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吃了一次忘不了的词语
回味无穷口齿留香
有什么吃过一次就让你忘不了的美食
我奶做得酸菜面,酸菜搭配土豆块,偶尔加几块豆腐,酸菜叶和叶柄掺半,切成约一厘米见方的小丁,嫩的豆腐少搁点儿,我最爱的就是其中的土豆了,一句方言“洋芋疙瘩”,这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奶奶熬出来的菜,洋芋就是一个字“沙”拿韭花出来往碗里放筷头那么多,刚刚的好。
榴莲的味道十分特别让人吃一次就忘不了的特别什么意思
榴莲确实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水果,很多人都吃不了,他就是因为它独特的气味,虽然闻着很臭,但吃起来确实很香
形容一个人总是忘不了一件事情,一个人。
成语或词语。
今生的邂逅是前世的未了缘.喝过了,走过了,忘却了前世的悲欢离合,忘不掉的是对你的思念,跨过千年的时光,承载无尽的思念,期待又一次重逢.多少夜晚呆守窗台,只为从风中感受你的存在,抚平思念的煎熬.或许你已忘记,但我决不放弃,无悔地为这段爱情执着……
有哪些,吃一次就忘不了的零食
果断辣条
请问各位,大家有吃一次、忘不了的东西吗
在生活中,我经常遇到困难,但我没有退缩,因为一个人,她使我成为了一名攀上高峰的勇者。
她就是--妈妈。
有一次,我数学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才考了76分,我不敢把卷子拿给妈妈看。
因为我害怕妈妈看了我的成绩后会对我彻底失望。
我偷偷摸摸的把卷子拿回家。
谁知?天下哪有真么巧合的事啊!我正好在改错题。
妈妈来我身后的冰箱里取水果,无意间眼睛看到了我的卷子。
本以为妈妈肯定会大发雷霆,但是妈妈却和蔼地说:“没事,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了。
不就一次考试吗,下次只要改掉你的粗心这个毛病就好了。
走咱们去吃水果吧!”我被妈妈拉走了!妈妈虽然这样对我说,是为了安慰我的情绪,但是我能看出来,妈妈也有一丝的失望。
从那以后,我就铭记着妈妈的话语,发奋学习,现在,我的数学成绩在上升。
还有一次,因为我个子矮,马上又要上初中了,要学骑自行车。
妈妈,很担心我骑车水平。
于是,每周妈妈都会陪我练车。
刚开始吧!还挺乐意学的,可时间长了,我就没耐心了。
就不想练了。
妈妈就对我说:“做事要持之以恒,不要半途而废。
再说你不学会练车初中上学怎么办?学校有那么远,步行吗?”听了妈妈的话我只好继续练习骑车,妈妈一边指挥着我,一边告诉我骑车的技巧。
过了几周,现在我在妈妈的帮助下,我现在骑车技术一级棒!呵呵!功劳全归妈妈!没有妈妈的指挥和鼓励,我现在还不会骑车呢!妈妈在我受到挫折,最需要鼓励是来帮助我,鼓励我,激励我,使我变得完美!人的一生,也少不了人给予你的鼓励和帮助,只有接受别人的鼓励,你才会变得更加完美!
