这是完全从她自身的需要出发,甚至也可以说,就是对祥子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摧残,她害了祥子yk。
不合理的社会和剥削家庭造成了她的不幸,而她介入祥子的生活,又造成了祥子身心崩溃的悲剧结局。
虎妞是祥子向上进取的阻力和障碍,是导致祥子走向堕落的外在原因之一。
虎妞——泼辣而有心计的中年妇女,生就一副男儿性格,很会打理事物,将人和车场管理的井井有条。
颇有心计的她安排好了一场骗局,却没料到早早的被父亲——刘四爷——拆穿,但他还是骗取祥子和她结了婚,但却没料到父亲会狠心抛下她不管,卖了厂子到外地去了。
最终由于她的好吃懒做引起难产而死去了,她的一切结局都是又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算来算去结果把自己的命也算了进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像虎妞那样搭进了一条命还得不到个好名声,人死了也没人同情,看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好。
老舍笔下的虎妞泼辣,不讲仁义,粗俗凶悍,血肉分明、活力四射,但敢爱敢恨,勇于争取自己的爱情。
我眼中的虎妞确是个让人怜惜,同情,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市民阶级底层女性。
虎妞在人力车场长大,父亲曾是个地痞式人物。
在这种环境下养成了她粗俗刁泼的性格。
车夫中要是有谁敢跟她棱棱眼,她至少得对街骂半天。
她强悍,有能力帮父亲管理厂子。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是可悲的。
男人们没有把她当女人看,甚至于她父亲也因这点而存私心不想把她嫁出去。
可以说,在她父亲的压制下,她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少女的青春,失去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
这几乎导致了她有点变态式的情爱观。
虎妞与祥子结婚后,她父亲就和她断绝了关系。
因此,在她父亲那里,她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虎妞对祥子的爱是执着的,而祥子又是怎么对虎妞的呢。
祥子不喜欢虎妞,虎妞在他眼里是“她也是既旧又新的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姑娘,也是娘们;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凶恶的走兽!”“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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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眼里的虎妞没有一点可爱之处,有的全是霸道与野蛮。
虎妞为了抓住祥子,除了假装怀孕骗祥子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用尽一切办法乞求着爱情,抢夺着爱情。
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她从来没有过而一直渴望着的爱情。
虎妞的死也让人可怜。
一个在当时来说算得上有点威望的人和车厂的老板的女儿,却因没钱请医生而难产死去。
她虽不愿过清苦的生活,不愿永远当拉车夫的妻子。
可是她对祥子的爱是真的,否则她不会愿意放弃父亲的遗产而跟了祥子。
当小福子跟祥子说:“医生来一趟是十块钱,只是看看,并不管接生。
接生是二十块。
要是难产的话,得到医院去,那就得几十块。
”祥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只是“等着该死的就死”。
这就是虎妞的爱情换来的结果!小福子是不幸的,而与虎妞相比,似乎虎妞有比她更不幸的地方。
虎妞老,丑,老舍给她的画像是“像个黑塔,怪吓人的”。
她不符合男性的审美标准,所以祥子不喜欢她。
而小福子虽然瘦小,但勤劳,温柔体贴,忍受着生活的艰辛但仍要强的活着,有女性魅力,这是祥子后来喜欢她的原因。
虎妞的长的不幸就是她天生的不幸。
小福子跟过军官,为了养活弟弟而不得去出卖自己的肉体,可是虎妞对此却羡慕,甚至于嫉妒。
虎妞的有点变态的心理也正显现出她的可悲。
虎妞是孤独的。
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父亲就卖了厂子拿着钱走了;虽和祥子结了婚却没有得到他的真正的爱;在院子里,她看不起其他人,所以从不答理人;她和小福子走的近,可是她们却不是真正的朋友,她只是对小福子某些方面,经历的一种艳羡。
骆驼祥子 中虎妞的性格(要原句)
被作者用主人公祥子的名字来命名,可见这是一个以描写男性为中心的车夫世界的小说。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男性的血与汗筑成的坚城中,一个的女性如一张鲜艳的旗帜一般飘扬在这坚城顶上。
这个女性就是虎妞。
在谈虎妞之前,先提一下中国男人传统的男女观:“阴阳殊性,男女异行。
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
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但虎妞在那个破产进行时的社会中,也用自己鲜明的个性撕破了这个传统男女观的标签:她不讲仁义,粗俗凶悍。
很显然,虎妞是一个反传统的女性。
但她的反传统不是出于她本身的自觉,而是环境改造了她。
她从小在当中长大,有一个地痞爹。
这样的环境,你叫她怎么遵从传统中国女性的三从四德,又怎么要求她以温柔、体贴的形象出现呢
如果是那样,她早就这那个野蛮的社会底层夭折了,又怎么能从下层社会混出体面呢
一个野蛮的底层社会孕育出了一个不同于传统的女性。
但因为她的反传统,尽管她凶悍,但也不得不夭折在这个男性世界里,夭折在的笔下:首先,从人物命名来说。
虎在人们眼中是凶残的野兽,充满了霸性,和十足的野性。
他用“虎妞”这个名字给这个女性命名,就代表了他对这个女性的一个基本看法:野蛮,粗俗,霸道,自私。
在人物对描写时,这些个基本看法也指挥着手下的笔,“她也是既旧又新的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姑娘,也是娘们;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凶恶的走兽
”用走兽来形容一个女性,可见这个女性在心中不仅不美,还可怕。
其实,虎妞的丑和可怕在小说中都用兽化的喻体来体现。
试看两个描写:“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
” “她的脸红起来,黑红,加上半残的粉,与青亮的灯光,好象一块煮老了的猪肝,颜色复杂而难看。
” 虎妞在第一个描写是一只尖嘴的狐狸,在第二个描写中,她是一块煮老了的猪肝。
这两个喻体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厌恶。
“厌恶”这个词不仅表达了祥子等男人们对她的态度,也折射出了虎妞最终的命运。
其次,从审美角度讲,给虎妞的画像是:“她象个大黑塔
怪怕人的”,。
又老又丑,又粗又大,很有蛮力,而且性格粗俗,出口伤人,更增加其丑陋的外表。
在这部小说里,老舍还塑造另外一个女性形象——:“长得不难看。
虽然原先很瘦小,可是自从跟了那个军官以后,很长了些肉,个子也高了些。
圆脸,眉眼长得很匀调,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可是结结实实的并不难看。
上唇很短,无论是要生气,还是要笑,就先张了唇,露出些很白而齐整的牙来。
那个军官就是特别爱她这些牙。
露出这些牙,她显出一些呆傻没主意的样子,同时也仿佛有点娇憨。
这点神气使她——正如一切贫而不难看的姑娘——象花草似的,只要稍微有点香气或颜色,就被人挑到市上去卖掉。
”这个形象可以说是老舍对理想女性的寄托。
老舍的寄托是通过这部小说的两个主人公对她的态度完成的。
那就是祥子和虎妞。
先说祥子,祥子是喜欢的,又瘦又小,。
这样的女人是任何一个传统的男性都追求的理想。
即使他已经有了家室。
这一点在虎妞难产而死之前,小说并没有明说。
但却通过了一个女人的嫉妒表现了出来,这个女人就是虎妞。
虽然这个女人很“粗”但一个在怎么“粗”的女性都是对丈夫的情感倾向都是敏感的。
“在他第一次病中,小福子时常过来看看。
祥子的嘴一向干不过虎妞,而心中又是那么憋闷,所以有时候就和小福子说几句。
就这样,招翻了虎妞。
祥子不在家,小福子是好朋友;祥子在家,小福子就成了情敌:“来吊棒②
好不要脸
”而在虎妞死后,除掉了拦路虎,老舍的笔就更直接地将祥子对小福子的爱表露了出来,当然这个爱也是老舍对小福子的:“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连祥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他的眼里,她是个最美的女子,美在骨头里,就是她满身都长了疮,把皮肉都烂掉,在他心中她依然很美。
她美,她年轻,她要强,她勤俭。
假若祥子想再娶,她是个理想的人。
他并不想马上就续娶,他顾不得想任何的事。
可是她既然愿意,而且是因为生活的压迫不能不马上提出来,他似乎没有法子拒绝。
她本人是那么好,而且帮了他这么多的忙,他只能点头,他真想过去抱住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委屈都哭净,而后与她努力同心的再往下苦奔。
在她身上,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从女子所能得的与所应得的安慰。
他的口不大爱说话,见了她,他愿意随便的说;有她听着,他的话才不至于白说;她的一点头,或一笑,都是最美满的回答,使他觉得真是成了‘家’。
”再来看虎妞。
虎妞“一向不答理院中的人们,可是把小福子看成了朋友。
小福子第一是长得有点模样,第二是还有件花洋布的长袍,第三是虎妞以为她既嫁过了军官。
”虎妞对小福子的态度是羡慕的,当然这个羡慕之中也有嫉妒的成分。
而这个嫉妒后来也发展到了前面所说的生气。
即使这个羡慕中有嫉妒,我们也不能否认虎妞是喜欢小福子的。
为什么呢
先从虎妞的身份来说,她是一个车厂老板的女儿,虽然也是下层人物,但比起大杂院里其他人来说,她也是高人一等的。
小福子跟过将军,所以她见过世面,也比大杂院里的其他人高出一等,虎妞自然会把小福子看成朋友。
正是因为小福子跟过将军,所以“小福子虽然是那么穷,那么可怜,可是在她眼中是个享过福,见过阵式的,就是马上死了也不冤。
在她看来,小福子就足以代表女人所应有的享受。
”虎妞是在一个男人世界里长大的女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灯塔似”的长相是不符合男人的审美标准的;其次,从虎妞主动出借场地以偷窥他们的性动作,然后学了与祥子模仿看出,虎妞缺乏性知识,从没有享受过真正的性爱。
虎妞缺乏的都是小福子拥有的,所以你怎么能叫虎妞不喜欢,不羡慕,不嫉妒
其三,在老舍设置的的关系中,旧市民文学中的色戒意识占了主要的位置。
在祥子的命运中,虎妞是他的灾星,且是一张无法摆脱的命运之网:“他对她,对自己,对现在与将来,都没办法,仿佛事碰在蛛网上的一个小虫,想挣扎已来不及了。
”。
祥子正值青春年少,气盛精旺,可老舍始终把祥子写成一个性禁忌者,对虎妞给予的性爱充满了恐惧。
