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打酱油
孩子能打酱油了,说明小家伙不再是光会哭闹吃奶的婴儿,已能够帮助大人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了,解释得更具体点就是:孩子会走路、能拿得动酱油瓶、认识钞票和回家的路了,他(她)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已迈出极为重要的一步。
当为父母者说出“我孩子能打酱油”这句话时,其内心的欣喜和自豪是不言自明的:孩子都能做事了,证明本人不再是青涩的小伙或姑娘,已有了爱情的结晶和生活的帮手,后继有人,人生层次从此有了显著的提升。
因为年幼,我第一次打酱油的情景,自然现在已记不得了,但我能根据记事后打酱油的经历推测出来。
那时,村里人打酱油的去处是生产大队部的那个小代销店,代销店在大队部那一排十余间草房的最南端,共有两间大小。小店里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嗅觉的记忆中,有糖果的气味,有煤油的气味,也有其它日用杂品的气味,但更浓烈的还是酱油的气味。
那些气味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有着相当的诱惑力的。顺着气味,我可以在柜台外看到那些包装鲜艳的糖果和饼干,可以看到位于南部柜台内侧的那口又黑有大的酱油缸。酱油虽然不能直接去喝,但做菜时倒入它,菜的味道就立时好了许多。如果大人给的酱油钱还有剩余,就可以再买两颗糖果慰劳一下自己,让平时淡而无味的口腔甜上一阵子。
因此,我对那个代销店总是心向往之的,就连那个柜台内的男售货员,我也是一度抱有羡慕和崇拜之情。设想我第一次打酱油的情景,当时应该是四五岁吧,也许那会儿我正在院子里玩耍,一旁正要做饭的母亲把我喊了过去,犹豫了一下以后,就交给我一点零钱和一只空瓶,要我去打瓶酱油。因为我是初次接这样的活,母亲当时一定反复强调酱油的价钱,并叮嘱我在去来的路上注意安全,也不要弄洒了打来的酱油。
第一次被大人“委以重任”,我一定是兴高采烈的,或是受宠若惊的:我在大人眼里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整日疯跑、屁事也干不了的熊孩子了,我能打酱油了!从此以后,在大队部代销店的柜台前,开始有了一个怯怯的参与交易的我。
打酱油虽是个简单的小活,但却包含着一份信任、一份责任和一份期待。随后一天天长大,你将开始
踏入社会,在复杂的成人世界了,你才认识到“打酱油”这样的活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在某个你谋生的场所,你劳作、争斗、交往、解释、提防、表演、沉浮……最终只是想向周围的人证明一点:我不是“打酱油”的。
第一次骂人
“文面得像个大闺女似的”,这是村里的一些大人给儿时的我所作的评价。“文面”即文静、性子绵,也就是人老实,脸皮薄,不爱说话。记得那时我很怕见到陌生人,因为一有陌生人出现在我面前,就总要问我一些话,而我却羞于开口,所以人家再简单的问题对于我来说都是巨大的难题。
话都懒得说,就更不要提骂人了。但我的老家是个偏僻的`小村,人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所以,村人一有委屈或矛盾,往往用“骂”的方式来解决,特别是有些妇女,动不动就出口成脏,有的骂人成性者还被村人封为“骂人精”。也有少数关系好的村人彼此间用“骂”来表示亲密。在大人的影响下,村里的大多数小孩也都学会了骂人,爹呀娘的、姐呀妹的、祖宗八辈什么的,骂出的话都很难听,有的还蹦出赤裸裸的色情字眼。而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奶奶和我的母亲,都不会骂人,她俩甚至没和村人吵过架,这也是我一直不会骂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我“文面”,所以很少跟别人发生争执,所以骂人和被骂的机会也不多。上学后,跟其它村的孩子有了更多的接触,才知道“山外有人,人外有人”,外村的一些孩子的骂人水平当更胜一筹。当然,在学校里,老师是不允许学生打架骂人的,但一到课间,离开老师的面,许多学生还是把嬉笑打骂当成一种常规的娱乐,有的甚至故意出口伤人。
