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日还京陕西十里作是初唐诗人薛稷写的一首五言古诗。全诗在自然质朴的语言中,深深地蕴含着对故土的思念、对政治的隐忧和对人生短暂的感慨,在沉郁哀伤的音调中,透露出一种骏爽刚健的风格特征。
秋日还京陕西十里作
驱车越陕郊,北顾临大河。
隔河望乡邑,秋风水增波。
西登咸阳途,日暮忧思多。
傅岩既纡郁,首山亦嵯峨。
操筑无昔老,采薇有遗歌。
客游节回换,人生知几何?
【注释】
⑴嵯峨(cuó é):形容山势高峻。
⑵筑(zhú):古代一种击弦乐器。
【赏析】
伟大诗人杜甫在《观薛稷少保书画壁》一诗中称赞说:“少保有古风,得之《陕郊篇》。”《陕郊篇》就是这首《秋日还京陕西十里作》。“京”指长安,诗中以咸阳代指。“陕西十里”,即河南陕县以西十里的长亭,古代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供行役者途中暂息。这首诗,就是薛稷从陕县西回京城长安时,途中所作。清代沈德潜也给以很高评价,说这首诗:“高浑超逸,火色俱融。少陵云:‘ 少保有古风,得之《陕郊篇》。’见重于哲匠,不偶然也。”
诗作表现的是一种对故乡的深深眷念之情。首句“驱车越陕郊”,“驱”、“越”两个动词的连用,开篇就给人一种马不停蹄、车轮滚滚、行色匆匆之感,为王命奔波的辛苦和自己的飘忽无定,全都隐含在字句之中,为引出下文,不露声色地作了巧妙的伏笔。陕县在黄河南岸,诗人回长安正是沿河而行,他在车中望见了一河之隔的北岸的故乡—— 山西蒲州。
一个“望”字,活画出诗人引颈翘首,深情注目故土的情景,触发出无穷的乡思。那宽阔无垠的大河上,秋风凄紧,正卷起浩渺无际的滚滚波涛,一片苍茫迷蒙,只听见浩荡的水声。此时此刻,自己既不能回归故里,连眼中的'故乡也只有一些依稀的影子,一种强烈的思乡之念使胸中不禁涌起难解的忧愁。开始四句起得极为自然,语言朴实,但境界却十分阔大,诗人的思乡之情在这种阔大的境界中,被表现得格外广远无际和沉郁苍凉。
由于望家乡而不见,一片乡思萦绕不去,日暮之时,诗人想到了家乡蒲州的两座名山,并因山及人。
两座山一是傅岩,又叫傅险,在蒲州平陆东,相传为商朝奴隶傅说从事版筑(即筑土墙)之处,后来傅说被商王武丁任为大臣,国政得到了很好的治理。然而,现在那曲折幽深的傅岩山上,已经再也没有傅说这样的人了。二是首阳山,又叫雷首山,在蒲州永济南。
据《史记·伯夷列传》记载:周初殷朝遗民伯夷、叔齐两兄弟义不食周粟,采薇首阳山,作《采薇歌》,最后终于饿死在首阳山。然而,现在那巍峨险峻的首阳山上,也已经再没有伯夷、叔齐这样的人了,只剩下了这首《采薇歌》。这些,当然是从对家乡的怀恋中产生出的对古人的追念,表现出作者仰慕贤士、高人的思想,但同时也流露出对当今政治的隐忧。和盼望有高尚的、具有非凡才干的人出来治理国家,使天下得到安定的心理。这里面,包含着诗人深沉的感慨和忧虑。
最后,诗人又从思乡之念中,想到自己已经多年客游在外了,时间像轮回般地不断前进,一生不知还有多长的时间。于是诗人把思乡之情,扩展到了对人生无常的感叹,表现了更为深长、悲凉的意味,使得全诗至此充满了一种令人回肠荡气的思想感情。
