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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名篇摘抄伤感集锦100条

时间:2017-09-25 05:05

有关于名家抒情散文,以下是与大家分享的相关内容,供大家学习参考,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紫藤萝瀑布

宗璞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迸溅的水花。仔细看时,才知那是每一朵紫花中最浅淡的部分和在和阳光互相挑逗。

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蜂围蝶阵,有的就是这一树闪光的、盛开的藤萝。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

“我在开花!”它们在笑。

“我在开花!”它们嚷嚷。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开,下面的待放。颜色便上浅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淀下来了,沉淀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开的花像是一个张满了的小小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那里装的是什么仙露琼浆?我凑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 直压在我心上的焦虑和痛楚,那是关于生死谜、手足情的。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

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忽然记起十多年前家门外也曾有过一大株紫藤萝,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但花朵从来都是稀落的,东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挂在树梢,好像在察颜观色,试探什么。后来索性连那稀零的花串也没有了。园中别的紫藤花架也都拆掉,改种了果树。那时的说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么必然关系。我曾遗憾地想:这里再看不见藤萝花了。

过了这么多年,藤萝又开花了,而且开得这样盛,这样密,紫色的瀑布计划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不断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舱,那里满装生命的美酒酿,它张满了帆,在这闪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万花中的一朵,也正是由每一个一朵,组成了万花灿烂的流动的瀑布。

在这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中,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眼泪知道

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抱紧双膝,喜欢听着音乐,反复烘烤一些言之不起,歌之不出的心情。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有离别的惆怅;有历经风雨的无助;有生命中无法把握的温柔;有亲人善良眼眸一路深情的烛照。不觉之中,脸上一阵温热,泪水悄然滑落,黑暗中犹如两束湿漉的阳光,在我冰凉的思绪上撒上一层暖暖的慰籍。一种无法言状的解脱也从灵魂中超然而起, 兔宝宝胶合板激荡的神经驱使我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回想过去。

眼泪,是对往昔的深情拥抱,是对未来虔诚的向往,也是对生活的感动和无奈。一颗泪,从眼眶明朗的溢出,便完成了一个炽热的歌唱,完成一个伤感或欢愉的过程,当所有飞翔的`际遇都放下翅膀,它仍在你生命的深处荡漾,声声不息的吟唱,而久久地溶入了我的记忆的最深处。 人的一生总少不了哭泣和眼泪,兔宝宝细木工板我们看不到每张脸上都会永远地写着笑容,也看不到每张脸上都会永远的挂着泪珠,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常常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挫折,面对周围的一切,我们无从选择,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曾不止一次地感到迷惑与茫然。总是抱怨生活无情地将自己编织的梦境击得粉碎;总是逃避那些令人伤痛忧郁的境况;总是面对凄凉的场景不知所措;总是…… 其实,我们平时是有着许多机会可以流泪的,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情感宣泄殆尽,任泪水横流满脸,稀里哗啦好痛快。这样的时候,我独自在这里,可以尽情的流泪,可以把对亲人的思念和怜惜,尽情的抒发出来。没有人在,没有人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想念。

人毕竟有七情六欲,生活因有泪水而显得多姿多彩。兔宝宝实木地板可我们却因为那种虚幻的束缚而抹杀了真情实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生命的悲哀。生活中的每一天,我们都要戴上“坚强的面具”生活在人群里,奔波于社会中。很多时候,我们明知心灵深处空虚寂寞,明知活得很烦很累,也明知许多生活的烦恼需要用泪水去洗涤,然而我们依然要“笑着面对每一天”,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假面人生”吧?

眼泪,是心灵的洁净剂,是由迷茫走向清醒理智的沐浴,是人生旅途中深刻而惬意的体味,也是生活冷艳而美丽的调色,因为有感伤和思念,有心底的触动。无论是谁,只要你选择了生活,便毫无理由的选择了眼泪,在心底或在脸上。 很多时候,过去是无从想念的!遗失了发黄的照片,遗失了曾经保存很久的东西,遗失了枯萎的记忆...伸出手,抓不到任何东西! 也许,总有些东西会留在生命最深处,杭州注册公司深深浅浅的痕迹,当心轻轻拂过,已不会感到疼痛,只有一份麻木!喝着咖啡,苦苦的滋味;快乐与忧伤,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依然能感受到的那份真实与感动、虚伪与悲伤!眼泪,悄悄滴落在咖啡里。

记得有人说过:“当你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你会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的全过程!”心,却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窗外,微风轻拂,月华如水,因为脸上淌着真诚的泪水,内心从而变得异常恬静与轻松。注册杭州公司尽管明天我可能依然因为种种外在的顾忌而不得不佯装很坚强的样子融入人群中去,但起码今夜我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回眼泪,做了一回真实的我。流泪,让我可以更坚强。

