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昌龄《诗格》主要写了什么内容?王昌龄《诗格》对曹植诗的批评主要体现在哪?
唐代诗论侧重对诗之作法的探讨。《诗格》,旧题唐王昌龄撰。关于《诗格》的作者、流传情况及其内容的真伪,学界有关注。《四库全书总目录》《吟窗杂录》提要曰:“前列诸家诗话惟钟嵘《诗品》为有,而删削失真。其余如李峤、王昌龄、皎然、贾岛、齐已、白居易、李商隐诸家之书,率出依讬,鄙倍如出一手。”司空图《诗品》提要亦云:“唐人诗格传于世者,王昌龄、杜甫、贾岛诸书,率皆依托。”对此论已受到不少学者的怀疑。[2]而且,空海《书刘希夷集献纳表》有云:“王昌龄《诗格》一卷,此是在唐之日,于作者边偶得此书。”(《弘法大师空海全集•性灵集》)可见,空海入唐亲眼见到《诗格》并得到题为王昌龄的《诗格》是有据可循的,遗憾的是此书早已散佚,但目前学界一般认为《诗格》作者为王昌龄。其流传至今主要有两种:其一为《文镜秘府论》征引部分,这一部分当出于王氏;其二为《吟窗杂录》所收王昌龄《诗格》,其中难免真伪混杂。[4](p147)罗根泽先生《中国文学批评史》曰:“《新唐书•艺文志》文史类载王昌龄《诗格》二卷,至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即改载为《诗格》一卷,《诗中密旨》一卷,斥为伪书。但《秘府论》地卷《论体势类》,南卷《论文意类》最前所引或曰四十余则,皆疑为真本王昌龄《诗格》的残存。”卢盛江先生也认为:“吟窗本《诗格》和《诗中密旨》可能都经后人改篡。但其中有些材料也可能要具体分析。”以上所论有助于我们做进一步的探讨。本文所论及的《诗格》包括《文镜秘府论》征引部分与《吟窗杂录》所收部分。《诗格》主要论及了作诗之法与病犯避忌,但内容琐细,格式繁多,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诗格》对曹植诗的批评,由此也折射出王昌龄的一些诗学思想。
一、“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对曹植诗的总体评价
《诗格》卷上“论文意”条曰:“自古文章,起于无作,兴于自然,感激而成,都无饰练,发言以当,应物便是。古诗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当句皆了也。其次《尚书》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载。’亦句句便了。自此之后,则有《毛诗》,假物成焉。夫子演《易》,极思于《系辞》,言句简易,体是诗骨。夫子传于游、夏,游、夏传于荀卿、孟轲,方有四言、五言,效古而作。荀、孟传于司马迁,迁传于贾谊。谊谪居长沙,遂不得志,风土既殊,迁逐怨上,属物比兴,少于《风》、《雅》。复有骚人之作,皆有怨刺,失于本宗。乃知司马迁为北宗,贾生为南宗,从此分焉。汉魏有曹植、刘桢,皆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从此之后,递相祖述,经纶百代,识人虚薄,属文于花草,失其古焉。中有鲍照、谢康乐,纵逸相继,成败兼行。至晋、宋、齐、梁,皆悉颓毁。”此论有两点值得我们关注:一是王昌龄《诗格》是主张文章“起于无作,兴于自然”,贵乎自然而反对藻饰的诗学观念。这正如其所云:“诗有天然物色,以五彩比之而不及。由是言之,假物不如真象,假色不如天然。”并认为自贾谊谪居之辞有怨声之后,骚人之作兴,且皆有怨刺,而失之于本宗,但对于汉魏之曹植、刘桢,《诗格》却认为他们皆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给予充分的肯定,认为此后之文,皆失其古焉,甚至认为,文章至晋、宋、齐、梁“皆悉颓毁”。此论不免有言语过激之嫌,但他认为诗歌兴于自然,肯定曹、刘二人之作皆气高出于天纵,并感慨后人失其古焉,在当时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二是《诗格》在此以曹植、刘桢并称,肯定他们的“气高出于天纵”,此“气”应与自然的音律及风骨相关。罗根泽先生在《文学批评史》中对文气与音律的关系有精辟的论述。他认为:“文气是最自然的音律,音律是最具体的文气,所以曹丕论文气,而斤斤于‘气之清浊’。稍具体的音律,是‘体势’,所以‘刘桢奏书,大明体势之致’。不过,‘文气’与‘体势’,虽然暗示文学上的音律,但那是最自然的,不可捉摸的音律,不是有规矩可循的音律。有矩可循的音律说的创始者是沈约。”[5](p169)此论颇为中肯。可见,音律始于曹植梵音制声,而成于沈约。曹植刘桢诗颇具自然的声律,更接近于古诗,少了雕琢的痕迹,属自然之韵,故被《诗格》称为“气高出于天纵”。
其实,在沈约《宋书•谢灵运传》中也有相类的评价,其曰:“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在此,是将曹植与王粲并称,赞誉二人皆以“气质”为体,而钟嵘又评曹植诗为“骨气奇高,辞采华茂”。以上“气”、“气质”及“骨气”皆与风骨、声律相通。如曹学佺评《文心雕龙•风骨》曰:“风骨二字虽是分重,然毕竟以风为主。风可以包骨,而骨必待乎风也;故此篇以风发端,而归重于气,气属风也。”在此,他阐明了风、骨和气三者之间的关系,其又评《文心雕龙•声律》曰:“声律以风胜,知风则律调矣”,在此,又阐明了风与声律之关系,此外,他还评曰:“外听,风声也;内听,风骨也”,在此,他又阐明了风与风骨内外表里之关系。由此,曹植诗的气与风骨、声律之浑然一体了然矣!而陈子昂在其《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曾云:“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明练,有金石声。”他批判齐梁诗风,指出其弊病,即“彩丽竟繁,而兴寄都绝”,也旗帜鲜明地肯定以曹植诗文为代表的建安风骨,可以说此论与王昌龄《诗格》的观点如出一辙。陈子昂是通过对东方虬诗歌《咏孤桐篇》的称赞,提出了自己对于建立新诗风的要求,即“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骨气”即“风骨”,所谓“端”,即为“端直”,正如刘勰《文心雕龙•风骨》所云:“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一作生)焉。”[11](p513)所谓“音情顿挫”,则指音韵声律之美,情感沉郁顿挫,从而其语势波澜壮阔、感荡人心。陈子昂是将建安文学作为具风骨美的典范,进而推重、提倡,曹植诗当然是陈子昂所推重、提倡的具建安风骨之作。可见,陈子昂的这一主张与王昌龄《诗格》对曹植诗的批评观点相一致。