一次,一个调皮的男生用一连串的污言秽语语速极快地攻击一位女生,结果那女生一时接受不了,哭了,接着就跑到办公室找老师告状。老师听后勃然大怒,领着那女生迅速来到教室,见到那男生,老师厉声喝问:你怎么骂人家的?没容男生开口,女生在一旁道:他骂得特快,我没听懂。在其他同学的轰笑声中,老师便让那男生把先前骂人的话重复一遍,男生只得小声地再“骂”一次,直“骂”得老师哭笑不得。最后,老师当然给了那男生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
在随后不久的一个班会课上,老师又就骂人问题对全班同学进行了专题教育,并号召同学向我学习,因为我不仅成绩好,而且从没有骂人的行为。
但在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却在村里骂了人,在我的记忆中,那绝对是第一次。事情是这样的:回到家,我感觉肚子很饿,要找吃的。母亲说,锅屋(厨房)里有刚炒好的土豆丝。一听有土豆丝,我立即来了精神。要知道那时家里的菜几乎顿顿都是盐豆、咸菜,而土豆丝,那简直是除肉之外最难得的美味。于是,我就高兴地拿出一张煎饼,卷上土豆丝,边吃边到外面找小伙伴玩去了。在村中的小路上,没见到伙伴,却迎面撞到村西的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见我手拿煎饼,吃得津津有味,就笑着走到我面前,问我煎饼里卷的什么,给她吃一口行不。我当时吓了一跳,心想还不够我自己吃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刚想走开,那妇女又拦住我的去路,坚持要尝一口。情急之下,我竟张口来了句“好(四声)吃种!”,那妇女听我出言不逊,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那妇女专程到我家,对母亲说我骂她。母亲问了缘由后,很是吃惊,也很生气。等那妇女走后,母亲就训斥我道:你这孩子怎么能骂人呢?你大娘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以为她真的能吃你的煎饼?以后再骂人就撕烂你的嘴!
想想当时我并不想骂那个大娘的,可怎么一着急就开骂了呢?事后我后悔了很长时间,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也在内心告诫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骂人。
但我最终还是学会骂人了,长大成人的我经常用爆粗来应对丑恶、消解委屈、表达愤怒。时间,已悄悄把我打磨成一个粗俗之人。
清明时节,父老们要准备纸钱香烛去祖坟山上祭奠祖宗先人,我们老家那边俗称“挂纸”。
清明节前几天,家族中在外地工作的叔叔们全都赶回村里来。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我们家,父亲亲热地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地叫个不停,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扯来几片烟叶,找来自己爱不释手的的烟杆给老人咂烟。父亲笑着说:“你上了年纪,腿脚不太方便,就叫年轻娃娃过来‘挂纸’。”老人拍着干瘪的胸脯,高声大气地说:“那些年轻娃娃,毛手毛脚的,做事让人放心不下。我住在外地,对不住祖宗先人,每年就清明节这天可以给他们烧几页纸钱。兄弟,你说我能不来吗?腿脚走不了路,就是爬,我也要一步一步爬去坆山上看看祖宗先人!”