在祥子第一次与虎妞发生关系后,祥子是后悔的:“她丑,老,厉害,不要脸
她把他由乡间带来的那点清凉劲儿毁尽了,他现在成了个偷娘们的人
”他的这种恐惧和嫌弃在婚后愈加严重“他第一得先伺候老婆,那个红袄虎牙的东西;吸人精血的东西;他已不是人,而只是一块肉。
他没了自己,只在她的牙中挣扎着,象被猫叼住的一个小鼠。
”两性间的寻欢作乐在老舍笔下成了旧道德小说里对遭遇妖精的贪色者的恐吓。
总之,老舍在描写这个命运之网时,将祥子堕落的责任推向虎妞,是她设下了圈套,勾引祥子,最终导致了祥子的堕落。
第四,老舍对虎妞的贬低,是通过抬高和歌颂男子表现的。
他一开始就讲祥子的肩膀那么宽,人那么粗壮,顶天立地,这是一个理想中的男人,而这也引出了一个跟这样一幅身材、理气相吻合的道德观念,就是说男人应该是一个顶梁柱,而女人应该就像小福子那样,靠男人养着,但当男人有难时,却挺身而出,即使做妓女也帮助男人。
这是一个男人自尊心的满足。
尽管老舍笔下的虎妞是丑的,但却是血肉分明,活力四射的女性形象。
她的魅力在于她有着敢于主动爱男人的勇气,虎妞对别人说不上好的,但她对祥子却可以实在地说是真的,是好的。
而相比之下祥子却反显虚伪和冷酷。
他一边在虎妞身上讨到便宜,一边却又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婚后的一次吵架,虎妞说出了祥子娶她的心理:“你不是娶媳妇呢,是娶这点钱。
”这句话切中了祥子的要害,也伤了他的自尊,祥子甚至恨到想把虎妞掐死。
祥子身上,背着沉重的现实包袱,都市中过于现实的计算和过于沉重的劳作使他的人性发生了异化,在他的心里钱是上帝。
而相比之下,虎妞把信仰和渴望丈夫的爱当作生命的重点。
任何人都是有缺点的,所以你不能奢望任何人都完美理想。
爱吵架,自私,有欲望,是虎妞的缺点。
但这种缺点却使她真实到在任何一个社会角落都能看到。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的缺点的真实暴露,恰是几千年来中国女性被男权社会压制的发泄。
在男权社会里,虎妞不是男人理想当中的女人,不是男人欲望当中的女人,但她的正面加负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标本。
在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里,一个反传统的女性是被排斥的。
在一个男权作家的笔下,一个不合传统规则的女人是被压制的。
然而,有压制就有反抗,尽管虎妞的反抗是无声的,也是非自觉的,但是她的形象却在反抗中鲜明和生动起来
骆驼祥子中对虎妞的外貌描写,求
把他的样子写出来吧再详细点
摘抄关于骆驼祥子中虎妞的10个情节
1.更喜欢这个傻大个儿,她说什么,老用心听着,不和她争辩;别的车夫,因为受尽苦楚,说话总是横着来;她一点不怕他们,可是也不愿多搭理他们;她的话,所以,都留给祥子听。
当去拉包月的时候,刘家父女都仿佛失去一个朋友。
“你要是还没吃了的话,一块儿吧
”仿佛是招待个好朋友。
“过来先吃碗饭
毒不死你
两碗管什么事
”一把将他扯过去,好象老嫂子疼爱小叔那样。
2.虎姑娘已经嘱咐他几回了:“你这家伙要是这么干,吐了血可是你自己的事
”他很明白这是好话,可是因为事不顺心,身体又欠保养,他有点肝火盛。
稍微棱棱着点眼:“不这么奔,几儿能买上车呢
”要是别人这么一棱棱眼睛,虎妞至少得骂半天街;对,她真是一百一的客气,爱护。
她只撇了撇嘴:“买车也得悠停着来,当是你是铁作的哪
你应当好好的歇三天
”看祥子听不进去这个:“好吧,你有你的老主意,死了可别怨我
”3.大概有十一点多了,祥子看见了人和厂那盏极明而怪孤单的灯。
柜房和东间没有灯光,西间可是还亮着。
他知道虎姑娘还没睡。
他想轻手蹑脚的进去,别教虎姑娘看见;正因为她平日很看得起他,所以不愿头一个就被她看见他的失败。
他刚把车拉到她的窗下,虎妞由车门里出来了:“哟,祥子
怎——”她刚要往下问,一看祥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车上拉着铺盖卷,把话咽了回去。
怕什么有什么,祥子心里的惭愧与气闷凝成一团,登时立住了脚,呆在了那里。
说不出话来,他傻看着虎姑娘。
她今天也异样,不知是电灯照的,还是擦了粉,脸上比平日白了许多;脸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她的凶气,嘴唇上的确是抹着点胭脂,使虎妞也带出些媚气祥子看到这里,觉得非常的奇怪,心中更加慌乱,因为平日没拿她当过女人看待,骤然看到这红唇,心中忽然感到点不好意思。
她上身穿着件浅绿的绸子小夹袄,下面一条青洋绉肥腿的单裤。
绿袄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丝光,因为短小,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
下面的肥黑裤被小风吹得微动,象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而与黑夜联成一气。
祥子不敢再看了,茫然的低下头去,心中还存着个小小的带光的绿袄。
虎姑娘一向,他晓得,不这样打扮。
以刘家的财力说,她满可以天天穿着绸缎,可是终日与车夫们打交待,她总是布衣布裤,即使有些花色,在布上也就不惹眼。
祥子好似看见一个非常新异的东西,既熟识,又新异,所以心中有点发乱。
心中原本苦恼,又在极强的灯光下遇见这新异的活东西,他没有了主意。
自己既不肯动,他倒希望虎姑娘快快进屋去,或是命令他干点什么,简直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一种什么也不象而非常难过的折磨。
“嗨
”她往前凑了一步,声音不高的说:“别楞着
去,把车放下,赶紧回来,有话跟你说。
屋里见。
”平日帮她办惯了事,他只好服从。
但是今天她和往日不同,他很想要思索一下;楞在那里去想,又怪僵得慌;他没主意,把车拉了进去。
看看南屋,没有灯光,大概是都睡了;或者还有没收车的。
把车放好,他折回到她的门前。
忽然,他的心跳起来。
“进来呀,有话跟你说
”她探出头来,半笑半恼的说。
他慢慢走了进去。
桌上有几个还不甚熟的白梨,皮儿还发青。
一把酒壶,三个白磁酒盅。
一个头号大盘子,摆着半只酱鸡,和些熏肝酱肚之类的吃食。
“你瞧,”虎姑娘指给他一个椅子,看他坐下了,才说:“你瞧,我今天吃犒劳,你也吃点
”说着,她给他斟上一杯酒;白干酒的辣味,混合上熏酱肉味,显着特别的浓厚沉重。
“喝吧,吃了这个鸡;我已早吃过了,不必让
我刚才用骨牌打了一卦,准知道你回来,灵不灵
”“我不喝酒
”祥子看着酒盅出神。
“不喝就滚出去;好心好意,不领情是怎着
你个傻骆驼
辣不死你
连我还能喝四两呢。
不信,你看看
”她把酒盅端起来,灌了多半盅,一闭眼,哈了一声。
举着盅儿:“你喝
要不我揪耳朵灌你
”祥子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遇到这种戏弄,真想和她瞪眼。
可是他知道,虎姑娘一向对他不错,而且她对谁都是那么直爽,他不应当得罪她。
既然不肯得罪她,再一想,就爽性和她诉诉委屈吧。
自己素来不大爱说话,可是今天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心中憋闷着,非说说不痛快。
这么一想,他觉得虎姑娘不是戏弄他,而是坦白的爱护他。
他把酒盅接过来,喝干。
一股辣气慢慢的,准确的,有力的,往下走,他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胸,打了两个不十分便利的嗝儿。
虎妞笑起来。
他好容易把这口酒调动下去,听到这个笑声,赶紧向东间那边看了看。
“没人,”她把笑声收了,脸上可还留着笑容。
“老头子给姑妈作寿去了,得有两三天的耽误呢;姑妈在南苑住。
”一边说,一边又给他倒满了盅。
听到这个,他心中转了个弯,觉出在哪儿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
同时,他又舍不得出去;她的脸是离他那么近,她的衣裳是那么干净光滑,她的唇是那么红,都使他觉到一种新的刺激。
她还是那么老丑,可是比往常添加了一些活力,好似她忽然变成另一个人,还是她,但多了一些什么。
他不敢对这点新的什么去详细的思索,一时又不敢随便的接受,可也不忍得拒绝。
他的脸红起来。
好象为是壮壮自己的胆气,他又喝了口酒。
刚才他想对她诉诉委屈,此刻又忘了。
红着脸,他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
越看,他心中越乱;她越来越显出他所不明白的那点儿什么,越来越有一点什么热辣辣的力量传递过来,渐渐地她变成一个抽象的什么东西。
4.他不明白虎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已早不是处女,祥子在几点钟前才知道。
他一向很敬重她,而且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虽然她对大家很随便爽快,可是大家没在背地里讲论过她;即使车夫中有说她坏话的,也是说她厉害,没有别的。
5.虎姑娘屋中的灯还亮着呢。
一见这个灯亮,祥子猛的木在那里。
立了好久,他决定进去见她;告诉她他又找到了包月;把这两天的车份儿交上;要出他的储蓄;从此一刀两断——这自然不便明说,她总会明白的。
他进去先把车放好,而后回来大着胆叫了声刘姑娘。
“进来
”他推开门,她正在床上斜着呢,穿着平常的衣裤,赤着脚。
依旧斜着身,她说:“怎样
吃出甜头来了是怎着
”祥子的脸红得象生小孩时送人的鸡蛋。
楞了半天,他迟迟顿顿的说:“我又找好了事,后天上工。
人家自己有车……”她把话接了过来:“你这小子不懂好歹
”她坐起来,半笑半恼的指着他:“这儿有你的吃,有你的穿;非去出臭汗不过瘾是怎着
老头子管不了我,我不能守一辈女儿寡
就是老头子真犯牛脖子,我手里也有俩体己,咱俩也能弄上两三辆车,一天进个块儿八毛的,不比你成天满街跑臭腿去强
我哪点不好
除了我比你大一点,也大不了多少
我可是能护着你,疼你呢
”“我愿意去拉车
”祥子找不到别的辩驳。
“地道脑袋
你先坐下,咬不着你
”她说完,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
祥子青筋蹦跳的坐下。
“我那点钱呢
”“老头子手里呢;丢不了,甭害怕;你还别跟他要,你知道他的脾气
够买车的数儿,你再要,一个小子儿也短不了你的;现在要,他要不骂出你的魂来才怪
他对你不错
丢不了,短一个我赔你俩
你个乡下脑颏
别让我损你啦
”祥子又没的说了,低着头掏了半天,把两天的车租掏出来,放在桌上:“两天的。
”临时想起来:“今儿个就算交车,明儿个我歇一天。
”他心中一点也不想歇息一天;不过,这样显着干脆;交了车,以后再也不住人和厂。
虎姑娘过来,把钱抓在手中,往他的衣袋里塞:“这两天连车带人都白送了
你这小子有点运气
别忘恩负义就得了
”说完,她一转身把门倒锁上。
6.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
看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束。
她咽了口吐沫,把复杂的神气与情感似乎镇压下去,拿出点由得来的外场劲儿,半恼半笑,假装不甚在乎的样子打了句哈哈:“你可倒好
,一去不回头啊
”她的嗓门很高,和平日在车厂与车夫们吵嘴时一样。
说出这两句来,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种羞愧与下贱,她咬上了嘴唇。
“别嚷
”祥子似乎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唇上,爆裂出这两个字,音很小,可是极有力。
“哼
我才怕呢
”她恶意的笑了,可是不由她自己似的把声音稍放低了些。