二、“事须轻重相间,仍须以声律之”:从用字、声律等方面对曹植诗的批评
首先,“论文意”条曰:“夫文章,第一字与第五字须轻清,声即稳也。其中三字纵重浊,亦无妨。如‘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若五字并轻,则脱略无所止泊处;若五字并重,则文章暗浊。事须轻重相间,仍须以声律之。如‘明月照积雪’,则‘月’、‘雪’相拨,及‘罗衣何飘飖’,则‘罗’、‘何’相拨,亦不可不觉也。”此段所论及的“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即为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中诗句。所论“罗衣何飘飖”即为曹植的乐府诗《美女篇》中诗句。在此,有两点值得我们关注:一是《诗格》非常注重作诗时用字的轻清重浊。如他认为第一字与第五字须轻清,其中第三字纵使重浊也无妨,并举曹植诗句“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来明之。且若五字皆用轻清之字,或皆用重浊之字,都会影响到诗的效果,如此就会使得诗句或轻飘无所止处,抑或音重暗浊。“文意论”条有云:“凡文章体例,不解清浊规矩,造次不得制作。制作不依此法,纵令合理,所作千篇,不堪施用。”《诗格》“调声”条亦云:“律调其言,言无相妨。以字轻重清浊间之须稳。至如有轻重者,有轻中重,重中轻,当韵之即见。且“庄”字全轻,“霜”字轻中重,“疮”字重中轻,“床”字全重。如“清”字全轻,“青”字全浊。诗上句第二字重中轻,不与下句第二字同声为一管。上去入声一管。上句平声,下句上去入;上句上去入,下句平声。以次平声,以次又上去入;以次上去入,以次又平声。如此轮回用之,直至于尾。两头管上去入相近,是诗律也。”可见,《诗格》关于用字的轻重清浊与四声的斟酌颇为讲究,它直接涉及诗律的和谐。二是《诗格》在用字轻重之间,还讲究以声律来协调,并举谢灵运《岁暮》诗句“明月照积雪”(《艺文类聚》卷三),与曹植《美女篇》诗句“罗衣何飘飖”来明之。关于声律,《诗格》另有论及,曰:“乐府者,选其清调合律,唱入管弦,所奏即入之乐府聚之。如《塘上行》、《怨诗行》、《长歌行》、《短歌行》之类是也。”《诗格》认为乐府选清调合律,唱入管弦。再如“论文意”条所云:“夫诗格律,须如金石之声。《谏猎书》,甚简小直置,似不用事,而句句皆有事,甚善甚善。《海赋》太能。《鵩鸟赋》等,皆直把无头尾。《天台山赋》能律声,有金石声。孙公云‘掷地金声’,此之谓也。”[4](p168)《诗格》认为,作诗用字轻重、清浊之间须稳;同时又须以声律协调,律有金石之声者为佳作。在此方面,《诗格》对曹植的《杂诗》、《美女篇》等诗显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其次,《诗格》论及势对时对曹植的《赠王粲》与《七哀诗》有批评。《诗格》“势对例五”条曰:“一曰势对。二曰疎对。三曰意对。四曰句对。五曰偏对。势对一。陆士衡诗:‘四座咸同志,羽觞不可筭。’曹子建诗:‘谁令君多念,遂使怀百忧。’以‘多念’对‘百忧’,以‘咸同志’对‘不可筭’是也。……句对四。曹子建诗:‘浮沈各异势,會合何时谐。’”此段所论“四座咸同志,羽觞不可筭”为陆机诗《拟今日良宴会“谁令君多念,遂使怀百忧”为曹植诗《赠王粲》;[12](p451)“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即曹植的《七哀诗》。《诗格》认为,“对”作为诗法之一,有诸多对法:如势对、疎对、意对、句对与偏对等五种。在“势对一”条中,论及陆机诗与曹植《赠王粲》,认为诗中的“多念”与“百忧”对,“咸同志”与“不可筭”对。在“句对四”条中,论及曹植的《七哀诗》中“浮沉各异势”句与“会合何时谐”句对。《诗格》所论关于“对”的.作诗之法颇为讲究,正如《诗格》“论文意”条所云:“夫诗,有生杀回薄,以象四时,亦禀人事,语诸类并如之。诸为笔,不可故不对,得还须对。夫语对者,不可以虚无而对实象。若用草与色为对,即虚无之类是也。”[4](p168)他认为,“对”有四时与人事之对,有虚无与实象之分。此外,《诗格》还有云:“凡文章不得不对。上句若安重字、双声、叠韵,下句亦然。若上句偏安,下句不安,即名为离支;若上句用事,下句不用事,名为缺偶。故梁朝湘东王《诗评》曰:“作诗不对,本是吼文,不名为诗。”)除此之外,《诗格》还有关于语势与对之论,曰:“诗有意好言真,光今绝古,即须书之于纸;不论对与不对,但用意方便,言语安稳,即用之。若语势有对,言复安稳,益当为善。”以上又从作诗时用字之轻重、双声叠韵以及用事、语势等方面,来对诗“对”加以规范,听持诗之“对”法不可谓不严格。然而,至于曹植的《赠王粲》与《七哀诗》等诗,《诗格》所评显然认为曹植用之得法。
再次,《诗格》从比、兴方面还评及曹植的《杂诗》。“文意论”条曰:“诗有平意兴来作者:‘愿子励风规,归来振羽仪。嗟余今老病,此别恐长辞。’盖无比兴,一时之能也。诗有‘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则曹子建之兴也。阮公《咏怀诗》曰:‘中夜不能寐(谓时暗也),起坐弹鸣琴(忧来弹琴以自娱也),薄帷鉴明月(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蔽君犹如薄帷中映明月之光也),清风吹我襟(独有其日月以清怀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近小人也)。’”“愿子励风规”一诗指徐陵《别毛永嘉》诗,诗句“高台多悲风”则出自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篇)。在此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一是《诗格》认为诗有时要凭借于比兴来表达。他认为如徐陵的《别毛永嘉》诗即无比兴,大概是诗人一时之意的表现,而诸如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篇)即用了比兴,评者就颇为推重。《文选》有题解曰:“此六篇并讬喻伤政急,朋友道绝,贤人为人穷势。