在结构上,诗人也作了不落窠臼的安排。全诗之“眼”在“日暮忧思多”一句。按说,诗人完全可以把在全诗中具有重要作用的“西登咸阳途,日暮忧思多”二句放在开头,以统领全篇,从“多”字逐一展开,以抒发乡思、隐忧和人生感喟。但是,若此,就显得较为平直,难以表现那种起伏跌宕的情绪。因此,诗人先从思乡写起,到“西登”二句时,突然作一顿挫,这样,即使乡情显得强烈,又为下文表现从乡情生发开去的复杂思想,作了铺垫。这一收一放,使得诗情分外遒劲有力,那种骏爽刚健的风格也凸现在读者眼前。同时,在“西登”二句前后,句法上也是有意造成对比。“驱车”四句,纯是散行,在气势流转中,极为自然地抒发思乡情怀。而“傅岩”四句,却是工丽的对偶,使语言显得十分精美,在深沉婉曲中,传达了不易言喻的隐衷。这样,在变化中,感情得到了丰富的体现。最后两句,又以散句结束,“客游”一句照应篇首,“人生”一句拓展诗意,在回环谨严中又有宕逸,形式上十分完美。沈德潜说“火色俱融”,就是指它的内容和形式的高度统一,确非虚誉,难怪它得到了伟大诗人杜甫的称赞,使它成为薛稷的代表作。
【作者介绍】
薛稷(649—713)唐代诗人、书画家。字嗣通,蒲州汾阳(今山西万荣西)人。官位显通,官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人称“薛少保”。他的外祖魏征,家富图籍,多有虞世南、褚遂良墨迹,薛稷锐精模写,穷年忘倦,遂以擅书名世。他的文章、绘画,也颇精丽,杜甫的诗中多有咏赞。
兰亭集序 / 兰亭序
魏晋:王羲之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不知老之将至 一作:曾不知老之将至)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赏析
东晋永和九年(353)的三月三日,王羲之与孙绰、谢安、支遁等四十一人,集会于会稽山阴的兰亭,在水边游赏嬉戏。他们一起流觞饮酒,感兴赋诗,畅叙幽情。事后,将全部诗歌结集成册,由王羲之写成此序。
《兰亭集序》记叙的是东晋时期清谈家们的一次大集会,表达了他们的共同意志。文章融叙事、写景、抒情、议论于一体,文笔腾挪跌宕,变化奇特精警,以适应表现富有哲理的思辨的需要。全文可分前后两个部分。前一部分主要是叙事、写景,先叙述集会的时间、地点。然后点染出兰亭优美的自然环境:山岭蜿蜒,清流映带;又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仰可以观宇宙之无穷,俯可以察万类之繁盛。在这里足以“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可以自由地观察、思考,满足人们目视耳闻的需求。这里正是与会者“畅叙幽情”、尽兴尽欢的绝好处所。这些描写都富有诗情画意,作者的情感也是平静、闲适的。
后一部分,笔锋一转,变为抒情、议论,由欣赏良辰美景、流觞畅饮,而引发出乐与忧、生与死的感慨,作者的情绪顿时由平静转向激荡。他说:人生的快乐是极有限的,待快乐得到满足时,就会感觉兴味索然。往事转眼间便成为了历史,人到了生命的尽头都是要死的。由乐而生悲,由生而到死,这就是他此时产生的哲理思辨。他认为“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从而进一步深入地探求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并产生了一种珍惜时间、眷恋生活、热爱文明的思考。寿夭、生死既是一种人力不能左右的自然规律,他在文中就难免流露出一种感伤情绪。但到篇末作者的情绪又趋于平静,他感到人事在变迁,历史在发展,由盛到衰,由生到死,都是必然的。正因人生无常,时不我待,所以他才要著文章留传后世,以承袭前人,以启示来者。
