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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茑萝像窗帘的句子

时间:2017-05-22 07:12

把茑萝比喻成窗帘写一段话

别名: 茑萝松、游龙草、羽叶茑萝 、缕红草、锦屏风、娘花 科: 旋花科 属: 茑萝属 为常绿亚灌木状草本植物,高30—50厘米,幼茎和叶两面密被柔毛,托叶多裂成刺毛状,叶对生,膜质,长椭圆形或披针状矩圆形,基部下延成楔形,聚伞花序顶生,花冠...

茅盾《虹》全文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跋  正文 一  一  旭日的金光,射散了笼罩在江面的轻烟样的晓雾;两岸的山峰,现在也露出本来的青绿色。

东风奏着柔媚的调子。

黄浊的江水在山峡的紧束中澌澌地奔流而下,时时出现一个一个的小旋涡。

  隐约地有呜呜的声音,像是巨兽的怒吼,从上游的山壁后传来。

几分钟后,这模糊的音响突然扩展为雄纠纠的长鸣,在两岸的峭壁间折成了轰隆隆的回声。

一条浅绿色的轮船很威严地冲开了残存的雾气,轻快地驶下来,立刻江面上饱涨着重浊的轮机的闹音。

  这是行驶川江的有名的隆茂轮。

今天破晓时从夔府启-,要在下午两三点钟赶到宜昌。

  虽然不过是早上八点钟,船舷阑干上却已经靠满了人。

这都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三等舱的朋友们。

最高一层大餐间外边的走廊上,便没有这么热闹;只有两个女子斜倚在绿油的铁阑干上,纵眺这奇伟清丽的巫峡的风景。

  她们并肩站着,脸对了船头。

斜扭着腰肢,将左肱靠在阑干上的一位,看去不过二十多岁,穿一件月白色软缎长仅及腰的单衫,下面是玄色的长裙,饱满地孕着风,显得那苗条的身材格外娉婷。

她是剪了发的,一对乌光的鬓角弯弯地垂在鹅蛋形的脸颊旁,衬着细而长的眉毛,直的鼻子,顾盼撩人的美目,小而圆的嘴唇,处处表示出是一个无可疵议的东方美人。

如果从后影看起来,她是温柔的化身;但是眉目间挟着英爽的气分,而常常紧闭的一张小口也显示了她的坚毅的品性。

她是认定了目标永不回头的那一类的人。

  她的同伴是一个肥短的中年妇人;五官的位置并不怎样难看,可是扁阔的嘴唇有两只向下拖的角,便构成了一幅阴惨的面容。

她穿着上等材料然而老式的衣服。

一双缠而又放的小脚,套在太大的黑皮靴内,那拱起的脚背就好像是两个球。

这和她的女伴的狭长的天足比较起来,更显出一种伶仃孤苦的神气。

  两个都没有话。

山川的壮丽早已洗净了她们的心胸;空荡荡地毫无思虑,她们沉醉在这大自然中。

  船上的汽笛又轰然叫了。

前面远远地一座峭壁拦江拔立,高耸空中;左右是张开两翼似的连峰夹江对峙着,成为两道很高的堤岸。

似乎前面没有路了

太阳光像一抹黄金,很吝啬地只涂染了那些高峰的尖端,此下就是一例的暗绿色。

船还是坚定地向前进,汽笛声却更频繁。

拦江的峭壁冉冉地迎面而来,更加高,更加大,并且隐约可以看见丛生在半腰的树木了。

  “这才是巫山十二峰的第一峰呢

”  中年妇人看着她的同伴说;同时,很自负的频频点头,使得后脑骨上那一团颇大的然而不像是结实的发髻几乎摇摇欲坠。

  年青的女子回答了一个微笑,便转过脸去,躲避那个大发髻里飘出来的恶臭。

她慢慢地移动脚步,更注意地向前瞧。

扑面而来的危崖现在更加近了,已经看不见它的顶;一丛翠绿的柏树略斜地亘布在半山,像一根壁带,再下去便是直插入水中的深赭色的石壁,有些茑萝之类的藤蔓斑驳地粘附着。

这一切,这山崖的屏风,正在慢慢地放大,慢慢地移近来,然后,忽而晃了几晃,很伶俐地旋转过来,似乎要夸示它的另一面的胜景。

  蒲轰

汽笛愉快地叫一声,船转弯了。

冲天的峭壁闪开在右边,前面又是无尽的江水在山崖的夹峙中滚滚地流。

  “川江的水路就是这样的哟

远看去是没有路了,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还有路。

这样的曲折,不知道有多少

梅小姐,你是第一次看见,一定觉得很有趣罢

”  中年妇人大声地从后面喊过去。

但是东风太劲,这一席经验之谈很可惜的被吹散了。

梅女士惘然望着那东流的江水,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巫峡的奇景,确也感动了她。

想到自己的过去,何尝不是诡谲多变,也曾几番绝路逢生;光明和黑暗交织成的生命之丝,她已经勇敢地抽过了一半了。

以后怎样呢

这谜的“将来”呀

她没有空想,也没有悲观;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像一个老拳师摆好了步位等待敌手那样的等着。

这是颠沛的生活烫在她小小年纪上的深刻的烙印

  也许有不少人艳羡她的生活。

但梅女士却自-为不胜遗恨的“颠沛”二字。

在过去四年中,她骤然成为惹人注意的“名的暴发户”,川南川西知有“梅小姐”,她是不平凡的女儿,她是虹一样的人物,然而她始愿何尝及此,又何尝乐于如此,她只是因时制变地用战士的精神往前冲

她的特性是“往前冲

”她惟一的野心是征服环境,征服命运

几年来她惟一的目的是克制自己的浓郁的女性和更浓郁的母性

  明媚的春日,凄凉的雨夜,她时或感觉得数千年来女性的遗传在她心灵深处蠢动;那时她拥鬓含睇,沉入了幽怨缠绵的巨浸,那时她起了薄命之感,也便是那时她遗恨万千地称自己的生活为颠沛;然而颠沛的经历既已把她的生活凝成了新的型,而狂飙的“五四”也早已吹转了她的思想的指针,再不能容许她回顾,她只能坚毅地压住了消灭了传统的根性,力求适应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她是不停止的,她不徘徊,她没有矛盾。