清明节前两天,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召集族人在他家的土坝子上商议“挂纸”的相关事宜。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的家主都必须参加,黑压压地挤了一片。会议的内容,主要是讨论每个人头出多少香纸钱,出几两黄豆、四季豆;谁负责赶乡场置办祭祖的香蜡纸烛;谁主管推豆腐煨四季豆:谁去祖坟上升火做菜。家族中共有两百多口人,每年都要宰一头猪。家族中有个堂哥,是个屠户,他懂行情,宰猪的事就交给他处理,大家放心得很!任务分派下去,各人就行动起来了。
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挨家挨户去凑钱,每到一户人家,就按人头收取“挂纸钱”,按人头收取黄豆、四季豆。家族中有添丁进口的人家,还要买只老公鸡去祖坟山上祭拜祖宗先人。钱凑齐后,就去乡场上置办“挂纸”的香蜡纸烛。推豆腐的是妇女人家,十几个妇女围在石磨旁,有说有笑的,三人一组推上小半天,累了就换上别人。磨担钩吱嘎吱嘎地响了起来,唱起了欢快的歌谣。煤灶上咕咕咚咚地煨着一大锅四季豆,豆汤的清香味在屋子里飘散开来。炉膛里的火燃得很旺,把人烤得满脸通红一身淌汗。烧火的老人,时不时往炉膛里添加一把柴草,还弯下身子鼓着腮帮噗嗤噗嗤地吹上几口。
清明节那天,吃过早饭后,母亲就卷高袖口,系上围裙,割下一刀腊肉两截香肠刮洗干净,放在蒸锅里蒸熟,拿去坆山上供祖宗先人。父亲叫上家族中的几个年轻小伙,背上香蜡纸烛去给祖宗“挂纸”。那地方叫猪巢窝,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说起了地里头的油菜,说起了快要成熟的樱桃,说起了家族中的一些积德行善的老人。来到祖坟山,那些小伙子们挥舞着镰刀,清除祖坟上的.树枝、野草。取出腊肉香肠,端端正正地摆在祖坆前,燃蜡焚香,插坟头纸,磕头作揖,鸣放鞭炮。父亲认得祖坟山上的每一座坆,那座坆是那一代的祖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祭拜完毕,父亲就叫那几个围坐在一块,吃着腊肉香肠,喝起了香甜的米酒。
两点来钟,父亲就领着我们往村里赶去。路过一些豌豆地,我还摘了一把豌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怕父亲看到挨骂,就蹲在路边假装摘野花。其实我的顾虑是多余的,摘几个豌豆吃,主人家是不会骂人的。家族中那些过世的老人,安葬在村子四周的一座座大山上,家族中只得分几队人马去不同的山上给祖宗们“挂纸”。挂完纸后,各路人马就到离村子一里多路的一个叫大地的坆山上汇合,每年的聚餐活动就是在那里举办的。那地方地势平坦,离村子近,来回方便。灶上烩了一锅肉片,一锅粉条炖肉、一锅煮豆腐、一锅四季豆汤。父亲就叫我跑回家去,通知母亲菜煮熟了,赶紧背米饭来坆山上。母亲背着一甑米饭,姐姐提着两口铁锅,我拿着碗筷赶往村外。路上,都是家族中的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走在路上。
每户人家到齐后,头人就站在高处,掏出笔记本,高声喊了起来:“我们家族有两百六十多口人,十人一桌,计划有二十七桌。下面,我开始宣读席次及人员名单。”头人大声念了起来,念到谁谁就去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我们家大小八口,加上外面的两人,就凑了一桌。分好席次后,接着分菜,每一桌可以分到四道菜:烩肉片、煮豆腐、四季豆汤、猪肉炖粉条。每一桌有个代表,拿着锑盆摆在灶边的大锅旁,大师傅开始分菜,每个锑盆里舀一大水瓢,每一道菜分得均均匀匀的。分好菜,每桌发了一包香烟,几斤米酒,一瓶高橙。男老人喝米酒,女老人、小孩喝高橙。大家一边拉家常,一边相互劝着多吃些,一个往一个的碗里夹菜,亲热得就像一家人。男人们高举瓷碗,相互劝着多喝一些,碗里流淌着血脉相连的亲情,一口足以让人沉醉!
