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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钱钟书读后感

时间:2020-08-04 17:46

《吃饭》钱钟书 读后感 500字

钱钟书《吃饭》一文有 钱钟书先生的随笔(也可称散文),读后余味无穷。

吃饭,乃人之生活的事,又确为平常之事。

然在先生笔下,竟然会引发出那么多的知识和故事来,吃饭是政治家的装点,吃饭与音乐的关系、吃饭与赏花游山的关系等等、吃饭中大有学问,吃饭中有万般气象,吃饭中有高深哲理。

作者如同与你拉家常,就那么慢条斯理地细细道来,诸多人生哲理在作者的娓娓叙述中向读者自然随意地展示出来。

钱钟书先生是大学问家,他的这篇《吃饭》,决无华丽的词藻,像是不经意中信口说出来一样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篇短文,具有那么多的知识含,足见作者的博学多才。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题目是讲《吃饭》,但你细细品位(味),这确实又不是纯粹讲吃饭的一篇普通作品,作者讲的是人生、哲学、政治,讲的是历史、是艺术,是怎么做人的道理。

我想,没有文章大家的睿智,没有广搏的哲学社会学知识,是决然写不出如此自然流畅而信息量丰富的文学的。

鲁迅先生论及文章写作,曾有一句名言,叫做:去粉饰,勿作做,少卖弄。

如果用这段话来评价钱钟书先生的《吃饭》,我以为再合适不过了。

全文不用修饰之语,少华丽之辞,即使引用柏拉图等先哲们的故事或典故,也绝无生拉硬扯吊书袋的造作,而是自然贴切,恰到好处。

平淡的生活中含有丰富的哲理,而要把丰富的哲理讲述得平淡率真,让人潜移默化地接收那些内函丰富的道理,需要讲究方法。

像我们这平淡的人生却有着平淡的想不到的收获,不要少看了吃饭这两个字,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

我们生活的一切必须从这开始。

所以我介绍大家都去找到钱钟书的《吃饭》这篇文章去看看,一定会让你受益非浅。

散文读后感怎么写--例如说不尽的狗,钱钟书的窗,莫利的门,菱角的喜剧,丰子恺的渐

先看完整文,如看到认为好的句子先抄下来。

等写读后感的时候,就用上。

然后针对摘抄的句子,写出自己的感想。

方式,可以先写感想,再引用文中句子;也可先感想再引用文中句子

散文读后感怎么写--例如说不尽的狗,钱钟书的窗,莫利的门,菱角的喜剧,丰子恺的渐

选择你觉得特别经典很华丽,修辞手法多,或者很打动你的段落和句子摘抄下来,读后感就写这些话好在那里,修辞手法怎么生动贴切,对你有什么启发

钱钟书窗的意义是什么

《窗》读后感一直不曾注意到窗,只是觉得窗太普通了,不值一题。

但读了钱钟书的《窗》后,我才渐渐窗里面有另世界。

《窗》中写道: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

是的,美不胜收并非欣赏的至高境界。

从生活中不难,太多的美尽收眼底不比透过窗定眼一幕好。

这让我想到了生活。

生活中面临着太多的选择,而被选择的东西或事情各长,这时就会犹豫不决,当还在左右徘徊时,错过了太多太多。

为就不会像透过窗观景那样取舍呢

选定,将它定格,以着它而努力。

好比观景一样,选定了就细细品味和欣赏。

窗,让我学会了取舍

《窗》中又写道:门许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占领,表示享受。

是的,窗打通了大自然和人的隔膜,舒缓了人与人之间尊卑贵贱关系的心理紧张。

韦应物在《秋夜》中写道:暗窗凉叶动,秋天寝席单。

刘方平有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沈佺期又有山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

