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色遥看近却无;仲春,浅草才能没马蹄;春夏季节,独怜幽草涧边生;初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冬日,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你明明就是在装点中国人的四季嘛。以下是描写草的古诗词,欢迎阅读。
何草不黄
诗经 小雅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
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
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中国人对于野草的关注,至迟,在春秋时期就有表现,有《诗经》为证。上古时代,不论是中原大地上的商人、周人这些农耕民族,还是塞北的戎人、西部的狄人这些游牧民族,对于野草都相当熟悉。对于农耕民族而言,很多农作物就是从野草驯化而来;对于游牧民族而言,野草就是食物链的金字塔塔基,没有野草,何来牛羊;没有牛羊,何来游牧?
秋冬季节来临,野草泛黄,黄绿相间的草色覆盖整片原野。当五谷收割完毕,当草叶完全转黄、沾满霜露,人们心里知道,人们嘴上不说——征战的季节到了。在没有颗粒归仓之前,打仗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当粮食收集到高大的谷仓内,运送到厚重的城墙里,敌人的侵扰将失去对象,征战的后勤粮草也有了保障——是时候了。还有一层原因,大家也不肯说出口,秋冬季节,战死的人马不会立即腐烂、不会传播瘟疫,不论被掩埋的还是来不及掩埋的,他们都会慢慢被禽兽、野草、大雪和大地吞噬。
家家户户出兵丁,父亲送儿子、哥哥送弟弟,独子家庭也不一定能够幸免。出身贵族的将军,坐在四匹战马拉曳的战车上,车轮吱吱呀呀地响。绝大多数的兵丁,都是最古老的兵种——步兵,他们在战车的前方、后方、侧方,肩抗长戈,顶风前行。风向,已经从夏天的东南风变成北风。大地上的野草,像矛尖一样的`叶子齐整整地向南面倒伏。它们像小兽露出软腹部一样,露出叶面上的细密的棱纹。像矛尖一样的野草,就被叫做“茅草”。
何草不黄?有什么草不会变黄呢?何人不行?有哪个人可以不出征呢?其实,大家也就像秋后枯黄颜色的蚂蚱,被绑在一根枯黄的野草茎上。大将军已经动员过了,我们要“经营四方”,我们的目标高大上,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们在旷野上行军,践踏着无边无际的野草。如果从空中鸟瞰,这一支大军,不过是一条细细的黑线。人们口中呼出的气,凝成白雾,像一列蒸汽火车。没有人说话。并肩而行的人,昨天还一起在田里割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的眼神里,不仅有坚毅,还有一丝悲伤。“哀我征夫,独为匪民”,我们这样的征夫,活得哪有个人样?“匪兕匪虎,率彼旷野”,我们不是野牛,不是老虎,不是野兽,却像野兽一样在旷野暮色中露宿。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一只尾巴蓬松的狐狸,从野草丛中蹿出,它刚刚换了长绒毛,毛色跟野草几乎一致。眼尖的人刚刚看到,它已经跑到十丈远的地方,在草丛中只露出一颗脑袋。湿润的、明亮的、有生气的眼睛盯着这一群人看,而且侧歪着头,仿佛并不是很怕人。这样的小兽,也有自己温暖的草窝哩!