忘不了吃 莫言 原文
忘不了吃 数年前曾写过两篇有关吃的小文章,一篇题名《吃相凶恶》,一篇题名《吃的耻辱》。
原本是为应付约稿随笔涂鸦,没承想发表之后,竟被几个江南才子当着我的面劈头盖脸一阵夸奖,弄得我晕头转向、不辨真假,回来就发扬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继续吃下去,准备一直吃倒胃口为止。
我也清楚这等鸡零狗碎的破事不值得写,我也很想写点高雅的东西,我也很想让自己的文章透出一点贵族气息或是进步气息,但乌鸦怎能叫出凤凰的声音
秃鹰怎能走出仙鹤的舞步
那么,请正人君子原谅,请与我同志者笑读,咱这就开吃。
吃字拆开,就是口和乞,这个字造得真是妙极了。
我原以为吃是契的简化,查了《辞海》,才知契是吃的异体。
口的乞求,口在乞求,一个吃字,馋的意思有了,饿的意思有了,下贱的意思也有了。
想这造吃的人,必是个既穷又饿的,如果让林黛玉或是刘文彩造这个字,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因为他们一天到晚都腹胀得难受,应该是食物乞求他们的口:小姐呀,老爷呀,求求你们吃掉我们吧。
由此可见,语言文字确实是有阶级性的,不仅仅是些抽象的符号。
忽然记起,某人给某报写创刊某某周年的贺词时,竟把这张报纸称为你?摇,原来报纸也分公母,真是妙极了。
言归正传:话说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的时候,我在单位听领导传达中央文件,文件的内容是一位中央首长的讲话,讲话的主要内容是国人的吃饭问题。
首长说人人都有一个口,张口就是一个洞,十亿人民齐张口,想想是个多大的洞吧,大概比天安门广场还要大,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们领导借题发挥道:如果说这些口都是些樱桃小口,倒进去一茶盅米汤便能灌满,问题也还不算十分严重,可这些口偏偏以鲁智深、猪八戒式居多,三大海碗米汤灌进去只是个半饱,所以呀,我们领导说: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吃饱,还是饥饿,就成为一个问题。
现在还是不是一个问题
将来会不会成为一个问题
上边所写,东拉西扯,就算是一个帽吧,进入正文,还是要写我的吃史。
频频谈我,令人生厌,生厌就生厌,我也没法办,你吃白面饼,我吃山药蛋。
山药蛋真是一种雅俗共赏的美好食物,皇上爱吃百姓也爱吃,烧着好吃煮着也好吃,煎着好吃熬着也好吃,山药蛋哦,你的名字叫美丽
哦,山药蛋,多少谎言假借了你的名字,如果你就是土豆的话。
话分两头,抛下这土豆咱暂且不说,还是说我:截止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活了四十二岁,换言之,已经吃了四十二年。
尽管我好用工笔写文章,但要我把这四十二年里塞到肚子里的东西全部罗列出来,那我就去吃耗子药拉倒,因此我只能择其要者而记之。
孔夫子说食色性也,应该是对成年人而言。
对小孩子来说,色还不成为一个问题(西方人被弗罗伊德得早熟另当别论)。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二十岁以前,色也不是一个重要问题,因为从我有记忆力起,就一直饥肠辘辘。
这样说很可能又要招致一些好汉们的痛骂,给我扣上一顶给社会主义抹黑的大帽子。
但事实如此,饿肚子既不光荣也不美好,何必假造。
但有没有炫耀苦难的意思呢
有,的确是有,这是我跟着你们学的。
我生于1955年,那是新中国的第一个黄金时代。
据老人们说,那时还能吃饱肚皮。
但好景不长,很快就大跃进了,一跃进就开始挨饿。
我记得最早的一件事是跟着母亲去吃公共食堂。
端着盆子提着罐,好几个村的人挤在一起排队,领一些米少菜多的稀粥,很少有干粮。