眼泪不一定是脆弱。眼泪可以是成长,可以是安慰,可以是怀念,可以是真情,可以是跨越,也可以是走过。因为可以流泪,我才可以感受亲情、爱情、友情,感受生活,感受生命。

随风吹笛

林清玄

远远的地方吹过来一股凉风。

风里夹着呼呼的响声。

侧耳仔细听,那像是某一种音乐,我分析了很久,确定那是嫡子的声音,因为萧的声音没有那么清晰,也没有那么高扬。

由于来得遥远,使我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怀疑;有什么人的笛声可以穿透广大的平野,而且天上还有雨,它还能穿过雨声,在四野里扩散呢?笛的声音好像没有那么悠长,何况只有简单的几种节奏。

我站的地方是一片乡下的农田,左右两面是延展到远处的稻田,我的后面是一座山,前方是一片麻竹林。音乐显然是来自麻竹林,而后面的远方仿佛也在回响。

竹林里是不是有人家呢?小时候我觉得所有的林间,竹林是最神秘的,尤其是那些历史悠远的竹林。因为所有的树林再密,阳光总可以毫无困难的穿透,唯有竹林的密叶,有时连阳光也无能为力;再大的树林也有规则,人能在其间自由行走,唯有某些竹林是毫无规则的,有时走进其间就迷途了。因此自幼,父亲就告诉我们“逢竹林莫人”的道理,何况有的竹林中是有乱刺的,像刺竹林。

这样想着,使我本来要走进竹林的脚步又迟疑了,在稻田田硬坐下来,独自听那一段音乐。我看看天色尚早,离竹林大约有两里路,遂决定到竹林里去走一遭——我想,有音乐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等我站在竹林前面时,整个人被天风海雨似的音乐震摄了,它像一片乐海,波涛汹涌,声威远大,那不是人间的音乐,竹林中也没有人家。

竹子的本身就是乐器,风是指挥家,竹于和竹叶的关系便是演奏者。我研究了很久才发现,原来竹子洒过了小雨,上面有着水渍,互相摩擦便发生尖利如笛子的声音。而上面满天摇动的竹叶间隙,即使有雨,也阻不住风,发出许多细细的声音,配合着竹子的笛声。

每个人都会感动于自然的声音,譬如夏夜里的蛙虫鸣唱,春晨雀鸟的跃飞歌唱,甚至刮风天里涛天海浪的交响。凡是自然的声音没有不令我们赞叹的,每年到冬春之交,我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远处的春雷乍响,心里总有一种喜悦的颤动。

我有一个朋友,偏爱蝉的歌唱。孟夏的时候,他常常在山中独座一日,为的是要听蝉声,有一次他送我一卷录音带,是在花莲山中录的蝉声。送我的时候已经冬天了,我在寒夜里放着录音带,一时万蝉齐鸣,使冷漠的屋宇像是有无数的蝉在盘飞对唱,那种经验的美,有时不逊于在山中听蝉。

后来我也喜欢录下自然的声籁,像是溪水流动的声音,山风吹抚的声音,有一回我放着一卷写明《溪水》的录音带,在溪水琤琮之间,突然有两声山鸟长鸣的锐音,盈耳绕梁,久久不灭,就像人在平静的时刻想到往日的欢愉,突然失声发出欢欣的感叹。

但是我听过许多自然之声,总没有这一次在竹林里感受到那么深刻的声音。原来在自然里所有的声音都是独奏,再美的声音也仅弹动我们的心弦,可是竹林的交响整个包围了我,像是百人的交响乐团刚开始演奏的第一个紧密响动的音符,那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为什么中国许多乐器都是竹子制成的,因为没有一种自然的植物能发出像竹子那样清脆、悠远、绵长的声音。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能录下竹子的声音,后来我去了几次,不是无雨,就是无风,或者有风有雨却不像原来配合得那么好。我了解到,原来要听上好的自然声音仍是要有福分的,它的变化无穷,是每一刻全不相同,如果没有风,竹子只是竹于,有了风,竹于才变成音乐,而有风有雨,正好能让竹子摩擦生籁,竹子才成为交响乐。

失去对自然声音感悟的人是最可悲的,当有人说“风景美得像一幅画”时,境界便低了,因为画是静的,自然的风景是活的、动的;而除了目视,自然还提供各种声音,这种双重的组合才使自然超拔出人所能创造的境界。世上有无数艺术家,全是从自然中吸取灵感,但再好的艺术家,总无法完全捕捉自然的魂魄,因为自然是有声音有画面,还是活的,时刻都在变化的,这些全是艺术达不到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再好的艺术一定有个结局。自然是没有结局的,明白了这一点,艺术家就难免兴起“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寂寞之感。人能绘下长江万里图令人动容,但永远不如长江的真情实景令人感动;人能录下蝉的鸣唱,但永远不能代替看美丽的蝉在树梢唱出动人的歌声。

