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应台《跌倒——寄K》点评
。
《跌倒——寄K》是一篇写来鼓励一个遭遇了被捕入狱这样的重大人生挫折的朋友。
“在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么去面对痛苦、失败
它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或课程里,它更不在我们的大众传播里。
”“我们拚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苦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伤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
”作者还在追问:“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
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
跌倒,怎样变成行远的力量
失败,为什么往往是人生的修行
何以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
”这一连串的追问发人深思。
也许,生命的光彩,本不在于人们如何经过那些梦想辉煌的时光,反而在于人怎样度过人生中艰难、幽暗的岁月。
而又有多少人能够在遭遇“跌倒”时想到这一点
龙应台 目送 精彩片段
1、 我地、慢慢地了解到,父女母子一场,只意味着,你和他的缘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 《目送》2、 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龙应台 《目送》3、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
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龙应台 《目送》4、 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 收拾? ——龙应台 《目送》5、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龙应台 《目送》6、 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
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
——龙应台 《目送》7、 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安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
——龙应台 《目送》8、 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
——龙应台 《目送》9、 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作最后的转身离开。
——龙应台 《目送》10、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母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龙应台 《目送》11、 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
——龙应台 《目送》12、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
——龙应台 《目送》13、 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
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
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龙应台 《目送》14、 我们都知道了,母亲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
——龙应台 《目送》15、 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的还是短的?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还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 ——龙应台 《目送》