“怨不得你躲着我呢,敢情这儿有个小妖精似的小老妈儿;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玩艺,别看的,鞑子拔烟袋,不傻假充傻
”她的声音又高了起去。
“别嚷
”祥子唯恐怕高妈在门里偷着听话儿。
“别嚷
这边来
”他一边说一边往马路上走。
“上哪边我也不怕呀,我就是这么大嗓儿
”嘴里反抗着,她可是跟了过来。
过了马路,来到东便道上,贴着公园的红墙,祥子——还没忘了在乡间的习惯——蹲下了。
“你干吗来了
”“我
哼,事儿可多了
”她左手插在腰间,肚子努出些来。
低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会儿,仿佛是发了些善心,可怜他了:“祥子
我找你有事,要紧的事
”这声低柔的“祥子”把他的怒气打散了好些,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还是没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可是那声“祥子”在他心中还微微的响着,带着温柔亲切,似乎在哪儿曾经听见过,唤起些无可否认的,欲断难断的,情分。
他还是低声的,但是温和了些:“什么事
”“祥子
”她往近凑了凑:“我有啦
”“有了什么
”他一时蒙住了。
“这个
”她指了指肚子。
“你打主意吧
‘’7.我给你个好主意,”虎姑娘立住了,面对面的对他说:“你看,你要是托个媒人去说,老头子一定不答应。
他是拴车的,你是拉车的,他不肯往下走亲戚。
我不论,我喜欢你,喜欢就得了吗,管它娘的别的干什么
谁给我说媒也不行,一去提亲,老头子就当是算计着他那几十辆车呢;比你高着一等的人物都不行。
这个事非我自己办不可,我就挑上了你,咱们是先斩后奏;反正我已经有了,咱们俩谁也跑不了啦
可是,咱们就这么直入公堂的去说,还是不行。
老头子越老越胡涂,咱俩一露风声,他会去娶个小媳妇,把我硬撵出来。
老头子棒之呢,别看快七十岁了,真要娶个小媳妇,多了不敢说,我敢保还能弄出两三个小孩来,你爱信不信
”“就在这儿说,谁管得了
”她顺着祥子的眼光也看见了那个巡警:“你又没拉着车,怕他干吗
他还能无因白故的把谁的××咬下来
那才透着邪行呢
咱们说咱们的
你看,我这么想:赶二十七老头子生日那天,你去给他磕三个头。
等一转过年来,你再去拜个年,讨他个喜欢。
我看他一喜欢,就弄点酒什么的,让他喝个痛快。
看他喝到七八成了,就热儿打铁,你干脆认他作干爹。
日后,我再慢慢的教他知道我身子不方便了。
他必审问我,我给他个‘徐庶入曹营——一语不发’。
等他真急了的时候,我才说出个人来,就说是新近死了的那个乔二——咱们东边杠房的二掌柜的。
他无亲无故的,已经埋在了东直门外义地里,老头子由哪儿究根儿去
老头子没了主意,咱们再慢慢的吹风儿,顶好把我给了你,本来是干儿子,再作女婿,反正差不很多;顺水推舟,省得大家出丑。
你说我想的好不好
”8.婚夕,祥子才明白:虎妞并没有怀了孕。
象变戏法的,她解释给他听:“要不这么冤你一下,你怎会死心踏地的点头呢
我在裤腰上塞了个枕头
哈哈,哈哈
”她笑得流出泪来:“你个
甭提了,反正我对得起你;你是怎个人,我是怎个人
我楞和爸爸吵了,跟着你来,你还不
”9.“带我出去玩玩
上
不,晚点了;街上蹓跶去
”她要充分的享受新婚的快乐。
虽然结婚不成个样子,可是这么无拘无束的也倒好,正好和丈夫多在一块儿,痛痛快快的玩几天。
在娘家,她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零钱;只是没有个知心的男子。
现在,她要捞回来这点缺欠,要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在庙会上,同着祥子去玩。
10.祥子照常去拉车,她独自在屋中走来走去,几次三番的要穿好衣服找爸爸去,心想到而手懒得动。
她为了难。
为自己的舒服快乐,非回去不可;为自己的体面,以不去为是。
假若老头子消了气呢,她只要把祥子拉到人和厂去,自然会教他有事作,不必再拉车,而且稳稳当当的能把爸爸的事业拿过来。
她心中一亮。
假若老头子硬到底呢
她丢了脸,不,不但丢了脸,而且就得认头作个车夫的老婆了;她,哼
和杂院里那群妇女没有任何分别了。
她心中忽然漆黑。
她几乎后悔嫁了祥子,不管他多么要强,爸爸不点头,他一辈子是个拉车的。
想到这里,她甚至想独自回娘家,跟祥子一刀两断,不能为他而失去自己的一切。
继而一想,跟着祥子的快活,又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她坐在炕头上,呆呆的,渺茫的,追想婚后的快乐;全身象一朵大的红花似的,香暖的在阳光下开开。
不,舍不得祥子。
任凭他去拉车,他去要饭,也得永远跟着他。
看,看院里那些妇女,她们要是能受,她也就能受。
散了,她不想到刘家去了。
11.听到这个,她马上看清楚了自己的将来——完了
什么全完了
自己只好作一辈子车夫的老婆了
她永远逃不出这个大杂院去
她想到爸爸会再娶上一个老婆,而决没想到会这么抖手一走。
假若老头子真娶上个小老婆,虎妞会去争财产,说不定还许联络好了继母,而自己得点好处……主意有的是,只要老头子老开着车厂子。
决没想到老头子会这么坚决,这么毒辣,把财产都变成现钱,偷偷的藏起去
原先跟他闹翻,她以为不过是一种手段,必会不久便言归于好,她晓得人和厂非有她不行;谁能想到老头子会撒手了车厂子呢
12.哭完,她抹着泪对祥子说:“好,你豪横1都得随着你了
我这一宝押错了地方。
嫁鸡随鸡,什么也甭说了。
给你一百块钱,你买车拉吧
”在这里,她留了个心眼:原本想买两辆车,一辆让祥子自拉,一辆赁出去。
现在她改了主意,只买一辆,教祥子去拉;其余的钱还是在自己手中拿着。
钱在自己的手中,势力才也在自己身上,她不肯都掏出来;万一祥子——在把钱都买了车之后——变了心呢
这不能不防备
再说呢,刘老头子这样一走,使她感到什么也不可靠,明天的事谁也不能准知道,顶好是得乐且乐,手里得有俩钱,爱吃口什么就吃口,她一向是吃惯了零嘴的。
拿祥子挣来的——他是头等的车夫——过日子,再有自己的那点钱垫补着自己零花,且先顾眼前欢吧。
钱有花完的那一天,人可是也不会永远活着
嫁个拉车的——虽然是不得已——已经是委屈了自己,不能再天天手背朝下跟他要钱,而自己袋中没一个铜子。
这个决定使她又快乐了点,虽然明知将来是不得了,可是目前总不会立刻就头朝了下;仿佛是走到日落的时候,远处已然暗淡,眼前可是还有些亮儿,就趁着亮儿多走几步吧。
13.虎妞,一向不答理院中的人们,可是把小福子看成了朋友。
小福子第一是长得有点模样,第二是还有件花洋布的长袍,第三是虎妞以为她既嫁过了军官,总得算见过了世面,所以肯和她来往。
妇女们不容易交朋友,可是要交往就很快;没有几天,她俩已成了密友。
虎妞爱吃零食,每逢弄点瓜子儿之类的东西,总把小福子喊过来,一边说笑,一边吃着。
在说笑之中,小福子愚傻的露出白牙,告诉好多虎妞所没听过的事。
随着军官,她并没享福,可是军官高了兴,也带她吃回饭馆,看看戏,所以她很有些事情说,说出来教虎妞羡慕。
她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事:在她,这是蹂躏;在虎妞,这是些享受。
虎妞央告着她说,她不好意思讲,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
她看过春宫,虎妞就没看见过。
诸如此类的事,虎妞听了一遍,还爱听第二遍。
她把小福子看成个最可爱,最可羡慕,也值得嫉妒的人。
听完那些,再看自己的模样,年岁,与丈夫,她觉得这一辈子太委屈。
她没有过青春,而将来也没有什么希望,现在呢,样子又是那么死砖头似的一块东西
越不满意祥子,她就越爱小福子,小福子虽然是那么穷,那么可怜,可是在她眼中是个享过福,见过阵式的,就是马上死了也不冤。
在她看,小福子就足代表女人所应有的享受。
小福子的困苦,虎妞好象没有看见。
小福子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她可是得——无论爸爸是怎样的不要强——顾着两个兄弟。
她哪儿去弄钱给他俩预备饭呢
14.虎妞不但不安慰小福子,反倒愿意帮她的忙:虎妞愿意拿出点资本,教她打扮齐整,挣来钱再还给她。
虎妞愿意借给她地方,因为她自己的屋子太脏,而虎妞的多少有个样子,况且是两间,大家都有个转身的地方。
祥子白天既不会回来,虎妞乐得的帮忙朋友,而且可以多看些,多明白些,自己所缺乏的,想作也作不到的事。
每次小福子用房间,虎妞提出个条件,须给她两毛钱。
朋友是朋友,事情是事情,为小福子的事,她得把屋子收拾得好好的,既须劳作,也得多花些钱,难道置买笤帚簸箕什么的不得花钱么
两毛钱绝不算多,因为彼此是朋友,所以才能这样见情面。
小福子露出些牙来,泪落在肚子里。
祥子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又睡不好觉了。
虎妞“成全”了小福子,也要在祥子身上找到失去了的青春。
15.灯节左右,虎妞决定教祥子去请收生婆,她已支持不住。
收生婆来到,告诉她还不到时候,并且说了些要临盆时的征象。
她忍了两天,就又闹腾起来。
把收生婆又请了来,还是不到时候。
她哭着喊着要去寻死,不能再受这个折磨。
祥子一点办法没有,为表明自己尽心,只好依了她的要求,暂不去拉车。
一直闹到月底,连祥子也看出来,这是真到了时候,她已经不象人样了。
收生婆又来到,给祥子一点暗示,恐怕要难产。
虎妞的岁数,这又是头胎,平日缺乏运动,而胎又很大,因为孕期里贪吃油腻;这几项合起来,打算顺顺当当的生产是希望不到的。
况且一向没经过医生检查过,胎的部位并没有矫正过;收生婆没有这份手术,可是会说:就怕是横生逆产呀
在这杂院里,小孩的生与母亲的死已被大家习惯的并为一谈。
可是虎妞比别人都更多着些危险,别个妇人都是一直到临盆那一天还操作活动,而且吃得不足,胎不会很大,所以倒能容易产生。
她们的危险是在产后的失调,而虎妞却与她们正相反。
她的优越正是她的祸患。
祥子,小福子,收生婆,连着守了她三天三夜。
她把一切的神佛都喊到了,并且许下多少誓愿,都没有用。
最后,她嗓子已哑,只低唤着“妈哟
妈哟
”收生婆没办法,大家都没办法,还是她自己出的主意,教祥子到德胜门外去请陈二奶奶——顶着一位虾蟆大仙。
陈二奶奶非五块钱不来,虎妞拿出最后的七八块钱来:“好祥子,快快去吧
花钱不要紧
等我好了,我乖乖的跟你过日子
快去吧
”陈二奶奶带着“童儿”——四十来岁的一位黄脸大汉——快到掌灯的时候才来到。
她有五十来岁,穿着蓝绸子袄,头上戴着红石榴花,和全份的镀金首饰。
眼睛直勾勾的,进门先净了手,而后上了香;她自己先磕了头,然后坐在香案后面,呆呆的看着香苗。
忽然连身子都一摇动,打了个极大的冷战,垂下头,闭上眼,半天没动静。
屋中连落个针都可以听到,虎妞也咬上牙不敢出声。
慢慢的,陈二奶奶抬起头来,点着头看了看大家;“童儿”扯了扯祥子,教他赶紧磕头。
祥子不知道自己信神不信,只觉得磕头总不会出错儿。
迷迷忽忽的,他不晓得磕了几个头。
立起来,他看着那对直勾勾的“神”眼,和那烧透了的红亮香苗,闻着香烟的味道,心中渺茫的希望着这个阵式里会有些好处,呆呆的,他手心上出着凉汗。
虾蟆大仙说话老声老气的,而且有些结巴:“不,不,不要紧
画道催,催,催生符
”“童儿”急忙递过黄绵纸,大仙在香苗上抓了几抓,而后沾着吐沫在纸上画。
画完符,她又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虎妞前世里欠这孩子的债,所以得受些折磨。
祥子晕头打脑的没甚听明白,可是有些害怕。
陈二奶奶打了个长大的哈欠,闭目楞了会儿,仿佛是大梦初醒的祥子睁开了眼。
“童儿”赶紧报告大仙的言语。
她似乎很喜欢:“今天大仙高兴,爱说话
”然后她指导着祥子怎样教虎妞喝下那道神符,并且给她一丸药,和神符一同服下去。
陈二奶奶热心的等着看看神符的效验,所以祥子得给她预备点饭。
祥子把这个托付给小福子去办。
小福子给买来热芝麻酱烧饼和酱肘子;陈二奶奶还嫌没有盅酒吃。
虎妞服下去神符,陈二奶奶与“童儿”吃过了东西,虎妞还是翻滚的闹。
直闹了一点多钟,她的眼珠已慢慢往上翻。