那一天,我在竹林里听到竹子随风吹笛,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我走出竹林,夕阳已徘徊在山谷。雨已经停了,我却好像经过一场心灵的沐浴,把尘俗都洗去了。

我感觉到,只要有自然,人就没有自暴自弃的理由。

文属于文学范畴,阅读散文必须发挥联想和想象,结合个人生活体验,和作者情感发生强烈共鸣。

烟霞余影

一龙潭之滨

细雨蒙蒙里,骑着驴儿踏上了龙潭道。

雨珠也解人意,只像沙霰一般落着,湿了的是崎岖不平的青石山路。半山岭的桃花正开着,一堆一堆远望去像青空中叠浮的桃色云;又像一个翠玉的篮儿里,满盛着红白的花。烟雾迷漫中,似一幅粉纱,轻轻地笼罩了青翠的山峰和卧崖。

谁都是悄悄地,只听见得得的蹄声。回头看芸,我不禁笑了,她垂鞭踏蹬,昂首挺胸的像个马上的英雄;虽然这是一幅美丽柔媚的图画,不是黄沙无垠的战场。

天边絮云一块块叠重着,雨丝被风吹着像细柳飘拂。远山翠碧如黛。如削的山峰里,涌出的乳泉,汇成我驴蹄下一池清水。我骑在驴背上,望着这如画的河山,似醉似痴,轻轻颤动我心弦的凄音;往事如梦,不禁对着这高山流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惭愧我既不会画,又不能诗,只任着秀丽的山水由我眼底逝去,像一只口衔落花的燕子,飞掠进深林。

这边是悬崖,那边是深涧,狭道上满是崎岖的青石,明滑如镜,苍苔盈寸;因之驴蹄踏上去一步一滑!远远望去似乎人在峭壁上高悬着。危险极了,我劝芸下来,驴交给驴夫牵着,我俩携着手一跳一窜的走着。四围望不见什么,只有笔锋般的山峰像屏风一样环峙着:涧底淙淙流水碎玉般声音,好听似月下深林,晚风吹送来的环?声。

跨过了几个山峰,渡过了几池流水,远远地就听见有一种声音,不是檐前金铃玉铎那样清悠意远,不是短笛洞箫那样凄哀情深,差堪比拟像云深处回绕的春雷,似近又远,似远又近的在这山峰间蕴蓄着。芸和我正走在一块悬岩上,她紧握住我的手说:

“蒲:这是什么声音?”

我莫回答她:抬头望见几块高岩上,已站满了人,疏疏洒洒像天上的小星般密布着。苹在高处招手叫我,她说:“快来看龙潭!”在众人欢呼声中,我踟蹰不能向前:我已想着那里是一个令我意伤的境地,无论它是雄壮还是柔美。

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到苹站着的那块岩石上,那春雷般的声音更响亮了。我俯首一望,身上很迅速的感到一种清冷,这清冷,由皮肤直浸入我的心,包裹了我整个的灵魂。

这便是龙潭,两个青碧的岩石中间,汹涌着一朵一片的絮云,它是比银还晶洁,比雪还皎白;一朵一朵的由这个山层飞下那个山层,一片一片由这个深涧飘到那个深涧。它像山灵的白袍,它像水神的银须;我意想它是翠屏上的一幅水珠帘,我意想它是裁剪下的一匹白绫。但是它都不能比拟,它似乎是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深涧底回旋,它回旋中有无数的仙云拥护,有无数的天乐齐鸣!

我痴立在岩石上不动,看它瞬息万变,听它钟鼓并鸣。一朵白云飞来了,只在青石上一溅,莫有了!一片雪絮飘来了,只在青石上一掠,不见了!我站在最下的一层,抬起头可以看见上三层飞涛的壮观:到了这最后一层遂汇聚成一池碧澄的潭水,是一池清可见底,光能鉴人的泉水。

在这种情形下,我不知心头感到的是欣慰,还是凄酸?我轻渺像晴空中一缕烟线,不知是飘浮在天上还是人间?空洞洞的不知我自己是谁?谁是我自己?同来的游伴我也觉着她们都生了翅儿在云天上翱翔,那淡紫浅粉的羽衣,点缀在这般湖山画里,真不辨是神是仙了。