别京已后,在郢城思乡而作”,《文选》有注云:“《新语》曰:高台,喻京师。悲风,言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狭,比喻小人。《新序》曰:高堂百仞。”在此,具体明确地分析了曹植《杂诗》比兴的运用。二是《诗格》非常注重诗之景与意的契合。也正如《诗格》所云:“夫置意作诗,即须凝心,目击其物,便以心击之,深穿其境。如登高山绝顶,下临万象,如在掌中。以此见象,心中了见,当此即用。如无有不似,仍以律调之定,然后书之于纸,会其题目。山林、日月、风景为真,以歌咏之。犹如水中见日月,文章是景,物色是本,照之须了见其象也。”在此,《诗格》认为山林、日月与风景皆为意而作。而比兴即为达到景与意相融之诗法。《诗格》在对曹植等人诗作的批评之后又云:“凡作文,必须看古人及当时高手用意处,有新奇调学之。诗贵销题目中意尽。然看当所见景物与意惬者当相兼道。若一向言意,诗中由此可见,《诗格》之所以认为徐陵《别毛永嘉》是“盖无比兴,一时之能也”,应该是因为诗人之“意”居多,而无景之比兴,有“若一向言意,诗中不妙及无味”之弊,而曹植《杂诗》等诗,景与意通过比兴而相融,则可谓是景物与意惬者相兼道矣!比、兴作为诗之作法,在《诗格》对诗之起首的探讨时也有所论及。
此外,《诗格》从起首景物入兴方面对曹植《七哀诗》有批评。《诗格》“起首入兴体十四”条曰:“一曰感时入兴。二曰引古入兴。三曰犯势入兴。四曰先衣带,后叙事入兴。五曰先叙事,后衣带入兴。六曰叙事入兴。七曰直入比兴。八曰直入兴。九曰讬兴入兴。十曰把情入兴。十一曰把声入兴。十二曰景物入兴。十三曰景物兼意入兴。十四曰怨调入兴。……景物入兴十二。曹子建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此诗格高,不极辞于怨旷,而意自彰。”[4](p174)《诗格》认为诗之起首,有十四种方法:有感时入兴、引古入兴、犯势入兴、先衣带后叙事入兴、先叙事后衣带入兴、叙事入兴、直入比兴、直入兴、讬兴入兴、把情入兴、把声入兴、景物入兴、景物兼意入兴与怨调入兴等。其中在“景物入兴十二”中论及曹植的《七哀诗》,并认为此诗诗格高,辞不极于怨旷,而诗意彰显。在此值得我们注意的有二:一是《诗格》注重诗之诗格的高低,而意之高下为判断标准。如“调声”条云:“凡四十字诗,十字一管,即生其意。头边廿字一管亦得。六十、七十、百字诗,廿字一管,即生其意。语不用合帖,须直道天真,宛媚为上。且须识一切题目义最要,立文多用其意,须令左穿右穴,不可拘捡。作语不得辛苦,须整理其道、格。(格,意也。意高为之格高,意下为之下格。)”可见,《诗格》注重诗意之天真、自然,推重风格的委婉与蕴藉;意高为格高,意下为格下。二是《诗格》认为曹植《七哀诗》是景物为诗之起首入兴,虽无极于怨语饰藻,而其意自彰,故评此诗为诗格高。可见,《诗格》除了注重诗意的高下,又与前面所述重诗之景与意相契合的诗学思想相一致。正如“论文意”条另有云:“夫文章兴作,先动气,气生乎心,心发乎言,闻于耳,见于目,录于纸。意须出万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攒天海于方寸。诗人用心,当于此也。”目见之象,作为诗意之兴,其意本乎物象,了见其象,诗意出乎万人之境,诗格自高矣!《诗格》所评曹植《七哀诗》即为如此。
三、“诗有五趣向”:从总体风格等方面对曹植诗的批评
首先,《诗格》“诗有五趣向”条评及了曹植的《函京》诗。“诗有五趣向”条曰:“一曰高格。二曰古雅。三曰闲逸。四曰幽深。五曰神仙。高格一。曹子建诗:‘从军度函谷,驰马过西京。’”《诗格》认为,诗有五种趣向,即指诗有五种总体风格:即高格,古雅、闲逸、幽深与神仙等。高格,同上所论,指诗意高,即诗之立意高远,意境壮阔;古雅,侧重指诗之含蓄雅致;闲逸,侧重指诗之恬淡优雅的情趣:幽深,侧重指诗之意蕴深远;神仙,侧重指诗之飖逸空灵的总体风格。而《诗格》在此所评诗句“从军度函谷,驰马过西京”,即为曹植诗《函京》,于曹植的《函京》诗,他认为其属于高格。《诗格》关于高格的论述,“论文意”条有云:“用意于古人之上,则天地之境,洞焉可观。古文格高,一句见意,则‘股肱良哉’是也。其次两句见意,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也。其次古诗,四句见意,则‘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是也。又刘公幹诗云:‘青青陵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弦一何盛,松枝一何劲。’此诗从首至尾,唯论一事,以此不如古人也。”由此可见,《诗格》认为诗之格高,在于“一句见意”,而其之所以评曹植《函京》一诗为格高,则跟此诗句“两句见意”不无相关,尤其是,诗句中“驰马”一词,又将诗人想快些抵达京城的急切心情跃然纸上!以上当为《诗格》谓之其高格之主要原因。
其次,《诗格》“常用体十四”条对曹植《赠丁翼》有评价。“常用体十四”条曰:“一曰藏锋体。二曰曲存体。三曰立节体。四曰褒贬体。五曰赋体。六曰问益体。七曰象外语体。八曰象外比体。九曰理入景体。十曰景入理体。十一曰紧体。十二曰因小用大体。十三曰诗辨歌体。十四曰一四团句体。……褒贬体四。曹子建诗:‘大国多良材,譬海出明珠。’此褒体也。刘越石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此贬体也。”《诗格》将诗分为十四种常用体,分别为:藏锋体、曲存体、立节体、褒贬体、赋体、问益体、象外语体、象外比体、理入景体、景入理体、紧体、因小用大体、诗辨歌体与一四团句体等。其中在“褒贬体四”中评及曹植诗《赠丁翼》,认为诗句“大国多良材,譬海出明珠”为褒体,将之与刘琨诗《重赠庐谌》比较批评,认为刘诗则为贬体。