酒下肚后,有人话多了起来,和旁边的人喊起了拳,喊得满脸通红。头人就站了出来,扯开嗓子喊:“父老们,你们别喝醉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去城里请来放映队,晚上放电影给大家看,片子是《大刀王五》!”一听有电影看,男人们也不喊拳了,催促自己的女人扒饭大口一些,好赶回家去占个好位置看电影。老人小孩也慌了起来,锅里的那些菜吃不完,倒了舍不得,就每一家分一些,装进背箩,牵着小娃扶着老人急匆匆往村里赶去……
巧嘴是两只鸟,很丑,却很聪明。
它们长着一身黑色的羽毛,像威风凛凛的“黑将军”。乌黑发亮的小眼睛比什么都亮,爪子又细又弯,唯有嘴巴是黄色的,尖尖的,长长的,叫起来很动听。长尾巴像剪刀,高兴的时候翘起,伤心的时候就垂下了,忽然间嘴巴就会叽哩咕噜冒出一串人话,时时刻刻都显示着同是鸟类却又高于鸟类的聪慧,显示着它们是一对鸟中精灵。
人们都说巧嘴八哥,我家这两只小精灵正是一对“黑八哥”。是那年我去浙江带工,年底回来时小姐姐送我的礼物。
在浙江老家时,小姐姐也养有一只八哥,嘴巴巧得很,听见什么学什么,小姐姐看电视爱看地方戏,它就学会了“莲花落”,小姐姐一说话就哈哈大笑,不多久它就学会了哈哈大笑,而且学的极像,甚至有时候连我都骗过了。小姐夫骂起人来喜欢带粗字眼,没想到有一天它竟然也学会了骂人的粗话,让我惊奇的不得了。所以这两只八哥带回家以后,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让它们赶快学会说话,说人话。
刚开始,我每天没事就蹲在八哥的笼子跟前,一会说“你好,你好”,一会儿说“谢谢,谢谢”,一会儿说“再见;再见”。可是两只小家伙好像根本不是巧嘴八哥,而一对笨笨鸟,不论我说什么,它们都理也不理,该干嘛干嘛。好象我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我是在对牛弹琴,一点儿也不起作用。没过几天,我就没有了兴趣,感觉太累了。放弃吧,又不甘心,后来我灵机一动,去拿来了儿子的复读机,录下“你好”,“恭喜发财”,“谢谢老板”等一堆简单的常用语,再用布罩套住鸟笼,连同复读机一起放进院子的封闭空间里,每天让它们蒙头“听读”两小时。嗨!我这是培养俩小家伙上大学的节奏?我还真不信它俩毕不了业,我很为自己这个聪明的教育方法感到自豪。
一个星期过去了,封闭式教育好像没啥效果。两个小家伙有点呆头呆脑,没先前灵活了。貌似封闭式学习不利于它们成长咯?唉!算了吧,别再把俩小家伙读书给读傻了,顺其自然吧!
复读机不用了,又改用人教。老公也加入到教化它的行列来,我和老公坚持着每天反复教它们各种词语。
“小家伙们,赶快学会国语吧,不然怎么跟我交流呐?教你们学点人话咋就这么难呢?好好跟我学不行啊?”我对着鸟笼数落着它俩。
儿子住校一周一放假。我一人在家想儿子了,便别出心裁地用南方话教它们骂我儿子。不过,平时儿子回来我也有用这种亲妮的骂声叫他嘞!再说这俩小家伙连简单的“你好”也不会说,教它们学骂人那更学不会。我权当是思念的发泄……
一天早上,窗外突然传来“你好、你好……”一连串多个不同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是八哥在说话了!我心头一喜,急忙冲出屋子,果然,院里的笼中,两只八哥正在哇哇说话。哑巴终于开口啦!小家伙终于学会国语啦。偶滴个神呐!
“发财,发财,发财……”一口南方腔,不知道是哪只是南方腔?更糟糕的是,我那别出心裁的骂儿子的话,也被其中一只学会了。趁我不注意,它们就突然冒出一串骂人的话来,和我骂儿子的话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和我一样样的。只是我分不清是哪只鸟在学骂人,两只鸟是一对,雌鸟个大,雄鸟略瘦小点。
从此,屋里不再寂寞!两鸟争着说话,有像我老公一样的声调,也有我的和儿子南南的,多种不同声音。粗细不一,此起彼伏,各种“你好”声不绝于耳。南方话、普通话、垣曲音话一串又一串汇杂成一片,成员多得像个家族聚会,好不热闹。
老公常常一出去几个月,儿子又住宿在校,家里经常留我形只影单。而今有两小家伙作伴,日子不觉寂寞!
每天清晨我被一声声南北大杂烩声吵醒。其中一只突然骂:“阿屁南、臭南、狗南,大屁南。”哈哈哈!我为自己这一恶作剧,笑滚在了床上。太逗人了!