龙应台的目送读后感1000字
《目送》中的孩子告别母亲,一个人踏上那条每个人必经的道路。
在告别的时候,母亲目送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斑驳小路的这一端,看着背影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眼睛里流露的风霜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舍不得孩子去受苦,去接受岁月的洗礼。
母亲太懂得这条路上的艰辛,当年的她也向往过,义无反顾过,然而也跌倒过,流泪过,但,不后悔。
如今她只能放手,让孩子自己走,因为——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我是准备要一个人踏上征途吗
前边的孩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眼中有不舍,有对前方未知事物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喜悦憧憬和睥睨一切的自信。
他面带微笑迈出了第一步,留给母亲一个“不记用追”’的背影。
哪怕前方荆棘遍地,被扎得遍体鳞伤,也绝不回头。
这条路上的艰辛,只有自己懂;这条路上的风景,也只有自己欣赏才能会心一笑,这条路上的果实,只有自己采摘才更觉得甘美,这条路的尽头,也只有在别人最后的目送中,自己走。
但是,倘若一个人在分岔路口徘徊,在泥泞的土地上摔倒时,有一个人为你指明方向,向你伸出援手,那是何其幸运埃跟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在这条路最险峻的地段,互相扶持,互相勉励,并肩作战,时刻充满斗志;在越过高山,穿过森林,看到胜利曙光时,对酒当歌,一醉方休,分享喜悦。
倘若真的遇到这样的人,就跟他结伴而行吧,毕竟一个人的旅途太过孤独寂寞,而这条路的尽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龙应台《目送》中的《跌倒——寄K》的赏析。
越多越好,急仅限今晚
家长的教育不专业不系统,去清大全脑开发吧,老师不错,孩子喜欢
龙应台《跌倒一寄k》内容概括
《目送》精彩段落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 《目送》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 收拾
——龙应台 《目送》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 收拾
——龙应台 《目送》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
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
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龙应台 《目送》《目送》读后感《目送》中的孩子告别母亲,一个人踏上那条每个人必经的道路。
在告别的时候,母亲目送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斑驳小路的这一端,看着背影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眼睛里流露的风霜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舍不得孩子去受苦,去接受岁月的洗礼。
母亲太懂得这条路上的艰辛,当年的她也向往过,义无反顾过,然而也跌倒过,流泪过,但,不后悔。
如今她只能放手,让孩子自己走,因为——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目送》《明白》读后感300字
《目送》读后感“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人到中年,当你读到这段话的时候,你的心会不会剧烈的颤动一下
这是台湾女作家龙应台《目送》中扉页上的一段话,说得既令人心酸又无奈,步入中年,拥有年轻时所向往、所追求的一切,名利、地位、资本,但是平静下来才发现父亲已经远去、母亲也在慢慢的老去、儿子们挣脱自己的保护要远行、朋友们在曲终之际渐渐散去、兄弟姐妹各自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在别人眼中拥有一切的“我”却无力将他们一一挽留,环顾四周,惟有任凭他们渐行渐远,默默“目送”。