是不是太沉重了?我们换个话题。秋天的野草是征夫的泪,春天的野草却是爱情男女的道具。
静女
诗经 邶风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心上的好姑娘,她的名字叫静静,约我在城墙根下老地方见面哩。我都来了一个时辰,不见人影,什么情况?抓耳挠腮,徘徊踯躅。有人问我,我就“嘿嘿”一笑,“等人,等人”。
静静终于来了,“贻我彤管”,送我一根“彤管”——红色的小茅尖。茅尖,也叫茅针,是白茅草的嫩芽,从尖到根,颜色从嫩绿渐变为绛红,再变为嫩白。谁小时候没有在野地上拔过茅尖?剥开卷卷的茅草叶儿,里面是一根白絮状的条儿,放到嘴里,清甜、滋润。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荑”就是白茅草。静静告诉我,这根茅尖,是她到野外专门采回来的呢。难道她是让我回忆,我们年少无猜、在野外玩到暮色降临的旧日时光?哎呀,这彤管、这荑草,美得不一般,美得不寻常!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小草呀小草,不要自作多情,不是你美,是因为赠送你的人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赋得古原草送别
唐 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别告诉我你没读过这首诗。不过,也许有人会说,前四句闭着眼都能背出来,后四句好像有点儿陌生哎。这不怪你,这要怪当年编小学课本的那些人,他们低估了小学生的接受能力。明明是一首律诗,呈现在亿万学生眼前的,却是一首“绝句”。大诗兄始终觉得,我们需要教给我们孩子原汁原味、全须全尾的东西,不要断章取义,不要自作主张。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离离,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感觉。野草,看上去似乎是“一年生”的植物,实际上,大多数的禾本科植物,包括茅草、蒹葭(芦苇)、水稻、小麦、竹子,都是多年生植物。它们露在地面上部分,确实会在秋冬季节枯萎、死去,但那是在积蓄来年更加迸发的生命力。
人类常见的禾本科野草,大致有白茅属、剪股颖属、结缕草属这么几种。这么细致的分类,基本属于植物学家的事情。
结缕草
剪股颖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看到这一句,大诗兄就来劲。你晓得我们小时候在乡下,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还不是春天去拔茅针、吃白茅,而是秋冬天去“放火”!你没看错,是放火。那时候的小男孩,上学时会在兜里揣一盒“虎头牌”火柴。放学铃响,大家奔向田野,点燃枯黄的茅草,哔哔剥剥的声音响起来。什么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早就见识过。我们并不晓得放火可能要坐牢,或者放火会带来雾霾。我们唯一的顾虑是:据说,放火会尿床……
但是,我们还听到过一种说法:大火烧过的野地,来年草会长得更茂盛。也许,这种说法就是从白居易的诗句来的。
后来,当我读到鲁迅先生的《野草》,我就更加坦然。他说:“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你看,这样的野草,你不烧,地火一旦喷涌出来,也会把它们烧得干净。我严重怀疑,鲁迅先生小时候也玩过“放火”的把戏,只是没有在《朝花夕拾》或者《野草》里面明说。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在我们眼中无比矮小的野草,经年累月侵蚀了秦始皇修筑的驰道,爬满曾经固若金汤的城池,见过人世的重逢和离别,它们其实比这些东西更长久。
《赋得古原草送别》,是这首诗原本的题目。我们的教材编写者们,随随便便把题目缩写成了《草》。这真的好么?没有古原,没有送别,一首诗还能有多少味道?