综观全篇,本文描绘了兰亭的景致和王羲之等人集会的乐趣,抒发了作者盛事不常、“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感叹。作者时喜时悲,喜极而悲,文章也随其感情的变化由平静而激荡,再由激荡而平静,极尽波澜起伏、抑扬顿挫之美,所以《兰亭集序》才成为千古盛传的名篇佳作。
创作背景
晋穆帝永和九年(353年)农历三月初三,“初渡浙江有终焉之志”的王羲之,曾在会稽山阴的兰亭(今绍兴城外的兰渚山下),与名流高士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举行风雅集会。与会者临流赋诗,各抒怀抱,抄录成集,大家公推此次聚会的召集人,德高望重的王羲之写一序文,记录这次雅集,即《兰亭集序》。
简介
《兰亭集序》文字灿烂,字字玑珠,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优美散文,它打破成规,自辟径蹊,不落窠臼,隽妙雅逸,不论绘景抒情,还是评史述志,都令人耳目一新。虽然前后心态矛盾,但总体看,还是积极向上的,特别是在当时谈玄成风的东晋时代气氛中,提出“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尤为可贵。《兰亭集序》的更大成就在于它的书法艺术。通篇气息淡和空灵、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手法既平和又奇崛,大小参差 ,既有精心安排艺术匠心,又没有做作雕琢的痕迹,自然天成。其中,凡是相同的.字, 写法各不相同,如“之”、“以”、“为”等字,各有变化,特别是“之”字,达到了 艺术上多样与统一的效果。《兰亭集序》是王羲之书法艺术的代表作,是中国书法艺术 史上的一座高峰,它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书法家。
在结构和章法上以情感为线索,叙中有情,以情说理。第一段在清丽的境界中,着重写一“乐”字,由乐而转入沉思,引出第二段的“痛”字,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后,不觉感到无限的悲哀,最后以一“悲”字作结。情感色彩迥乎不同,前后过渡却妥帖自然。
作者以其精妙绝伦的书法书写这篇文章,真迹据说被李世民置其墓中,但从唐人的摹本中,仍可见其“龙跳虎卧”的神采。《禊帖》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说:“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大或小,随手所如,皆入法则。”
现在陈列在兰亭王右军祠内的冯承素摹本(复制品),真本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上面钤有“神龙”(唐中宗年号)小印,是断为唐摹的一个铁证。“神龙本”是现存最接近王羲之真迹的摹本。因其钩摹细心,故而线条的使转惟妙惟肖,不但墨色燥润浓淡相当自然,而且下笔的锋芒、破笔的分叉和使转间的游丝也十分逼真,从中可窥王羲之书写时的用笔的徐疾、顿挫、一波三折的绝妙笔意。
