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之奇谏假道》讲的是:鲁僖公二年,晋侯向虞国借道攻打虢国,灭虢夏阳。鲁僖公五年,晋侯再一次向虞国借道伐虢。虞国大夫宫之奇看穿了晋侯的阴谋,于是力劝虞公不要借道。他首先陈述了虞、虢之间唇亡齿寒的关系,然后揭露了晋侯残酷无情的本质,最后提醒虞公国家存亡在于德行,而不在于神灵。然而虞公不听劝告,最终灭国。
【原文】
《宫之奇谏假道》
出处:《左传》
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1)。
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2)。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3),寇不可翫(4)。一之谓甚,其可再乎(5)?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6),其虞、虢之谓也。”
公曰:“晋,吾宗也(7),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8)。大伯不从,是以不嗣(9)。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10),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11)。将虢是灭(12),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13)?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偪乎(14)?亲以宠偪,犹尚害之,况以国乎?”(15)
公曰:“吾享祀丰絜,神必据我(16)。”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17)。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18)。’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19)。’又曰:‘民不易物,惟德馨物(20)。’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21),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22)
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23),曰:“虞不腊矣(24)。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25)
冬,十二月丙子朔(26),晋灭虢,虢公醜奔京师(27)。师还,馆于虞(28),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从媵秦穆姬(29)。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故书曰:“晋人执虞公(30)。”罪虞,言易也。
──选自《十三经注疏》本《左传》
【注释】
(1)晋:国名,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晋侯:晋献公。复假道:又借路。僖公二年晋曾向虞借道伐虢,今又借道,故用“复”。虞:国名,姬姓。周文王封予古公亶父之子虞仲后代的侯国,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虢(guó国):国名,姬姓。周文王封其弟仲于今陕西宝鸡东,号西虢,后为秦所灭。本文所说的是北虢,北虢是虢仲的别支,在今山西平陆。虞在晋南,虢在虞南。
(2)表:外表,这里指屏障、藩篱。
(3)启:启发,这里指启发晋的贪心。
(4)寇:凡兵作乱于内为乱,于外为寇。翫(wán完):即“玩”,这里是轻视、玩忽的意思。
(5)其:反诘语气词,难道。
(6)辅:面颊。车:牙床骨。
(7)宗:同姓,同一宗族。晋、虞、虢都是姬姓的诸侯国,都同一祖先。