此外,《诗格》“诗有六贵例”评及曹植的《赠王粲》一诗。“诗有六贵例”条曰:“一曰贵杰起。二曰贵直意。三曰贵穿穴。四曰贵挽打。五曰贵出意。六曰贵心意。……挽打四。曹子建《赠友人》:“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4](p188)在此,《诗格》认为诗有六贵例,分别为:贵杰起、贵直意、贵穿穴、贵挽打、贵出意、贵心意等。在“挽打四”中,举曹植《赠友人》,即《赠王粲》为例以明之。
综上所述,《诗格》在用字、声律、势对、比兴以及诗之总体风格等方面对曹植诗进行了批评,并对曹植的诗作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认为曹植诗“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认为其诗注重用字轻清重浊的斟酌之间,还讲究以声律来协调,并认为其诗讲究势对、比兴与起首景物入兴等手法的运用以及诗意的高格、褒贬体的区分与其他诗之作法等。由此也折射出王昌龄的一些诗学思想,诸如其重自然而反对藻饰、重用字的清浊与诗律以及重势对、比兴与诗格等诗学主张,体现出唐代批评者对诗之作法的关注及其独到见解。因此,尽管《诗格》的部分内容真伪莫辨,但考察其对曹植诗的批评,对于探讨曹植诗在后世的批评以及王昌龄的诗学思想仍有着重要的诗学价值。
先知三日,富贵十年。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造物之前,必先造人。
事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归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形容有抱负的诗词的诗句
1、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
2、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白《将进酒》
3、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王勃
4、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墨子
5、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辛弃疾《破阵子》
6、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苏轼
7、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曹操《观沧海》
8、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李白《塞下曲》
9、雨后龙孙长,风前凤尾摇。心虚根柢固,指日定干霄。——戴熙《题画竹》
10、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梅花》
11、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谦 《石灰吟》
12、男儿千年志,吾生未有涯。——文天祥
13、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李贺《南园十三首》
14、镇心帷车坐,偏愁云气晴。客行殊望雨,敢说为苍生。——洪亮吉《悯旱》
15、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但使书种多,会有岁稔时。——宋 刘过《书院》
16、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暮年,壮心不已。 —— 曹操《龟虽寿》
17、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过零丁洋》
18、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19、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陶潜 《读山海经》
20、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赵翼《论诗》
21、会挽雕弓如满月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 苏轼《江城子》
22、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
23、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林则徐
24、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清照《绝句》
25、读律看书四十年,乌纱头上有青天。男儿欲画凌烟阁,第一功名不爱钱。——杨继盛《言志诗》
26、荡胸生层云, 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
27、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杜甫
28、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文天祥
29、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曹植《白马篇》
30、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
31、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王安石《登飞来峰》