可见,都从窗体会出无穷的和空间,窗诗意的把握世界。

即使足不出户,也能透过窗感受自然,感受世界,感受生活。

窗,让我与自然更近

《窗》中还写道: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

是的,窗对屋内和屋外的人了区别。

《红楼梦》第五十六回写道:窗内是主人们,窗外是奴才下人。

这里'窗'了人的身份与权利。

这让我想到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

好比关窗与开窗,就那么的一扇小小的窗却阻挡了多少的理解与沟通,了多少的误会与仇恨。

生活中需要理解需要沟通,那么不妨敞开心中的那扇窗,让理解走进去,让误会走。

窗,让我学会了敞开心扉与人沟通

卞之琳在《断章》中写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窗里,窗外,桥上,楼上。

这里纷繁的关系由窗产生的,这是窗的哲理

窗外鸟声闲,阶前滤心善这是窗的美。

有首老歌唱道:是谁敲打我的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忆出我的心坎。

这是窗的神秘。

窗,让我学会了取舍,让我与自然更近,让我学会了敞开心扉与人沟通

窗里有哲理,有美丽,有神秘,还藏有另世界

钱钟书谈论朋友的观点是什么

钱钟书  假使恋爱是人生的必需,那未,友谊只能算是一种奢侈;所以,上帝垂怜阿大(Ad  am)的孤寂,只为他造了夏娃,并未另造个阿二。

我们常把火焰来比恋爱,这个比喻有  我们意想不到的贴切。

恋爱跟火同样的贪滥,同样的会蔓延,同样的残忍,消灭了坚牢  结实的原料,把灰烬去换光明和热烈。

像拜伦,像哥德,像缪塞,野火似的卷过了人生  一世,一个个白色的,栗色的,棕色的情妇(Une blonde, Chataigne ou brune mati  tresse缪塞的妙句)的血淋淋的红心,白心,黄心(孙行者的神通),都烧炙成死灰,  只算供给了燃料。

情妇虽然要新的才有趣,朋友还让旧的好。

时间对于友谊的磨蚀,好  比水流过石子,反把它洗琢得光洁了。

因为友谊不是尖利的需要,所以在好朋友间,极  少发生那厌倦的先驱,一种厣足的情绪,像我们吃完最后一道菜,放下刀叉,靠着椅背  ,准备叫侍者上咖啡时的感觉,还当然不可一概而论,看你有的是什么朋友。

  钱钟书  西谚云:急需或困乏时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不免肤浅。

我们有急需的时候  ,是最不需要朋友的时候。

朋友有钱,我们需要他的钱;朋友有米,我们缺乏的是他的  米。

那时节,我们也许需要真正的朋友,不过我们真正的需要并非朋友。

我们讲交情,  揩面子,东借西挪,目的不在朋友本身,只是把友谊作为可利用的工具,顶方便的法门。

常时最知情识趣的朋友,在我们穷急时,他的风趣,他的襟抱,他的韵度,我们都无心欣赏了。

两袖包着清风,一口咽着清水,而云倾听良友清谈,可忘饥渴,即清高到没  人气的名士们,也未必能清苦如此。

此话跟刘孝标所谓势交利交的一派牢骚,全不相干  ,朋友的慷慨或吝啬,肯否排难济困,这是一回事;我们牢不可破的成见,以为我和某  人既有朋友之分,我有困难,某人理当扶助,那是另一回事。

尽许朋友疏财仗义,他的  竟算是我的,在我穷急告贷的时节,总是心存不良,满口亲善,其实别有作用。

试看世  间有多少友谊,因为有求不遂,起了一层障膜;同样,假使我们平日极瞧不起、最不相  与的人,能在此时帮忙救急,反比平日的朋友来得关切,我们感激之余,可以立刻结为  新交,好几年积累的友谊,当场转移对象。

在困乏时的友谊,是最不值钱了——不,是  最可以用钱来估定价值了

我常感到,自《广绝交论》以下,关于交谊的诗文,都不免  对朋友希望太奢,批评太刻,只说做朋友的人的气量小,全不理会我们自己人穷眼孔小  ,只认得钱类的东西,不认得借未必有、有何必肯的朋友。

古尔斯密(Goldsmith)的东  方故事《阿三痛史》(The Trage of Asem),颇少人知,1877年出版的单行本,有一篇  序文,中间说,想创立一种友谊测量表(Philometer),以朋友肯借给他的钱多少,定友  谊的高下。