(8)大(tài)伯、虞仲:周始祖大王的长子和次子。昭:古代宗庙制度,始祖的神位居中,其下则左昭右穆。昭位之子在穆位,穆位之子在昭位。昭穆相承,所以又说昭生穆,穆生昭。大伯、虞仲、王季俱为大王之子,都是大王之昭。
(9)不从:指不从父命。嗣:继承(王位)。大伯知道大王要传位给他的小弟弟王季,便和虞仲一起出走。宫子奇认为大伯没继承王位是不从父命的结果。
(10)虢仲、虢叔:虢的开国祖,王季的次子和三子,文王的弟弟。王季于周为昭,昭生穆,故虢仲、虢叔为王季之穆。
(11)卿士:执掌国政的大臣。盟府:主持盟誓、典策的宫府。
(12)将虢是灭:将灭虢。将,意同“要”。是,复指提前的宾语“虢”。
(13)桓庄:桓叔与庄伯,这里指桓庄之族。庄伯是桓叔之子,桓叔是献公的曾祖,庄伯是献公的祖父。晋献公曾尽杀桓叔、庄伯的后代。其:岂能,哪里能。之:指虞。
(14)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庄公25年晋献公尽诛同族群公子。以为戮:把他们当作杀戮的对象。唯:因为。偪(bì毙):通“逼”,这里有威胁的意思。
(15)亲:指献公与桓庄之族的血统关系。宠:在尊位,指桓、庄之族的高位。况以国乎:此句承上文,因此省略了“以国”下的“偪”字。
(16)享祀:祭祀。絜(jié吉):同“洁”。据我:依从我,即保佑我。
(17)实:同“是”复指提前的宾语。
(18)皇:大。辅:辅佐,这里指保佑。所引《周书》已亡佚,这两句引见伪古文《尚书》,下同。
(19)黍:黄黏米;稷(jì寄):不黏的黍子,黍稷这里泛指五谷。馨(xīn心):浓郁的香气。
(20)易物:改变祭品。繄(yì亿):句中语气词。
(21)冯:同“凭”。
(22)明德:使德明。馨香:指黍稷。其:语气词,加强反问。吐:指不食所祭之物。
(23)以:介词,表率领。以其族行:指率领全族离开虞。
(24)腊:岁终祭祀。这里用作动词,指举行腊祭。
(25)此句以下有删节。
(26)丙子:十二月初一正逢干支的丙子。朔:每月初一日。
(27)醜:虢公名。京师:东周都城。今河南洛阳。
(28)馆:为宾客们设的住处。这里用作动词,驻扎的意思。
(29)媵(yìng映):陪嫁的奴隶。秦穆姬:晋献公女,嫁秦穆公。
(30)书:指《春秋》经文。
【译文】
晋侯又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
宫之奇劝阻虞公说:“虢国,是虞国的围,虢国灭亡了,虞国也一定跟着灭亡。晋国的'这种贪心不能让它开个头。这支侵略别人的军队不可轻视。一次借路已经过分了,怎么可以有第二次呢?俗话说‘面颊和牙床骨互相依着,嘴唇没了,牙齿就会寒冷’,就如同虞、虢两国互相依存的关系啊。”
虞公说:“晋国,与我国同宗,难道会加害我们吗?”宫之奇回答说:“泰伯、虞仲是大王的长子和次子,泰伯不听从父命,因此不让他继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第二代,是文王的执掌国政的大臣,在王室中有功劳,因功受封的典策还藏在盟府中。现在虢国都要灭掉,对虞国还爱什么呢?再说晋献公爱虞,能比桓庄之族更亲密吗?桓、庄这两个家族有什么罪过?可晋献公把他们杀害了,还不是因为近亲对自己有威胁,才这样做的吗?近亲的势力威胁到自己,还要加害于他们,更何况对一个国家呢?”
虞公说:“我的祭品丰盛清洁,神必然保祐我。”宫子奇回答说:“我听说,鬼神不是随便亲近某人的,而是依从有德行的人。所以《周书》里说:‘上天对于人没有亲疏不同,只是有德的人上天才保祐他。’又说:‘黍稷不算芳香,只有美德才芳香。’又说:‘人们拿来祭祀的东西都是相同的,但是只有有德行的人的祭品,才是真正的祭品。’如此看来,没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神灵也就不享用了。神灵所凭依的,就在于德行了。如果晋国消灭虞国,崇尚德行,以芳香的祭品奉献给神灵,神灵难道会吐出来吗?”
虞公不听从宫之奇的劝阻,答应了晋国使者借路的要求。宫之奇带着全族的人离开了虞国。他说:“虞国的灭亡,不要等到岁终祭祀的时候了。晋国只需这一次行动,不必再出兵了。”
冬天十二月初一那天,晋灭掉虢囯,虢公醜逃到东周的都城。晋军回师途中安营驻扎在虞国,乘机突然发动进攻,灭掉了虞国,捉住了虞公和他的大夫井伯,把井伯作为秦穆姬的陪嫁随从。然而仍继续祭祀虞国的祖先,并且把虞国的贡物仍归于周天子。所以《春秋》中记载说“晋国人捉住了虞公。”这是归罪于虞公,并且说事情进行得很容易。