  现在这艰辛地挣扎着穿出巫峡的长江,就好像是她的过去生活的象征,而她的将来生活也该像夔门以下的长江那样的浩荡奔放罢

  梅女士不禁自己微笑了。

她回过头去,看见她的同伴正眯细了一对眼睛瞅着她,这才记起刚才似乎听得这位老气横秋的太太说了几句什么话。

她不大喜欢这个丧神脸的同伴,但亦不肯随便得罪她;并且只要在不嗅到奇恶的头发臭的条件下,她亦未始不愿意静聆她的依老卖老的絮聒。

  “文太太,风很大呢,你不怕么

”  梅女士轻盈地走近些;特意站在上风的地位,很亲热地说。

  “我这付老骨头,哪一样艰难困苦没有尝过

还怕风么

今年春天闹参政权的时候,风比这还大,雨又下得猛,我不怕

我没有张伞,带了姊妹们到省长公署里请愿

”  文太太很兴奋地说,连连颠着她的大发髻的圆头。

  梅女士抿着嘴笑,然而也装出十分钦佩的神气。

  “那时候,梅小姐,为什么你不来参加

喔,你是省长的私人秘书,你是红人,你已经做了官。

但是,梅小姐,做官不是参政哟

参政是——”  说到最后一句,这位太太暂时顿了一下,向梅女士身边挪近些,准备着更长的演说。

  梅女士也退后半步,谨慎地保持着上风的地位,却敏捷地截断了文太太的话语:  “做省长的家庭教师是有的。

什么秘书,都是人家嘲笑我。

更有些胡言乱说,只好一笑置之了。

文太太,你是年青时就死了丈夫的,你总也知道那些轻薄的**专会侮蔑女性,乱造谣言。

”  文太太的一对向下拖的嘴角动了一动,没有回答。

提起她的青年时代,她总觉得非常扫兴似的;虽则“恐惧流言”的日子早已过去,她现在是毫无顾忌地干参政运动,然而闯省议会的时候听得卫兵们在背后偷偷地骂着“母老虎发邪”那一类的话,不知怎地那股锐气就挫折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感得过去的黑影玷污了她的光明的前程。

她以为女子而要在社会上作事,惟一的必要条件是清白无可疵议。

在女子只可从一而终这个意见上,她和许多反对参政权的人们实在是同志。

“省长是提倡新思想的。

对于两性问题,他有特别的见解。

  大概文太太也听得人家说过

”  看见同伴的不自在,梅女士笑了一笑,转换谈话的方向。

但两性问题这名词,在这位广长舌的参政权的热心家耳朵中,大概还是很生疏,所以她不很了然的看着梅女士,没有回答。

  梅女士的美目很机警地一瞥,便接着说:  “这特别见解是:妻者,终身伴侣也;伴侣者,朋友也;  朋友愈多愈好

”  突然船上的汽笛又叫了起来;先是短促的接连的两声,随后是力竭声嘶的一下长鸣。

船头上的警钟也发狂似的响了。

这是因为有一些土匪在两旁山凹里对着轮船放枪了。

这是照例有的事。

旅客的杂乱的脚步声立刻涨满了全船。

梅女士拉了文太太赶快跑进大餐间前的甬道时,早听得若断若续的卜卜的声音从左边送来。

头等舱里高卧的旅客不知在什么时候都已经起来,此时争先恐后地往那条通到下面舱的小梯子上挤。

一个船员做手势招呼梅女士她们俩也往下边去。

梅女士本能地刚移动一条腿,猛然一阵发臭扑进她的鼻子,她立即站住了。

  “我不下去。

下水的船好快,土匪的枪弹还够不到呢

”  梅女士微笑着说。

她不再等待文太太的回答,就翩然走进了大餐间,到自己房里,躺在榻上,拿起一本书来看。

她的房间恰好在右边。

日影在窗边一闪一闪地跳着。

梅女士起来想把窗帘拉好,看见一只上水的木船拽满了风篷,挨着山崖边走,转瞬间便已过去。

她侧耳静听,没有卜卜的声音了。

她回到榻上躺着,打了个呵欠。

夜来多梦,睡不安稳,今晨又是起身太早,她很感得困倦了。

她将两手交叉着枕在头下,闭了眼睛。

  房门上的转手轻轻一响。

梅女士懒懒地睁开眼来,看见文太太已经站在榻前了。

大概是在人丛中受了挤,这位太太的大发髻差不多快要散开了,很惫懒地垂在后颈上。

她的额角还粘着几滴汗珠。

  “棒老二竟连外国船都要开枪哟

可是,梅小姐,你也忒胆大了;枪弹是没有眼珠的,牺牲了太不上算

”  文太太重甸甸地向榻上坐了下来,气咻咻地说。

  梅女士嫣然一笑,翻身坐起来就走到窗边,斜靠在梳洗台前。

她很想劝文太太先去把发髻梳得结实些,但到底换一个题目开始她的谈话:  “可惜的是把我们的话打断了。

文太太,你看省长的话对么

”  “大人物的见解到底不同。

”  这语意可说是敷衍应酬,但文太太的态度却非常认真。

梅女士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翘起左脚来,用那只高跟白番布鞋的尖头轻轻踢着窗帘下端的流苏,同时更委婉地淡淡地似乎对自己说:  “可是他只说‘妻者,终身伴侣也’,并没说‘夫’妻者终身伴侣也。