我的眼不能再看什么了,只见白云一片一片由深涧中乱飞!我的耳不能再听什么了,只听春雷轰轰在山坳里回旋!世界什么都莫有,连我都莫有,只有涛声絮云,只有潭水涧松。

芸和苹都跑在山上去照像。掉在水里的人的嘻笑声,才将我神驰的灵魂唤回来。我自己环视了一周山峰,俯视了一遍深潭,我低低喊着母亲,向着西方的彩云默祷!我觉着二十余年的尘梦,如今也应该一醒;近来悲惨的境遇,凄伤的身世,也应该找个结束。萍踪浪迹十余年漂泊天涯,难道人间莫有一块高峰,一池清溪,作我埋骨之地。如今这絮云堆中,只要我一动足,就可脱解了这人间的樊篱羁系;从此逍遥飘渺和晚风追逐。

我向着她们望了望,我的足已走到岩石的齿缘上,再有一步我就可离此尘世,在这洁白的潭水中,谫浣一下这颗尘沙蒙蔽的小心,忽然后边似乎有人牵着我的衣襟,回头一看芸紧皱着眉峰瞪视着我。

“走吧,到山后去玩玩。”她说着牵了我就转过一个山峰,她和我并坐在一块石头上。我现在才略略清醒,慢慢由遥远的地方把自己找回来,想到刚才的事又喜又怨,热泪不禁夺眶滴在襟上。我永不能忘记,那山峰下的一块岩石,那块岩石上我曾惊悟了二十余年的幻梦,像水云那样无凭呵!

可惜我不是独游,可惜又不是月夜,假如是月夜,是一个眉月伴疏星的月夜,来到这里,一定是不能想不能写的境地。白云絮飞的瀑布,在月下看着一定更美到不能言,钟鼓齐鸣的涛声,在月下。听着一定要美到不敢听。这时候我一定能向深潭明月里,找我自己的幻影去;谁也不知道,谁也想不到:那时芸或者也无力再阻挠我的清兴!

雨已停了,阳光揭起云幕悄悄在窥人;偶然间来到山野的我们,终于要归去。我不忍再看龙潭,遂同芸、苹走下山来,走远了,那春雷般似近似远的声音依然回绕在耳畔。

二翠峦清潭畔的石床

黄昏时候汽车停到万寿山,揆已雇好驴在那里等着。

梅隐许久不骑驴了,很迅速的跨上鞍去,一扬鞭驴子的四蹄已飞跑起来,几几乎把她翻下来,我的驴腿上有点伤不能跑,连走快都不能,幸而好是游山不是赶路,走快走慢莫关系。

这条路的景致非常好,在平坦的马路上,两旁的垂柳常系拂着我的鬓角,迎面吹着五月的和风,夹着野花的清香。翠绿的远山望去像几个青螺,淙淙的水音在桥下流过,似琴弦在月下弹出的凄音,碧清的池塘,水底平铺着翠色的水藻,波上被风吹起一弧一弧的皱纹,里边游影着玉泉山的塔影;最好看是垂杨荫里,黄墙碧瓦的官房,点缀着这一条芳草萋萋的古道。

经过颐和园围墙时,静悄悄除了风涛声外,便是那啼尽兴亡恨事的暮鸦,在苍松古柏的枝头悲啼着。

他们的驴儿都走的很快,转过了粉墙,看见梅隐和揆并骑赛跑;一转弯掩映在一带松林里,连铃声衣影都听不见看不见了。我在后边慢慢让驴儿一拐一拐的走着,我想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能在尘沙飞落之间,错错落落遗留下这几点蹄痕,已是烟水因缘,又那可让他迅速的轻易度过,而不仔细咀嚼呢!人间的驻停,只是一凝眸,无论如何繁缛绮丽的事境,只是昙花片刻,一卷一卷的像他们转入松林一样渺茫,一样虚无。

在一片松林里,我看见两头驴儿在地上吃草,驴夫靠在一棵树上蹲着吸潮烟,梅隐和揆坐在草地上吃葡萄干;见我来了他们跑过来替我笼住驴,让我下来。这是一个墓地,中间芳草离离,放着一个大石桌几个小石凳,被风雨腐蚀已经是久历风尘的样子。坟头共有三个,青草长了有一尺多高;四围遍植松柏,前边有一个石碑牌坊,字迹已模糊不辨,不知是否奖励节孝的?如今我见了坟墓,常起一种非喜非哀的感觉;愈见的坟墓多,我烦滞的心境愈开旷;虽然我和他们无一面之缘,但我远远望见这黑色的最后一幕时,我总默默替死者祝福!