这种沾光揩油的交谊观,甚至雅人如张船山,也未能免除,所以他要怨什么  事能容俗犹嫌傲,交为通财渐不亲。

《广绝交论》只代我们骂了我们的势利朋友,  我们还需要一篇《反绝交论》,代朋友来骂他们的势利朋友,就是我们自己。

《水浒》  里写宋江刺配江州,戴宗向他讨人情银子, 宋江道:人情,人情,在人情愿

真正  至理名言,比刘孝标、张船山等的见识,高出万倍。

说也奇怪,这句有恕道的话,  偏出诸船火儿张横所谓不爱交情只爱钱,打家劫舍的强盗头子,这不免令人摇头叹  息了:第一叹来,叹惟有强盗,反比士大夫辈明白道理

然而且慢,还有第二叹;第二  叹来,叹明白道理,而不免放火杀人,言行不符,所以为强盗也

  从物质的周济说到精神的补助,我们便想到孔子所谓直谅多闻的益友。

这个漂白的  功利主义,无非说,对于我们品性和智识有利益的人,不可不与结交。

我的偏见,以为  此等交情,也不甚巩固。

孔子把直谅的益友跟便僻善柔的损友反衬,当然指那些到  处碰得见的,心直口快,规过劝善的少年老成人。

生就斗蟋蟀般的脾气,一搠一跳,护  短非凡,为省事少气恼起见,对于喜管闲事的善人们,总尽力维持着尊敬的距离。

不过  ,每到冤家狭路,免不了听教训的关头,最近涵养功深,子路闻过则喜的境界,不是区  区夸口,颇能做到。

听直谅的益友规劝,你万不该良心发现,哭丧着脸;他看见你  惶恐觳触的表情,  便觉得你邪不胜正,长了不少气势,带骂带劝,说得你有口难辩,然后几句甜话,  拍肩告别,一路上忻然独笑,觉得替天行道,做了无量功德。

反过来,你若一脸堆上浓  笑,满口承认;他说你骂人,你便说像某某等辈,不但该骂,并且该杀该剐,他说你刻  毒,你就说,岂止刻毒,还想下毒,那时候,该他拉长了像烙铁熨过的脸,哭笑不得了  。

大凡最自负心直口快,喜欢规过劝善的人,像我近年来所碰到的基督教善男信女,同  时最受不起别人的规劝。

因此,你不大看见直谅的人,彼此间会产生什么友谊;大约直  心肠颇像几何学里的直线,两条平行了,永远不会接合。

照我想来,心直口快,无过于  使性子骂人,而这种直谅的。

益友从不骂人,顶反对你骂人。

他们找到他们认为你  的过失,绝不痛痛快快的骂,只是婆婆妈妈的劝告,算是他们的大度包容。

骂是一种公  道的竞赛,对方有还骂的机会;劝却不然,先用大帽子把你压住,无抵抗的让他攻击,  卑怯不亚于打落水狗。

他们喜欢规劝你,所以,他们也喜欢你有过失,好比医生要施行  他手到病除的仁心仁术,总先希望你害病。

这样的居心险恶,无怪基督教为善男信女设立天堂。

真的,没有比进天堂更妙的刑罚了;设想四周围都是无暇可击,无过可规的善  人,此等心直口快的益友无所施其故技,心痒如有臭虫叮,舌头因不用而起铁锈的  苦痛。

泰勒(A·E·Taylor)《道学先生的信仰》(Faith of a Moralist)书里说,读  了但丁《神曲天篇》,有一个印象,觉得天堂里空气沉闷,诸仙列圣只希望下界来个陌  生人,谈话消遣。

我也常常疑惑,假使天堂好玩,何以但丁不像乡下人上城的东张西望  ,倒失神落魄,专去注视琵雅德丽史的美丽的眼睛,以至受琵雅德丽史婉妙的数说:  回过头去罢

我的眼睛不是唯一的天堂(che non pur ne'miei occhi eparadiso)  [B。

天堂并不如史文朋(Swinburne)所说,一个玫瑰花园,充满了浪上人火来的姑娘(A  rose garden full ofStunners),浪上人火来的姑娘,是裸了大腿,跳舞着唱天堂不  是我的分的。

史文朋一生叛教,哪知此中底细

古法文传奇《乌开山与倪高来情史》  (Aucassin et Nicolette)说,天堂里全是老和尚跟残废的叫化子;风流武侠的骑士反  以地狱为归宿。

雷诺(Renan)《自传续编》(Feuilles detachees)序文里也说,天堂  中大半是虔诚的老婆子(vieilles devotes),无聊得要命;雷诺教士出身,说话当然  靠得住。