32、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司马迁
33、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 杜甫
刘
浪漫主义诗人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我们只要读一读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古风》十九,李贺的《梦天》、《李凭箜
一、想象的作用和范围
诗人的想象力范围可以“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过去、现在、未来,任意遨游;天上、人间、地狱,无处不在。“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
1、赋予抽象的事物以形体
一种思绪如“愁”在艺术创造中如何表现?中国古典诗人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李煜有时将愁想像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相见欢》),有时又想像成随地而生的春草,“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清平乐》),有时又想像成滚滚东去的江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李清照则想象愁也有重量:“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贺铸更把愁想像成一幅组合图像:“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相思也是一种抽象都是情感,王维将这种抽象的情感化为具体的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
音乐语汇也是抽象的。如何将抽象的音乐语汇变成具体可感的形象,诗人们也各自调动自己的想象力。清人方扶南将白居易的《琵琶行》、李贺的《李凭箜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诗人故意避开无形无色、难以捉摸的主体箜
呢呢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疆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诗人把细碎缠绵的乐境想像成一对小儿女在哪里唧唧咕咕、你恩我怨;将慷慨高亢之声,想像成壮士奔赴疆场。又用“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表现乐曲给人飘渺悠远的感受,再用“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表现和声中突出的主旋律。至于上滑音和下滑音,诗人想像成“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均将抽象的不可捉摸的音乐语汇变得具体形象,可触可视。而且除了“凤凰”以外,所有的形象均是日常生活所见,更容易唤起读者的共鸣。苏轼曾仿此作《水调歌头》: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词前有一序,云:“欧阳文忠公尝问余:‘琴诗者何者最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诗。公曰:‘此诗最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词,稍加
唐代诗人通过想象,将无形的乐声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这类出色的诗篇自然不止方扶南说的上述三首,像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兼寄语房给事》、《听安万善吹譬
2、使平凡的事物显得奇特
现实生活中一些平凡事物,如小人物的生活、寻常事件和物件,如果用写实的手法加以表现,固然可以小中见大、朴实可亲,就像发生在读者的身边一样。但是,有的作家却采取想象,让平凡的事物显得奇特,让小人物显得不一般,让读者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例如辛弃疾的这首《沁园春·灵山齐庵赋》:
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新堤路,问偃湖何日,烟雨蒙蒙。
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辛弃疾在福建提点刑狱任上被弹劾落职,闲居于江西铅山,并由带湖移居瓢泉新居。这首词,就是描绘新居一带的景色和自己的感受。退休之后的隐居生活,应当是单调又枯燥,穷乡僻壤的山岭松林、小桥溪水,寻常又稀松。但在诗人惊人想象力下,却如此生气勃郁、矫健洒脱,从中看到不甘寂寞的飒爽英姿,也看到投闲散置中的磊落不平之气。在诗人的眼中,周围的青山成了向西奔驰后又折向东的万匹骏马,架在溪上的寻常小桥,像一弯新月横截在跳珠倒溅的惊湍之上,何等奔放富有活力!至于自己小小的庐舍,也伴随着龙蛇影、风雨声,隐居生活并不平静,因为心潮在随着国事、战事而起伏难平!至于身边的松树就像一个个长身将军,在接受我这个检校员外郎的管理。下阕的想象力更觉丰富:一座座山峰,诗人想像成一个个衣冠磊落的谢家子弟,又像司马相如雍容的车骑,那种雄深雅健的风格,就像是司马迁的文章一样。以高山比人,如高山仰止,这是在诗词中常见的,辛弃疾则反其意而用之,以人来比山,这种奇特的想象力,只有诗词大家方能为之。将肃穆深沉的群峰实体想像成抽象的文章风格这就更加别致、奇特。诗人就是这样通过想象,使落寞的退休生活,使偏僻的山峰溪水,变得如此奇特别致,充满勃勃生机活力!