梅隐见我立在这不相识的墓头发呆,她轻轻拍着我肩说:“回来!”揆立在我面前微笑了。那时驴夫已将驴鞍理好,我回头望了望这不相识的墓,骑上驴走了。他们大概也疲倦了,不是他们疲倦是驴们疲倦了,因之我这拐驴有和他们并驾齐驰的机会。这时暮色已很苍茫,四面迷蒙的山岚,不知前有多少路?后有多少路;那烟雾中轻笼的不知是山峰还是树林?凉风吹去我积年的沙尘,尤其是吹去我近来的愁恨,使我投入这大自然的母怀中沉醉。

惟自然可美化一切,可净化一切,这时驴背上的我,心里充满了静妙神微的颤动;一鞭斜阳,得得蹄声中,我是个无忧无虑的骄儿。

大概是七点多钟,我们的驴儿停在卧佛寺门前,两行古柏萧森一道石坡欹斜,庄严黄红色的穹门,恰恰笼罩在那素锦千林,红霞一幕之中。我踱过一道蜂腰桥,底下有碧绿的水,潜游着龙眼红色,像燕掠般在水藻间穿插。过了一个小门,望见一大块岩石,狰狞像一个卧着的狮子,岩石旁有一个小亭,小亭四周,遍环着白杨,暮云里蝉声风声噪成一片。

走过几个院落,依稀还经过一个方形的水池,就到了我们住的地方,我们住的地方是龙王堂。龙王堂前边是一眼望不透的森林,森林中漏着一个小圆洞,白天射着太阳,晚上照着月亮;后边是山,是不能测量的高山,那山上可以望见景山和北京城。

刚洗完脸,辛院的诸友都来看我,带来的糖果,便成了招待他们的茶点;在这里逢到,特别感着朴实的滋味,似乎我们都有几分乡村真诚的遗风。吃完饭,我回来时,许多人伏在石栏上拿面包喂鱼,这个鱼池比门前那个澄清,鱼儿也长的美丽。看了一回鱼,我们许多人出了卧佛寺,由小路抄到寺后上山去,揆叫了一个卖汽水点心的跟着,想寻着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时,在月亮底下开野餐会。

这时候暝色苍茫,远树浓荫郁蓊,夜风萧萧瑟瑟,梅隐和揆走着大路,我和云便在乱岩上跳蹿,苔深石滑,跌了不晓的有多少次。经过一个水涧,他们许多人悬崖上走,我和云便走下了涧底,水不深,而碧清可爱,淙淙的水声,在深涧中听着依稀似嫠妇夜啼。几次回首望月,她依然模糊,被轻云遮着;但微微的清光由云缝中泄漏,并不如星夜那么漆黑不辨。前边有一块圆石,晶莹如玉,石下又汇集着一池清水。我喜欢极了,刚想爬上去,不料一不小心,跌在水里把鞋袜都湿了!他们在崖上,拍着手笑起来,我的脸大概是红了,幸而在夜间他们不曾看见;云由岩石上踏过来才将我拖出水池。

抬头望悬崖峭壁之上,郁郁阴森的树林里掩映着几点灯光,夜神翅下的景致,愈觉的神妙深邃,冷静凄淡;这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能放得下超得过,将我的心轻轻底捧献给这黑衣的夜神。我们的足步声笑语声,惊的眠在枝上的宿鸟也做不成好梦,抖战着在黑暗中乱飞,似乎静夜旷野爆发了地雷,震得山中林木,如喊杀一般的纷乱和颤噤!前边大概是村庄人家吧,隐隐有犬吠的声音,由那片深林中传出。

爬到山巅时,凉风习习,将衣角和短发都(吹)起来。我立在一块石床上,抬头望青苍削岩,乳泉一滴滴,由山缝岩隙中流下去,俯视飞瀑流湍,听着像一个系着小铃的白兔儿,在涧底奔跑一般,清冷冷忽远忽近那样好听。我望望云幕中的.月儿,依然露着半面窥探,不肯把团圆赐给人间这般痴望的人们。这时候,揆来请我去吃点心,我们的聚餐会遂在那个峰上开了。这个会开的并不快活,各人都懒松松不能十分作兴,月儿呢模模糊糊似乎用泪眼望着我们。梅隐躺在草上唱着很凄凉的歌,真令人愁肠百结;揆将头伏在膝上,不知他是听他姐姐唱歌,还是膜首顶礼和默祷?这样夜里,不知什么紧压着我们的心,不能像往日那样狂放浪吟,解怀痛饮?

陪着他们坐了有几分钟,我悄悄的逃席了。一个人坐在那边石床上,听水涧底的声音,对面阴浓萧森的树林里,隐隐现出房顶;冷静静像死一般笼罩了宇宙。不幸在这非人间的,深碧而斌渺的清潭,映出我迷离恍惚的尘影;我卧在石床上,仰首望着模糊泪痕的月儿,静听着清脆激越的水声,和远处梅隐凄凉入云的歌声,这时候我心头涌来的凄酸,真愿在这般月夜深山里尽兴痛哭;只恨我连这都不能,依然和在人间一样要压着泪倒流回去。篷勃的悲痛,还让它埋葬在心坎中去展转低吟!而这颗心恰和林梢月色,一样的迷离惨淡,悲情荡漾!