《兰亭集序》是世人公认的瑰宝,始终珍藏在王氏家族之中,一直传到他的七世孙智永,智永少年时即出家在绍兴永欣寺为僧,临习王羲之真迹达三十余年。智永临终前,将《兰亭集序》传给弟子辩才。辩才擅长书画,对《兰亭集序》极其珍爱,将其密藏在阁房梁上,从不示人。后被唐太宗派去的监察史萧翼骗走。唐太宗得到《兰亭集序》后,如获至宝。并命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书家临写。以冯承素为首的弘文馆拓书人,也奉命将原迹双钩填廓摹成数副本,分赐皇子近臣。唐太宗死后,侍臣们遵照他的遗诏将《兰亭集序》真迹作为殉葬品埋藏在昭陵。
东晋穆帝(司马聃)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日,王羲之和当时名士孙绰、谢安和释支遁等四十一人,为禊事活动,在兰亭宴集。与会的人士都有诗作,事后把这些诗篇汇编成集,《兰亭集序》就是王羲之为这个诗集所写的序言。序,文体名,是对书籍和文章举其纲要、论其大旨的一种文字,相当于引言。
游悟真寺诗
白居易
元和九年秋,
八月月上弦。
我游悟真寺,
寺在王顺山。
去山四五里,
先闻水潺湲。
自兹舍车马,
始涉蓝溪湾。
手拄青竹杖,
足踏白石滩。
渐怪耳目旷,
不闻人世喧。
山下望山上,
初疑不可攀。
谁知中有路,
盘折通岩巅。
一息幡竿下,
再休石龛边。
龛间长丈余,
门户无扃关。
仰窥不见人,
石发垂若鬟。
惊出白蝙蝠,
双飞如雪翻。
回首寺门望,
青崖夹朱轩。
如擘山腹开,
置寺于其间。
入门无平地,
地窄虚空宽。
房廊与台殿,
高下随峰峦。
岩崿无撮土,
树木多瘦坚。
根株抱石长,
屈曲虫蛇蟠。
松桂乱无行,
四时郁芊芊。
枝梢嫋青翠,
韵若风中弦。
日月光不透,
绿阴相交延。
幽鸟时一声,
闻之似寒蝉。
首憩宾位亭,
就坐未及安。
须臾开北户,
万里明豁然。
拂檐虹霏微,
绕栋云迴旋。
赤日间白雨,
阴晴同一川。
野绿簇草树,
眼界吞秦原。
渭水细不见,
汉陵小于拳。
却顾来时路,
萦纡映朱阑。
历历上山人,
一一遥可观。
前对多宝塔,
风铎鸣四端。
栾栌与户牖,
恰恰金碧繁。
云昔迦叶佛,
此地坐涅槃。
至今铁钵在,
当底手跡穿。
西开玉像殿,
白佛森比肩。
斗薮尘埃衣,
礼拜冰雪颜。
叠霜为袈娑,
贯雹为华鬘。
逼观疑鬼功,
其跡非雕镌。
次登观音堂,
未到闻栴檀。
上阶脱双履,
敛足升净筵。
六楹排玉镜,
四座敷金钿。
黑夜自光明,
不待灯烛然。
众宝互低昂,
碧珮珊瑚幡。
风来似天乐,
相触声珊珊。
白珠垂露凝,
赤珠滴血殷。
点缀佛髻上,
合为七宝冠。
双瓶白琉璃,
色若秋水寒。
隔瓶见舍利,
圆转如金丹。
玉笛何代物,
天人施祗园。
吹如秋鹤声,
可以降灵仙。
是时秋方中,
三五月正圆。
宝堂豁三门,
金魄当其前。
月与宝相射,
晶光争鲜妍。
照人心骨冷,
竟夕不欲眠。
晓寻南塔路,
乱竹低婵娟。
林幽不逢人,
寒蝶飞翾翾。
山果不识名,
离离夹道蕃。
足以療饥乏,
摘尝味甘酸。
道南蓝谷神,
紫伞白纸钱。
若岁有水旱,
诏使修蘋蘩。
以地清净故,
献奠无荤膻。
危石叠四五,
嵬欹且刓。
造物者何意,
《游悟真寺诗》白居易唐诗鉴赏,
堆在岩东偏。
冷滑无人迹,
苔点如花笺。
我来登上头,
下临不测渊。
目眩手足掉,
不敢低头看。
风从石下生,
薄人而上搏。
衣服似羽翮,
开张欲飞骞。
三面峰,
峰尖刀剑攒。
往往白云过,
决开露青天。
西北日落时,
夕晖红团团。
千里翠屏外,
走下丹砂丸。
东南月上时,
夜气青漫漫。
百丈碧潭底,
写出黄金盘。
蓝水色似蓝,
日夜长潺潺。
周迴绕山转,
下视如青环。
或铺为慢流,
或激为奔湍。
泓澄最深处,
浮出蛟龙涎。
侧身入其中,
悬磴尤险艰。
扪萝蹋樛木,
下逐饮涧猿。
