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沁园春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狱中寄子由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7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游金山寺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
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
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
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
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
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惊我顽。
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惠州一绝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自题金山画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当后人说到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苏轼身上,而苏轼的成就最主要在诗词方面,这些诗词中无不体现着乐观旷达的精神,这种精神深深影响着后人。
苏轼诗词中“意”与“情”均是随感或者触景而发的,乐观旷达的精神与他丰富坎坷的人生经历是密不可分的。苏轼少负才名,博通经史却在政治上卓然自立,一生坎坷浮沉不定,备历险难,多次被贬逐却悍然接受。苏轼生活在三教合一的宋代,他不仅对儒、道、释三种思想欣然接受,而且把儒家固穷的坚毅精神、老庄轻视有限时空和物质环境的超越态度以及禅宗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的观念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做到了蔑视丑恶,消解痛苦。他在创作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种乐观旷达的精神。
疏狂不羁,通俗豁达,潇洒飘逸,高洁特立的乐观旷达精神是通过生动、鲜明的意象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而不是经过逻辑推导或议论分析所得的。如《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以“雪泥”、“飞鸿”等新颖意象入诗,并以“飞鸿”,自喻,把人生中遇到的坎坷视为偶然留下的脚印,而不计较“飞东西”,通过“飞鸿”、“雪泥”把乐观洒脱旷达的精神和人生态度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最后以“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结尾,不管道路“崎岖”,路的“长”,驴的“蹇嘶”“我”还是勇往直前,那阔大的胸怀和不怕困苦的`精神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再如《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诗的意象有湖水、雨后晴空、空蒙的天色等这些意象营造出一种空灵、悠闲的氛围。此诗写于熙宁六年,这时苏轼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贬逐杭州通判,但也不因此而自暴自弃,反而来到美丽的西湖游玩,把乐观旷达精神和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寄情于湖光山色之中。
苏轼的诗词除了豪放外更多的是旷达的词风,有雄才大略而怀才不遇的苏轼既要坚持不苟合随俗,又要随缘自适。“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老夫聊发少年狂”(《江城子·密州出猎》)这样的诗句就带有明显的旷达色彩。《水调歌头》,把人生现象与自然现象、人生哲理与自然规律等量齐观,泯灭了时空物我的界限。上阕以不能“乘风归去”为憾,马上又以“何似在人间”自解;下阕才以“人有悲欢离合”为憾,马上又以“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自解,从而从大自然中得到蕴藉与启迪,摆脱了人生苦恼。
乐观旷达精神是核心是坚毅的人生信念和不向厄运屈服的斗争精神,所以苏轼在逆境中的诗作依然是笔势飞腾,词采壮丽,并无衰败颓废之病。如《六月二十日夜渡海》,首联“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通过写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坎坷但最后“也解晴”。颈联“云散月明”本是规律性的,“天容海色”喻人生经历坎坷本是正常,是人生中美丽的色彩。尾联“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等所体现出来的战胜黑暗的自豪心情和宠辱不惊的阔大胸襟,坚强的人生信念和不向厄运屈服的斗争精神为世人所信服。再如《定风波》中,纵使道路布满荆棘但尚且“吟啸徐行”,遇到雨既不怕,晴也不喜,发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慨,展示出一种自我超脱,始终保持着顽强乐观的信念和履险如夷,冷静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
乐观旷达的精神也蕴涵于豪情壮志中,于豪放诗风和词风中见乐观旷达精神。如《念努娇·赤壁怀古》中,上片咏赤壁,下片怀周瑜。描写赤壁雄奇景色,塑造“雄姿英发”人物,境界阔大,风格豪放。万里江山、千古英雄,既激起作者豪迈奋发之情,亦加深其内心的苦闷,乃有“人生如梦”之叹。以“一尊还酹江月”作结,全诗虽然兼有怀才不遇之情,但只是抒发人生中的愤懑而已,更多的则是表现了自己英雄虽无用武之地但也不因此而闷闷不乐,发泄之后仍然是从容自宽,怀着豪迈之情笑对人生,充满乐观与旷达。
苏轼进退自如,宠辱不惊,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成为后人敬仰,而且他在诗词方面的成就,成为宋代文学的最高代表,当之无愧。