陈二奶奶还有主意,不慌不忙的教祥子跪一股高香。
祥子对陈二奶奶的信心已经剩不多了,但是既花了五块钱,爽性就把她的方法都试验试验吧;既不肯打她一顿,那么就依着她的主意办好了,万一有些灵验呢
直挺挺的跪在高香前面,他不晓得求的是什么神,可是他心中想要虔诚。
看着香火的跳动,他假装在火苗上看见了一些什么形影,心中便祷告着。
香越烧越矮,火苗当中露出些黑道来,他把头低下去,手扶在地上,迷迷胡胡的有些发困,他已两三天没得好好的睡了。
脖子忽然一软,他唬了一跳,再看,香已烧得剩了不多。
他没管到了该立起来的时候没有,拄着地就慢慢立起来,腿已有些发木。
陈二奶奶和“童儿”已经偷偷的溜了。
祥子没顾得恨她,而急忙过去看虎妞,他知道事情到了极不好办的时候。
虎妞只剩了大口的咽气,已经不会出声。
收生婆告诉他,想法子到医院去吧,她的方法已经用尽。
祥子心中仿佛忽然的裂了,张着大嘴哭起来。
小福子也落着泪,可是处在帮忙的地位,她到底心里还清楚一点。
“祥哥
先别哭
我去上医院问问吧
”没管祥子听见了没有,她抹着泪跑出去。
她去了有一点钟。
跑回来,她已喘得说不上来话。
扶着桌子,她干嗽了半天才说出来:医生来一趟是十块钱,只是看看,并不管接生。
接生是二十块。
要是难产的话,得到医院去,那就得几十块了。
“祥哥
你看怎办呢
”祥子没办法,只好等着该死的就死吧
愚蠢与残忍是这里的一些现象;所以愚蠢,所以残忍,却另有原因。
虎妞在夜里十二点,带着个死孩子,断了气。
你自己选吧,可以摘抄,不过还是要了解一下关于虎妞的内容,希望能帮到你
骆驼祥子中虎妞骂四爷的那段经典台词
是不段
朋友们还没走净,虎妞为顾全的面子,想拦拦父亲的撒野。
可一看大家都注意手牌,似乎并没理会老头子叨唠什么,她不便于开口,省得反把事儿弄明了。
由他叨唠去吧,都给他个过去了。
哪知道,老头子说着说着绕到她身上来。
她决定不吃这一套
他办寿,她跟着忙乱了好几天,反倒没落出好儿来,她不能容让
六十九,七十九也不行,也得讲理
她马上还了回去:“你自己要花钱办事,碍着我什么啦
”老头子遇到了反攻,精神猛然一振。
“碍着你什么了
简直的就跟你
你当我的眼睛不管闲事哪
”“你看见什么啦
我受了一天的累,临完拿我杀气呀,先等等
说吧,你看见了什么
”虎姑娘的疲乏也解了,嘴非常的灵便。
“你甭看着我办事,你眼儿热
看见
我早就全看见了,哼
”“我干吗眼儿热呀
”她摇晃着头说。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那不是
”刘四往棚里一指——祥子正弯着腰扫地呢。
“他呀
”虎妞心里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老头的眼睛会这么尖。
“哼
他怎样
”“不用揣着明白的,说胡涂的
”老头子立了起来。
“要他没我,要我没他,干脆的告诉你得了。
我是你爸爸
我应当管
”虎妞没想到事情破的这么快,自己的计划才使了不到一半,而老头子已经点破了题
怎办呢
她的脸红起来,黑红,加上半残的粉,与青亮的灯光,好象一块煮老了的猪肝,颜色复杂而难看。
她有点疲乏;被这一激,又发着肝火,想不出主意,心中很乱。
她不能就这么窝回去,心中乱也得马上有办法。
顶不妥当的主意也比没主意好,她向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服软
好吧,爽性来干脆的吧,好坏都凭这一锤子了
“今儿个都说清了也好,就打算是这么笔账儿吧,你怎样呢
我倒要听听
这可是你自己找病,别说我有心气你
”打牌的人们似乎听见他们父女吵嘴,可是舍不得分心看别的,为抵抗他们的声音,大家把牌更摔得响了一些,而且嘴里叫唤着红的,碰……祥子把事儿已听明白,照旧低着头扫地,他心中有了底;说翻了,揍
“你简直的是气我吗
”老头子的眼已瞪得极圆。
“把我气死,你好去倒贴儿
甭打算,我还得活些年呢
”“甭摆闲盘,你怎办吧
”虎妞心里噗通,嘴里可很硬。
“我怎办
不是说过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我不能都便宜了个臭拉车的
”祥子把笤帚扔了,直起腰来,看准了刘四,问:“说谁呢
”刘四狂笑起来:“哈哈,你这小子要造反吗
说你哪,说谁
你给我马上滚
看着你不错,赏你脸,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是干什么的,你也不打听打听
滚
永远别再教我瞧见你,上他妈的这儿找便宜来啦,啊
”老头子的声音过大了,招出几个车夫来看热闹。
打牌的人们以为刘四爷又和个车夫吵闹,依旧不肯抬头看看。
祥子没有个便利的嘴,想要说的话很多,可是一句也不到舌头上来。
他呆呆的立在那里,直着脖子咽吐沫。
“给我滚
快滚
上这儿来找便宜
我往外掏坏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哼
”老头子有点纯为唬吓祥子而唬吓了,他心中恨祥子并不象恨女儿那么厉害,就是生着气还觉得祥子的确是个老实人。
“好了,我走
”祥子没话可说,只好赶紧离开这里;无论如何,斗嘴他是斗不过他们的。
车夫们本来是看热闹,看见刘四爷骂祥子,大家还记着早晨那一场,觉得很痛快。
及至听到老头子往外赶祥子,他们又向着他了——祥子受了那么多的累,过河拆桥,老头子翻脸不认人,他们替祥子不平。
有的赶过来问:“怎么了,祥子
”祥子摇了摇头。
“祥子你等等走
”虎妞心中打了个闪似的,看清楚:自己的计划是没多大用处了,急不如快,得赶紧抓住祥子,别鸡也飞蛋也打了
“咱们俩的事,一条绳拴着两蚂蚱,谁也跑不了
你等等,等我说明白了
”她转过头来,冲着老头子:“干脆说了吧,我已经有了,祥子的
他上哪儿我也上哪儿
你是把我给他呢
还是把我们俩一齐赶出去
听你一句话
”虎妞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把最后的一招这么早就拿出来。
刘四爷更没想到事情会弄到了这步天地。
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服软,特别是在大家面前。
“你真有脸往外说,我这个老脸都替你发烧
”他打了自己个嘴巴。
“呸
好不要脸
”打牌的人们把手停住了,觉出点不大是味来,可是胡里胡涂,不知是怎回事,搭不上嘴;有的立起来,有的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牌。
话都说出来,虎妞反倒痛快了:“我不要脸
别教我往外说你的事儿,你什么屎没拉过
我这才是头一回,还都是你的错儿:男大当娶,女大当聘,你六十九了,白活
这不是当着大众,”她向四下里一指,“咱们弄清楚了顶好,心明眼亮
就着这个喜棚,你再办一通儿事得了
”“我
”刘四爷的脸由红而白,把当年的光棍劲儿全拿了出来:“我放把火把棚烧了,也不能给你用
”“好
”虎妞的嘴唇哆嗦上了,声音非常的难听,“我卷起铺盖一走,你给我多少钱
”“钱是我的,我爱给谁才给
”老头子听女儿说要走,心中有些难过,但是为斗这口气,他狠了心。
“你的钱
我帮你这些年了;没我,你想想,你的钱要不都填给野娘们才怪,咱们凭良心吧
”她的眼又找到祥子,“你说吧
”
《骆驼祥子》关于描写祥子的十个片段和虎妞的五个片段 每个片段50字
【精彩片段】 他的身量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
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注释:①〔杀进腰〕把腰部勒得细一些。
)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
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
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
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注释:②〔一边儿〕即同样的。
)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硬棒就好。
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头朝下,倒着立半天。
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
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眼,但不好向别人讲论。
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口儿”上,小茶馆中,大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像民歌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
祥子是乡下人,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
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论。
因为嘴常闲着,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
只要他的主意打定,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假若走不通的话,他能一两天不出一声,咬着牙,好似咬着自己的心! 他决定去拉车,就拉车去了。
赁了辆破车,他先练练腿。
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
第二天的生意不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
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
非过了这一关,他不能放胆的去跑。
脚好了之后,他敢跑了。
这使他非常的痛快,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地名他很熟习,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
拉车的方法,以他干过的那些推,拉,扛,挑的经验来领会,也不算十分难。
况且他有他的主意:多留神,少争胜,大概总不会出了毛病。
至于讲价争座,他的嘴慢气盛,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
知道这个短处,他干脆不大到“车口儿”上去;哪里没车,他放在哪里。
在这僻静的地点,他可以从容的讲价,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只说声:“坐上吧,瞧着给!”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人们好像只好信任他,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
即使人们疑心,也只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大概不认识路,所以讲不出价钱来。
以至人们问到:“认识呀?”他就又像装傻,又像耍俏的那么一笑,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来了。
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
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资格的证据。
那撇着脚,像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