邻居在门外敲我家大门,那门环磕打在铁皮上发出当当的脆音。邻居边敲边叫,“阿敏,阿敏。”八哥在院里也跟着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当当当,阿敏,当当当,阿敏。”它们的学舌,同样笑翻了门外敲门的邻居。
儿子周末回来了,他从二楼阳台伸头往下叫我:“妈,妈,见我充电器没?”我回答说:“你问我我问哪个来?”火完儿子,心里暗暗祈祷着,祈求八哥小家伙今个千万别骂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俩这么楼上楼下一喊,兴奋的八哥开骂了!
“臭南、狗南、阿屁南”。啊呀呀呀!坏了坏了!我的小祖宗,你是骂欢了,这下可给我惹下麻烦喽!我紧张地阻止着它俩骂人。只听得咚咚咚儿子走下楼来的脚步声。“妈,您就是这样教它们的?”儿子到我跟前歪着头盯着我问。
“嘿嘿嘿!”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也是因为想你嘛,这是我对你独有的亲昵称谓嘛。儿子,你就权当是妈在叫你呗。下次我教他们说:好南,聪明南,当官的南。”我嬉皮笑脸地向儿子做着解释。
儿子看着我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乜斜着眼瞟了瞟我,悻悻然回他房间。“小样吧你,我下次还教它们骂你。”我朝着儿子的背影悄悄地嘟囔着。
“妈、妈,侬好、侬好,发财、发财、发财……”一口南方调?我赶紧从厨房出来看,想弄清楚哪只鸟会发南方音。“发财、发财。”是雌鸟,它对着我又连说了几声发财。雌鸟此刻的发声,已不是刚开始那粗重的声调,现在完全成我的声音了。终于弄清雌鸟会南方话。它会说“好切饭哉,勿晓得”。
从此我再睡不成懒觉了!每天清晨长一声短一声叫“阿敏,妈,阿敏,妈。”直叫到我起床把鸟笼子冲洗干净,罐满水槽,把饲料倒满食盒。做完这一切,它们欢快地边洗澡边唱歌,这歌曲是我听不懂的鸟语。爱干净的八哥,每天洗澡好几次。洗澡也是它们最快乐的时候……
老公也疼爱八哥,他提议把八哥放出来和我们一起互动。我怪他说话不靠谱,鸟儿一出笼不得飞走了?可他坚持自己的观点,非要试试!说什么长期关在笼里的鸟这样那样种种的不好!我超疼爱俩小家伙,听他馋言我意志开始动摇。
一家人在院里摆桌吃饭时,便打开笼子门。小家伙探头探脑伸出笼子来看看又缩回去,谁也不敢先出来。
我们边吃饭边瞅着它俩。雌鸟“巧嘴南”探了几次后慢慢伸出一只脚,它会说南方话因此取名“巧嘴南”。它小心翼翼又伸出来另一只脚,此时它整个身子出了笼。它原地站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危险,立马欢蹦起来,来来回回高兴地走动。边走边叫:“发财、发财、发财!切饭、切饭,诺诺,介好个,介好个。”它那萌样可爱极了!一会钻桌下用尖嘴啄我三人的脚,一会在院子里踱着方步骂我儿子。南方话,北方话自娱自乐!这人和鸟合在一起的嬉戏画面其乐融融……
雄鸟“巧嘴北”胆小,头几次都是我伸手去揪它出来。巧嘴南胆儿贼肥,跟着我老公和儿子进屋出屋。更甚者飞老公肩膀上啄他一口。
之后,每天都放俩小家伙出来嬉戏一次。但我始终心不安然,生怕它们飞走,玩一会便驱赶进笼。
老公叫我别担心,还说放这么多次了没飞走,它们有灵性不会飞走的。老公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这天家里住了个女孩。可能属于雄鸟天性,“巧嘴北”一直粘着女孩跟来跟去。“巧嘴南”看着这一切恶由心生。这天进笼后俩小家伙第一次打架,“巧嘴南”个大踩着瘦小的“巧嘴北”,用嘴啄着“巧嘴北”,只听着“巧嘴北”声声惨叫。我连喊带拍拍响笼子,受惊吓的“巧嘴南”这才放开“巧嘴北”。笼子里有好几根被巧嘴南啄掉的.羽毛。
老公说看来这鸟类,它也和人一样,也会吃醋。
“巧嘴北”再次惨叫。我们刚进屋,就听到了“巧嘴北”在惨叫。“巧嘴南”在院里继续着收拾“巧嘴北”,只见它死死踩住“巧嘴北”在啄它的毛。看来“巧嘴南”醋意未消,狠揍它的小老公,意思是我叫你移情别恋,叫你三心二意对爱情不忠诚。
小老公“巧嘴北”的羽毛又被啄下几根。我怕它们再打架,坐在鸟笼旁管着它俩。
悲催!谁知道不幸很快就发生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把它们放出来在院子里遛湾,雌鸟“巧嘴南”玩着玩着,突然飞上了院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再一展翅就飞出院墙不见了。我赶紧打开了院门追出去,眨眼间“巧嘴南”却没了踪影。
“巧嘴南”飞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是误会它小老公,恨“巧嘴北”移情人类,而醋意大发要另嫁它鸟?