有没有在这里找到你的影子,这里的“我”又是多少个我们的写照
这本书与其说是龙应台女士对自己生活的回顾与反省,倒不如说是照出了我们每个人的成长历程,照出了我们生活中所忽略的最珍贵的事物。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更多的时候是我们承受爱我们的人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他们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
但我们从小到大只管着一心离开,从未回头张望过。
印象最深的是以前回老家,每次走时,我昂头在前面大步流星,偶尔回首,总看见奶奶撩着围裙的一角不停地擦拭着眼睛。
那时很不以为然,又不是再也不见,干嘛就像最后一次般伤感。
但是,真的有一天就成了最后一次。
你不管怎样离开,都不再会有人为你留恋,为你挂牵,为你等待。
就算有千万次的回头,会有谁人在一直目送着我的离开,哪怕转了弯仍舍不得收回目光
我们的这一生,被父母目送着,然后我们会目送着我们的孩子蹦跳着离开。
但是我们都很难去回头张望,只因我们知道那份可以依靠的爱一直坚实地存在着。
做儿女的要明白,在父母的有生之年,让他们的眼睛多点落在我们的面孔上,而不是含泪看着我们渐行渐远。
做父母的也要明白,孩子不是你的附属物,“有些路啊
只能一个人走”,你能给孩子的只是精神上的慰藉和支持,让他(她)自己体会孤独、挫折、失败等种种坎坷,这才是真正的爱,因为“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
”
龙应台散文- - 急用。
谢谢
三少四 跌倒──K 龙应台(20071109) 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才真正有用
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
跌倒,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
不久前,震动了整个香港的一则新闻是,一个不堪坎坷的母亲,把十岁多一点的两个孩子手脚捆绑,从高楼抛落,然後自己跳下。
今天台湾的新闻,一个国三的学生在学校的厕所里,用一个塑胶袋套在自己头上,自杀了。
读到这样的新闻,我总不忍去读细节。
掩上报纸,走出门,灰濛濛的天,下著细雨。
已经连下了三天雨,早上醒来时,望向窗外,浓浓的雾紧紧锁住了整个城市。
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人生最後的三天,所看见的是一个灰濛濛、湿淋淋、寒气沁人的世界。
这黯淡的三天之中,有没有人拥抱过他
有没有人抚摸过他的头发,对他说「孩子,你真可爱」
有没有人跟他同走一段回家的路
有没有人发简讯给他,约他周末去踢球
有没有人对他微笑过,重重地拍他肩膀说,「没关系啊,这算什麼」
有没有人在MSN上跟他聊过天、开过玩笑
有没有人给他发过一则简讯,说,「嘿,你今天怎麼了
」 在那三天中,有没有哪一个人的名字被他写在笔记本里,他曾经一度动念想去和对方痛哭一场
有没有某一个电话号码被他输入手机,他曾经一度犹疑要不要拨那个电话去说一说自己的害怕
那天早上十五岁的他决绝地出门之前,桌上有没有早点
厨房里有没有声音
从家门到校门的一路上,有没有一句轻柔的话、一个温暖的眼神,使他留恋,使他动摇
我想说的是,K,在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麼去面对痛苦、挫折、失败
它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或课程里,它更不在我们的里。
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只教我们如何去追求卓越,从砍樱桃的华盛顿、悬梁刺骨的张秦到平地起楼的比尔盖次,都是成功的典范。
即使是谈到失败,目的只是要你绝地反攻,再度追求出人头地,譬如越王句践的卧薪尝胆,洗雪耻辱,譬如哪个战败的国王看见蜘蛛如何结网,不屈不挠。
我们拚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麼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时,怎麼清洗伤口、怎麼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麼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麼治疗内心淌血的伤口,怎麼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麼收拾