辛弃疾通过想象将平凡的乡居生活写得如此新奇充满活力,黄庭坚的《题竹石牧牛》则通过想象将一幅绘画写得相当突兀新奇:
野次小峥
阿童三尺
石吾甚爱之,忽遣牛砺角。
牛砺角尚可,牛斗残我竹。
诗中咏歌的是苏轼和李公
中国古典诗人运用想象使平凡的事物显得奇特,这样的诗例还很多。例如前面提到的李白《哭宣城纪叟》,纪叟诗歌普通的酿酒老人,老死也是人生的正常现象。但在这首诗中,李白想象纪叟在九泉之下仍操旧业:“纪叟黄泉里,亦应酿老春”。但是,李白未死未到黄泉,你酿的酒卖给谁呢?好像没有李白,天下就没有喝酒之人,更无懂酒之人了!通过这种想象和夸张,一个自我扩张又极端自负的酒徒形象呼之欲出。他的《敬亭山》也是如此。说自己看敬亭山看不厌,也还可以理解,天下爱山水者也不仅仅只有李白。但是,想象中认为敬亭山也“不厌”李白,而且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就只有李白了。李白在世俗社会中受到不断的排挤、打击和误解,以至“世人皆欲杀”,唯有敬亭山对他“不厌”,李白的孤独、寂寞,只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才能得到慰籍,这个主题通过想象显豁地表露了出来。另外,像王安石在钟山隐居时写的多首七绝,岑参边塞诗之所以众口传诵,与其中想象力的丰富关系极大!
3、虚构一个现实生活并不存在但却是作家极力追寻的世界,或诗人希望得到的结果
现实生活中,由于自身能力的限制,或者由于社会的黑暗,诗人的许多人生理想无法实现,有时会因此陷入痛苦和迷茫之中。但想象可以帮助诗人实现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理想,追寻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世界,帮助诗人摆脱痛苦和束缚,在理想的天空中展翅翱翔。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诗》:
东晋后期政治腐败,豪强大族恣意抢占农民土地,并将失去土地的农民收编为部曲、佃客和奴婢。太元元年(376),东晋废除度田收租制度,改为按人口收租。而且无论有无土地,也不论土地多少,一律每口收税米三
想象不仅能虚构一个现实生活并不存在但却是作家极力追寻的世界,表达诗人的政治诉求外,也能在生活琐事上反映作者的想法与追求。如柳永的《八声甘州》,在抒发一个游子对故乡思念的同时,也想象妻子在家乡思念自己:“想佳人,妆楼
二、想象的分类
按常规分法,想象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单纯想象,一类是组合想象。所谓单纯想象就是再现储存在大脑中的各种记忆;所谓组合想象,就是把记忆中的印象重新组合,创造出一种新的形象。它可以从一个事物联想到另一个事物,也可以从一个事物开始,联想出一连串事物,并以此延伸开去。一般说来,回忆、追忆属于单纯想象;幻想、神游、梦境、联想属于组合想象。下面按其两大类进行更为具体的划分:
1、追忆
属于单纯想象,在创作方法上属于再现。人的大脑平日将作用于我们感观中的各种事物保存起来,形成记忆。作家创作时将它再现出来,这就是追忆。如李商隐《锦瑟》的结尾:“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那么,他在这首诗中,追忆的是什么呢?诗人采用的是含蓄隐约的借喻:庄子的蝴蝶梦,杜鹃的春日啼血鸣,海底珍珠蚌的眼泪,蓝田玉的袅袅青烟。这些借喻,让历代诗论家颇费猜测,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是诗人对当年岁月、对往事的追忆。因为诗人明确道出这是“一弦一柱思华年”;明确指出是对昔日情怀的追忆:“此情可待成追忆”。至于为何以“锦瑟”命题,为何采用种种借喻,正如宋人贺铸的 “锦瑟年华谁与共”,元人元好问的“佳人锦瑟凭年华”一样,“锦瑟”不过是诗人情丝所系,“赌书赢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平常”,
如果说李商隐的《锦瑟》是用比体将往昔岁月追忆,那么,周邦彦的《兰陵王·柳》则用赋体,直书昔日的情事,而且三度转换时空,将这段情事追忆得深情绵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
凄恻,恨堆积!惭别浦萦回,津
这首词是周邦彦词的代表作之一,历来
我们知道,在词发展史上,柳永的功绩很大。其中之一就是善于铺叙,丰富了词的表现手段。周邦彦作为柳永婉约词的继承者,在慢词制作上更善于铺叙。柳词一般两度转换时空,或是今日离别到别后悬想,如《雨霖铃·寒蝉凄切》;或是今日离别到昔日相聚,如《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周邦彦则将两番转换时空拓展为三番转换。这首《兰陵王·柳》即由今日相别转忆昔日相聚,再回到今日相别,然后又设想别后相思。铺叙之中更觉委婉,更觉缠绵,其中“闲寻旧踪迹”和“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点明这已不是首次送别,其中已暗含对昔日的追忆,这与第三片中的“念月
王国维曾将周邦彦比作词中老杜。我们从这首词中确实可以感觉到周词的沉郁顿挫。全词结构严整,笔法多变,虚实交替,萦回反复,在层层铺叙中曲折尽情,含蓄而又深沉。两番追忆在结构上起了支撑作用。
李清照南渡以后的作品几乎都采用今昔对比的手法,抒写自己遭遇国破、家亡、夫死、己病的'深哀巨痛。而写昔日,又皆采用追忆的手法,如《永遇乐· 落日熔金》中对中州盛日的追忆:“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拈金雪柳,簇带争济楚”,以此与今日的“如今憔悴,风
另外,像崔护的《过故人庄》,欧阳修的《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苏轼的《少年游·去年相送》等情词,也是追忆昔日相会,反衬今日别离,也都是单纯想象。