”  文太太十分不了解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终身伴侣现在是五个。

”梅女士很快地接着说。

“他看待的很周到,很平等,又很谨慎;他那所有名的大园子里是几乎用了太监的。

简直是他的阿房宫呢

”  这一席话的中心点,文太太并没捉到。

但“五”这数目字引起了她所听得的许多“逸闻”,因而也诱发了她的感慨;  她忽而悄悄地问:  “听说也有极丑的,是真的么

”  现在是梅女士不很了解了。

但在愕然对文太太瞥了一眼以后,她随即省悟过来;她笑了。

她伸了个懒腰,冷冷地回答:  “有一位做过‘原为英雄妾,不作俗人妻’的诗句的,大概可以算是天字第一号的负数的美人罢

”  窗外的光线骤然一暗,极像是船走进了桥洞的模样。

梅女士忙即探头出去看,只见右岸一座极高的山峰慢慢地望后移退;峰顶是看不见的了,赫然挂在眼前的,是高高低低一层一层的树林,那些树干子就像麻梗似的直而且细。

梅女士缩回头来,看着文太太的惘然的面孔,又加了一句:  “阿房宫将军的特别处就在他的伴侣几乎全是些丑人。

”  沉默加入了。

喜欢讲话的文太太似乎受了异样的感触,忽然仰后倒在榻上,把两手遮住了脸,她那臃肿的身材,不自然的小脚,都使梅女士联想到那位“不作俗人妻”的深居在“阿房宫”的人物。

于是过去的印象慢慢地凝固起来,轻烟似的封锁了梅女士的意识。

恍惚又在那大园子里做家庭教师,她看见了熟习的湖山石,鱼池,和西洋式的八角小亭子;呵

这座难以忘记的小亭子

在那里,她曾经拒绝了金钱珠宝的引诱;她爱奢华,但是也爱自由,她尤其不愿做“阿房宫”中的俘虏。

也是在这里,她充分认识了数千年的依赖生活所形成的女性的嫉妒的根性。

有一对带杀气的三角眉毛的小圆脸儿突然在梅女士的惘念中闯出来了;接着便是勃郎林的光滑的枪口,像圆睁的怪眼睛。

  梅女士从心深处发出半声冷笑,惊散了弥漫在她意识上的愁雾似的回忆。

这半声冷笑正是《庄子》里那只-雏对于死抱住腐鼠当作宝贝的鸱的一声“吓”的回答。

梅女士在家庭教师职务上最后的一课也就是《庄子》这一段“鸱得腐鼠”的寓言。

  轻微的鼾声从榻上传来。

文太太竟已睡着了。

梅女士向窗口望一下,便悄悄地走出房来,再到大餐间外的走廊,拣一张摆在那里的藤椅坐了。

  两岸还是那些插天的不见人烟的高山,从江的浊浪中耸起来,像是两堵高墙。

在这山的甬道中,隆茂轮喘息着往前走,很孤独地只在江心遵了直线走。

时时有一两条帆船出现在两旁,却都是紧挨着山崖,似乎船上的人伸起手来就可以攀着岩壁上的藤萝。

前方远远地突出的崖壁下有些小小的木船,看去很像是一动也不动地挤塞在窄狭到几乎没有出路的江面;但是几分钟后,在威风凛凛的一声长鸣中,隆茂轮已经赶了过去,这才看见江面仍是可容四只轮船那样宽阔。

暗轮激起的两股巨浪豁喇喇地向崖壁冲去,于是那些蜗牛似的贴在岩壁的木船便像醉人一般摇晃起来。

  梅女士看着这些木船微笑,她赞美机械的伟大的力量;她毫不可怜那些被机械的急浪所冲击的蜗牛样的东西。

她十分信托这载着自己的巨大的怪物。

她深切地意识到这个近代文明的产儿的怪物将要带新的“将来”给她。

在前面的虽然是不可知的生疏的世间,但一定是更广大更热烈:梅女士毫无条件地这样确信着。

  然而她没有幻想。

过去四五年的经验给她的教训是:不要依恋过去,也不要空想将来,只抓住了现在用全力干着。

她的已往的生活就和巫峡中行船一样;常常看见前面有峭壁拦住,疑是没有路了,但勇往直前地到了那边时,便知道还是很宽阔的路,可是走得不久又有峭壁在更前面,而且更看不见有什么路,那时再回顾来处,早又是云山高锁。

过去的是不堪回首,未来的是迷离险阻,她只有紧抓着现在,脚踏实地奋斗;她是“现在教徒”。

  风吹来夹着一股热烘烘的气味。

江水将太阳光捣为千万片碎金。

时间是近午了。

梅女士斜靠在藤椅的高背上,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

当面的风景虽然很有意义,但现在也使她略感得些厌倦了:总是那样太高的荒山夹峙在左右,总是那样曲折而又湍急的江水滔滔不休,总是那样谜一般的然而是一次一次复演的行程

而且还有总是那样的像是胜利又像是哀鸣的汽笛的叫声

  她软瘫在椅子上,让朦胧的睡意去消化那些单调的时间。

没有旧事来骚扰她的平静,也没有新的憧憬来激起她的兴奋。

  茶房来请她吃午饭了。

她问明白是下午三时左右方才可以到宜昌,就觉得这条隆茂快轮实在不过是慢轮罢了。

她盼望立刻出夔门。

现在是离四川境的时间愈逼近,她愈加感到不耐烦;她觉得凡属于四川的都是狭小而曲折,正像当前的江流一般。

  午饭后,趁着文太太的话匣子还没开放,梅女士就躲到自己房里去睡觉了。

她早就看出这位鼎鼎大名的女子参政运动的“健将”没有多大意思,现在则觉得可憎了。

憎她的风度太庸俗,憎她的眼光只有寸半长,憎她的貌似清高而实鄙俗,憎她的浑沌到极点的女权思想。

  半意识地把自己和同伴比较着,梅女士忽然想起将来到了上海以后的问题;她在心里问自己:“我们是代表,但到底共同代表些什么哟

怎样能够完成我们的共同的使命

”她不禁笑了。

她承认自己不过是借了出席全国学生联合会的名义避去那位短小将军的纠缠,她知道再不脱身,难免要被逼成“阿房宫”中人;至于同伴的文太太有无个人的目的,她自然更不愿意推论。