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
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
跌倒,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
失败,为什麼往往是人生的修行
何以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
我们没有学过。
如果这个社会曾经给那十五岁的孩子上过这样的课程,他留恋我们,以及我们头上的蓝天,的机会是不是多一点
现在K也绊倒了。
你的修行开始。
在你与世隔绝的修行室外,有很多人希望捎给你一句轻柔的话、一个温暖的眼神、一个结实的拥抱,可是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
寂寞 (20070803) 我曾经坐在的议事大厅中,议员对著麦克风用狼犬似的声音咆哮,官员在挣扎解释,记者的镁光灯闪烁不停,语言的剑道在政治的决斗场上咄咄逼人,刀光夺目。
我望向翻腾暴烈的场内,调整一下自己眼睛的聚焦,像魔术一样,「倏」一下,议场顿时往百步外退去,缩小,声音全灭,所有张开的嘴巴、圆瞪的眼睛、夸张的姿态、拍打桌子的扬起的手,一瞬间变成黑白默片中无声的慢动作,缓缓起,慢慢落…… 我坐在风暴中心,四周却一片死静,这时,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流动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
我曾经三十天蛰居山庄,足不离户。
坐在阳台上记录每天落日下山的分秒和它落下时与山稜碰触的点的移动。
有时候,迷航的鸟不小心飞进屋内,拍打著翅膀从一个书架闯到另一个书架,迷乱惊慌地寻找出路。
在特别湿润的日子里,我将阳台落地玻璃门大大敞开,站在客厅中央,守著远处山头的一朵云,看著这朵云,从山峰那边漫漫飘过来、飘过来,越过阳台,全面进入我的客厅,把我包裹在内,而後流向每个房间,最终分成小朵,从不同的窗口飘出,回归山岚。
冰箱永远是空的。
好朋友上山探视,自动揣测我的冰箱一定是空的,总是带点,像一个社会局的志工去探视。
真正断炊的时候,我黄昏出门散步,山径边有农人的菜田,长出田陌的野菜,随兴拔几把回家,也能煮汤。
夏天的夜空,有时很蓝。
我总是看见金星早早出现在离山稜很近的低空,然後月亮就上来了。
野风吹著高高的树,叶片飒飒作响,老鹰立在树梢,沈静地看著开阔的山谷。
我细细在想,寂寞,是个什麼状态;寂寞,该怎麼分类
有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朋友们在我的山居相聚,饮酒谈天,十一时半,大夥纷纷起立,要赶下山,因为,新年旧年交替的那一刻,必须和家里那个人相守。
朋友们离去前还体贴地将酒杯碗盤洗净,然後是一阵车马启动、深巷寒犬的声音。
五分钟後,一个诗人从半路上来电,电话上欲言又止,意思是说,大夥午夜前刻一哄而散,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上,好像……他说不下去。
我感念他的友情温柔,也记得自己的答覆:「亲爱的,难道你觉得,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不寂寞吗
」 他一时无语。
寂坐时,常想到晚明张岱。
他写湖心亭: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深夜独自到湖上看大雪,他显然不觉寂寞──寂寞可能是美学的必要。
但是,国破家亡、人事全非、当他在为自己写墓志铭的时候呢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
少为纨?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
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
布衣疏莨,常至断炊。
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
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著落,或许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吧。
五百里 (20080425) 我们决定搭火车。
从广州到衡阳,这五百二十一公里的铁轨,是一九四九年父母颠沛南下的路途。
那时父亲刚满三十,母亲只有二十三岁。
虽说是兵荒马乱,他们有得是青春力气。
火车再怎麼高,他们爬得上去。
人群再怎麼挤,他们站得起来。