2、幻想(组合想象:神游、梦境)
幻想属于组合想象。实际生活中作者并无此经历,因此在诗歌中并不是这种生活印象的复制和再现,而是将各种信息渠道(书本、道听途说、英特网、绘画、电影、电视、戏剧等)获得的印象、知识,加以改造组合,创造出一种或一组在实际生活中并未出现或者根本无法出现的新的形象,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主观情感和愿望。它包括神游、梦幻、奇想等方式。
奇想方式如白居易的《新制布裘》和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桂布白似雪,吴绵软于云。
布重绵且厚,为裘有余温。
朝拥坐至暮,夜覆眠达晨。
谁知严冬月,支体暖如春。
中夕忽有念,抚裘起逡巡。
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
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
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
——《新制布裘》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白居易和杜甫都是忧国忧民的伟大诗人。白居易用桂布和吴绵做了一件“绵且厚”的棉袄,穿上身后,即使“严冬月”,也“支体暖如春”。但诗人并未满足个人的温暖,他想到天下缺衣少食的穷人,于是产生奇想:“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
这两首诗有许多共同之处:从内容上说,皆表现了诗人不为己忧而为天下苍生念的宽广胸怀;从手法上讲,都在是诗的结尾采用奇想来表达主题和愿望,而且这种愿望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两诗也有不同之处,前人评论说白居易是自己温暖之际想到天下寒人,这是“推己及人”;杜甫是在自己屋漏无干处之际,希望出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广夏千万间,宁可“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是“舍己为人”,境界上仍有高下。
中国古典诗词中,这类奇想还很多,如:“人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沈
神游类如前面提到的李白《古风》十九诗用游仙体,前十句幻想自己在华山莲花峰上遇到明星仙女,“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又遇到神仙卫叔卿,一道“驾鸿凌紫冥”极尽神游之乐。后四句以“俯视”为转
翡翠戏兰
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
冥寂士中有,静啸抚清弦。
放情凌
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
左
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
有的则是借游仙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反抗,如第五首:
逸
清源无增澜,安得运吞舟。
潜颖怨清阳,陵
悲来恻丹心,零泪缘缨流。
前四句说是自己打算干出一番大事业,但是生不逢时、有才难用使得自己的梦想难以实现,这是中国大多数文人都会遇到的情况。中间两句用自己的品德高尚不肯同流合污来解释自己力图超越却不能成功的原因。最后四句又是一段凄苦的描写。诗中提到的潜颍和陵
有的则兼有歌咏隐逸和企求登仙两类内容,如第二首: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
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
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
翘迹企颖阳,临河思洗耳。
灵妃顾我笑,
这首诗是作者游历青溪山时所作,诗中先后歌咏了鬼谷子、许由、灵妃这三位历史上著名的隐士、贤人和女神,抒发了自己隐遁高蹈、企慕神仙的情怀以及求仙无缘的苦恼。
梦幻类如陆游晚年的一些诗作。陆游一生志在收复中原,“一身报国有万死”,但在主和派执政下,这一愿望始终不能实现:年轻时参加科举考试,虽在礼部复试中名列前茅,但因“喜论恢复”被秦桧
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
上片写的是梦境。一开头就渲染了一幅有声有色的关塞风光画面,晓雪、清笳、铁骑等特定的北方战事风物,放在秋声中乱起的胡笳声、如水奔涌的遍地铁骑奔驰的动态中去
3、联想
是一种由此及彼的想象方式,也属于组合想象。它可以从一个事物想到另一个事物,还可以从一个事物开始,联想出一系列事物,并以此延伸开去。如王昌龄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诗歌以七绝最为擅长。明代王世贞论盛唐七绝,认为只有他可以与李白争胜,列为“神品”。究其原因,一是刚健清新“饶有风骨”;二是“绪密而思清”,很善于安排结构,特别是第三句富有时空跨度,跳跃性很大,如《芙蓉楼送辛渐》,前两句写送别地点、时间和气候:“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但第三句突然来个时空跳跃,由镇江芙蓉楼跳到洛阳,时间也由今日清晨跳到辛渐回洛阳之后:“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个跳跃,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联想实现的。这首被沈德潜评为“唐人压卷之作”的《出塞》亦是如此。