那头低得很深,双脚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颇有跑的表示的,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们。
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一探头;这样,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仗着“作派”去维持自己的尊严。
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
他的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的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到安全,舒服。
说站住,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
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没有危险。
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这也得算很名贵的。
精彩片段 1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岁,他已经很大很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
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注释:①〔杀进腰〕把腰部勒得细一些。
)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
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
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
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注释:②〔一边儿〕即同样的。
)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硬棒就好。
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头朝下,倒着立半天。
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
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眼,但不好向别人讲论。
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口儿”上,小茶馆中,大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像民歌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
祥子是乡下人,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
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论。
因为嘴常闲着,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
只要他的主意打定,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假若走不通的话,他能一两天不出一声,咬着牙,好似咬着自己的心! 他决定去拉车,就拉车去了。
赁了辆破车,他先练练腿。
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
第二天的生意不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
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
非过了这一关,他不能放胆的去跑。
脚好了之后,他敢跑了。
这使他非常的痛快,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地名他很熟习,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
拉车的方法,以他干过的那些推,拉,扛,挑的经验来领会,也不算十分难。
况且他有他的主意:多留神,少争胜,大概总不会出了毛病。
至于讲价争座,他的嘴慢气盛,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
知道这个短处,他干脆不大到“车口儿”上去;哪里没车,他放在哪里。
在这僻静的地点,他可以从容的讲价,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只说声:“坐上吧,瞧着给!”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人们好像只好信任他,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
即使人们疑心,也只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大概不认识路,所以讲不出价钱来。
以至人们问到:“认识呀?”他就又像装傻,又像耍俏的那么一笑,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来了。
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
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资格的证据。
那撇着脚,像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
那头低得很深,双脚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颇有跑的表示的,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们。
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一探头;这样,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仗着“作派”去维持自己的尊严。
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
他的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的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到安全,舒服。
说站住,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
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没有危险。
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这也得算很名贵的。
【点评】这一段人物描写,从装束、体态、身段,到靠力气吃饭的人所引以自豪的体能、体力以及品性人格都写得很精彩,把一个活生生的祥子呈现在我们面前。
作者大声地赞美他——他的健壮、朴实、充满生气,让我们与作者一同欣赏这个旧中国的北京人力车夫吧! 精彩片段 2 外面的黑暗渐渐习惯了,心中似乎停止了活动,他的眼不由的闭上了。
不知道是往前走呢,还是已经站住了,心中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波动,似一片波动的黑海,黑暗与心接成一气,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
忽然心中一动,象想起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听见了一些声响,说不清;可是又睁开了眼。
他确是还往前走呢,忘了刚才是想起什么来,四外也并没有什么动静。
心跳了一阵,渐渐又平静下来。
他嘱咐自己不要再闭上眼,也不要再乱想;快快的到城里是第一件要紧的事。
可是心中不想事,眼睛就很容易再闭上,他必须想念着点儿什么,必须醒着。
他知道一旦倒下,他可以一气睡三天。
想什么呢
他的头有些发晕,身上潮渌渌的难过,头发里发痒,两脚发酸,口中又干又涩。
他想不起别的,只想可怜自己。
可是,连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详细的想了,他的头是那么虚空昏胀,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己忘记了,象将要灭的蜡烛,连自己也不能照明白了似的。
再加上四围的黑暗,使他觉得象在一团黑气里浮荡,虽然知道自己还存在着,还往前迈步,可是没有别的东西来证明他准是在哪里走,就很象独自在荒海里浮着那样不敢相信自己。
他永远没尝受过这种惊疑不定的难过,与绝对的寂闷。
平日,他虽不大喜欢交朋友,可是一个人在日光下,有太阳照着他的四肢,有各样东西呈现在目前,他不至于害怕。
现在,他还不害怕,只是不能确定一切,使他受不了。
设若骆驼们要是象骡马那样不老实,也许倒能教他打起精神去注意它们,而骆驼偏偏是这么驯顺,驯顺得使他不耐烦;在心神最恍惚的时候,他忽然怀疑骆驼是否还在他的背后,教他吓一跳;他似乎很相信这几个大牲口会轻轻的钻入黑暗的岔路中去,而他一点也不晓得,象拉着块冰那样能渐渐的化尽。
精彩片段 3(18)五那天,天热得发了狂。
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象下了火。
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一点风也没有。
祥子在院中看了看那灰红的天,打算去拉晚儿——过下午四点再出去;假若挣不上钱的话,他可以一直拉到天亮:夜间无论怎样也比白天好受一些。
虎妞催着他出去,怕他在家里碍事,万一小福子拉来个客人呢。
“你当在家里就好受哪
屋子里一到晌午连墙都是烫的
” 他一声没出,喝了瓢凉水,走了出去。
街上的柳树,象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
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的发着些白光。
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
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的老城象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出气。
狗爬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的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化开;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也好象要被晒化。