秋冬时节,当我们登上曾经的高台,满目荒草,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燕昭王高筑黄金台拜将,想到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暮秋时节,傍晚时分,当我们登上古原,目送夕阳落入草莽,何草不黄,这样的荒草更加染上一层血色,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李商隐的《登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诗经的原创作者们是古代在乡野生活的农民,他们生活在一个自然山水,花开草长,瓜果梨桃,庄稼树木的世界中。
我们中华民族祖先的性情本是从容,开放,灵慧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思而无邪应该就是这种心态吧。
荇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周南.关雎》
河中的小岛上,关雎切切私语,成双成对,荇菜花儿一片一片,美丽的姑娘,我们来弹琴,我们来击鼓,我们来跳舞。古人心中最天真的求爱方式都是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唱歌跳舞。中国那个年代的民间乐器和歌舞想必是很即兴灵活的,更适合无拘无束的爱情。合着琴瑟钟鼓,两人在春天里一起起舞。这种天地人,万物生,百年好合的原生态爱情是中国人最无邪的集体记忆。
荇菜是水环境的标识物,荇菜所居,清水缭绕,污秽之地,荇菜无痕。荇菜似乎在启示人们以清净无为的态度面对爱情,就如同流行诗里所写的: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与这首诗有关的还有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用笋尖樱桃斑鸠煮的好逑汤——黄蓉笑盈盈的托了一只木盘出来,放在桌上,盘中三碗白米饭,一只酒杯,另有两大碗菜肴。郭靖只觉得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见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颂.泮水》。茆:莼菜
农事诗里,能见到轻盈的手,去采天底下绿莹莹的好物件,就会痴想。古之鲁国,今之山东地,思乐一片山水,有薄采之手,说明生活是轻快的,有妙趣。好生活不完全由富贵凭持,得乎心态。《植物学》的资料里,介绍莼菜,为睡莲科水生宿生草本植物,自古以来就被视为蔬菜中的珍品,以嫩茎叶供食用,还是抗癌症的佳品。莼菜,以杭州莼菜和四川的西昌莼菜为佳品。
蒌蒿(芦蒿):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周南.汉广》
痴情汉子看到对岸的女子。他把高大的灌木做了柴草,把绿绿的蒌蒿割了聚抡起来。把马儿喂的饱饱的,以便能够信心百倍地去会心中记挂的人儿。古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淳朴。蒌蒿,竟然是喂马的草,而马儿的脚步是走向爱恋的女子。非常神奇的意境。作为菊科的蒌蒿,很早就是人们桌上的凉拌菜。竹外桃花两三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肉里有毒,而萎蒿则是解河豚之毒除芦芽之外的佳品。蒌蒿在开水了滚过,用盐麻了,滴上菜油,可当做山野菜来吃的。《本草纲目》中早有记载,因此它是一种药食兼用的野菜,不但美昧可口,还能降血压、降血脂、养肝健胃、清热解毒消炎、瘦身轻身、生毛发。
蘋 (大萍或白萍):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召南.采蘋》
在远古的农业时代里,水边是一切生命繁盛的开始。而萍,正是水边繁盛水草里,被吟唱者看到眼里的那种幸运的植物。蘋(既大萍)是利用无性繁殖来繁衍下一代,母株会从水面下之走茎生出无性芽,而长成新个体。从图片上看,纤细,柔美,深藏着勃勃生机,在自然的风里,平凡的不言不语。俗语叫做田字草的正是此物,从先秦的诗里一直嫩到今朝,其水灵灵的状态一直不减当年。
白茅: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召南.野有死麋》
猎人用白茅包起麋鹿,以表自己对自然馈赠的虔诚;怀春的女子,有男子来调情,两情相悦,是生命里永远最动人的画面。读这样的文字,眼前就会有一个奇妙的图景,埋入土里死去的生命,和怀春女子痴迷的一双眼睛,一个死生自灭,生机昂然的世界,四季的变化浓缩到很短的时间里。在美国大西部高速公路两边也有长得类似白茅的深长野草,在秋冬阳光的映照下一片灿烂的金色。
1。荇菜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周南.关雎》
“参差”两字,“寤寐”两字,到是大有深意,有不解的味道。其实包含了和谐的意思,其中没说的话,就是要懂得自己,敏悟万物,然后顺着自然的情势而行。
最好的诗,就是和谐简练的大白话,情话同样如此。
荇菜是水环境的标识物,荇菜所居,清水缭绕,污秽之地,荇菜无痕。“高洁”二字,高到未必,洁却是当的上的。《颜氏家训》里有:“今荇菜是水有之,黄华似莼。”的句子,也是训导族人,行世要有清澈之心。
荇菜能不能吃,就不知道了,在古人眼里,若窈窕淑女般的,想来是可以能吃的吧!