假使爱女人,应当爱及女人的狗,那么,真心结交朋友,应当忘掉朋友的过失  。

对于人类应负全责的上帝,也只能捏造——捏了泥土创造,并不能改造,使世界上坏  人变好;偏是凡夫俗子倒常想改造朋友的品胜,真是岂有此理。

一切罪过,都是一点未  凿的天真,一角消毁不尽的个性,一条按压不住的原始的行动,脱离了人为的规律,归  宁到大自然的老家。

抽象地想着了罪恶,我们也许会厌恨;但是罪恶具体地在朋友的性  格里衬托出来,我们只觉得他的品性产生了一种新的和谐,或者竟说是一种动人怜惜的  缺陷,像古磁上一条淡淡的裂缝,奇书里一角缺页,使你心窝里涌出加倍的爱惜。

心直  口快的劝告,假使出诸美丽的异性朋友,如闻裂帛,如看快刀切菜,当然乐于听受。

不  过,照我所知,美丽的女郎,中外一例,说话无不打着圈儿挂了弯的;只有身段缺乏曲线的娘们,说话也笔直到底。

因此,直谅的益友,我是没有的,我也不感到益友  的需要。

无友一身轻,威斯娄(Whistler)的得意语,只算替我说的。

  多闻的益友,也同样的靠不住。

见闻多,、己诵广的人,也许可充顾问,未必  配做朋友,除非学问以外,他另有引人的魔力。

德白落斯(President de Brosses)批评  伏尔泰道:别人敬爱他,无非为他做的诗好。

确乎他的诗做得不坏,不过,我们只该  爱他的诗(Mais ce sont ses vers qu'il fautadmiter)——言外之意,当然是,  我们不必爱他的人。

我去年听见一句话,更为痛快。

一位男朋友怂恿我为他跟一位女朋  友撮合,生平未做媒人,好奇的想尝试一次。

见到那位女朋友,声明来意,第一项先说  那位男朋友学问顶好,正待极合科学方法的数说第二项第三项,那位姑娘轻冷地笑道:  假使学问好便该嫁他,大学文科老教授里有的是鳏夫。

这两个例子,对于多闻的  益友,也可应用。

譬如看书,参考书材料最丰富,用处最大,然而极少有人认它为伴  侣的读物。

颐德(Andre Gide)《日记》(Pages de Journal l929-1932)有个极妙的  测验;他说,关于有许多书,我们应当问:这种书给什么人看(Qui peut leslire)

  关于有许多人,我们应该问:这种人能看什么书(Que peu-vent-i1s lire)

照此说法  ,多闻的益友就是专看参考书的人。

多闻的人跟参考书往往同一命运,一经用过,  仿佛挤干的柠檬,嚼之无味,弃之不足惜。

并且,打开天窗说亮话,世界上没有一个人  不在任何方面比我们知道得多,假使个个要攀为朋友,哪里有这许多情感来分配

伦敦  东头自告奋勇做向导的顽童,巴黎夜半领游俱乐部的瘪三,对于垢污的神秘,比你的见  闻来得广博,若照多闻益友的原则,几个酒钱,还够不上朋友通财之谊。

多闻的多  字,表现出数量的注重。

记诵不比学问;大学问家的学问跟他整个的性情陶融为一片,  不仅有丰富的数量,还添上个别的性质;每一个琐细的事实,都在他的心血里沉浸滋养不仅有丰富的数量,还添上个别的性质;每一个琐细的事实,都在他的心血里沉浸滋养  ,长了神经和脉络,是你所学不会,学不到的。