【讲解】
本文写的是虞大夫宫之奇就晋侯向虞借道伐虢之事,对虞公的谏诤。
宫之奇以敏锐的政治眼光,明确指出借道的必然后果是虞国的灭亡。
文章分析精辟,说理透彻。宫之奇的三段议论,从三个不同的角度论述了晋借道之利害。
首段,从当前虢、虞德位置关系出发,以“唇亡齿寒”作比,一针见血地点明了晋灭虢对虞德直接威胁;
第二段,以历史事实为据,驳斥了虞公同宗不会相残的观点;
第三段,以古书理论为据,捅破了虞公靠神保佑的希望。“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神所冯依,将在德矣”。
三段论述紧紧围绕一个主旨,充分说明了“虢亡,虞必从之”的道理,表现出一个成熟政治家对政治斗争残酷性的清醒认识和一个忠臣对国家前途的深谋远虑。
全文结构严谨,详略得当,语言简练。开篇用一句话交待事件背景,紧接着用大量的篇幅写宫之奇的谏言。结尾以十几个字写明虞公不听劝谏的下场,不仅与篇首相照应,且进一步以事实证明了宫之奇的远见卓识和虞公的昏聩愚蠢。
进步思想:从关系上强调人的作用,重视民的作用,即民本思想。宫之奇的谏言中,处处扣住一格“德”字,反映出虞大夫的德治思想,他认为君主实行德治,才能得到民众的拥护,引用〈周书〉中的典故,用以向虞公谏言,间接反映出他希望虞公施行德政,爱民以巩固国家。
光头乐嘉,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主持人、作家、性格彩色研究创始人,却少有人知道他最初的职业其实是培训师,从企业培训到社会培训,再到心理导师、性格分析,他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总能一语攻心,戳到痛处。所以,很多人觉得他毒舌,但就是因为这快准狠的劲儿,才让大家从中受益。
正反对比,巧应质疑
乐嘉去广州参加一个签售会,现场有读者问乐嘉:“我经常看你的节目,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请你亲自解答,你觉得自己有时候说话是不是过于残忍?你看,你在节目中将许多嘉宾们本不愿意被人看到的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了。”乐嘉笑着答道:“这要怎么看残忍的定义了。如果说是我无端且冷酷地随意挖苦别人的痛楚,那么我就必须要改正了。但是,假若我因为说话直接、点到问题的本质叫做残忍的话,那就必须要残忍了;如果我对嘉宾不说出自己真实的评判,那就是对观众的残忍。我要为台上的男女嘉宾负责,也要为成千上万的观众负责。再说了,男嘉宾上来相亲交友,如果我点出来的问题被他重视,对他的意义可能远比上来领走一个女孩子重要得多,对他来讲这也许是一种收益的过程,不是吗?”
在遭遇质疑时,乐嘉言明两种残忍的不同概念,用一个对比,道出自己暴露嘉宾弱点的缘由。因为作为心理点评专家,必然要以事实为依据来发表意见,才能真正对男女嘉宾负责。或许有些时候,乐嘉的言语会触及别人的弱处,但他并不是去挖苦,而是一种客观分析,只要对方听取得当,就是一种促进。一番分析,娓娓道来,有理有据。
引用事例,巧述梦想
乐嘉在上海出席新书《本色》签售会,有人问乐嘉:“听说在新书中,你有一个想环游世界的梦想,其实,我也想旅行去增加阅历,开拓视野,但我要么没时间,要么没钱,怎么办呢?”乐嘉答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跟你说说我最近听到的两个故事。一是,我听说有个大学生工作3个月,用赚来的5000元一边打工一边体验生活,最终,他花了两年游遍中国28个省;作家毕淑敏快60岁了,但她不久前却用大半辈子的积蓄买了两张船票和儿子完成了航海旅行。如果你也一直对自己说环游世界,你要问自己想环游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你是只想休闲惬意地享受小资的生活?还是有强烈的意愿去体验这个世界?富有富的玩法,穷有穷的玩法,可惜大多人都只是在做梦,连个世界的毛都没看见,为自己寻找种种借口,根本没有出行的'勇气,将大把大把的时光用在羡慕哀叹和暗自蹉跎上。你知道吗?这样子的梦想是假梦想。”