我记得我家邻居的一个男孩把一罐稀粥掉在地上,罐碎粥流。
男孩的母亲一边打着那男孩一边就哭了。
男孩高喊着:娘哎,别打了,快喝粥吧
他忍着打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舔地上的粥吃。
他说,娘,快喝,喝一点赚一点。
他的母亲,听了他的话,跪在地上,学着儿子的样子,舔粥吃。
在场的人,无不夸奖那男孩聪明,都预见到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是人眼似秤,那当年的男孩,现在已是我们村的首富。
他靠养虫致富。
养蝎子,养知了猴,养豆虫,高价卖给大饭店和公家的招待所。
他看准了有钱的人和有权的人嘴巴越来越尖,口味越来越刁,他们拒绝大鱼和大肉,喜欢吃奇巧古怪,像可爱的小鸟。
眼光就是金钱。
他说下一步要训练贵人们吃棉铃虫。
公共食堂垮台后,最黑暗的日子降临了。
那时不但没饭吃,连做饭吃的锅都没有了。
好多人家用瓦罐煮野菜。
我家还好,大炼钢铁期间我从废铁堆里捡了一个日本兵的破钢盔戴着玩,玩够了就扔到墙旮旯里。
祖母就用钢盔当了锅。
瓦罐不耐火,几天就炸;弄得灰飞烟灭,狼狈不堪。
我家的钢盔系精钢铸造,传热快捷,坚硬无比,不怕磕碰,不怕火烧,真是一件好宝贝。
祖母用它煮野菜,煮草根,煮树皮,煮了一盔又一盔,像喂小猪一样喂着我们兄弟姐妹,度过了可怕的饥馑之年。
很多文章把三年困难时期写得一团漆黑,毫无乐趣,这是不对的。
起码对孩子来说还有一些欢乐。
对饥饿的人来说,所有的欢乐都与食物相关。
那时候,孩子们都是觅食的精灵,我们像传说中的神农一样,尝遍了百草百虫,为扩充人类的食谱作出了贡献。
那时候的孩子,都挺着一个大肚子,小腿细如柴棒,脑袋大得出奇。
我是其中的一员。
我们成群结队,村里村外地觅食。
我们的村子外是望不到边的洼地。
洼地里有数不清的水汪子,有成片的荒草。
那里既是我们的食库,又是我们的乐园。
我们在那里挖草根挖野菜,边挖边吃,边吃边唱,部分像牛羊,部分像歌手。
我们是那个时代的牛羊歌手。
我难忘草地里那种周身发亮的油蚂蚱,炒熟后呈赤红色,撒上几粒盐,味道美极了,营养好极了。
那年头蚂蚱真多,是天赐的美食。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提着葫芦头,在草地里捉蚂蚱。
我是捉蚂蚱的冠军,一上午能捉一葫芦。
我有一个诀窍:开始捉蚂蚱前,先用青草的汁液把手染绿,就是这么简单。
油蚂蚱被捉精了,你一伸手它就蹦。
我猜它们很可能能闻到人手上的味道,用草汁一涂,就把味道遮住了。
它们的弹跳力那么好,一蹦就是几丈远。
但我的用草汁染绿了的手伸出去它们不蹦。
为了得到奶奶的奖赏,我的诀窍连爷爷也不告诉。
奶奶那时就搞起了物质刺激,我捉得多,分给我吃的也就多。
蚂蚱虽是好东西,但用来当饭吃也是不行的。
现在我想起蚂蚱来还有点恶心。
吃过蚂蚱,不久就是夏天。
夏天是食物最丰富的季节,是我们的好时光。
60年代雨水特别多,庄稼大都涝死。
洼地里处处积水,成了一片汪洋。
各种鱼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品种很多,有的鱼连百岁的老人都没见过。
我捕到一条奇怪的鱼。
它周身翠绿,翅尾鲜红,美丽无比。
此鱼如养在现在的鱼缸里,必是上品,但吃起来味道腥臭,难以下咽。
洼地里的鱼虽多,但饥饿的人比鱼还要多,那时又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捕鱼工具,所以后来要捕到几条鱼也就不容易了。
捕不到鱼,也饿不死我们。
我们从水面上捞浮萍,水底捞藻菜,熬成鲜汤喝。
所以老人说,水边上饿不死人。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鱼虾不多照样有,又有螃蟹横行来。