  睡意是逃跑了。

从文太太身上,梅女士又联想到别的相识者。

从中学时代直到两年前在川南当教员时的一位好友徐女士蓦地跳出来成为梅女士忆念的中心。

“她在南京

”梅女士很兴奋地想。

于是许多不连贯的回忆和感念都纷纷地来了,终于将梅女士拉离了卧榻。

  辘辘的声音也从甲板上来了。

窗外的脚步声很是繁密。

文太太从窗洞里探进半个头来高兴地喊道:  “你不是要看夔门么

快就到了哟

”  梅女士回答了个微笑。

外边的人的活气使她觉得热了;她换穿上一件纱衫,又拿手巾来擦过脸,轻快地跑到走廊上。

  依旧是两岸高崖,只不过没有先前的那样峭拔,稍微呈现了陂-的形态。

高崖后面像屏风似的一叠一叠的都是更高的山峰,现在耀着阳光,成为金黄色。

风只是轻轻地扇着,也像是午睡未醒。

  船走的似乎慢些了,水声嘶嘶地很匀整。

汽笛时时大声呼叱,仿佛旧时官吏出来时的威严的喝道。

  铁阑干边有许多人,文太太也在内,都朝前面看。

梅女士站在走道中,将两手交握着衬在脑后,很潇洒地摇晃她的肩膀;短袖管褪卸到肩际了,露出两条白臂膊在头的两旁构成了相等的一对三角形。

许多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梅女干咬着嘴唇微笑,露出旁若无人的气概。

然后,她的长眉毛忽然一挺,纵跳着向前跑,穿过了几个旅客的集团,直到船长室边。

  离船头约十多丈远,耸拔起两堵对峙的石壁,就像刀削似的方正挺直。

没有树木,没有藤蔓,也没有羊齿类的小草,只是黑森森地看去是浑成的大岩石,巍然兀立,就像个没有顶的大门框。

连接着这怪石崖的,便是高高的波浪形的连峦。

江水翻腾起跳掷的浪头,争先奔凑到这石崖的门边,澎澎地冲打着崖脚。

  船上的汽笛又是一声震耳的长鸣,船驶进了石门了。

梅女士仰起头来看。

强烈的太阳光使她目眩。

她觉得这飞快地往后退走的高石崖摇摇地就像要倒坍下来。

本能地闭了眼睛,她看见一片红光,然后是无尽的昏黑。

  梅女士垂下头去,落在两手中,心里想:  “呀,这就是夔门,这就是四川的大门,这就是隔绝四川和世界的鬼门关

”  突然起来的感念,暂时把梅女士忙糊涂了。

直到船上的汽笛再将她叫醒,她抬起头来,猛觉得眼前一亮。

浩荡的江水展开在她面前,看不见边岸。

只远远地有些灰簇簇的云影一样的东西平摊在水天的交界处。

像是胸前解除了一层束缚,梅女士微笑着高举了两臂吸一口气。

她赞美这伟大的自然

她这才体认了长江的奔腾浩荡的气魄。

  她回头向右边望。

夔门的石壁尚隐约可见。

现在只成为万山嶂间的一条缝了;缝以内是神秘的阴暗。

  “从此再不能看见好风景了;出了川境的长江一路都是平淡无奇的

夔门便是天然的界线。

”  从左边送来了文太太的声音。

梅女士转过脸去,看见文太太很费力地忙乱地移动着一双小脚,颠着头走过来。

梅女士抿着嘴笑,轻声接着说:  “从此也就离开了曲折的窄狭的多险的谜一样的路,从此是进入了广大,空阔,自由的世间

介绍你见过的阁楼200字

张晓风经典散文  花之笔记  我喜欢那些美得扎实厚重的花,像百合、荷花、木棉,但我也喜欢那些美得让人发  愁的花,特别是开在春天的,花瓣儿菲薄菲薄,眼看着便要薄得没有了的花,像桃花、  杏花、李花、三色堇或波斯菊。

  花的颜色和线条总还比较“实”,花的香味却是一种介乎“虚”“实”之间的存在。

  有种花,像夜来香,香得又野又蛮,的确是“花香欲破禅”的那种香法,含笑和白兰的  香是荤的,茉莉是素的,素得可以及茶的,水仙更美,一株水仙的倒影简直是一块明矾,  可以把一池水都弄得干净澄澈。

  栀子花和木本株兰的香总是在日暖风和的时候才香得出来,所以也特别让人着急,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树上的花是小说,有枝有干地攀在横交叉的结构上,俯下它漫天的华美,“江边一  树垂垂发”、“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那里面有多层次、多角度的说不  尽的故事。

  草花是诗,由于矮,像是刚从土里蹦上来的,一种精粹的、鲜艳的、凝聚的、集中  的美。

  散文是爬藤花,像九重萝、茶靡、紫藤、茑萝,乃至牵牛花和丝瓜花、扁豆花,都  有一种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的浑洒。

爬藤花看起来漫不经心,等开完了整个季节之后回  头一看,倒也没有一篇是没有其章法的——无论是开在疏篱间的,泼撒在花架上的,哗  哗地流下瓜棚的,或者不自惜的淌在坡地上的,乃至于调皮刁钻爬上老树,把枯木开得  复活了似的……它们都各有其风格,真的,丝瓜花有它自己的文法,牵牛花有它自己的  修辞。

  如果有什么花可以称之为舞台剧的,大概就是昙花了吧。

它是一种彻底的时间艺术,  在丝帷的开阖间即生而即死,它的每一秒钟都在“动”,它简直严格地遵守着古典戏剧  的“三一律”——“一时”、“一地”、“一事”,使我感动的不是那一夕之间偶然白  起来的花瓣,也不是那偶然香起来的细蕊,而是那几乎听得见的砰然有声的拆展的过程。

  文学批评如果用花来比喻,大概可以像仙人掌花,高大吓人,刺多花少,却大刺刺  地像一声轰雷似的拔地而起——当然,好的仙人掌花还是漂亮得要命的。

  水生花的颜色天生的好,是极鲜润的泼墨画,水生花总是使人惊讶,仿佛好得有点  不合常理。

大地上有花已经够好了,山谷里有花已经够好了,居然水里也冒出花来,简  直是不可信,可是它又偏着了邪似的在那里。

水生花是荷也好,睡莲也好,水仙也好,  白得令人手脚无措的马蹄莲也好,还有一种紫簌簌的涨成满满一串子的似乎叫做布袋莲  的也好,都有一种奇怪的特色:它们不管开它几里地,看起来每朵却都是清寂落寞的,  那种伶伶然的仿佛独立于时间空间之外的悠远,水生花大概是一阕属于婉约派的小词吧,  在管弦触水之际,偶然化生而成的花。

  不但水生花,连水草像蒹葭,像唐菖蒲,像芦苇,都美得令人发愁,一部诗经是从  一条荇菜参差水鸟合唱的水湄开始的——不能想了,那样干干净净的河,那样干干净净  的水,那样干干净净的草,那样干干净净的古典的爱情一一不能想了,想了让人有一种  身为旧王族被放逐后的悲恸。