刘德华曾说:“梦想其实包含三个字,除了你要敢梦、敢想,还要敢做。”面对读者对实现梦想“无钱无时间”没法实现梦想的困惑时,乐嘉巧用两个事例言简意赅地对其进行了回复,没有任何赘言,听来简洁明了,后又连续发问,一语中的道出梦想不在于玩法,而在于勇气。一番解答,言辞达意,可谓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连续发问,巧谈偶像
在采访吴秀波的时候,乐嘉现场笑问吴秀波头发白是怎么回事。一位吴秀波的粉丝非常不满,气愤地质问:“乐嘉,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功课都不做,你凭什么采访我们家秀波?”乐嘉说:“大姐,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像你一样对你们家秀波时时跟随?那么下回其他人的粉丝也要求你这么对待他们家的偶像呢?你觉得我们做节目是做给谁看?是那些还不太了解吴秀波的人看,还是给那些和你一样对吴秀波了如指掌的人看?如果大家都和你一样连他身上几根毛都知道,我们还需要做访谈节目吗?你是不是想独霸吴秀波根本不想让其他人了解他?我一直认为我做节目的职责是让那些还不了解他的人全面了解他,让了解他的人有新的了解。我没你那么爱吴秀波,但可能,此刻我比你对他更负责。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偶像,为你的偶像好,你应该努力让那些误会他的人更了解他,让那些不了解他的人自动加入到团队中一起来喜欢他。你只是为了表达你自己是爱他的,你是为了你自己表达,不是为了他好,其实,你在害你的偶像!”秀波双掌合十对所有人说:“大家多多体谅。”
乐嘉笑问吴秀波的白发,本意并非是想挖苦和嘲弄吴秀波,而是想让观众熟知吴秀波更多鲜为人知的一面。然而,不明实情的粉丝却气愤地指责乐嘉不事先做好采访功课,言外之意是他对待事业不认真。对于这种指责,乐嘉通过连续6个发问,将对方的气势压了下去,再阐述自己对于偶像的看法,而乐嘉的这一观点,获得了在现场的当事人吴秀波的首肯。可见,乐嘉言辞虽犀利,但都直击人心,启迪心智。
活用比喻,解读有趣
乐嘉在一个论坛做主持,有记者问道:“有人说,其实这次会议不必请你来,很多领导也可以来主持,因为他们的幽默口才经常能逗乐很多员工。对此你怎么看?”乐嘉答道:“知名编剧史航总结,中国有3种人是幽默大师,他们分别是领导、女友、丈母娘,他们有趣起来,你没拍着大腿笑到脸歪过?幽默是稀缺资源,所以很多人把‘有趣’的权利让出去,是因为在职场里有很多不平等。所以很多员工玩起幽默就像朝鲜大型体操表演阿里郎,像一场群口相声表演。围在领导周围的笑脸是那么真诚那么幸福,以至于你会误以为领导是不是之前做过美国脱口秀主持人,其实不过是因为听众得到了他们认为更重要的东西——安全感。很简单,能够讲得出有趣的话,往往证明了见识和情趣的优势,但更多的人将被逗笑当作一种‘示弱’,妄图用这一刻认可强者的笑话换取强者对他们长久的好感。”
面对记者不怀好意的“替换说”,乐嘉沉着冷静地引用了著名编剧史航对于中国幽默大师的独特定义,轻轻一叩问,立即握紧了与对方辩驳的主动权。在此基础上,乐嘉又活用比喻,道出领导幽默背后的真实现状,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职场不平等造成的员工有趣权利的出让,以此来获得职场安全感。乐嘉的一番解读,用心良苦,语藏深意。
乐嘉说:“这个时代,活着艰辛,想活出本色、活出真我、活出快乐,更不易,愿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本色的幸福,说出自己最真实的话语。”其实在生活中,说真话并不是登天之难事,但精于此道之人往往则需要一种平衡的智慧。就像乐嘉一样,如何去说,怎么说好,什么时候点到为止,什么时候入木三分,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在任何场合下都魅力四射的焦点。
鲁迅写小说时常常有浓重的寂寞和悲哀感。通过看客的行为轨迹,透视他们病态的灵魂,以此来解读鲁迅作品的思想内核。
在中学语文教材中,鲁迅先生的作品有好几篇入选。陈建忠先生将《药》《孔乙己》《阿Q正传》《狂人日记》等作品中的“看客”们集中到一起,旁征博引,条分缕析,精辟论及,异彩纷呈,成一家之言。基于此,我向读者朋友推荐这篇文章。