苏轼感悟人生的诗句1
人同此心,心同此想,这就是共鸣。共鸣,简而言之,也就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心意相通的表现。
翻开历史,与苏轼产生共鸣者,如过江之鲫,我亦如此。只要自己处于困境,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的想起苏轼的《自题画像》: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他写这首诗时,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他的一生,是在党争愈演愈烈的北宋时期度过。他不为新旧两党所容,长期受到打击和迫害。他被一贬再贬,最后被发配到极度偏僻荒凉的儋州海南岛了。
这预示着他的仕途已经终结,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无情的打击。他从小就展示出超乎寻常的才干,到后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心想着着致君尧舜,出相入仕,干出一番大事业。而且还在年轻的时候,他便得到当时身为兵部尚书兼一代文宗的欧阳修的大力奖掖,有望之承其衣钵,放他出人头地的想法。他也的确没有让欧阳修失望,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政坛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成为开风气之先的文坛闯将,取欧阳而代之,成为文坛宗主,声名之显赫,一时社会青年才俊,荟萃门下,苏门四徒,辉盖千门,真可谓是门庭若市,呈殷殷之盛。
然而,有才如此,历史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却夹在新旧两党中间,成了肉夹馍,无端地成了两党打击迫害的对象,成了历史的牺牲品,从此在政坛销声匿迹。首先因为乌台诗案而被贬谪到湖北的黄州,甚至差点身首异处。接着新党垮台,旧党执政,他再次被贬到广东惠州。当时,广东可没有像今天这样地位尊崇,而是荒僻萧条、瘴疠横行的南蛮之地,一般作为朝廷流放犯人或者贬谪官员的。被流放或者被贬谪到这里,很多官员都认为是走上了不归路,长亭送别情景,宛若生死离别,悲情浓重。所以,唐朝一代文豪韩愈被贬谪到潮州时,写了《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必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这首诗十分形象的说明了这一切,像这样的诗歌太多了,比如柳宗元、刘禹锡的诗歌等等。
可苏轼更深重的灾难还在后头,迟暮之年,还被贬到更加偏远的孤悬海岛今天的海南。即便不久遇赦北还,可此时的他却已看破官场,正如他所说,他已是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了。
更为悲催的是,苏轼在北还路上,客死他乡,一代千古巨星就这样黯然殒落,恰如当年的杜甫,舟中死于湖南耒阳。美好的东西撕裂给人看,这就是悲剧,历史向来是不吝于上演这样的悲剧的。这样的悲剧看得我们胆战心惊。
对于苏轼来说,是历史铸就了他的人生的悲剧,使他成为历史的牺牲品,成为了中华文化的一道厚重的祭品。他一生的追求,就是像周瑜那样英雄美人式的理想,建功立业,佳人在抱,所以,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词里,他把这样一个理想表现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但是,他最后的结果却是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能做的也只能是洒酒江边,来凭吊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来抒发自己蕴藏胸中的块垒和愤懑。更何况,像他这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大才子,像他这样一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旷世文宿,按理来说,应该是美人心仪的对象,可是,在情场上,他却无法做到象他吟诗作文那样,天马行空,纵横驰骋。
我认为,诗人不幸,诗家幸,赋到沧不桑句便工。正是他的仕途不顺之凄怆、身世漂泊沦落之感、爱情失意之苦,铸就了他文学上的辉煌,这不能不说是历史对这位大才子的最大的补偿。
对苏轼本人来说,我是由衷地倾慕和敬仰的。我倾慕的不仅仅是他那有如浩浩汤汤的惊人才情,更多的是他那种不已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旷达的人生态度,从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陶渊明的悠然,可以看到刘禹锡的超然,可以看到王维的恬淡和安静,也可以看到李白的飘逸和杜甫的沉郁。即使他处于极端恶劣的环境,即使他从人生的巅峰跌入低谷,他都能够坦然面对,没有过分的郁郁寡欢,没有沉沦,没有埋没,而是一如既往地对生活充满着追求、希望和激情,有了这些,才会有《江城子。密州出猎》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才会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薄纱似的情怀,才会有横看云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哲理和思辨,才会有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笑看风云笑对人生。更重要的是,兼济天下之志,从来没有忘记,每到一个新的任所,殚精竭虑,以民为本,造福一方百姓,留下了一段段千古佳话,留与人们作美谈。
斯人已逝,然青山苍苍,江水泱泱,东坡之风,山高水长。他的旷达、超乎物我和兼济天下之志,千百年来一直珍藏在士人的胸怀,成为他们精神的休憩所,尤其是对于那些如他一样漂泊沦落、屡不得志的士子来说,更是一剂清新剂和疗伤药,激励着他们鼓舞着他们,如被充配边疆伊犁还引吭高唱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林则徐,被绑缚刑场还高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嗣同等,他们都是一直奉苏轼为圭臬的。
我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何不像苏轼一样,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来笑看风云,笑对人生呢?