  我们好像真的就要失去水了——干净的水——以及水中的花。

  一到三月,校园里一些熬耐不住的相思树就哗然一声把那种柔黄的小花球在一夜之  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四月以后,几乎所有的树都撑不住了,索性一起开起花来,把一整  年的修持都破戒了

  我一向喜欢相思树,不为那名字而是为那满树细腻的小叶子,一看到那叶子就想到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句子。

  相思树的花也细小,简直有点像是不敢张扬的意思,可是整球整球的看去,整树整  树的看去,仍然很艳很逼人。

  跟儿子聊天,他忽然说:  “我们班上每个人都像一种花。

”  “谢婉贞是那一种

”  谢婉贞是他觉得最不同凡俗的一个女孩。

  “她是荷花。

”  “为什么

”  “因为一个夏天都是又新鲜又漂亮的。

”  “那你自己呢

”  “我是玫瑰,”停了一下他解释说:“因为到死都是香的。

”  这样的以香花自喻,简直是屈原,真是出语惊人

  春天,我总是带小女儿去看令人眼花的杜鹃。

  她还小,杜鹃对她而言几乎是树。

  她不太专心看花,倒是很专心地找那种纺缍形的小蓓蕾,找到了就大叫一声:  “你看,花Baby

”  她似乎只肯认同那些“花婴”,她不厌其烦地沿路把那些尚未启封的美丽一一灌注  上她的欢呼

  旅行美国,最喜欢的不是夏威夷,不是佛罗里达,不是剧场,不是高速公路或迪斯  尼乐园,而是荒地上的野花。

在阿利桑那,高爽的公路上车行几小时,路边全是迤逦的  野花,黄粲粲的一径开向天涯,倒教人怀疑那边种的是一种叫做“野花”的农作物,野  牛和印第安人像是随时会出现似的。

  多么豪华的使用土地的方法,不盖公寓,不辟水田,千里万里的只交给野花去发展。

  在芝加哥,朋友驱车带我去他家,他看路,我看路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花

”  “不知道。

”  “那种鸟呢

”  “不知道,我们家附近多的是。

”  他兴匆匆地告诉我,一个冬天他怎样被大雪所困,回不了家,在外面住了几天旅馆,  又说Sears tower怎样比纽约现有的摩天大楼都高一点。

  可是,我固执地想知道那种蓝紫色的、花瓣舒柔四伸如绢纱的小花。

  我愈来愈喜欢这种不入流的美丽。

  一路东行,总看到那种容颜,终于,在波士顿,我知道了它的名字,“蓝水手”,  Blue Sailor。

  像一个年轻的男孩,一旦惊讶于一双透亮的眼睛,便忍不住千方百计去知道她的名  字——知道了又怎样,其实仍是一样,只是独坐黄昏时,让千丝万缕的意念找到一个虚  无的、可供挂迹的枝柯罢了。

  知道你自己所爱的一种花,岁岁年年,在异国的蓝空下安然的开着,虽不相见,也  有一份天涯相共的快乐。

  《诗经》有一个别名,叫葩经,使我觉得桌上放一部《诗经》简直有一种破页而出  的馥馥郁郁的香气。

  中学在南部念书,校园大,每个学生都分了一块地来种,那年我们种长豇豆。

  不知为什么,小小的田里竟长出了一朵小野菊——也许它的前身就跟豇豆的前身同  在一片田野,收种子的时候又仍然混在一起,所以不经意时也就播在一起。

也许是今春  偶过的风,带来偶然的一抹色彩。

  后来,老师要我们拔野草,我拔了。

  “为什么不拔掉那棵草

”  “它不是草,”我抗议,“它是一朵小野菊。

”  “拔掉,拔掉。

”他竟动手拔掉了它,“你不知道什么叫草——不是你要种的东西  就是草。

”  我是想种豇豆的吗

不,我并没有要种豇豆,我要种的只是生命。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那丛被剥夺了生存权的小野菊。

  那花,而被种在菜圃里,或者真是不幸的。

  有一种花,叫爆仗花,我真喜欢那名字——因为有颜色,有声音,而且还几乎是一  种进行式的动词。

  那种花,香港比较多见,属于爬藤类,花不大,澄黄澄黄的仿佛千足的金子,开起  来就狠狠地开满一架子,真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喜事,所以那样一路噼哩啪啦地声势壮烈  地燃响那欢愉的色彩。

  还有一种花的花名也取得好,叫一丈红,很古典,又很泼悍。

  其实那花倒也平常,只是因为那么好的名字,看起来只觉得是一柱仰天窜起的红喷  泉,从下往上喷,喷成一丈,喷成千仞,喷成一个人想象的极限。

  有些花,是只在中国语文里出现,而在教科书里却不成其为花,像雪花、浪花。

  所有的花都仰面而开,唯独雪花俯首而开,所有的花都在泥土深处结胎,雪花却在  天空的高处成孕。

雪花以云为泥,以风为枝桠,只开一次,飘过万里寒冷,单单地要落  在一个赶路人温暖的衣领上,或是一个眺望者朦亮的窗纸上,只在六瓣的秩序里,美那  么一刹,然后,回归为半滴水,回归入土。

  浪花只开在海里,海不是池塘,不能滋生大片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上帝就  把浪花种在海里,海里每一秒钟都盛开着浪花。

  有什么花能比浪花开得更巨大,更泼旺,那样旋开旋灭,那样的方生方死——却又  有四季不调,直开到地老天荒。

  人站在海边,浪就像印度女子的佩然生响的足环,绕着你的脚踝而灿然作花。

  有人玩冲浪,看起来整个人都开在花心里,站在千丝万绪的花蕊里。

  把浪说成花,只有中国语文才说得那么好吧

  我讨厌一切的纸花、缎带花和塑胶花,总觉得那里面有一种越分,一种亵渎。

  还有一种“干花”,脱了水,苍黄古旧,是一种花中的木乃伊,永远不枯,但常年  的放在案头,让人觉得疲倦不堪。

不知为什么,因为它永远不死,反而让你觉得它似乎  从来没有光灿生猛地活过。

  我只愿意爱鲜花,爱那明天就握不住的颜色、气息和形状——由于它明天就要消失  了,所以我必须在今天用来不及的爱去爱它。

我要好好的注视它,它的每一刹那的美其  实都是它唯一一次的美,下一刹,或开或阖,它已是另一朵了。

  我对鲜花的坚持,遇见玻璃花便破例了;哈佛的陈列室里有一屋子的玻璃花,那么  纤柔透明——也许人造花做的极好以后就有一种近乎泄漏天机的神秘性。

  也许我爱的不是玻璃花,而是那份已成绝响的艺术,那些玻璃共是一对父子做的,  他们死后就失传了——花做得那么好当然也不是传得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爱上那做得特别好的晶莹得虚幻的花,还是爱那花后面的一段寂  寞的故事。