在鲁迅小说的人物画廊中,看客形象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鲁迅收入《呐喊》《彷徨》的25篇小说中几乎三分之二的小说都不同程度地勾勒、描绘了看客形象,其描写的看客人物众多,层次繁杂,组成了一个看客群体,具有 深广的揭示意义。他们是一群病态而特殊的国民:一面受到别人的欺凌和毒害,与受害者有着类似的命运;一面又自觉不自觉地甚至很有兴致地从精神上摧残那些受害更深的底层弱民,他们是“吃人”和“被吃”两面性的复合体,是那个时代的不幸者和可卑者。鲁迅通过揭示这类人的精神病态,来揭露出社会的病态,由此开掘出封建社会吃人的主题:封建社会不仅对人的肉体摧残,更是“对人的灵魂的咀嚼”。因此鲁迅小说以其独特的视角来关注病态社会里人的精神病苦,采取对人的精神创伤与灵魂病态无止境的开掘,达到对中国人灵魂拷问的目的,使鲁迅小说具有—种内在的震撼力和灵魂揭示的深刻性,显示了他小说的现代性。
下面通过看客的行为轨迹,透视他们病态的灵魂,以此来解读鲁迅作品的思想内核。
一.透视看客的行为表现,解读鲁迅对民族处境和命运的深沉思考
所谓看客,重点就一个“看”字。这些人没有相貌,不管男女老少,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看”,以观看“无事”为人生乐事。“看”是他们给人印象最深、最有代表性的外部行为特征。然而他们一面看别人,一面又被别人看。“看与被看”构成了无聊看客们的生活本质。这种“看与被看”的关系发生在以下两个方面:
(1)发生在看客与底层弱民之间。
《祝福》中祥林嫂因阿毛不幸被狼吃了,在向人们倾诉痛苦的时候,鲁迅写到人们的反应:“女人们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起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地评论着。”这些乡村老女人们(看客们)正是在“看(听)”祥林嫂的痛苦时,也使自己原本的不幸与痛苦得到宣泄、转移以至遗忘。而祥林嫂的不幸并没有引起真正的理解与同情,仅成为可供消遣的“故事”。这类行为上的冷漠表面上看是麻木、混沌的,实际上显示了看客们人性的扭曲与病态。作者正是用悲悯的眼光,嘲讽了看客的麻木与可鄙,从而一针见血地揭示出这个时代、国家乃至整个民族的病根,使国民救治问题广泛地征服和警示着众人的心。
(2)发生在看客与先驱者之间。
鲁迅作品多次写到了先驱者牺牲后,鲜血和心肝被吃的事件。小说《药》里革命志士夏瑜惨死于敌人的屠刀下,而与他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乡亲华老栓夫妇却迷信邪说,用开茶馆辛辛苦苦攒起来的一包洋钱,买了用夏瑜的血制成的人血馒头,为生了痨病的儿子小栓治病,但最终小栓还是命丧黄泉,先驱的血不仅白流了,而且白吃了,这是双重的悲哀。因此看客们不仅鉴赏着先驱者的牺牲,而且还从精神和肉体上“吃”掉先驱者,这才是古往今来一切先驱者和革命者最深层的悲剧。
正如鲁迅所说:“看客们对先驱的死基本上是无动于衷的,充其量只是获得更多的餐桌旁闲聊的素材罢了,先驱的血恰好可以给这些过着灰色、平庸生活的闲人们着一层红色,增加一点刺激,充当他们无聊人生的调味品。”鲁迅为民众不能唤醒而深感悲哀。
总之,鲁迅的小说善于抓住看客们病态的行为来剖析其扭曲的灵魂,以促使人们痛感提高人民觉悟的迫切性。所以从《呐喊》到《彷徨》,鲁迅绝望的精神状态的加深,灰色状态的浓烈,体现了鲁迅对民族处境和命运的深沉思考,要求国人具有精神解放、精神独立的愿望,要求国人具有完整、完善的自我意识的思想。
二.透视看客的灵魂实质,解读鲁迅批判民族劣根性的苦心和特色
鲁迅小说中的看客们,在把别人痛苦当作笑料,把革命者鲜血当成治病良药,把杀人当成看戏,拿残酷当作取乐,拿他人痛苦当作赏玩时,暴
露出看客们是那么的愚昧、麻木、无知,对周围一切是那么冷漠的病态灵魂。作者正是从心灵角度切入看客的内心世界和灵魂深处,鲜明地表现了批判国民性的苦心和特色。
首先,看客们赏鉴的实质——灵魂病态。
如《药》中看客们围观、鉴赏夏瑜被杀时情景:“……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这就是鲁迅笔下愚昧、冷酷的民众——看客们。他们生活空虚无聊,爱热闹,充满好奇,但是精神愚昧麻木,缺乏同情,没有人格观念,丧失正义感和道德观,甚至连民族意识都可以抛弃掉,仿佛是一群要被屠宰的猪,死到临头还觉得眼前的事好笑呢。