诗的前两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就是采用联想手法,从眼前的关塞联想到数百年前秦关汉月,
第三句“但使龙城飞将在”是一个大幅度的时空跳跃,从眼前的胡乱频仍、烽火不息,战士不得生还,联想到汉代的飞将军李广。据《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不但英勇善战,敌人闻风丧胆,称之为“飞将军”,而且体恤士卒,宽缓不苛,“每至绝乏处,士卒不食,广不食;士卒不饮,广不饮。故士卒乐为用”。诗人通过对这位历史名将的企盼和咏歌,来表达他盼望出现英勇善战又体恤士卒的边帅,从而实现安定边防、生还士卒的爱国爱民之愿。它与前两句一怀古、一叹今;一起兴,一本旨,构成和谐整体,既有深广历史内涵,又有深刻的现实针砭,确是盛唐边塞诗中不可多得的名篇!同样通过联想成为唐诗名篇的还有崔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首诗被宋代诗论家严羽推崇为“唐人七言律诗第一”(《沧浪诗话》)。据说李白也为此诗折服,他在黄鹤楼前曾慨叹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
此诗确实写得很美:渺渺的黄鹤,悠悠的白云是那么寥廓和旷远;历历丛树、萋萋芳草又那么清晰和现实。诗中有怀古、有伤今,但并不颓唐衰败;写日暮、写乡愁,也不过于伤感。在这首诗中,古与今、远与近,深沉与感奋,短暂与永恒,现实景物与千秋浩叹都统一到了登临所思这个和谐的画面之中,显得那么超迈豪壮又那么低回深沉!而这个成就的取得,亦与联想有很大关系:诗的首句就是怀古,由眼前的黄鹤楼联想到昔日乘黄鹤而去的仙人费文
中国古典诗词中,通过联想将自己或友人的困顿遭遇与前贤的遭遇挽合在一起,以证明世道之不公,社会之黑暗,起到揭露抨击现实或自我安慰的作用,这是古典诗人常用之法。如元代散曲家张养浩在《双调·沉醉东风·隐居叹》中,联想到古人屈原、班超、陆机、李斯、张柬之、苏轼的种种忠而见谤的悲惨下场,作为自己“功名意懒”、隐居避世的主要理由。李白在《答王二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联想更为丰富:在感慨“
4、代拟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这种方法又称“代……”或“拟……”,如鲍照《代贫贱苦愁行》,《拟行路难》等,有时合称“代拟”。所谓“代拟”即诗人把自己想像成另一种身份来叙事或抒情。如鲍照的《代白头吟》,把自己设想成一位弃妇,描述她的处境、心理和哀怨。这种手法类似小说创作中第三人称写法,完全靠设想、想象去进行。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代拟法,最早始于屈原的《九歌》,其中的《山鬼》、《大司命》、《少司命》、《河伯》诸篇,皆为代拟。到了六朝时代,文人着意模仿汉魏乐府,出现了大量的代拟之作。当时的代拟,有两种情形:一是体裁上的模仿,如《拟行路难》、《拟古》、《代孟冬寒气至》等;另一类则是以乐府旧题写新意,内容上的代拟,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属于想象类的代拟法。这种方法,在萧纲、萧绎、
湮没虽死悲,贫苦即生剧。
长叹至天晓,愁苦穷日夕。
盛颜当少歇,
亲友四面绝,朋知断三益。
空庭惭树萱,药饵愧过客。
贫年忘日时,黯颜就人惜。
俄顷不相酬,
或以一金恨,便成百年隙。
心为千条计,事未见一获。
运
以此穷百年。不如还
诗人从各方面描绘贫困者的艰难困苦,孤苦无助,并悬想代拟其痛苦的内心世界:“空庭惭树萱,药饵愧过客”,设想贫者无钱买药愧对父母的惨痛内心;“贫年忘日时,黯颜就人惜。俄顷不相酬,
少壮辞家去,穷老还入门。
腰
昔如
徒结千载恨,空负百年怨。
弃席思君幄,疲马恋君轩。
愿垂晋主惠,不愧田子魂。
唐以后的诗歌中,出现大量的《闺怨》、《春怨》、《春词》、《宫词》,表现手法上也都是代拟,如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李益的《江南曲》“嫁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表面上的欢愉掩饰不住内心的寂寞,看似无忧无虑的嬉戏难以遮盖心中无法言说的凄凉。诗人通过动态的情景来刻画主人公面对青春的悄然消逝,那种无所依傍的无奈与惶恐,不着一字忧怨却尽得无限风流。
王建的《宫词》一百首更是集代拟之大成。其中的前二十首对帝王生活作了多角度与多侧面的展示,后八十首宫词着眼于宫廷妇女的集体形象,重点表现其骑射歌舞、温室养殖、酥油点花、奕棋刺绣、值班看园、孤眠幽闭等生活情态,将其生活百态与幽微隐秘的内心世界予以全景式的测度与展现,如第九十一:“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第八十三:“教遍宫娥唱遍词,暗中头白没人知。楼中日日歌声好,不问从初学阿谁”。宫女的孤独、懊恼,年长色衰后无人过问,表现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虽然多数作品主旨并非讽刺,但在维护宫禁尊严者看来却是太大胆了。当时宦官王守澄就企图以《宫词》为口实弹劾他,由于他的机智才得幸免于祸(详见范
诗言志,词言情。作为擅长表现内心情感的狭深文体,词人更喜用代拟手法来表现思妇孤独愁苦的内心世界,或是自己的思亲怀乡和冶游之情。在这方面,《花間词》开启先河,温庭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更漏子》其六
词人通过想象,极力
莺语花舞春昼午,雨霏微。金带枕,宫锦,凤凰帷。
柳弱蝶交飞,依依。辽阳音信稀,梦中归。
室外是花飞莺语,蝴蝶在柳从双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