街上异常的清静,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叮叮当当。
拉车的人们,明知不活动便没有饭吃,也懒得去张罗买卖:有的把车放在有些阴凉的地方,支起车棚,坐在车上打盹;有的钻进小茶馆去喝茶;有的根本没拉出车来,而来到街上看看,看看有没有出车的可能。
那些拉着买卖的,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也居然甘于丢脸,不敢再跑,只低着头慢慢的走。
每一个井台都成了他们的救星,不管刚拉了几步,见井就奔过去;赶不上新汲的水,便和驴马们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气。
还有的,因为中了暑,或是发痧,走着走着,一头栽在地上,永不起来。
连祥子都有些胆怯了
拉着空车走了几步,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连手背上都流了汗。
可是,见了座儿,他还想拉,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
他拉上了个买卖,把车拉起来,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的程度。
一跑,便喘不过气来,而且嘴唇发焦,明知心里不渴,也见水就想喝。
不跑呢,那毒花花的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
好歹的拉到了地方,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
拿起芭蕉扇搧,没用,风是热的。
他已经不知喝了几气凉水,可是又跑到茶馆去。
两壶热茶喝下去,他心里安静了些。
茶由口中进去,汗马上由身上出来,好象身上已是空膛的,不会再藏储一点水分。
他不敢再动了。
坐了好久,他心中腻烦了。
既不敢出去,又没事可作,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
不,他不能服软。
他拉车不止一天了,夏天这也不是头一遭,他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泡”一天。
想出去,可是腿真懒得动,身上非常的软,好象洗澡没洗痛快那样,汗虽出了不少,而心里还不畅快。
又坐了会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反正坐着也是出汗,不如爽性出去试试。
一出来,才晓得自己的错误。
天上那层灰气已散,不甚憋闷了,可是阳光也更厉害了许多: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的,白里透着点红;由上至下整个的象一面极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象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
在这个白光里,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
街上仿佛已没了人,道路好象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
祥子不知怎么是好了,低着头,拉着车,极慢的往前走,没有主意,没有目的,昏昏沉沉的,身上挂着一层粘汗,发着馊臭的味儿。
走了会儿,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好象踩着块湿泥,非常的难过。
本来不想再喝水,可是见了井不由的又过去灌了一气,不为解渴,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由口腔到胃中,忽然凉了一下,身上的毛孔猛的一收缩,打个冷战,非常舒服。
喝完,他连连的打嗝,水要往上漾
走一会儿,坐一会儿,他始终懒得张罗买卖。
一直到了正午,他还觉不出饿来。
想去照例的吃点什么,看见食物就要恶心。
胃里差不多装满了各样的水,有时候里面会轻轻的响,象骡马似的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的响动。
拿冬与夏相比,祥子总以为冬天更可怕。
他没想到过夏天这么难受。
在城里过了不止一夏了,他不记得这么热过。
是天气比往年热呢,还是自己的身体虚呢
这么一想,他忽然的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心中仿佛凉了一下。
自己的身体,是的,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他害了怕,可是没办法。
他没法赶走虎妞,他将要变成二强子,变成那回遇见的那个高个子,变成小马儿的祖父。
祥子完了
正在午后一点的时候,他又拉上个买卖。
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赶上这一夏里最热的一天,可是他决定去跑一趟。
他不管太阳下是怎样的热了:假若拉完一趟而并不怎样呢,那就证明自己的身子并没坏;设若拉不下来这个买卖呢,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的地上也好
刚走了几步,他觉到一点凉风,就象在极热的屋里由门缝进来一点凉气似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的柳枝,的确是微微的动了两下。
街上突然加多了人,铺户中的人争着往外跑,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四下里找:“有了凉风
有了凉风
凉风下来了
”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
路旁的柳树忽然变成了天使似的,传达着上天的消息:“柳条儿动了
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了。
凉风,即使是一点点,给了人们许多希望。
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么强了,一阵亮,一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的。
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有动作的柳条象猛的得到什么可喜的事,飘洒的摇摆,枝条都象长出一截儿来。
一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到半空。
尘土落下一些,北面的天边见了墨似的乌云。
祥子身上没了汗,向北边看了一眼,把车停住,上了雨布,他晓得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不容工夫的。
刚上好了雨布,又是一阵风,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
地上的热气与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
车夫急着上雨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的收拾摊子,行路的加紧往前奔。
又一阵风。
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与行人,仿佛都被风卷了走,全不见了,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云还没铺满了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了似的。
风带着雨星,象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
北边远处一个红闪,象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
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
一阵这样的风过去,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连柳树都惊疑不定的等着点什么。
又一个闪,正在头上,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土里微带着雨气。
大雨点砸在祥子的背上几个,他哆嗦了两下。
雨点停了,黑云铺匀了满天。
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柳枝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
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了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
几分钟,天地已分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成了一个灰暗昏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祥子的衣服早已湿透,全身没有一点干松地方;隔着草帽,他的头发已经全湿。
地上的水过了脚面,已经很难迈步;上面的雨直砸着他的头与背,横扫着他的脸,裹着他的裆。
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
他象要立定在水中,不知道哪是路,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么,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耳旁有一片雨声。
他要把车放下,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
想跑,水裹住他的腿。
他就那么半死半活的,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曳。
坐车的仿佛死在了车上,一声不出的任着车夫在水里挣命。
雨小了些,祥子微微直了直脊背,吐出一口气:“先生,避避再走吧
” “快走
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回事
”坐车的跺着脚喊。
祥子真想硬把车放下,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可是,看看身上,已经全往下流水,他知道一站住就会哆嗦成一团。
他咬上了牙,郯着水不管高低深浅的跑起来。
刚跑出不远,天黑了一阵,紧跟着一亮,雨又迷住他的眼。
拉到了,坐车的连一个铜板也没多给。
祥子没说什么,他已顾不过命来。
雨住一会儿,又下一阵儿,比以前小了许多。
祥子一气跑回了家。
抱着火,烤了一阵,他哆嗦得象风雨中的树叶。
虎妞给他冲了碗姜糖水,他傻子似的抱着碗一气喝完。
喝完,他钻了被窝,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睡非睡的,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
到四点多钟,黑云开始显出疲乏来,绵软无力的打着不甚红的闪。
一会儿,西边的云裂开,黑的云峰镶上金黄的边,一些白气在云下奔走;闪都到南边去,曳着几声不甚响亮的雷。