这正是他们精神受到极大压抑和毒害的病态心理。以鉴赏别人的不幸为幸事,像赶集那样热热闹闹地去看杀人,神情专注、情绪激动地去看要救他们脱离受压迫境遇的`革命者被处决,而眼中却流露出漠然的神色。从中我们不难体会出作者“疗救病苦”的苦心:民众们处在一种愚昧混沌的状态中,已被“捏了脖子”而不自知,不知自己在赏鉴别人、评头品足的同时,也即将被放上砧板的处境。
其次,看客们的精神实质——“帮闲”心态。
鲁迅小说中的看客不过是一群任人驱使、宰割、奴役的奴隶,甚至是连奴隶也不如的牲口。然而这种人的本领就在主人有急之时能够出来帮忙解急,充当着“帮闲”的角色。
《孔乙己》中的人物核心是孔乙己与酒客的关系,而酒店“小伙计”作为一个旁观的看客,他先是“附和着笑”,后又冷酷地拒绝了孔教自己识字的好意,从而成了一个被看客同化、滑入“帮闲者”行列的看客。
《药》在描写刽子手康大叔讲夏瑜在牢中鼓动牢头造反时,茶馆中看客们“帮闲”的心态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二十多岁的人”很气愤,“驼背五少爷”也很气愤;“花白胡子”、“二十多岁的人”、“驼背五少爷”接二连三地大叫夏瑜是“疯了”。这就是“帮闲者”的悲哀:当惯了奴隶的民众,对先驱的“造反理论”根本不接受,却以“疯子”的恶名来评判先驱者死的价值。而他们只是为了帮茶馆中的“闲主子”增加一点谈资罢了。
再看看大名人阿Q。他是劳苦大众的典型代表,也是一名“出名”的看客。他看到过革命党人被杀,看到过白举人的秘密等。但他又不是一名普通的看客,他虽然看到的是很大的秘密,然而他并不会采取明智的措施,只想帮主子增长点见识,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最后反而被赵太爷之流所警惕、所陷害,落得个“被看”的下场。他和鲁迅笔下众多看客们有所不同,但结果却比他们还惨。“帮闲者”出于“好奇”,结果却是无奈的任人宰割。这就是无知的中国人,一群爱看热闹、没有自尊和骨气的中国人的下场。
再次,看客们的行为实质——帮凶角色。
在鲁迅的小说中,先觉者、改革者受迫害是较常见的主题。《药》《孤独者》等小说都写到强大的社会势力对孤独的改革者的迫害。而《狂人日记》也可以看作是一篇记录先觉者“狂人”被社会整体势力(看客们)迫害的作品。在“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被狂人“踹了一脚,使得古久先生很不高兴”时,导致了整个社会对狂人的仇视。虽然他们“也有给知县打枷过的,也有给绅士掌过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娘被债主逼死的”,但却不觉悟,自觉不自觉地成了统治者的帮凶和对狂人围攻、迫害的庸众。
《长明灯》中的疯子向群众启蒙的结果却是招致群众的迫害。《阿Q正传》中阿Q被押赴刑场示众的场面,都彻底暴露了民众残忍无比的野兽本性。
因而鲁迅写这些小说时常常有浓重的寂寞和悲哀感:“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觳觫,他们就看了滑稽剧。”
总之,鲁迅对“看客”的艺术表现和意象群的苦心经营,对民众鉴赏受难者所表现出的冷漠的批判,给人们的心灵带来极大的震动,展示出他“忧愤深广”的小说意蕴和“精神界战士”的人格魅力。他的忧、他的愤,都与深受封建礼教和封建制度所毒害、所束缚的国民病苦有关,和对民族命运的思考与焦虑有关。而他把根除奴性、扫荡封建文化和思想毒流视为改造国民精神之根本任务,他的“理想人性”就是彻底摆脱奴性、恢复原属于人的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这种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正是他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革命家的原因所在,也使《呐喊》《彷徨》成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开端和成熟的标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