  我爱花,也许不完全是爱花的本身,爱的是那份乍然相见的惊喜。

  有一次,去海边,心里准备好是要去看海的,海边有一座小岩岬,我们爬上去,希  望可以看得更远,不料石缝里竟冷不防地冒出一丝百合花来,白喷喷的。

  整个事情差不多有点不讲理,来海边当然是要看海捡贝壳的,没有谁想看花,可是  意外地遇上了花,不看也不忍心。

  自己没有工作进度表,也不管别人的旅游日程——那朵花的可爱全在它的不讲道理。

  我从来不能在花展中快乐,看到生命那么规矩地站在一列列的瓶瓶罐罐里,而且很  合理地标上身价,就让我觉得丧气。

  听说有一种罐头花,开罐后几天一定开花,那种花我还没有的看已经先发腻了。

  生命不该充满神秘的未知吗

有大成大败、大悲大喜不是才有激荡的张力吗

文明  取走了莳花者犯错误的权利,而使他的成功显得像一团干蜡般的无味。

  我所梦想的花是那种可以猛悍得在春天早晨把你大声喊醒的栀子,或是走过郊野时  闹得人招架不住的油菜花,或是清明节逼得雨中行人连魂梦都走投无路的杏花,那些各  式各流的日本花道纳不进去的,市价标不出来的,不肯许身就范于园艺杂志的那一种未  经世故的花。

  让大地是众水浩森中浮出来的一项意外,让百花是莽莽大地上扬起来的一声吹呼

  我喜欢  我喜欢活着,生命是如此地充满了愉悦。

  我喜欢冬天的阳光,在迷茫的晨雾中展开。

我喜欢那份宁静淡远,我喜欢那没有喧  哗的光和热,而当中午,满操场散坐着晒太阳的人,那种原始而纯朴的意象总深深地感  动着我的心。

  我喜欢在春风中踏过窄窄的山径,草毒像精致的红灯笼,一路殷勤的张结着。

我喜  欢抬头看树梢尖尖的小芽儿,极嫩的黄绿色中透着一派天真的粉红——它好像准备着要  奉献什么,要展示什么。

那柔弱而又生意盎然的风度,常在无言中教导我一些最美丽的  真理。

  我喜欢看一块平平整整、油油亮亮的秧田。

那细小的禾苗密密地排在一起,好像一  张多绒的毯子,是集许多翠禽的羽毛织成的,它总是激发我想在上面躺一躺的欲望。

  我喜欢夏日的永昼,我喜欢在多风的黄昏独坐在傍山的阳台上。

小山谷里的稻浪推  涌,美好的稻香翻腾着。

慢慢地,绚丽的云霞被浣净了,柔和的晚星遂一一就位。

我喜  欢观赏这样的布景,我喜欢坐在那舒服的包厢里。

  我喜欢看满山芦苇,在秋风里凄然地白着。

在山坡上,在水边上,美得那样凄凉。

  那次,刘告诉我他在梦里得了一句诗:“雾树芦花连江白。

”意境是美极了,平仄却很  拗口。

想凑成一首绝句,却又不忍心改它。

想联成古风,又苦再也吟不出相当的句子。

  至今那还只是一句诗,一种美而孤立的意境。

  我也喜欢梦,喜欢梦里奇异的享受。

我总是梦见自己能飞,能跃过山丘和小河。

我  总是梦见奇异的色彩和悦人的形象。

我梦见棕色的骏马,发亮的鬣毛在风中飞扬。

我梦  见成群的野雁,在河滩的丛草中歇宿。

我梦见荷花海,完全没有边际,远远在炫耀着模  糊的香红-一这些,都是我平日不曾见过的。

最不能忘记那次梦见在一座紫色的山峦前看  日出——它原来必定不是紫色的,只是翠岚映着初升的红日,遂在梦中幻出那样奇特的  山景。

  我当然同样在现实生活里喜欢山,我办公室的长窗便是面山而开的。

每次当窗而坐,  总沉得满几尽绿,一种说不出的柔如。

较远的地方,教堂尖顶的白色十字架在透明的阳  光里巍立着,把蓝天撑得高高地。

  我还喜欢花,不管是哪一种,我喜欢清瘦的秋菊,浓郁的玫瑰,孤洁的百合,以及  幽闲的素馨。

我也喜欢开在深山里不知名的小野花。

十字形的、斛形的、星形的、球形  的。

我十分相信上帝在造万花的时候,赋给它们同样的尊荣。

  我喜欢另一种花儿,是绽开在人们笑颊上的。

当寒冷早晨我在巷子里,对门那位清  癯的太太笑着说:“早

”我就忽然觉得世界是这样的亲切,我缩在皮手套里的指头不  再感觉发僵,空气里充满了和善。

  当我到了车站开始等车的时候,我喜欢看见短发齐耳的中学生,那样精神奕奕的,  像小雀儿一样快活的中学生。

我喜欢她们美好宽阔而又明净的额头,以及活泼清澈的眼  神。

每次看着他们老让我想起自己,总觉得似乎我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仍然单纯地充  满了幻想,仍然那样容易受感动。