云轻轻走到我身旁,凄(然)的望着我!我遂起来和云跨过这个山峰,忽然眼前发现了一块绿油油的草地。我们遂拣了一块斜坡,坐在上边。面前有一棵松树,月儿正在树影中映出,下边深涧万丈,水流的声音已听不见;只有草虫和风声,更现的静寂中的振荡是这般阴森可怕!我们坐在这里,想不出什么话配在这里谈,而随便的话更不愿在这里谈。这真是最神秘的夜呵!我的心更较清冷,经这度潭水涛声洗涤之后。

夜深了,远处已隐隐听见鸡鸣,露冷夜寒,穿着单衣已有点战栗,我怕云冻病,正想离开这里;揆和梅隐来寻我们,他们说在远处望见你们,像坟前的两个石像。

这夜里我和梅隐睡在龙王堂,而我的梦魂依然留在那翠峦清潭的石床上。

花神殿的一夜

这时候:北京城正在沉默中隐伏着恐怖和危机,谁也料不到将来要发生怎样的悲剧,在这充满神秘黑暗的夜里。

寄宿的学生都纷纷向亲友家避难去了,剩下这寂寞空旷的院落,花草似乎也知人意,现露一种说不出来的冷静和战栗。夜深了。淡淡的月光照在屋檐上,树梢头,细碎的花影下掩映着异样的惨淡。仰头见灰暗的天空锈着三五小屋,模糊微耀的光辉,像一双双含涕的泪眼。

静悄悄没有一点儿人声,只听见中海连续不断的蛙声,和惊人的汽车笛鸣,远远依稀隐约有深巷野犬的吠声。平常不注意的声音,如今都分明呈于耳底。轻轻揭帘走到院里,月光下只看见静悄悄竹帘低垂,树影荫翳,清风徐来,花枝散乱。缘廊走到梦苏的窗下,隔着玻璃映着灯光,她正在案上写信。我偷眼看她,冷静庄严,凛然坦然,一点儿也不露惊惶疑虑;真帮助鼓舞我不少勇气,在这般恐怖空寂的深夜里。

顺着花畦。绕过了竹篱,由一个小月亮门来,到了花神殿前。巍然庄严的大殿;荫深如云的古松,屹立的大理石日规,和那风风雨雨剥蚀已久的铁香炉,都在淡淡月光下笼罩着,不禁脱口赞道:

“真美妙的夜景呵!”

倚着老槐树呆望了一会,走到井口旁边的木栏上坐下,仔细欣赏这古殿荒园,凄凉月色下,零乱阑珊的春景。

如此佳境,美妙如画,恍惚若梦,偏是在这鼙鼓惊人,战氛弥漫,荒凉冷静的深夜里发现;我不知道该赞成美欣赏呢!

还是诅恨这危殆的命运?

来到这里已经三月了。为了奔波促忙,早晨出去,傍晚回来,简直没有一个闲暇时候令我鉴赏这古殿花窖的风景。只在初搬来的一夜,风声中摇撼着陌生斗室,像瀚海烟艇时:依稀想到仿佛“梅窠”。

有时归来,不是事务羁身,就是精神疲倦;夜间自己不曾出来过一次。白天呢!这不是我的世界。被一般青春活泼的少女占领着,花荫树底,莺声燕语,嫣然巧笑,翩跹如仙。

我常和慧泉说:

“这是现实世界中的花神呢!”

因此,似乎不愿去杂入问津,分她们的享受,身体虽在此停栖了三月之久,而认识花神殿,令我精神上感到快慰的,还是这沉默恐怖的今夜。

不过,我很悔,今夜的发现太晚了,明夜我将离开这里。

对着这神妙幽美的花神殿,我心觉着万分伤感。回想这几年漂泊生涯,懊恼心情,永远在我生命史上深映着。谁能料到呢!我依然奔走于长安道上,在这红尘人寰,金迷纸醉的繁华场所,扮演着我心认为最难受最悲惨的滑稽趣剧。忘记了过去,毁灭了前尘,固无是件痛快的事;不过连自己的努力,生活的进程都漠然不顾问时,这也是生的颓废的苦痛呢!那敢说是游嬉人间。

呵!让我低低喊一声母亲吧!我的足迹下浸着泪痕。

某日,母亲从北方来信:寒潮来了,注意保暖御寒。入夜,便加了一床被子。果然,夜半有呼风啸雨紧叩窗棂。我从酣梦里惊醒,听到那冷雨滴落空阶如原始的打击乐。于是无眠,想起家信。想起母亲说起的家谱,想起外祖父风雨如晦的际遇。外祖父是地方上知名的教育家,一生两袖清风献给桑梓教育事业,放弃了几次外聘高就的机会。然而,在那史无前例的岁月里,他不愿屈从于非人的折磨,在一个冷雨的冬夜,饮恨自尽。我无缘见到他老人家,只是从小舅家读到一张黑色镜框里肃然的面容。我不敢说画师的技艺有多高,只是坚信那双眼睛是传了神的。每次站到它跟前,总有一种情思嬗传于我,冥冥之中,与我的心灵默默碰撞。