又待了一会儿,西边的云缝露出来阳光,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
东边天上挂着一双七色的虹,两头插在黑云里,桥背顶着一块青天。
虹不久消散了,天上已没有一块黑云,洗过了的蓝空与洗过了的一切,象由黑暗里刚生出一个新的,清凉的,美丽的世界。
连大杂院里的水坑上也来了几个各色的蜻蜓。
描写虎妞片段: “不喝就滚出去;好心好意,不领情是怎着
你个傻骆驼
辣不死你
连我还能喝四两 呢。
不信,你看看
”她把酒盅端起来,灌了多半盅,一闭眼,哈了一声。
举着盅儿:“你喝
要不我揪耳朵灌你
” 她的脸是离他那么近,她的衣裳是那么干净光滑,她的唇是那么红,都使他觉到一种新 的刺激。
她还是那么老丑,可是比往常添加了一些活力,好似她忽然变成另一个人,还是她,但多了一些什么。
她今天也异样,不知是电灯照的,还是擦了粉,脸上比平日白了许多;脸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她的凶相。
嘴唇上的确是抹着点胭脂,使虎妞带出些媚气;祥子看到这里,觉得非常的奇怪,心中更加慌乱,因为平日没拿她当过女人看待,骤然看到这红唇,心中忽然感到点不好意思。
她上身穿着件浅绿的绸子小夹袄,下面一条青洋绉肥腿的单裤。
绿袄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丝光,因为短小,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
下面的肥黑裤被小风吹得微动,象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而与黑夜联成一气。
祥子不敢再看了,茫然的低下头去,心中还存着个小小的带光的绿袄。
虎姑娘一向,他晓得,不这样打扮。
以刘家的财力说,她满可以天天穿着绸缎,可是终日与车夫们打交待,她总是布衣布裤,即使有些花色,在布上也就不惹眼。
祥子好似看见一个非常新异的东西,既熟识,又新异,所以心中有点发乱。
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
看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束。
她咽了口吐沫,把复杂的神气与情感似乎镇压下去,拿出点由刘四爷得来的外场劲儿,半恼半笑,假装不甚在乎的样子打了句哈哈:“你可倒好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啊
”她的嗓门很高,和平日在车厂与车夫们吵嘴时一样。
说出这两句来,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种羞愧与下贱,她咬上了嘴唇。
虎妞有了孕,这回是真的。
祥子清早就出去,她总得到八九点钟才起来;怀孕不宜多运动是传统的错谬信仰,虎妞既相信这个,而且要借此表示出一些身分:大家都得早早的起来操作,唯有她可以安闲自在的爱躺到什么时候就躺到什么时候。
到了晚上,她拿着个小板凳到街门外有风的地方去坐着,直到院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才进来,她不屑于和大家闲谈。
虎妞的“月子”①是转过年二月初的。
自从一入冬,她的怀已显了形,而且爱故意的往外腆着,好显出自己的重要。
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简直连炕也懒得下。
作菜作饭全托付给了小福子,自然那些剩汤腊水的就得教小福子拿去给弟弟们吃。
这个,就费了许多。
饭菜而外,她还得吃零食,肚子越显形,她就觉得越须多吃好东西;不能亏着嘴。
她不但随时的买零七八碎的,而且嘱咐祥子每天给她带回点儿来。
现求骆驼祥子中描写环境、人物描写和情节各27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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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描写: (1)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落,但也不在乎。
(2)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掉,现在再把窝窝头变成的血汗滴在马路上。
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就是在同行的当中也得不到好气儿。
他们拉最破的车,皮带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气;一边拉着人还得一边儿央求人家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子儿已经算是甜买卖。
(3)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那辆车。
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辆车。
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象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
(4)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
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
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5)翠鸟象箭似的由水面上擦过去,小鱼大鱼都不见了,水上只剩下浮萍。
祥子呆呆的看着这些,似乎看见,又似乎没看见,无心中的拾起块小石,投在水里,溅起些水花,击散了许多浮萍,他猛的一惊,吓得又要立起来。
(6)他的头有些发晕,身上潮渌渌的难过,头发里发痒,两脚发酸,口中又干又涩。
他想不起别的,只想可怜自己。
可是,连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详细的想了,他的头是那么虚空昏胀,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己忘记了,象将要灭的蜡烛,连自己也不能照明白了似的。
(7)灰天上透出些红色,地与远树显着更黑了;红色渐渐的与灰色融调起来,有的地方成为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别的红,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
又待了一会儿,红中透出明亮的金黄来,各种颜色都露出些光;忽然,一切东西都非常的清楚了。
跟着,东方的早霞变成一片深红,头上的天显出蓝色。
(8)她上身穿着件浅绿的绸子小夹袄,下面一条青洋绉肥腿的单裤。
绿袄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丝光,因为短小,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
下面的肥黑裤被小风吹得微动,象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而与黑夜联成一气。
(9)下到池子里去,热水把全身烫得有些发木,他闭上了眼,身上麻麻酥酥的仿佛往外放射着一些积存的污浊。
他几乎不敢去摸自己,心中空空的,头上流下大汗珠来。
一直到呼吸已有些急促,他才懒懒的爬上来,混身通红,象个初生下来的婴儿。
(10)她已把红袄脱去,又穿上平日的棉裤棉袄,头上可是戴着一小朵绒作的红花,花上还有个小金纸的元宝。
祥子看了她一眼,她不象个新妇。
她的一举一动都象个多年的媳妇,麻利,老到,还带着点自得的劲儿。
1 风吹弯了路旁的树木,撕碎了店户的布幌,揭净了墙上的报单,遮昏了太阳,唱着,叫着,吼着,回荡着;忽然直弛,像惊狂了的大精灵,扯天扯地的疾走;忽然慌乱,四面八方的乱卷,像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的恶魔;忽然横扫,乘其不备的袭击着地上的一切,扭折了树枝,吹掀了屋瓦,撞断了电线;可是,祥子在那里看着;他刚从风里出来,风并没能把他怎样了
人物描写: 【祥子】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他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
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注释:①〔杀进腰〕把腰部勒得细一些。
)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
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
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
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注释:②〔一边儿〕即同样的。
)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硬棒就好。
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头朝下,倒着立半天。
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从以上的描写中可以看出 祥子:(起初)老实、坚韧、自尊好强、吃苦耐劳 ,本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曾经是那么要强的头等车夫,他热爱生活,热爱北平,他善良淳朴,对生活具有骆驼一般的积极和坚韧精神】 【这一段人物描写,从装束、体态、身段,到靠力气吃饭的人所引以自豪的体能、体力以及品性人格都写得很精彩,把一个活生生的祥子呈现在我们面前。
作者大声地赞美他——他的健壮、朴实、充满生气,让我们与作者一同欣赏这个旧中国的北京人力车夫吧! 】 【虎妞】 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嘴可是张着点,露出点儿冷笑;鼻子纵起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
看见祥子出来,她的嘴唇撇了几撇,脸上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束。
她咽了口吐沫,把复杂的神气与情感似乎镇压下去,拿出点由刘四爷得来的外场劲儿,半恼半笑,假装不甚在乎的样子打了句哈哈:“你可倒好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啊
”她的嗓门很高,和平日在车厂与车夫们吵嘴时一样。
说出这两句来,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种羞愧与下贱,她咬上了嘴唇。
【虎妞在小说中兼有双重身份:车厂主刘四的女儿,人力车夫祥子的妻子。
1、这似乎是矛盾的两面兼于一身,使虎妞的性格呈现出二重性:一方面,她沾染了剥削阶级家庭传给她的好逸恶劳,善玩心计和市侩习气,她缺乏教养,粗俗刁泼;另一方面,她被父亲出于私心而延宕了青春,心中颇有结怨。
她对爱情与幸福的追求长期被压抑,身受封建剥削家庭的损害,心理也因之变态,虎妞是刘四的另一种压迫对象和牺牲品。