  当我坐下来,在办公室的写字台前,我喜欢有人为我送来当天的信件。

我喜欢读朋  友们的信,没有信的日子是不可想象的。

我喜欢读弟弟妹妹的信,那些幼稚纯朴的句于,  总是使我在泪光中重新看见南方那座燃遍凤凰花的小城。

最不能忘记那年夏天,德从最  高的山上为我寄来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

在那样酷暑的气候中,我忽然感到甜蜜而又沁  人的清凉。

  我特别喜爱读者的信件,虽然我不一定有时间回复。

每次捧读这些信件,总让我觉  得一种特殊的激动。

在这世上,也许有人已透过我看见一些东西。

这不就够了吗

我不  需要永远存在,我希望我所认定的真理永远存在。

  我把信件分放在许多小盒子里,那些关切和怀谊都被妥善的保存着。

  除了信,我还喜欢看一点书,特别是在夜晚,在一灯茕茕之下。

我不是一个十分用  功的人,我只喜欢看词曲方面的书。

有时候也涉及一些古拙的散文,偶然我也勉强自己  看一些浅近的英文书,我喜欢他们文字变化的活泼。

  夜读之余,我喜欢拉开窗帘看看天空,看看灿如满园春花的繁星。

我更喜欢看远处  山拗里微微摇晃的灯光。

那样模糊,那样幽柔,是不是那里面也有一个夜读的人呢

  在书籍里面我不能自抑地要喜爱那些泛黄的线装书,握着它就觉得握着一脉优美的  传统,那涩黯的纸面蕴含着一种古典的美。

我很自然地想到,有几个人执过它,有几个  人读过它。

他们也许都过去了。

历史的兴亡、人物的迭代本是这样虚幻,唯有书中的智  慧永远长存。

  我喜欢坐在汪教授家中的客厅里,在落地灯的柔辉中捧一本线装的昆曲谱子。

当他  把旧发亮的褐色笛管举到唇边的时候,我就开始轻轻地按着板眼唱起来,那柔美幽咽的  水磨调在室中低回着,寂寞而空荡,像江南一池微谅的春水。

我的心遂在那古老的音乐  中体味到一种无可奈何的轻愁。

  我就是这样喜欢着许多旧东西,那块小毛巾,是小学四年级参加儿童周刊父亲节征  文比赛得来的。

那一角花岗石,是小学毕业时和小曼敲破了各执一半的。

那具布娃娃是  我儿时最忠实的伴侣。

那本毛笔日记,是七岁时被老师逼着写成的。

那两只蜡烛,是我  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同学们为我插在蛋糕上的……我喜欢这些财富,以致每每整个晚  上都在痴坐着,沉浸在许多快乐的回忆里。

  我喜欢翻旧相片,喜欢看那个大眼睛长辫子的小女孩。

我特别喜欢坐在摇篮里的那  张,那么甜美无忧的时代

我常常想起母亲对我说:“不管你们将来遭遇什么,总是回  忆起来,人们还有一段快活的日子。

”是的,我骄傲,我有一段快活的日子——不只是  一段,我相信那是一生悠长的的岁月。

  我喜欢把旧作品一一检视,如果我看出已往作品缺点,我就高兴得不能自抑——我  在进步

我不是在停顿

这是我最快乐的事了,我喜欢进步

  我喜欢美丽的小装饰品,像耳环、项链、和胸针。

那样晶晶闪闪的的、细细微微的、  奇奇巧巧的。

它们都躺在一个漂亮的小盆子里,炫耀着不同的美丽,我喜欢不时看看它  们,把它们佩在我的身上。

  我就是喜欢这们松散而闲适的生活,我不喜欢精密的分配的时间,不喜欢紧张的安  排节目。

我喜欢许多不实用的东西,我喜欢充足的沉思时间。

  我喜欢晴朗的礼拜天清晨,当低沉的圣乐冲击着教堂的四壁,我就忽然升入另一个  境界,没有纷扰,没有战争,没有嫉恨与恼怒。

人类的前途有了新光芒,那种确切的信  仰把我带入更高的人生境界。

  我喜欢在黄昏时来到小溪旁。

四顾没有人,我便伸足人水——那被夕阳照得极艳丽  的溪水,细沙从我趾间流过,某种白花的瓣儿随波飘去,一会儿就幻灭了——这才发现  那实在不是什么白花瓣儿,只是一些被石块激起来的浪花罢了。

坐着,坐着,好像天地  间流动着和暖的细流。

低头沉吟,满溪红霞照得人眼花,一时简直觉得双足是浸在一钵  花汁里呢

  我更喜欢没有水的河滩,长满了高及人肩的蔓草。

日落时一眼望去,白石不尽,有  着苍莽凄凉的意味。

石块垒垒,把人心里慷慨的意绪也堆叠起来了。

我喜欢那种情怀,  好像在峡谷里听人喊秦脏,苍凉的余韵回转不绝。

  我喜欢别人不注意的东西,像草坪上那株没有理会的扁柏,那株瑟缩在高大龙柏之  下的扁柏。

每次我走过它的时候总要停下来,嗅一嗅那股儿清香,看一看他谦逊的神气。

  有时候我又怀疑它是不是谦逊,因为也许它根本不觉得龙柏的存在。

又或许他虽知道有  龙柏存在,也不认为伟大与平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伟大与平凡的确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喜欢朋友,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去拜访他们。

尤其喜欢在雨天去叩湿湿的大门,  在落雨的窗前话旧真是多么美,记得那次到中部去拜访芷的山居,我永不能忘记她看见  我时的惊呼。

当她连跑带跳地来迎接我,山上阳光就似乎忽然炽燃起来了。

我们走在向  日葵的荫下,慢慢地倾谈着。

那迷人的下午像一阕轻快的曲子,一会儿就奏完了。

  我极喜欢,而又带着几分崇敬去喜欢的,便是海了。

那辽阔,那淡远,都令我心折。

  而那雄壮的气象,那平稳的风范,以及那不可测的深沉,一直向人类作着无言的挑战。

  我喜欢家,我从来还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喜欢家。

每当我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那窄  窄的红门,我就觉得快乐而自豪,我有一个家多么奇妙