2. 莼菜
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颂.泮水》。茆:莼菜
农事诗里,能见到轻盈的手,去采天底下绿莹莹的好物件,就会痴想。古之鲁国,今之山东地,思乐一片山水,有薄采之手,说明生活是轻快的,有妙趣,叫人想来,该是好生活。好生活不完全由富贵凭持,得乎心态。
《植物学》的资料里,介绍莼菜,为睡莲科水生宿生草本植物,自古以来就被视为蔬菜中的珍品,以嫩茎叶供食用,还是抗癌症的佳品。莼菜,以杭州莼菜和四川的西昌莼菜为佳品。从我找的图片里看,好象以前吃过,究竟真的吃过没有,自己却不能肯定下来。
想想《诗经》里薄采莼菜的那双手,对这种蔬菜里的佳品到止不住的有些神往了。
3.飞蓬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卫风.伯兮》
女为悦己者容,所爱的不在时,心里黯然,发如篷草,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古人写情之深,从姿容里,能寻出情何以堪的哀伤来。
飞蓬,学名狼尾蒿,西北乡下似乎也是这么叫的,飞蓬其实取的是种子在风里的姿势。此草,生命力极强,长遍大江南北,是随处得生,随处得长的样子。
刚要离开长安的李白,从山东漫游归来的杜甫。偶相聚,又相远时,诗仙送给诗圣的诗: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命运:为精神的魂灵献祭自己,离了物欲的河流,飞蓬也就是必然的生命状态了。但这两句诗里,既有沧桑,更有豪情,为我所喜欢。
长在自然里的飞蓬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植物,我既没有从中体会到爱的坚贞,也没有看出人心上的涩苦,我默然看它的时候,不知道,它的叶面上还藏了上古《诗经》里的爱情,以及命运之无常和不得把握的苍凉况味。读到此处,才算是懂得一点。
4.蒌蒿(芦蒿)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周南.汉广》
这是《汉广篇》里,痴情汉子写到对岸汉水的女子,可惜不能接近她而写的几句话。把高大的灌木做了柴草,把绿绿的蒌蒿割倒了聚抡起来。把马儿啊,喂的饱饱的,以便能够有机会去接让人时刻记挂的人。读这样的文字,并且明白了这些文字里的意思,觉得,这是先秦时代的精品小散文了。然而,古人的高妙处在于,他们表达爱的时候,不遮遮掩掩,而是用淳朴的方式,直接往心里去。
蒌蒿,竟然是喂马的草,而马儿的脚步是走向爱恋女子的。非常神奇的意境,真的很神奇,竟然可以这么间接又直率的表达了神秘的爱这个字。
作为菊科的蒌蒿,很早就是人们桌上的凉拌菜,苏轼诗里云:竹外桃花两三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肉里有毒,而萎蒿则是解河豚之毒除芦芽之外的佳品。
见到图片,才很亲切的认的出来,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蒌蒿的,只不过没有河豚之香,是由外婆在开水了滚过,用盐麻了,滴上菜油,当做山野菜来吃的。
读这些简妙的文字,渐渐觉得,天下丝缕茎叶,都有说不尽的暗语藏在里面的,我们只是要有从中去找的能力就够了。
5.蘋 (大萍或白萍)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召南.采蘋》
古人祭祀前,采萍,采藻,行走在水边,是什么原因呢?在远古的农业时代里,水边,也许正是祭祀的佳处,水边才是一切生命繁盛的开始。而萍,正是水边繁盛水草里,被吟唱的祭祀者看到眼里的那种幸运的植物。
蘋(既大萍)是利用无性繁殖来繁衍下一代,母株会从水面下之走茎生出无性芽,而长成新个体。从图片上看,纤细,柔美,深藏着勃勃生机,在自然的风里,平凡的不言不语。
俗语叫做田字草的正是此物,从先秦的诗里一直嫩到今朝,其水灵灵的状态一直不减当年。
6、白茅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召南.野有死麋》
猎人用白茅包起射杀的麋鹿,以表自己对自然馈赠的虔诚;怀春的女子,有男子来调着情事,两情相悦,是生命里永远最动人的画面。
很奇怪,读这样的文字,眼前就会有一个奇妙的图景,一个死生自灭,生机昂然的世界,四季的变化浓缩到很短的时间里,男欢女爱都让人无限的欢畅。
想着这是先秦以前,我们祖先心里的诗,心里会有一点讶然。埋入土里死去的生命,和怀春女子痴迷的一双眼睛,象音乐一样的在自己身处的时间里,产生了一种清澈的音乐感。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受。
一个美国求学的朋友,在她的游记里,记述了她驾车在美国南方高速公路上赶路赶的累了,将车停在路边的金色的阳光里,眼前小河流淌,白茅在风里轻轻摇摆,从背包里取出《诗经》,读几首《国风》的情景。她说,那一刻,她觉得有看不见的故乡的音律响起来,自己似乎从阳光和拂面的风里飘起,飘到黄河岸边,正听着江声浩荡,看着眼前青草蔓长……
好,现在来说白茅吧,古代,白茅是洁白和柔顺的象征,闭上眼睛,可以想象一个洁白、柔顺的女子,陪着你在秋凉的河岸长堤上散步,这是一种温暖。嫩茅,又称“荑”,自古美人玉手,称为“柔荑”,该是又白又嫩的了!