浮想联翩,伴以风雨大作,了无睡意,就独自披衣临窗。夜如墨染,顷刻间我也融入这浓稠的夜色中了。惊奇地发现,天边竟有几颗寒星眨巴着瞌睡的眼!先前原是错觉,根本就没有下雨,只有风,粗暴狂虐的北风。这时,最让我“心有戚戚”的便是不远处的那株梧桐了。只能依稀看到它黛青色的轮廓,承受着一份天边的苍凉。阵风过处,是叶叶枝枝互相簇拥颤起的呼号,时而像俄罗斯民谣,时而像若有若无的

次日醒来,红日满窗,竟是大晴。

惦念的是那一树黄叶。推开窗棂,读到的树,竟是一个显山露水的甲骨文字;没有昨日那遮天蔽日的叶子,剩下的是虬树挺干。我的心像是被谁搁上了一块沉重的冰,无法再幻作一只鸟,向那棵树飞去了。这一夜的风呵,就凋零了满树的生命!而风又奈你何,坠落的终要坠落,无须挽留,你还有一身傲骨与春天之前的整个冬季抗争!

于是,我读懂了梧桐的寂寞,不是慨叹韶华流逝的漠然,不是哀怨人潮人海中的孤寂,而是一种禅意,一种宁静和虚空的玄奥,服从自然又抗衡自然,洞悉自然又糊涂自然,任风雕雨蚀,四季轮回,日月如晦,花开花落,好一种从容淡泊的大度!不禁又感慨起外祖父的英年早逝,悲哀起他屈从天命的无奈、悲哀起那个年代里的人们。

又是一阵熟悉的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响,亲切地叩击着耳鼓。俯目望去,一个红衣女孩雀跃在那黄叶覆盖的小径,那模样似乎每一片叶子都在为她青春的步履伴奏。此刻,我的窗台上,扑进一阙蓬松的阳光,洒在案前昨夜未曾合上的一卷旧书上。

——余秋雨 《闲读梧桐》

 

光听着窗外夜色中时紧时疏的雨声,便满心都会贮足了诗。要说美,也没有什么美,屋外的路泥泞难走,院中的花零落不堪,夜行的旅人浑身湿透。但正是在这种情境下,你会感受到往常的世俗喧嚣一时浇灭,天上人间只剩下了被雨声统一的宁定,被雨声阻隔的寂寥。人人都悄然归位,死心塌地地在雨帘包围中默默端坐。外界的一切全成了想象,夜雨中的想象总是特别专注,特别遥远。

夜雨是行旅的大敌。

倒不是因为夜间行路艰难,也不是因为没有带着雨鞋和伞。夜雨会使旅行者想家,想得很深很深。夜雨会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远、孤苦的处境,顾影自怜,构成万里豪情的羁绊。

不是急流险滩,不是崇山峻岭,而是夜雨,使无数旅行者顿生反悔,半途而归。我不知道法显、玄奘、郑和、鉴真、徐霞客他们在一次次夜雨中心境如何,依我看,他们最强的意志,是冲出了夜雨的包围。

如我无用之辈,常常会在大雨如注的夜晚,躲在乡村旅店里,把地图拿出来细细查看。目光在已经走过的千里之间来回,痴想着其间在夜幕雨帐笼罩下的无数江河和高山。这样的夜晚,我常常失眠。为了把这种没出息的惰怠心绪驱赶,我总会在夜雨中邀几个不相识的旅人长时间闲谈。

但是,真正让心绪复归的,完全不是这种谈话,而是第二天晴朗的早晨。雨后的清晨,铺天盖地奔泻着一种兴奋剂,让人几乎把昨夜忘却;又不能完全忘却,留下一点影子,阴阴凉凉的,添一份淡淡的惆怅.

不知道历史学家有没有查过,有多少乌云密布的雨夜,悄悄地改变了中国历史的步伐。将军舒眉了,谋士自侮了,君王息怒了,英豪冷静了,侠客止步了,战鼓停息了,骏马回槽了,刀刃入鞘了,奏章中断了,敕令收回了,船楫下锚了,酒气消退了,狂欢消解了,呼吸匀停了,心律平缓了。

——余秋雨《夜雨诗意》

2、徐志摩经典散文节选

我又再次见到了那飘散着的一片片落叶。

见到落叶并不稀奇,但是这是在春天,四月的春天!春天见得最多的应是傲然怒放的鲜花和春风得意的杨柳,而不是这像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萦绕的落叶。我看着地上的落叶,有三种不同的颜色:翡翠般绿的,金子般黄的,火一般红的,真可以说是色彩繁多了。今年似乎与往年不同,春天的落叶特别多,几乎在每一棵树旁,都会有一片片落叶静静地躺在那儿等着清洁工人来打扫。