雪迸起白鹭,
锦跳惊红鳣。
歇定方盥漱,
濯去支体烦。
浅深皆洞彻,
可照脑与肝。
但爱清见底,
欲寻不知源。
东崖饶怪石,
积甃苍琅玕。
温润发于外,
其间韫璵璠。
卞和死已久,
良玉多弃捐。
或时泄光彩,
夜与星月连。
中顶最高峰,
拄天青玉竿。
鼠同鼠令上不得,
岂我能攀援。
上有白莲池,
素葩覆清澜。
闻名不可到,
处所非人寰。
又有一片石,
大如方尺砖。
插在半壁上,
其下万仞悬。
云有过去师,
坐得无生禅。
号为定心石,
长老世相传。
却上谒仙祠,
蔓草生緜緜。
昔闻王氏子,
羽化升上玄。
其西晒药台,
犹对芝术田。
时复明月夜,
上闻黄鹤言。
迴寻画龙堂,
二叟鬓发斑。
想见听法时,
欢喜礼印坛。
复归泉窟下,
化作龙蜿蜒。
阶前石孔在,
欲雨生白烟。
往有写经僧,
身静心精专。
感彼云外鸽,
众飞千翩翩。
来添砚中水,
去吸岩底泉。
一日三往复,
时节长不愆。
经成号圣僧,
弟子名扬难。
诵此莲花偈,
数满百亿千。
身坏口不坏,
舌根如红莲。
颅骨今不见,
石函尚存焉。
粉壁有吴画,
笔彩依旧鲜。
素屏有褚书,
墨色如新干。
灵境与异跡,
周览无不殚。
一遊五昼夜,
欲返仍盘桓。
我本山中人,
误为时网牵。
牵率使读书,
推挽令効官。
既登文字科,
又忝谏诤员。
拙直不合时,
无益同素餐。
以此自惭惕,
戚戚常寡欢。
无成心力尽,
未老形骸残。
今来脱簪组,
始觉离忧患。
及为山水遊,
弥得纵疏顽。
野麋断羁绊,
行走无拘銮。
池鱼放入海,
一往何时还。
《游悟真寺诗》白居易唐诗鉴赏,
身著居士衣,
手把南华篇。
终来此山住,
永谢区中缘。
我今四十余,
从此终身闲。
若以七十期,
犹得三十年。
白居易诗鉴赏
山水诗是诗的一大题材。到了中唐,诗人们追求创新,模山范水跳出了王孟藩篱,变自然凝炼为铺陈始终、淋漓尽致,气度之壮阔,篇章之恢宏,白居易《游悟真寺诗》与韩愈《南山诗》可谓其中的代表佳作。
悟真寺,在王顺山。诗歌作于元和九年,此时白居易丁忧期满,回朝任左赞善大夫之职。
“元和九年秋,八月月上弦。我游悟真寺,寺在王顺山”。起笔不落窠臼,将游悟真寺的时间、地点一一交代清楚。虽有杜甫《北征》开端的痕迹,但用于山水诗,犹为罕见,实为散文游记作法。下文再写舍弃车马,徒步上山,小憩两次,登山入寺。将登山过程寸步不遗、一一道来。清人贺贻孙评白诗说“段段求详”,从此诗可窥见一斑。入寺之后,环顾四周,“ 如擘山腹开,置寺于其间”,以人体比拟山、寺位置,想象怪异却又精当妥贴。寺中所见所闻,树木是“根株抱石长,屈曲虫蛇蟠,松桂乱无行,四时郁芊芊”,鸟儿则“幽鸟时一鸣,闻之似寒蝉”。诗中不乏传统的清雅幽寂,但又忠于现实、客观摹写,美中有瑕,不加美化,有异于传统审美观念。
入寺之后,必然面对众多建筑。描写楼阁嵯峨,法相庄严,为诗歌难题,前人往往避开此处,着笔自然景色。诗人却知难而进,正面描写寺中多宝塔、玉像殿、观音堂等建筑。然而视角不同,写来各有特点。多宝塔是“风铎鸣四端,栾栌与户牖,恰恰金碧繁”、“至今铁钵在,当底手迹穿”,重在整体与个别形象的交叉。玉像殿则“迭霜为袈裟,贯雹为华鬘”,只取玉佛雕像。两者重点突出,详略得当。观音堂却浓墨重彩,大肆铺排:“六楹排玉镜,四座敷金钿。
黑夜自光明,不待灯烛然。众宝互低昂,碧珮珊瑚幡。风来似大乐,相触声珊珊。白珠垂露凝,赤珠滴血殷,点缀佛髻上,合为七金冠。”再附设舍利珠、玉笛。既表现佛堂金碧辉煌,又突出佛像圆通金像,由大到小,逐层铺叙,声色俱有。然而诗人更将圆。
宝堂豁三门,金魄当其前。月与宝相射,晶光争鲜妍。”于是观音堂的光辉尽落眼中。