在她有祥子的婚姻问题上,她并不是真的甘心做一辈子车夫的老婆,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企图把祥子也拉上她生活理想的轨道。
】 刘四爷——旧社会的袍哥人物,改良办起了车场,为人耿直,性格刚强,从不肯在外场失面子。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一个儿子来接自己的班,女儿虽能干但毕竟是女儿。
由于女儿中年了还未出嫁,觉着对不起她,平日里也挺让着她,但却不愿自己辛辛苦苦挣得的家产遂着女儿一起给了别人。
于是断绝了与女儿的关系,最后连女儿的坟也不知道在哪儿。
封建的思想使他忘记了亲情,当他醒悟过来是已为时过晚,相信当祥子将他赶下车,一个人久久的立在那儿的时候,他真正感到了孤独,真正感到了自己除了钱以外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女儿的坟也不能看上一眼。
亲情是可贵的,希望我们不要在失去它以后才懂得珍惜. 情节:一天夜里,远处响起了炮声,军营一遍混乱,祥子趁势混出了军营,并且顺手牵走了部队丢下的3匹骆驼。
天亮时,他来到一个村子,仅以35元大洋就把3匹骆驼卖给了一个老头儿。
一次,祥子突然病倒了,在一家小店里躺了3天,在说梦话或胡话时道出了他与3匹骆驼的关系,从此,他得了“骆驼祥子”的绰号。
祥子病好以后,刻不容缓地想去打扮打扮。
他剃了头,换了衣服鞋子,吃了一顿饱饭,便进城向原来租车的人和车厂走去。
人和车厂的老板刘四爷是快70岁的人了。
他在年轻的时候当过库兵,开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债;前清时候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民国以后,开了这个车厂子。
他这儿的车的租金比别人贵,但拉他车的光棍可以住在这儿。
刘四爷只有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儿叫虎妞。
她长得虎头虎脑,虽然帮助父亲办事是把好手,可是没人敢娶她作太太。
刘四爷很喜欢祥子的勤快,虎妞更喜爱这个傻大个儿的憨厚可靠。
祥子回到人和车厂以后,受到了虎妞的热情款待。
祥子把30元钱交给刘四爷保管,希望攒满后再买车。
祥子没有轻易忘记自己的车被抢的事。
一想起这事,他心中就觉得发怵。
他恨不得马上就能买上一辆新车。
为此,他更加拼命地挣钱,甚至不惜去抢别人的生意。
祥子在杨先生家拉包月,受了气,只待了四天就离开了杨家。
心事忡忡的祥子回到车厂已经是晚上11点多。
刘四爷离开家走亲戚去了。
涂脂抹粉,带着几分媚态的虎妞看见祥子,忙招呼他到自己的屋里去。
桌上摆着酒菜。
虎妞热情地劝祥子喝酒。
三盅酒下肚,迷迷糊糊的祥子突然觉得这时的虎妞真漂亮,不知咋地,便和她睡在一起了。
醒后的祥子感到疑惑、羞愧、难过,并且觉得有点危险。
他决定离开人和车厂,跟刘四爷一刀两断。
-------------------------------------------------------------------------------- 《骆驼祥子》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非常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
小说通过对20年代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一个人力车夫悲惨遭遇和命运的描写,深刻地揭露了旧社会剥削阶级对下层劳动者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同时提出了城市劳动人民如何争取解放的重要问题。
祥子是小说着力塑造的主人公。
他原是破产农民,进城后当了人力车夫。
那时他勤劳、不屈、好强,有着执著的生活理想。
初到北京城时,尽管祥子已经经历了生活的打击,但他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他“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
做了人力车夫以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洋车,因为他天真地幻想:“有了自己的车就有了一切”,就可以不受车主剥削,就能过上“独立”、“自由”的生活。
为了这个希望,他风里来,雨里去,拼命拉车,省吃俭用,终于用自己的汗水换来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然而,好景不长,军阀混战,夺去了他的车,毁了他的理想。
经受了这次生活打击之后,祥子没有灰心,为了能再度买车,他又开始“像一只饿疯的野兽”,早出晚归,多拉快跑。
但祥子依旧没有料到,在旧社会黑暗势力的包围下,下层小人物总是被敲诈、被捉弄。
就在祥子没日没夜地再次向着自己的理想冲击的时候,又因进步的曹先生受到政治迫害,牵连了他,反动政府的侦探趁机上门敲诈,拿走了他打算买车的全部积蓄。
这次打击,使祥子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挫伤,“他好像是死了心,什么也不想”;但很快,祥子还是挣扎着又重新站了起来。
后来,他在虎妞的资助下,有了一辆自己的车,尽管因为这车是祥子用牺牲自己的独立人格和尊严换来的,他拉着它心里很不舒坦;但祥子毕竟还是有了自己的车,他总算是圆了自己的买车梦。
然而,祥子依旧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即使是这样屈辱地生活着,社会还是不容他。
不久,虎妞因难产而死,祥子不得不卖掉车,为虎妞料理后事。
这次打击,祥子的心灵再次受到严重摧残,他开始抱怨生活,觉得他的生活愿望总“像个鬼影,永远抓不牢。
而空受那些辛苦与委屈”。
后来,他心爱的小福子也因生活所迫上吊自杀了。
这最后的打击使祥子万念俱灰。
从此,他失去了对生活的任何企望和信心,彻底地从先前热爱拉车,到讨厌拉车,到最后拉不动车;从先前忠实义气,变得厚颜无耻;从先前矢志不移,到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最后完全蜕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没有了魂灵的行尸走肉。
作品通过祥子的悲剧,概括了旧中国城市人力车夫的血泪生活和共同命运,表达了对下层劳动者苦难命运的深切同情。
祥子最后堕落了,由人变成了“鬼”。
“鬼”的形象固然是丑陋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使祥子这样一个曾经有生气、纯朴、有理想的青年堕落成“鬼”的呢?作品深刻的思想性在于:它不仅让人通过祥子的悲剧看到千千万万下层人民的苦难命运,更让人们透过祥子由人变成鬼的悲剧去思索造成祥子悲剧的根源。
造成祥子悲剧的根源首先是吃人的旧社会。
祥子从农村来到城市,原本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勤奋、顽强去求得独立的生存地位的,但他却不断受到摧残,这其中既有抢他车的大兵,又有不给仆人饭吃的杨太太;既有欺骗、压迫他的虎妞,又有愚弄他的陈二奶奶,以及诱惑他的夏太太等。
正是这些兵匪特务,社会渣滓,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网,不断地盘剥祥子,压迫祥子,最后,毁了他的理想,吞噬了他的灵魂,摧残了他健壮的身体,使他蜕变成了一头走兽。
作品在表现祥子由人变成鬼的悲剧的同时,笔锋所向始终是黑暗的社会。
这就使人们在看到祥子悲剧的同时,进一步看到了吞噬祥子灵魂、将他逼入堕落深渊的社会制度的不合理性以及它吃人的本质。
应该说,这是作品最有思想价值的地方。
祥子之所以堕落,除了与社会压迫、打击、摧残有关外,还与祥子自身有一定的关系。
祥子从前确实有理想,他对理想的追求、也曾经相当执著、顽强。
但是,可悲的是,祥子的目光太短浅,他企望的仅仅是想拉上属于自己的车。
也就是说,他追求的仅仅是个人幸福。
这样,祥子的挣扎、反抗,便都是孤立无援的个人奋斗。
由于是个人奋斗,就使得他一方面不能清醒地看清周围的环境,看清自己,犹如盲人在黑暗中摸索,以致到处碰壁;另一方面,由于他是孤单的,而他面对的黑暗势力却是强大的,当然很容易会被黑暗势力吞噬。
正如作品中的老马在茶馆中对祥子说的:“干苦活儿的打算独自一个人混好,比登天还难。
一个人能有什么蹦儿?看见过蚂蚱吧?独自一个儿也蹦得怪远的,可是教个小孩子逮住,用线儿拴上,连飞也飞不起来。
赶到成了群打成阵,哼,一阵就把整顷的庄稼吃净,谁也没法儿治它们!”作品通过祥子的悲剧,不仅抨击了吃人的旧社会,而且深刻地说明,像祥子这样的劳动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仅仅靠个人奋斗是根本行不通的。
《骆驼祥子》在艺术上也独具魅力。
首先,从塑造人物形象需要出发,成功地运用了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来刻画人物的方法。
由于祥子性格内向,他的奋斗之路又是仅靠个人的孤军奋战,因此,在整部作品中,祥子常常沉默寡言。
于是,通过对人物心理的挖掘与描写来塑造人物,就成了作品塑造人物的重要手段之一。
如作品前两章对祥子买新车时的激动心情描写得细致入微:他“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拉起车,几乎要哭出来”,他把车拉到僻静地方,仔细端详,“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车了”。
这段描写细腻传神,它准确地传达出祥子这样一位纯朴老实的年青人对车的异常喜爱以及买到车后按捺不住的兴奋心情,使读者可以看到祥子曾经是怎样一个对理想有着强烈渴望与追求的人。
祥子第一次丢车后,为了多挣些钱,不肯失去一次生意,于是开始和别人抢着拉车。
这时,原本善良的祥子内心是相当矛盾的:“……有许多次,他抢上买卖就跑,背后跟着一片骂声。
他决不回口,低着头飞跑,心里说:‘我要不是为买车,决不能这么不要脸!’”这些笔墨,极生动地写出了一位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的年轻人,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卖善良时的痛苦与矛盾的心境。
它使读者既看到了祥子原本纯朴、善良的本性,又看到了他在黑暗的重压下,是怎样一点点开始滑向蜕变的。
另外,作品对祥子受虎妞诱骗后内心的种种痛苦以及他在重重生活打击面前,由失望转至重新燃起希望,最终又陷入麻木的复杂内心都描写得逼真细致,使读者看到了祥子心灵变化的历程。
其次,语言很有特色。
其中最突出的特点是无论是人物语言或叙述语言,都新鲜活泼,而且许多是经过提炼加工的北京口语,它使作品富有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北京地方特色。
如祥子这样的语言:“你慢慢说,我听!”不仅简而短,而且是直愣愣的。
它一是准确地表现出了祥子的个性,二是突出了北京下层人口语的特点。
再如虎妞的话:“祥子!你让狼叼了去,还是上非洲挖金矿去了?”“不喝就滚出去,好心好意,不领情是怎么着?你个傻骆驼!”这些话既符合虎妞泼辣、粗野的个性,也极有口语特点,京味实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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