就是只有一只脚沾著踏板,一只手抓著铁杆,半个身子吊在火车外面像风筝就要断线,还能闻到那风里有香茅草的清酸甜美,还能看见土红大地绵延不尽令人想迎风高唱「山川壮丽」。
「火车突然停了,」母亲说,「车顶上趴著一堆人,有一个女的说憋不住了,无论如何要上厕所,就爬下来,她的小孩儿还留在车顶上头,让人家帮她抱一下。
没想到,她一下来,车就动了。
」 母亲光脚坐在地上织渔网,一边讲话,手却来来回回穿梭,片刻不停。
头也不抬,她继续说,「女人就一直哭喊著追火车。
那荒地里坑坑巴巴的,还有很多大石头,她边跑边摔跤,但是火车很快,一下子就看不到人了。
」 「後来呢
」我坐在母亲对面帮她缠线。
她噗嗤一笑,看了我一眼,说,「哪里有什麼後来呢
我看那小孩子一定也活不了了,谁还能带著他逃难呢
」 「那还好你们那时还没生我,要不然,我就让你们给丢了。
」十五岁的我说。
她轻轻叹了口气,更用力地织起网来。
透明的尼龙线极强韧,拉久了,先在手指肉上压出一道一道很深的沟来,再久一点,皮破了,血就汨汨渗出来。
要缴我一学期的学费,她要打好几张跟房子一样大的渔网。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因为,他们确实把自己一岁的孩儿留在了衡阳,自己上了火车,以为,放在乡下,孩子比较安全。
没有人料到,这一分手就是四十年。
此刻,她也仍旧坐在我的对面,眼睛明亮俏皮的姑娘已经八十三岁。
卧铺里上层的兄弟们都睡了,剩下我在「值班」,和她继续格斗。
火车的轰隆声很有节奏,摇晃著车厢,像一个大摇篮,催人入梦,但是她笔直地坐在铺上,抱著一卷白色的被褥,全身备战。
「睡吧,妈妈。
」我苦苦求她。
她斩钉截铁地摇头,「我要回家。
」 我离开自己的铺,坐到她身边去,贴著她,说,「你躺下,我帮你盖被。
」她挪开身体,保持和我的距离,客气地说,「谢谢你。
我不睡。
」 她一客气,我就知道,她不知道我是谁,以为我是个善意的陌生人了。
於是我说,「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小晶。
你看看我。
」 她转过脸来,盯著我看,然後,极端礼貌,极端有教养地说,「我女儿不在这里。
谢谢你。
」 「那……至少让我把你的被子弄好,盖住你的脚,好吗
」 我坐回自己的铺上,也把被子盖住自己的膝盖,就这麼和她默默对坐,在这列万般静寂的上。
火车慢下来,显然进入一个中途站,我把窗帘微微拉开,看见窗外「韶关」两个大字。
韶关,那是南华寺所在,曹溪河畔。
万历说,南朝梁武帝天监元年,公元五○二年,印度高僧智药三藏发现这里「山水回合,峰峦奇秀,叹如西天宝林山也」,於是建寺。
唐朝,公元六七七年,六祖惠能来到宝林寺,在此说法三十七年,使南宗禅法大播於天下。
宋开宝元年,公元九六八年,太祖赐额改名「南华禅寺」。
也是在这里,文革期间,六祖惠能的金身被拖出来打断。
火车再度开动,我趴下来,把耳朵附在床垫上,可以感觉火车的轮子碾过铁轨,大地一寸一寸地震动。
这五百里路,惠能曾经一步一步走过。
我的父亲母亲,曾经一寸一寸走过。
时光,是停留是不停留
记忆,是长的是短的
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是旧的
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
夜虽然黑,山峦的形状却异样地笃定而清晰,星星般的灯火在无言的树丛里闪烁。
蓦然有白雾似的光流泻过来,那是另外一列夜行火车,由北往南驶来,和我们在沈沈的夜色里擦身而过。
母亲坐在我对面,忽隐忽现的光,落在她苍茫的脸上。
星夜 龙应台(20070817) 他把好几幅画在地上摊开。
小店原本就挤,三张画铺在地上,我们就不能转身,一转身就要踩到画布上了。
「这一幅,」我指著梵谷的「星夜」。
他说,「一百块。
」我说,「六十块。
」他做出夸张的痛苦的表情,指著地上的「星夜」说,「你看看你看看,画得多麼好,画得多麼像,就是颜料钱也不只六十块呀小姐。
」我说,「那好,我们再逛逛。
」他一把拉住,说,「算了算了,就六十块吧。
」 油彩很浓,他用一张薄薄的塑胶膜覆盖在画面上,再把画小心地卷起来。
我走出小店,踏入画家村的街,一整条街都卖画,颜色缤纷,琳琅满目,气氛像成衣市集,只是挂得满坑满谷的不是衣服,是画。
据说是一个奇人在这深圳的边缘荒村专门模仿梵谷的画,画得多,画得像,以致於国际媒体都纷纷来采访这中国深圳的「梵谷」。
没几年,荒村已经变成画家一条街。
梵谷的画,人人能画,从这里批发到香港的小摊上,和开叉的旗袍、绣著五彩金龙的衬衫、缎料的面纸盒等等「中国风味」礼品混在一起,卖给观光客。
回到家,我把「星夜」摊开,仔细端详。
从色彩和结构来说,仿得还真像,该有的笔触,显然一笔都不少。
如果──我将窗户打开,让海风吹进来,因为画的油彩气味还呛鼻──如果,用科学的方法鉴定,仿画的人功夫确实好到完全逼真,好到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来,我是否能被这幅「星夜」感动呢