想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沧桑的岁月,一个人的心里,却思虑山河岁月的甘苦,挂怀天下寒士的襟怀。直觉得这白茅,轻的飘上九霄,重的直戳在人心里。
7、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王风.黍离》
“不读《诗经》,不知万物有灵。”以前听一个敬重的人说的这些话,只是溺懂而已,今天深感,才算有所懂得,懂得而心生叹息,心里生气缭绕而不能绝。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
忍不住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黍在自然里,是一把沉甸甸的穗子,以春来青苗而依风摇摇,以热暑时分而迎风弯腰。小时候,记的外婆炖的金黄色的小米粥,坐在炕头上,一勺一勺的延着黑瓷碗边瓢着来喝,全没想到,我喝的,不仅是自然之实,而且也有悲苍灵歌的缭绕生气。
一黍一摇,一生一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8、有女同车---木槿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郑风.有女同车》
所谓美女,是个什么样子呢?颜如木槿,这是意识里可以呼吸的肤色,感觉里带着露的花。体态轻盈优美,几预迎风翱翔,仙女也就这个样子了吧!晶莹佩玉随风叮当,举手投足,无不幽雅贤淑,这是懂得人心,懂得万物的气象。古人眼里的美女,今人眼里,似乎不完全是这样了。
木槿,所谓“舜”者,朝开幕谢,瞬间之荣,来去匆匆。这是用怜惜的手,来挽着身边难得一遇的美艳的花;用愉悦的心,和美丽的人,同看一方风景;用意识里的话,把美丽的人的身、形、意永远的记在心底。和舜华之女同车,永远都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植物里的木槿花,是仲夏夜的'梦之花,朝开幕谢,却并不忧伤,似乎迎着纯净的阳光,含有欢喜,似乎朝幕不是一舜,而是几十个日日夜夜的循环。艳丽的花融在绿叶里,和谐有致,是以高洁之姿,坐在你身旁的。生活里,有幸遇到木槿女子,一路或者一车同行的,一定要面朝晴天旷海,胸画十字,默默祈愿,让这样的好运长久相随着你,因为木槿里藏着的不仅有现实里一瞬间,记忆里长久远的美丽,还有我们时常期盼的永存幸福的祈祷。
植物里的大美女,也是《诗经》里的大美女:)
9、爱的使者---萱草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便我心痗。——《卫风.伯兮》
先秦到至今,萱草最初落在人心上的是一个女子思念远方爱人的一点相思,爱而不能相见,只能背靠着秋树,对着空落的天空喃喃倾诉,长久之间,竟生出爱的病症来,这是古来痴情的样子,无论是应对古代的伦常戒律,还是今时欲望浮泛的道德影子,这种情态总会让人感动,因为爱着的人总比无爱的人要来的幸福,痴情的人总要比在爱里飘忽不定的人来的更为安然。
《诗经》里的谖草,指的便是萱草,朱子注的诗经里,解“谖”为忘忧之意,所以萱草又有忘忧草的美名。爱,却又没有办法和爱人相见,而生的琐碎还要继续,为了心态放的平和,只有忘忧才能做到,这可能是朱子的意思了吧。不管对错,这都是我的猜测。然而,我却爱着萱草,喜欢它丛生的剑叶和奔放的花,有雪青的,鹅黄的,愤红的……不是单纯的颜色使我产生联想,而是从中看出几千年的爱浮在阳光和烟尘中间,让人想起人心上背负的忧郁和一点痴迷的坚定的目光。这是很周全的爱的样子。