秋风凉,豆叶黄,蟹脚痒。
成群结队的螃蟹沿河下行,爷爷说它们要到海里去产卵,我认为它们更像去开什么重要会议。
螃蟹形态笨拙,但在水中运动起来,如风如影,神鬼莫测,要想擒它,绝非易事。
要想捉螃蟹,必须夜里去。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提马灯,悄悄前行,最忌咋呼。
我曾跟着六叔去捉过一次螃蟹,神秘新奇,趣味无穷。
白天,六叔就看好了地形,用高粱秸在河沟里扎上一道栅栏,留上一个口子,在口子上支上一货口袋网。
夜气浓重,细雨朦胧,身体缩在大蓑衣里,耳听着蛐蛐的声音,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螃蟹的大队沿着栅栏爬上来……这样的经历终生难忘。
螃蟹好吃,但舍不得吃。
将它们用细绳绑成一串,让它们吐出团团泡沫,噼哧噼哧地细响着。
把它们提到集上去,三分钱一只卖给公社干部,换来钱买些霉高粱米、棉籽饼什么的,磨成粉,掺上野菜,能顶大事儿。
过苦日子,决不能贪图嘴巴痛快,要有意识地给嘴巴设置障碍、制造痛苦。
秋天,草籽成熟。
最好吃的草籽是水的种子。
这东西很像谷子,带着壳磨碎,做成窝头蒸熟,吃到嘴里嚓嚓响,很是精彩。
秋天好吃的虫儿很多,除了形形色色的蚂蚱,还有蟋蟀。
深秋的蟋蟀黑得发红,肚子里全是子儿,炒熟了吃,有一种奇异的香气。
捉蟋蟀比捉蚂蚱难度大一些,这虫儿不但蹦得好,还会钻地洞。
还有一种虫儿,现在我知道它们的名字叫金龟子,是蛴螬的幼虫,像杏核般大,全身黑亮,趋光,晚上往灯上扑,俗名瞎眼撞。
这虫儿好聚群,停在枝条或是草棵上,一串一串的,像成熟的葡萄。
晚上,我们摸着黑去撸瞎眼撞,一晚上能撸一面口袋。
此虫炒熟后,那滋味又与蟋蟀和蚂蚱大大的不同。
还有豆虫,中秋节后下蛰。
此物下蛰后,肚子里全是白色的脂油,一粒屎也没有,全是高蛋白。
进入冬天就惨了。
春夏秋三季,我们还能捣弄点草木虫鱼吃吃,冬天草木凋零,冰冻三尺,地里有虫挖不出来,水里有鱼捞不上来。
但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尤其是在吃的方面。
大家很快便发现,上过水的洼地地面上有一层干结的青苔,像揭饼一样一张张揭下来,放在水里泡一泡,再放到锅里烘干,酥如锅巴。
吃光了青苔,便剥树皮。
剥来树皮,用斧头剁碎、砸烂,放在缸里泡,用棍子拼命搅,搅成糨糊状,煮一煮就喝。
吃树皮的前半部分的工序和毕升造纸的过程差不多,但我们造出来的不是纸。
从吃的角度来说,榆树皮是上品,柳树皮次之,槐树皮更次之。
很快,村里村外的树都被剥成裸体,十分可怜的样子,在寒风中颤抖着。
在这危急的关头,政府不知从哪里调拨来救济粮。
所谓救济粮,根本不是粮,而是一些发霉的萝卜叶子一类的东西,挤压成件。
现在拿那样的东西喂猪,猪也不会吃。
但在当时确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分配时人人都红着眼,盯着秤杆,一星一点,秤高秤低,都十分计较。
这种东西也不是常有的,总是在人们饿得即将停止呼吸时,才会发放一次,可见国家也是相当的困难。
发放救济粮的钟声敲响时,连躺进棺材里的人也会蹦出来。
这当然是夸张。
那时候,人死得太多,哪里还有什么棺材。
死了,好歹拖出去,让狗吃了拉倒。
那是狗的黄金岁月,吃死人吃的,都疯了,见了活人也往上扑。
有人可能要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打狗吃呀
狗肉营养丰富,味道鲜美。
你问得好,你这念头,我们早就想到了,可我们腿肿得如水罐,走两步就喘息不迭,根本不是狗的对手。
与其说去打狗,勿宁说去给狗加餐。
如果有枪,勾一下扳机的力气还是有的。