爱上「星夜」,是有过程的。
住在大海旁每天看日落月出,就发现有一颗星,总是在黄昏时就早早出场,那样大,那样亮,那样低,使我疑惑它是不是渔船顶上的一枚警示灯
是不是一架飞机停在空中探测气候的动向
是不是隐藏在山头里只有云破时才看得见的一盏隐士读书的火
那颗星,低到你觉得海面上的船桅一不小心就会勾到它。
太阳沈下去,月亮起来时,星还在那里,依傍著月亮。
不管那月亮如何地豔色浓稠,这颗星还是堂堂正正地亮著。
有一天黄昏,一个天文学家在我的阳台上,我们一同看那轮绯霞绚烂的夕阳在星的陪同下,从云到山到海,冉冉层层拾级而下。
他说,「海面上看金星好亮。
」 我吃一惊,啊,原来它就是金星,维纳斯。
无知的人,朝朝暮暮看著它,却不知它的身份。
今天知道了,跟它的关系可就不一样了。
我赶忙上网去看梵谷的「星夜」,因为我记得,他画的是金星。
梵谷在法国南部的精神疗养院里,写信给他的兄弟:「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在窗口看了很久,窗外什麼都没有,唯有一颗金星,好大的一颗星。
」「夜,」他说,「比白天还要活,还要热烈。
」 如果我失眠,披衣起身,走进沁凉的夜里;如果我凑巧走过一个大门深锁的精神病院,那麼我一仰脸就会看见在黑沈沈的大楼上有一扇开著的窗,窗口坐著一个孤独的人,正在注视大地的荒芜和人间的荒凉,只有夜空里的星,有火。
他说,「看星,总使我神驰……我问自己:我们摊开地图,指著其上一个小黑点,然後就可以搭乘火车到那个点去,为什麼我们到不了那颗星呢
我们难道不可以搭乘『死亡』到星星那一站
」 三十七岁的梵谷真的买了一张死亡的单程票,说走就走了,行囊里只有煎熬的痛苦和无可释放的热情。
「星夜」,在我看来,其实是一幅地图──梵谷灵魂出走的地图,画出了他神驰的旅行路线:从教堂的尖塔到天空里一颗很大、很亮、很低的星,这颗星,又活又热烈,而且很低,低到你觉得教堂的尖塔一不小心就会勾到它。
我会被深圳画家村的「星夜」感动吗
换一个问法:如果科学家能把一滴眼泪里所有的成分都复制了,包括水和盐和气味、温度──他所复制的,请问,能不能被称做一滴「眼泪」呢
明白 龙应台(20070824) 二十岁的时候,我们的妈妈们五十岁。
我们是怎麼谈她们的
我和丽茹在一个浴足馆按摩,并排懒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一面落地大窗,外面看不进来,我们却可以把过路的人看个清楚。
这是上海,这是衡山路。
每─个亚洲城市都曾经有过这麼一条路──餐厅特别时髦,酒吧特别昂贵,时装店冷气极强、灯光特别亮,墙上的海报一定有英文或法文写的「米兰」或「巴黎」。
最突出的是走在街上的女郎,不管是露著白晰的腿还是纤细的腰,不管是小男生样的短发配牛仔裤还是随风飘起的长发配透明的丝巾,一颦一笑之间都辐射著美的自觉。
她们在爱恋自己的青春。
丽茹说,我记得啊,我妈管我管得烦死了,从我上小学开始,她就怕我出门被强奸,每次晚回来她都一定要等门,然後也不开口说话,就是要让你「良心发现、自觉惭愧」。
我妈简直就是个道德警察。
我说,我也记得啊,我妈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放肆」。
她讲话声音大,和邻居们讲到高兴时,会笑得前仰後阖,会笑得弯腰一直拍打自己的腿,笑到不行。
总而言之,我妈一直是个豪放女。
现在,我们自己五十多岁了,妈妈们成了八十多岁的「老?」。
「你妈时光会错乱吗
」她问。
会啊,我说,譬如有一次带她到乡下看风景,她很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这条路走下去转个弯就是我家的地」,或者说,「你看你看,那个山头我常去收租,就是那里。
」我就对她说,「妈,这里你没来过啦。
」她就开骂了:「乱讲,我就住在这里,我家就在那山谷里,那里还有条河。
」 我才明白,这一片台湾的美丽山林,彷佛浙江,使她忽然时光转换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她的眼睛发光,孩子似的指著车窗外,「佃农在我家地上种了很多杨梅、桃子,我爸爸让我去收租,佃农给我一大堆果子带走,我还爬很高的树呢。
」 「你今年几岁,妈
」我轻声问她。
她眼神茫然,想了好一会儿,然後很小声地说,「我……我妈呢
我要找我妈。
」 丽茹的母亲住在北京一家安养院里。
「开始的时候,她老说有人打她,剃她头发,听得我糊涂──这个安养院很有品质,怎麼会有人打她
」丽茹的表情有点忧郁,「後来我才弄明白,原来她回到了文革时期。
年轻的时候,她是工厂里的出纳,被拖出去打,让她洗厕所,把她剃成阴阳头──总之,就是对人极尽的污辱。
」 「後来想出一个办法。
我自己写了个证明书,就写『某某人工作努力,态度良好,爱国爱党,是本厂优良职工,已经被平反,恢复一切待遇。