在1907年五月,美国维吉尼亚的安娜乔薇斯,在其母亲的逝世追悼会中,献上一束康乃馨象徵母亲花之前,萱草早已是中国的母亲花。在一些特殊的时间里,给母亲献上一束花,在旧日中国并不是通行民间的习俗,但是,懂得母亲,并将自然之坚韧、柔和宽博连接于神圣的母性,在中国的厚重文化里早已经有了记述。在今日信息一体化的世界里,在母亲节给深爱的母亲献一束康乃馨,似乎是个温暖的表达,却很少有人懂得献上一束萱草,从历史的传承中,按照一个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的自信,来让这份爱更符合中国千年文化的特质。
然而,萱草,难道不是爱之花么,相思之爱,亲子之爱,萱草都是爱的使者。
记得一篇写的极凄美的文字,见着文章作者的名字里有一个“萱”字,在这份凄美之外,却又突然感觉到一点爱的气息,竟然怀着温暖的心,再去品读文章里飘渺而又坚定的情绪。现在想起来,这些应该都是萱草的功劳了。
10、艾蒿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王风.采葛》
艾蒿不具妖娆的形体和芳菲的花,但在古时,越是由浅绿到暗绿里长的长久,在祭祀的眼里就会越具神性,而被放到社稷、宗庙的供桌上。可见神也是不喜绚烂妩媚的浮华,想要在朴拙清雅里醒神静坐的。
爱人之间,相隔一日,却好象分离了已经今年(三秋,这里当九个月的时间来理解)。昨日依依分别后,每一步都变成了一天,每一刻都成了夜晚,今日里相见时,四季严寒酷暑都已经辗转难眠过了,酸甜苦辣也已经折磨过了人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很委屈很幸福的说这样的话时,仿佛相对的是两双泪眼。这是艾蒿的本性么?所谓的相思豆是艳丽的红色,却藏着灼人的毒性,而千年不言不语的相思草---艾蒿,淡淡的绿,轻微的香,遍地里旺盛的无声无色的长。这或许是世界的本相吧!
西北家里,艾蒿被称做蒿蒿草,从初春长到末秋时,用晒干的浅灰色的细枝拧成草绳,老人们用来做抽旱烟的火廉子,多出的草绳,存放到来年蚊虫纷飞的季节,点着了,挂在门眉上,一点淡轻烟雾里的焚香,既驱蚊,又避邪。粉刺子痒的身上起小疙瘩时,外婆用晒干的艾蒿熬的水,擦到病痛处,病痛的地方就如神手拂过,一觉醒来,病痛全部消无。现在,驱蚊和除痒,早不用这样的土法子了,这些回忆里的乡间旧事想起来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欢喜。
初夏艾蒿的细碎叶子正毛茸茸的嫩,摘下来,可以是饭桌上很美味的一道野菜。这是听过,没有吃过的事情。和艾蒿有关的菜,只吃过一次韩国人的艾蒿猪肉丸子,是几年前的事了。点这个菜,即不是为了对韩国风味的好奇,和猪肉丸子也无关,只是在菜单里见到有那么一点艾蒿的绿在,细细的品,想到“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道菜吃过,而能记到现在,是《王风。采葛》里的一点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