但在那种情况下,老百姓手里要有了枪,什么样的坏事干不出来呢
公社书记和公安人员手里倒是有枪,但他们有粮吃,不必去打狗吃。
他们嫌吃死人的狗太脏,提着枪去打野兔、大雁、水鸭子什么的佐餐。
大概是1961年的春节吧,政府配给我们每人半斤豆饼,让我们过年。
领取豆饼的场面真是欢欣鼓舞的场面。
有的人,用衣襟兜着豆饼,一边往家走,一边往嘴里塞。
我家邻居孙大爷,人没到家,就把发给他家的豆饼全都吃光了。
他一到家就被老婆孩子给包围了,骂的骂,哭的哭,恨不得把他的肚皮豁开,把豆饼扒出来。
可见爱在饥饿的人群里,要大打折扣。
孙家大爷躺在地上,面如灰土,眼泪汪汪,一声不吭,任凭老婆孩子撕掳踢打。
孙家大爷当天夜里就死了。
他吃豆饼太多,口渴,喝了足有一桶水,活活给胀死了。
那时我们的胃壁薄得如纸,轻轻一胀就破了。
孙大爷死了,他的老婆孩子,没掉一滴眼泪。
多少年后提起来,孙大奶奶还恨得牙根痒痒,骂老头子吃独食,连一点人味都没有,死不足惜。
这次年关豆饼,胀死了我们村十七个人,教训很深刻。
后来我在生产队饲养室里喂牛,偷食饲料豆饼时,总是十分节制,适可而止,生怕蹈了孙大爷的覆辙。
那几年里,母亲经常对我们兄弟讲述她的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在外祖父的坟墓外边见到了外祖父。
外祖父说他并没有死去,他只是住在坟墓里而已。
母亲问他吃什么,他说:吃棉衣和棉被里的棉絮。
吃进去,拉出来;洗一洗,再吃进去;拉出来,再洗一洗……母亲狐疑地问我们:也许棉絮真的能吃
度过60年代初期,往后的岁月还是苦,但比较起来就好多了。
文化大革命期间,村里经常搞忆苦思甜运动,大家一忆苦,总是糊糊涂涂地忆到1960年。
一忆到1960年,干部们就跳起来喊口号,一是要打倒苏修,二是要打倒刘邓,干部们说1960年的饥荒是刘邓串通了苏修卡中国人的脖子造成的。
我们明知道这是胡说,但谁也不去装明白。
一直到了70年代中期,还是不能放开肚皮吃,但比较1960年那是好多了。
我从小饭量大,嘴像无底洞,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大灾星。
我不但饭量大,而且品质不好。
每次开饭,匆匆把自己那份吃完,就盯着别人的饭碗号啕大哭。
母亲把自己那份省给我吃了,我还是哭。
一边哭着,一边公然地抢夺我叔叔的女儿的那份食物。
那时我们尚未分家,一家老小,有十三口之多。
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母亲是长媳,一直忍辱负重,日子本来就很难过,我的无赖,更使母亲处境艰难。
夺我堂姐的食物吃,确是混账。
我婶婶的脸色难看,说出的话像毒药一样,一句句都是冲着母亲来的。
母亲只好骂我,向婶婶赔礼道歉。
这是我一生中最坏的行为,至今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长大后我曾向堂姐说起过此事,她淡然一笑,说不记得了。
母亲常常批评我,说我没有志气。
我也曾多次暗下决心,要有志气,但只要一见了食物,就把一切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没有道德,没有良心,没有廉耻,真是连条狗也不如。
街上有卖熟猪肉的,我伸手就去抓,被卖肉人一刀差点把手指砍断。
村里干部托着一只香瓜,我上去摸了一把,被干部一脚踢倒,将瓜砸在头上,弄得满头瓜汁。
那些年里,我的嘴巴把我自己搞得人见人厌,连一堆臭狗屎都不如。
吃饱了时,我也想痛改前非,但一见好吃的,立刻便恢复原样。
长大后从电视上看到鳄鱼一边吞食一边流泪的可恶样子,马上就联想到自己,我跟鳄鱼差不多,也是一边流泪一边吃。
在家里如此,出去也如此。
我去偷生产队里的马料吃,被保管员抓住,将脑袋按到沤料的缸里,差点呛死。