』还刻了一个好大的章,叫什麼什麼委员会,盖在证明书上。
告诉看护说,妈妈一说有人打她,就把这证书拿出来给她看。
」 我不禁失笑,怎麼我们这些五十岁的女人都在做一样的事啊。
我妈每天都在数她钱包里的钞票,每天都边数边说「我没钱,我的钱到哪里去了。
」我们跟她解释说她的钱在银行里,她就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盯著你看,然後还是时时刻刻紧抓著钱包,焦虑万分。
怎麼办
我於是打了一个「银行证明」:「兹证明某某女士在本行存有五百万元整」,然後下面盖个方方正正的章,红色的,连盖好几个,看起来很衙门,很威风。
我交代印佣:「她一提到钱,你就把这证明拿出来让她看。
」我把好几幅老花眼镜也备妥,跟「银行证明」一起放在她床头抽屉。
钱包,塞在她枕头下。
按摩完了,丽茹和我的「妈妈手记」技术交换也差不多了。
落地窗前突然又出现一个年轻的女郎,宽阔飘逸的丝绸裤裙,小背心露背露肩又露腰,一副水灵灵的妖娇模样;她的手指一直绕著自己的发丝,带著给别人看的浅浅的笑,款款行走。
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心中有一分明白,月光泻地。
一生 龙应台(20070831) 躺在卧房地毯上和鹿鹿通电话,谈到一些吊诡的现象:为什麼在不开放的大陆,年轻人反而比台湾的年轻人有国际视野
为什麼在多元的台湾,报纸和杂志的品质反而比大陆差
蘇花公路建或不建,核心的观念误区究竟在哪里
「有些问题不能不面──」 一句话讲到一半,我眼睁睁看见一条长虫,离我的光脚十五公分,正摇摇摆摆过路,就在我的地毯上。
它大概有我整个脚板那麼长,深褐色,圆滚滚的,几百对脚一起努力,像一排军队白日行军,像一列火车庄严进站。
我看呆了,缩起脚,心怦怦跳,全身发麻,一直麻到舌尖,语无伦次地挂掉电话,脑子里一阵闪电,天哪,怎麼办怎麼办──怎麼办
我不惧蜘蛛蝗虫,甚至很多人要尖叫的蟑螂和老鼠,我都可以拿出写文章的凛然正气,从容对付。
但是蚯蚓毛虫蛇,蜈蚣水蛭蛆……任何长长软软的东西,都使我心脏打结,脑子发晕,恶心感和恐惧感从脚板一路漫到头盖骨。
小时候,生物课本里凡有蛇的图片都被我遮起来。
作了母亲以後,每到一个城市一定带孩子去动物园,但是到了爬虫类那一区,我会抵死不从,谁也不能让我进去。
我相信有人在我体内植入了一种和亚当夏娃一样原始的晶片,让我对那长长软软之徒有非理性的恐惧。
我冲到厨房,打翻了电话,撞倒了除湿机,差点摔跤,拿到了好大一罐杀虫喷剂,扑回卧房,发现那家伙还在努力走──它腿虽多但是太慢,我安心了不少,因为这代表它不会马上爬上我的床,消失在被子和枕头里──天哪,这是多麼恐怖的想像。
喷筒对准它时,我的理性开始发作:此物何辜
误闯卧房,就该死吗
而且,此物的一生有多长
会不会还是个「少年」
我麻麻地,手里的喷剂对准它,强迫自己飞快思考,这是危机处理、瞬间决策:我敢不敢拿纸,包住它的身躯,然後把它丢到窗外泥土里
想到它的身躯,我打了一个颤──受不了那强烈的恶心。
那……能不能拿块毛巾,把它裹住,丢掉
毛巾比纸要厚啊。
那多足的家伙又往前走了几分。
我奔回厨房,打开抽屉,拿出一双筷子,窜回卧房。
我相信我一定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腿有点颤抖,当我伸出一双筷子,夹住它的身躯中段,把它凌空拎起──我几乎感觉窒息,心想,哎,它可不是卡夫卡吧
它从二楼阳台,循著一条抛物线,被丢下去。
我捂住胸口,颠颠倒倒奔回厨房,把筷子甩进垃圾桶。
回到卧房,不敢进去。
如果有一条虫,是否还有另一条
是否藏在枕头里
和鹿鹿重新通话,她笑了,调侃地说,「这就是单身女郎的可怜之处了。
」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看过因为老鼠跑过鞋子而尖叫连连的男人啊。
把床褥翻遍,然後拿了喷剂把阳台接缝处全盤喷洒一遍,我才敢再进卧房。
早上,就做了点功课。
昨天那家伙,拉丁文叫「千足虫」(millipede),中文叫「马陆」。
它不是蜈蚣,蜈蚣的拉丁文叫「百足虫」(centipede),两者都不是「昆虫」,而是「节肢动物」。
马陆慢,蜈蚣快。
马陆的身体每节有两双脚。
虽然没有千足,但是真的有一种马陆有750只脚。
平常的马陆有80到400只脚。
我读得仔细:「马陆腹部有9﹣100节或更多。
因其肢体较短,仅能以足作推进行走而无法快速运动。
每一腹节上除具两对步足外亦有两对气孔、两个神经节及两对心孔。
马陆之生殖腺开口於第三体节之腹面中央,行体内受精,雄体以位於第七体节处之生殖脚传送精液入雌体。
」 还有「生殖腺」和「精液」啊
这可怖的东西还真的有它自己的风情和生命呢,无数只的脚,无穷尽的奋斗,一生的努力,只能走一点点的路。
我有点心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