总之,我是心疼得要命!都怨老公出这不靠谱的馊主意,我哭,我欲哭无泪……
我每天幻想着“巧嘴南”会再飞回来,外面没有好吃的饲料,也没有暖和的窝巢容身!散散心出出气就该回来了。再怎么着小俩口吵架很正常嘛,从小到大睡在一个笼子里,吃一个碗里的食,小俩口怎么的也有感情吧?小老公还能不召唤它回来?
我每天傻傻地等,静心地听,房外屋顶有没有说南方话的?多希望听到“发财、发财,侬切饭,切饭”的声音!那几天我连做梦都是清醒的。我寻思着与“巧嘴北”青梅竹马的“巧嘴南”离开了,“巧嘴北”会不会得相思病?好怕它因痛失伴侣抑郁而亡……
鸟终究是鸟,它没有人类丰富的情感生活。也许“巧嘴北”认为恶妻巧嘴南跑了正好,不用再受拔毛酷刑,因而它没有半点悲伤。每天照常欢乐地叫我起床,学各种声音叫啊,唱啊的。
婆婆生病了,每天上午我扶她到院里躺椅上晒一晒太阳,把“巧嘴北”放她脚下陪着一起晒太阳。我边给婆婆熬药边做饭,熬药的煤饼炉放在厨房外面,正对着婆母,让她看着药锅。
“锅滚了。”婆母声音低沉,告诉我药锅滚开了。
这天我买菜回来有点迟,刚放上药锅,便急进厨房去切肉洗菜。
“锅滚了。”婆母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没多想急忙出来,没看到药锅冒热气,有点奇怪地看看婆婆,便重回厨房去忙活。正在切菜,又是一声:“锅滚了。”我又赶紧出来,看看药锅哪有冒气?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婆婆,心想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它说的。”婆婆说着踢了踢鸟笼。
啊呀,我嘞个去!这小家伙学得也太像了点!竟然连骗我两次。
我气得哭笑不得,逗得婆婆也微露牙齿浅浅而笑。
老公在写一部长篇报告文学。书中主要写十八任县委书记接力,把个一毛不拨的荒漠改变成而今的绿州。其中有一任退下来的书记定居在海南博鳌。他得赶过去海南作采访。为照顾他生活起居,我陪他一同前往海南。
在海南植物园,老公接到给我看家的人电话,说“巧嘴北”死了!
我才走了四天,天呐!我闻此讯痛哭失声!“別这样別这样,这是公众场合。”老公轻声劝慰着。我为痛失“巧嘴小北”,眼泪哗哗地暴流!我已无心情浏览身边的美景。
我机械地跟着大家毫无兴致地走马观花。朋友们看出我情绪低落,眼睛红润,说不就是一只鸟嘛,出来玩本就为了快乐,总不能被一只鸟扰了兴致。
我理解大家的劝慰,可是,我的心痛有谁懂?三年中,我为“小北”付出了多少?而“小北”又带给了我们多少快乐?我的眼泪唰唰狂流不止。
我叫老公告诉看门人,找个地方把“小北”埋了,而且,把鸟笼子藏进楼上的阁楼里。老公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我说:那个地方我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