我去偷拔人家的萝卜,被抓住,当着数百名民工的面,向毛主席的画像请罪。
我去生产队的花生地里偷扒刚种下的花生吃,中了药毒,差点要了小命--花生米是用剧毒农药浸泡过的。
至于偷瓜摸枣,更是常事。
有时被捉住,有时捉不住。
被捉住就挨顿揍,捉不住就如同打了一个大胜仗。
有一次我去偷临村的西瓜,被看瓜人发现,那愣头青端起土炮就搂了火,扑通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打倒了一片玉米,吓得我屁滚尿流。
想跑,腿挪不动,被人家当场活捉,用土炮押送到学校去,成了轰动学校的新闻。
与吃有关的恶心经历窝囊事,写成文那真叫罄竹难书。
这几年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偶尔也敢人模狗样一下,但一回到家乡,马上就像一条挨了痛打的狗,紧紧地夹起尾巴,生怕一翘尾巴引起乡亲们的反感,把我小时候那些丑事抖搂出来。
有人硬说我对军队没有感情,这是让我不能接受的。
挂在嘴上的感情多半虚假,藏在心里的才有质量。
我当兵之后才真正填饱了肚子,有了一些人的尊严,就冲着这一点,也不敢对军队没有感情。
当兵临走前,村里的几个复员兵来给我传授他们在部队积累的宝贵经验。
他们说:如果吃面条,第一碗捞半碗,连吹带搅和,凉得快,吃得也快。
吃完这半碗,再去狠狠地盛来冒尖一碗,慢慢地吃。
如果第一碗就盛得很满,等你吃完再去捞时,锅里就只剩下汤水了。
如碰上吃米饭,万万不可咀嚼,只要一咀嚼,南方兵就发笑。
我到了部队,才发现那些复员兵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新兵连生活差一些,分到新单位,简直就是上了天堂。
我们那单位,只有十几个人,却种了五十多亩地,每年种两季,一季小麦,一季玉米。
小麦磨成精粉(我们只吃精粉),玉米用来喂猪。
你就想想我们那单位的生活吧。
战友的父亲来队吃了几天,感叹不已,道:什么是共产主义
这就是了。
我从新兵连下到新单位,第一顿吃了八个馒头,自觉不好意思,更怕给领导造成不良印象,影响了进步,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就这样也把炊事班长吓了一跳,跑去向管理员汇报情况,说管理员大事不好了
管理员说有什么大事不好了,难道是鬼子又进了村子吗
炊事班长说鬼子倒是没有进村,但是来了几个新兵,个个都是饭桶,吃得最少的那个,一顿饭还吃了八个馒头。
管理员说我就怕他们不能吃,能吃的兵必能干,不能吃的也不能干,我们的粮食大大的有。
明天就给我杀猪,给这几个小子油油肠子。
第二天果然宰了一头大肥猪,切成拳头大的块儿,红烧了半锅。
馒头是新蒸的,白得像雪花膏似的,猪肉炖得稀烂,入口就会融化。
啥叫幸福
啥叫感激涕零
啥叫欣喜若狂
这就是了。
这顿饭吃罢,我们几个新兵,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吃猪肉吃醉了。
我个人的感觉是肚腹沉重,宛若怀了一窝猪崽。
这一顿真正叫过瘾。
二十年来第一次,就此逝世也不冤枉。
但后遗症很大,我整夜在球场上溜达,一股股的荤油像小蛇一样,沿着喉咙往上爬,嗓子眼像被小刀子割着似的。
第二天还是大白馒头红烧肉,我们开始羞羞答答,挑拣瘦肉吃,吃起来也有些文质彬彬了。
管理员骂道:原以为来了几条梁山好汉,却原来也是些松包软蛋。
又过了几十年,当我成了所谓的作家之后,在一些宴席上,又吃到了蚂蚱、蟋蟀、豆虫等昆虫,又吃到了当年吃坏了胃口的野草、野菜,满桌的鸡鸭鱼肉反而无人问津。
村里的首富,竟是一个养虫的专业户。
我想,怪不得哲人们说两极相通,原来饿极了和饱极了都要吃草木虫鱼,就像北极和南极都是冰天雪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