  我也喜欢坐在窗前等他回家来。

虽然过往的行人那样多,我总能分辨他的足音。

那  是很容易的,如果有一个脚步声,一入巷子就开始跑,而且听起来是沉重急速的大阔步,  那就准是他回来了

我喜欢他把钥匙放进门锁中的声音,我喜欢听他一进门就喘着气喊  我的英文名字。

  我喜欢晚饭后坐在客厅里的时分。

灯光如纱,轻轻地撒开。

我喜欢听一些协奏曲,  一面捧着细瓷的小茶壶暖手。

当此之时,我就恍惚能够想象一些田园生活的悠闭。

  我也喜欢户外的生活,我喜欢和他并排骑着自行车。

当礼拜天早晨我们一起赴教堂  的时候,两辆车子便并弛在黎明的道上,朝阳的金波向两旁溅开,我遂觉得那不是一辆  脚踏车,而是一艘乘风破浪的飞艇,在无声的欢唱中滑行。

我好像忽然又回到刚学会骑  车的那个年龄,那样兴奋,那样快活,那样唯我独尊——我喜欢这样的时光。

  我喜欢多雨的日子。

我喜欢对着一盏昏灯听檐雨的奏鸣。

细雨如丝,如一天轻柔的  叮咛。

这时候我喜欢和他共撑一柄旧伞去散步。

伞际垂下晶莹成串的水珠——一幅美丽  的珍珠帘子。

于是伞下开始有我们宁静隔绝的世界,伞下缭绕着我们成串的往事。

  我喜欢在读完一章书后仰起脸来和他说话,我喜欢假想许多事情,  “如果我先死了,”我平静地说着,心底却泛起无端的哀愁,“你要怎么样呢

”  “别说傻话,你这憨孩子。

”  “我喜欢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我先死了,你要怎么办

”  他望着我,神色愀然。

  “我要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很遥远的很  蛮荒的地方。

”  “你要离开这屋子吗

”我急切地问,环视着被布置得像一片紫色梦谷的小屋。

我  的心在想象中感到一种剧烈的痛楚。

  “不,我要拼着命去赚很多钱,买下这栋房子。

”他慢慢地说,声音忽然变得凄怆  而低沉:  “让每一样东西像原来那样被保持着。

哦,不,我们还是别说这些傻话吧

”  我忍不住澈泪泫然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问这样的问题。

  “哦,不要痴了,”他安慰着我,“我们会一起死去的。

想想,多美,我们要相偕  着去参加天国的盛会呢

”  我喜欢相信他的话,我喜欢想象和他一同跨入永恒。

  我也喜欢独自想象老去的日子,那时候必是很美的。

就好像夕晖满天的景象一样。

  那时再没有什么可争夺的,可留连的。

一切都淡了,都远了,都漠然无介于心了。

那时  候智慧深邃明彻,爱情渐渐醇化,生命也开始慢慢蜕变,好进入另一个安静美丽的世界。

  啊,那时候,那时候,当我抬头看到精金的大道,碧玉的城门,以及千万只迎我的号角,  我必定是很激励而又很满足的。

  我喜欢,我喜欢,这一切我都深深地喜欢

我喜欢能在我心里充满着这样多的喜欢

一窗清响表达了作者怎样的人生感悟

表达了生活不容易,且行且珍惜的人生感悟 一窗清响闲时,读杨万里的诗,读到一句“芭蕉分绿上窗纱”,我很是喜欢。

季节是初夏吧,小门小户的人家,不金碧,亦不辉煌。

可是院子里,却栽种着数棵绿芭蕉。

是男主人栽的,还是女主人栽的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定有颗爱植物的心。

凡尘俗世,因拥有这样的心而美好。

芭蕉一年一年长高,“扶疏似树”,“高舒垂荫”,一到夏天,碧绿葱郁得尤甚。

那些绿,垂到什么地方去了

人还没留意呢,它们倒静悄悄地,爬上了窗纱。

窗里的人呢,那被芭蕉映得绿莹莹的人呢,午后,他们是在梦里小睡,还是在围桌话家常

一窗清响,日子静好。

我在如此走神的当儿,眼光又不由分说地落到楼后人家的窗上。

我的书房,正对着这户人家。

我在书房里看书或写字,一抬头,就能瞥见他们家的窗。

天蓝色的窗帘,半拉半开。

窗口有时会搁一盆绿,是茑萝,或是吊兰。

有时会搁一盆花,是杜鹃,或是海棠,青青绿绿,红红白白。

我熟悉这家人,男人,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儿。

前几年,男人闹过离婚,外头有了人。

离婚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男人日日不归,连小女儿也不肯要了的。

那段日子,他们家的窗帘,总是拉得紧紧的,窗台上,落满尘。

有时,黑漆漆的夜里,我听到窗帘后传出嘤嘤哭泣,那是女人隐忍的哭。

在静夜里,格外分明,听得人心酸。

后来,男人出车祸,死里逃生,为他落泪的,是女人,不是情人。

守在他床边的,也是女人,不是情人。

男人身体康复后,再没提过离婚。

早起时,我去屋后跑步,遇到男人。

一夜的风吹,金针似的杉树叶,铺了一地。

男人拿着扫帚在认真扫。

看到我,他抬头笑一笑,点点头,算作招呼。

一边冲屋内叫:“凤玲,快去看看锅上的汤熬好了没有,别把水熬干了

”屋内迅捷传出女人的应答:“知道了知道了。

”声音是清澈的,欢快的。

让人想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定如一只羚羊一样敏捷和快乐。

我打心眼里替女人高兴,风雨过后是彩虹,她等来她的彩虹了。

我外出几天,回来,习惯性地抬头望他们家的窗,突然发现那个窗口,新添了两样东西:一只风铃,一盆葱。

风铃是悬挂在窗户上的。

冬日的暖阳,打在风铃银色的贝壳上,熠熠发光,仿若珠宝。

风吹,银色的贝壳,晃晃悠悠,不时发出丁丁当当的脆响,宛如幸福在鸣唱。

葱呢

真绿

我想起绿油油这个词。

也只有这个词能配它,那些绿,是恨不得一滴一滴淌下来的。

它们是冬天里的春天。

长葱的盆,却是只豁了口的破瓷盆。

用旧了罢

女人舍不得扔,在里面栽了葱。

葱在女人的眷顾下,一日一日葱茏,旧瓷盆焕发出另一种光彩,素朴而雅致,让人觉得,它天生就是配葱的。

这很像我们的人生,少有绝对完美的,它可能就是一只豁了口的瓷盆,望得见岁月的憔悴与伤口。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你心怀希望,一盆的葱绿,很快会让它重新变得生机起来蓬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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