天明之后,独游山径。韩愈《山石诗》描绘这一场景,寥寥数语、写意勾勒。白居易则工笔细绘,巧施丹青。点缀以乱竹、寒蝶、山果神祠,登危石而心惊,承山风而体轻。山林逸趣,具体细致,令读者如悠然入其境。落日圆月,是诗歌的永恒题材,不落俗套,绝非易事。白居易笔下的日落月生,却令人耳目一新。“西北日落时,夕晖红团团。千里翠屏外,走下丹砂丸。东南月上时,夜气青漫漫。百丈碧潭底,写出黄金盘。”时而红翠交辉、时而碧金相映,色彩绚烂,形象艳丽。“丹砂丸”、“黄金盘”比喻日月,颇为奇绝。以俗语入诗,却能化俗为雅。至此一日一夜游程,交代明白。其后则略去时间线索,截取典型山景细绘。蓝水萦山、时急时缓、东崖堆石,亦青亦润。诗人不仅描写游历实境,还将目接心仰、足行不到的山光池色写入诗中;“中顶最高峰,拄天青玉竿。
鼠同鼠令上不得,岂我能攀援。上有白莲池,素葩覆清澜。闻名不可到,处所非人寰。”这又是以文为诗的表现手法。
山水诗中,往往将人文景致作为自然风光的附庸;而在散文游记中,人文景致却是重要的组成部分。白居易此诗醉心山水,又着眼灵迹。不仅对寺院描摹工细,而且笔下佛子,仙真、神龙、高僧、名画、法书纷至沓来,大大丰富了山水诗的.内容。诗人对一片石的佛家传说,王子乔的得道仙祠、吴道子画、褚遂良书都一笔带过,而对画龙堂的神龙听法、写经僧的鸽群协力等富于神话色彩的传说却是笔下生花、绘声绘色。笔墨详略浓淡,安排十分得当。
曲终奏雅,篇末明志,是山水诗结尾的惯常写法。诗中写景洋洋一千余言,为普通山水诗的数十倍篇幅,结尾抒情,向往野情逸趣、厌倦尘世俗务,也占据一百四十字之多,宣泄无遗。
《游悟真寺诗》白居易唐诗鉴赏,
诗歌按照时间顺序,以游山过程贯串始终,又不时间以人文景致、穿插心情感受,题材丰富多彩,致使叙事、抒情、写景浑然一体,构成散文化的山水诗,诗化的山水游记。
诗歌结构,从游山到游毕抒怀,首尾完整,井然有序。但于严整中时见腾挪起伏。后三月之游程即重加组合,并无严格时间线索。全诗或详或略,重点突出。同是山行,上山详而下山略;同是自然风光,详于前而简于后、详于实而疏于虚;同是寺院庙宇,则突出观音堂;同是人文古迹、则突出画龙堂、写经僧。行文挥洒变化、疾徐有致,结构可谓疏密有致,收放自如。
诗中刻画形象,色彩鲜明、姿态横生,新境叠见。或宏阔如“拂檐虹霏微,绕栋云迴旋,赤日间白·3544·《唐诗鉴赏大典》
雨,阴晴同一川”,或奇异如“风从石下生,薄人而上搏。衣服似羽翮,开张俗飞骞”,或飞动如“扪萝蹋樛木,下逐饮润猿。雪迸起白鹭,锦跳惊红鳣”,或静谧如“日月光不透,绿阴相交延。幽鸟时一声,闻之似寒蝉”,搜幽探微,戛戛乎独造。
全诗洋洋洒洒一百三十韵,一千三百字,不落窠臼,不生硬拚凑,造语妥贴,颇见诗人深厚的艺术功力。就句法而言,于大量平常句式中,间以散文句法。如“元和九年秋,八月月上弦”、“若岁有水旱”、“ 造物者何意”、“或铺为慢流,或激为奔湍”,都立异于一般的二、二、一句式,平中见拗,调节音律,腾挪有致。就字法而言,诗中用字偶见生僻,但通篇不以艰涩奥衍取胜,而以圆转晓畅见长。清人刘熙载评白诗用字“用常得奇”,实非虚言。看似平常,却是苦心经营,大巧若拙。如“树木多瘦坚”写形得神、“韵若风中弦”天趣自得、“眼界吞秦原”的大胆想象、“白珠垂露凝、赤珠溶血殷”静态动写,俯拾皆是。
清人赵翼举以此诗与韩愈《南山诗》相比较,赞之曰:“层次既极清楚,且一处写一景物,不可移易他处,较《南山诗》似更过之。”(《瓯北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