苏轼感悟人生的诗句2
因“谤讪朝廷”受贬黄州的苏轼非但没有消沉于世、徘徊嗟叹,反而处变不惊,逍遥洒脱,日与僧道为伍,出入山林,饮酒作诗,用豁达的胸怀笑看风云,感受自然,用一颗无为之心笑拈佛花。虽然从湖州太守贬为黄州团练,职位上的变动不可谓不大,但是在这个人生的最低谷,苏轼却没有自暴自弃,没有让他的敌人狂喜,而是用生花妙笔写就了古今一等一的好文章──《赤壁赋》。那么,是什么给予了苏轼如此精妙的灵感呢?通过教学,笔者认为莫过于自然。
秋日的风霜把赤壁矶的穿空乱石渲染得更加高奇与悲壮,两岸鸟兽的啼吼也夹杂着浓浓的悲怆之意,此时的长江流水更是在清凉得近于寒冷中随着江风的节奏时而悠闲时而急躁地拍打着这巍峨峭壁悬崖,周遭混合的声响彷佛是亡魂在这个传说中的千古战场中哭泣,让人感觉的到历史之沉重与沧桑。就在这个沧桑的季节,赤壁矶迎来了同样正经历着沧桑的.苏轼,一个在政治斗争中失势的不幸文豪。
他不是衣衫褴褛的出走,而是骨格清奇的架舟而来;他不是茕茕孑立的自我放逐,而是侣僧友道的潇洒出游。赤壁矶的皓月在旧历的每月十六显现得更加圆润和高远,伴着幽幽的箫声和悠悠的江水更显得哀怨,哀怨,哀怨;清风徐来的远阔江面,让体物敏感的苏轼分不清天上人间,冥冥之中是一种羽化登仙的幻觉;山高月小之下,是主与客的问答,是参禅,是悟道,是谶语,是诗篇。究竟是英雄伟大,还是神仙可羡?答案是英雄不好做,神仙也不好当,人生就是悠悠天地之间的寄生蜉蝣,就是茫茫沧海之中的微微谷粒。今夕何夕,英雄安在?飞仙何往?然而,苏轼却是酒不醉人人亦不自醉,独自清醒。人生的磨难,官场的磨砺加上人格的高尚,促使他对世界的洞察力度十分深远:天地的一瞬和物我的无尽皆是佛缘,哪能够意马心猿,哪能够刻意寻求,哪能够徒然羡慕。人间的事,孰是孰非,皆有定论,何必自寻烦恼?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若取之有道者,则但凡周遭世界,世人共适。左手书“何羡”,右手写“共适”,一吐口整个文人赵宋,人生的天机奥妙尽在苏轼的飘飘美髯和朗朗笑声之中。
苏轼的感悟是精妙独到的,是他原本就潇洒豁达之心的全然显露,当然更是自然的恩赐。赤壁矶的萧然秋夜,清澈高远,把苏子衬托得仙风道骨,与众不同;古战场的传说更是把主客拉入历史的轮回,启发对人生的思考。在整个游赏过程中,苏轼先是览月喜极,扣舷而歌。美人英雄尽在窈窕之章之中──这是自然在愉悦苏轼,何等逍遥何等自在;再是萧声悠然,静听客答。问答之间,客有三悲──英雄不在,人生短暂,欲仙不能,何等凄凉,这是自然启发苏轼对历史的思考。
写游记,苏轼同样用赋的形式;但他把文赋的特点和优势发挥得淋漓酣畅,有其他文学题材达不到的效果,既详尽又到位。苏轼将纯理念的对社会人生的抽象认识通过欣赏风月,凭吊古人的方式来完成,在主客观的契合间散发出哲学之光。从骚赋到大赋、小赋、骈赋、律赋最后到文赋,赋的发展历程也是夹带着历史的风霜和千古文人的体温,不简单。然而,在浩瀚文赋海洋之中,能兼具南北朝骈赋和唐宋古文“文质兼美,情理并茂”双重特点的当首推《赤壁赋》。文章“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可谓文采斐然,其实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然和人的关系是始终是人们讨论和关注的哲学命题:儒家提出“天人合一”;道家提出“道法自然”;佛家提出“佛性”为万物之本原。总之,人与看看《赤壁赋》吧,苏子依然在赤壁之下泛舟夜游,依然在扁舟之中颓然就醉,依然是那只天边飞来的仙鹤,依然是自然界中千年不死的精灵。自然的关系应该是和谐的,所以自然是人类生存的母体,更是文人获得解脱的动力源泉,屈原陶潜如是,苏轼更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