有些地方的叶子更多。我家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成堆的落叶铺散在石路上,没有什么人来打扫这里。一次,我放学来到这里,踩着已经没有水分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好像叶子碎了。但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里的落叶竟一片也没有碎裂。

落叶有很多种,按季节,可以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叶子;按树木,可以分为梨树叶、桃树叶、樟树叶等形态各异的叶子;按颜色,可以分为红、绿、黄三种颜色。

谁都知道,落叶是秋的使者,在秋天,会有许许多多的落叶像仙女一样飘落下来,但在春天,也会有许多落叶的。其实,每一个季节都会有落叶的,包括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四季常青的樟树也会有落叶。

——徐志摩《落叶》

 

朋友是一种奢华:且不说酒肉势利,那是说不上朋友,真朋友是相知,但相知谈何容易,你要打开人家的心,你先得打开你自己的,你要在你的心里容纳人家的心,你先得把你的心推放到人家的心里去;这真心或真性情的相互的流转,是朋友的秘密,是朋友的快乐。但这是说内心的力量够得到,性灵的活动有富余,可以随时开放,随时往外流,像山里的泉水,流向容得住你的同情的沟槽;有时你得冒险,你得花本钱,你得抵拚在扬岈的乱石间,触刺的草缝里耐心的寻路,那时候艰难,苦痛,消耗,在在是可能的,在你这水一般灵动,水一般柔顺的寻求同情的心能找到平安欣快以前。

我所以说朋友是奢华,“相知”是宝贝,但得拿真性情的血本去换,去拚。因此我不敢轻易说话,因为我自己知道我的来源有限,十分的谨慎尚且不时有破产的恐惧;我不能随便“花”。前天有几位小朋友来邀我跟你们讲话,他们的恳切折服了我,使我不得不从命,但是小朋友们,说也惭愧,我拿什么来给你们呢?

我最先想来对你们说些孩子话,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但是那孩子的我到哪里去了?仿佛昨天我还是个孩子,今天不知怎的就变了样。什么是孩子要不为一点活泼的天真,但天真就比是泥土里的嫩芽,天冷泥土硬就压住了它的生机——这年头问谁去要和暖的春风?

——徐志摩《海滩上种花》

3、村上春树经典散文节选

过了许久,萤火虫起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展翅。像找回失去的时间一般,在蓄水塔边缘描出一道弧形,稍事停留在风微弱处,一瞬间,穿过栏杆,漂浮于夜色的闇黑,朝东飞去。萤火虫飞走之后,那光线的轨迹在我的心中长期留存。闭上眼睛,厚密的黑暗之中,微微的光芒宛如无处可去的游魂,徘徊不已。黑暗中,我几度尝试伸出手指,却什么也接触不到。一丝微弱的光芒,永远停在指尖的稍前端。

——村上春树《萤火虫》

4、毕淑敏经典散文节选      在我心灵深处,生长着一棵“谎言三叶草”。当它的没一片叶子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摘下来时,我就开始说谎了。

它的第一片叶子是善良。不要以为所有的谎言都是恶意,善良更容易把我们载到谎言的彼岸。一个当过许多年的医生,当那些身患绝症的病人殷殷地拉着他的手,眼巴巴的问:“大夫。你说我还能治好吗?”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能治好。”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谎言。它是他和病人心中共同的希望。当事情没有糟到一塌糊涂时,善良的谎言也是支撑我们前进的动力。

“三叶草”的第二片叶子是此谎言没有险恶的后果,更像一个诙谐的玩笑或委婉的借口。比如文学界的朋友聚会是一般人眼中高雅的所在,但我多半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人家邀请你,是好意,断然拒绝,不但不礼貌,也是一种骄傲的表现,和我本意相距太远。这时,我一般都是找一个借口推脱了。比如我说正在写东西,或是已经有了约会……

第三片叶子是我为自己规定———谎言可以为维护自尊心而说。我们常会做错事。错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改过来就是了。但因为错误在众人面前伤了自尊心,就是外伤变成内伤,不是一时半会儿治得好的。我并不是包庇自己的错误。我会在没有人的暗夜,深深

——毕淑敏《谎言三叶草》

 

我们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垒就的金字塔的顶端。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还有权利和资格说我不重要吗?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飘荡。

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入他们心底。

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他们的泪水会使太平洋为之涨潮。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们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处,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

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苍翠欲滴。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攸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斩斩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地自鸣……面对相濡以沫的同道,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惟一。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可测的海洋。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淳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万劫不复。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复原。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毕淑敏《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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