反过来说,一个参考书式的多闻者(章  实斋所谓横通),无论记诵如何广博,你总能把他吸收到一干二净。

学校里一般教师,  授完功课后的精神的储蓄,缩挤得跟所发讲义纸一样的扁薄了

普通师生之间,不常发  生友谊,这也是一个原因。

根据多闻的原则而产出的友谊,当然随记诵的增减为涨缩,  不稳固可想而知。

自从人工经济的科学器具发达以来,多闻之学似乎也进了一个新  阶段。

唐李渤间归宗禅师云:芥子何能容须弥山

师言:学士胸藏万卷书,此心  不过如椰子大,万卷书何处著

记得王荆公《寄蔡天启诗》、袁随园《秋夜杂诗》,  也有类似的说法。

现在的情形可大不相同了,时髦的学者不需要心,只需要几只抽屉,  几百张白卡片,分门别类,做成有引必得的引得,用不着头脑更去强记。

但得抽屉  充实,何妨心腹空虚。

最初把抽屉来代替头脑,久而久之,习而俱化,头脑也有点木木  然接近抽屉的质料了。

我敢预言,在最近的将来,木头或阿木林等谩骂,会变成学者们  最尊敬的称谓,朴学一个名词,将发生新鲜的意义。

  这并不是说,朋友对于你毫无益处;我不过解释,能给你身心利益的人,未必就算  朋友。

朋友的益处,不能这样拈斤播两的讲。

真正的友谊的形成,并非由于双方有意的  拉拢,带些偶然,带些不知不觉。

在意识层底下,不知何年何月潜伏着一个友谊的种子  ;咦

看它在心面透出了萌芽。

在温暖固密,春夜一般的潜意识中,忽然偷偷的钻进了  一个外人,哦

原来就是他

真正友谊的产物,只是一种渗透了你的身心的愉快。

没有  这种愉快,随你如何直谅多闻,也不会有友谊。

接触着你真正的朋友,感觉到这种愉快  ,你内心的鄙吝残忍,自然会消失,无需说教似的劝导。

你没有听过穷冬深夜壁炉烟囱  里呼啸着的风声么

像把你胸怀间的郁结体贴出来,吹荡到消散,然而不留语言文字的  痕迹、不受金石丝竹的束缚。

百读不厌的黄山谷《茶词》说得最妙: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以交友比吃茶,可谓确当,存心要交益  友的人,便不像中国古人的品茗,而颇像英国人下午的吃茶了:浓而苦的印度红茶,  还要方糖牛奶,外加面包牛油糕点,甚至香肠肉饼子,干的湿的,热闹得好比水陆道场  ,胡乱填满肚子完事。

在我一知半解的几国语言里,没有比中国古语所谓。

素交更  能表出友谊的骨髓。

一个素字把纯洁真朴的交情的本体,形容尽致。

素是一切颜色  的基础,同时也是一切颜色的调和,像白日包含着七色。

真正的交情,看来像素淡,自  有超越死生的厚谊。

假使交谊不淡而腻,那就是恋爱或者柏拉图式的友情了。

中国古人  称夫妇为腻友,也是体贴入微的隽语,外国文里找不见的。

所以,真正的友谊,是  比精神或物质的援助更深微的关系。

蒲伯(Pope)对鲍林白洛克(Bolingbroke)的称谓  ,极有斟酌,极耐寻味:哲人,导师,朋友(Phi1osopher,Guide ,Friend)。

我  有大学时代五位最敬爱的老师,都像蒲伯所说,以哲人导师而更做朋友的;这五位老师  以及其他三四位好朋友,全对我有说不尽的恩德;不过,我跟他们的友谊,并非由于说  不尽的好处,倒是说不出的要好。

孟太尼(Montaigne)解释他跟拉白哀地(La Boetie  )生死交情的话,颇可借用:因为他是他,因为我是我,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素交  的素字已经把这个不着色相的情谊体会出来了;口不能言的快活也只可采取无字天  书的作法去描写罢。

  还有一类朋友,与素交略有不同。

这一等朋友大多数是比你年纪稍轻的总角交。

说  你戏弄他,你偏爱他;说你欺侮他,你却保护他,仿佛约翰生和鲍斯威儿的关系。

这一  类朋友,像你的一个小小的秘密,是你私有,不大肯公开,只许你对他嘻笑怒骂。

素交  的快活,近于品茶;这一类狎友给你的愉快,只能比金圣叹批西厢所谓隐处生疥,闭户  痛搔,不亦快哉。

颐罗图(Jean Giraudoux)《少女求夫记》(Juliette au pays deshommes)有一节妙文,刻画微妙舒适的癣痒(Un Chatouille-ment exquis,un eczema  ,incomparahle,uue adorablement,d'elicieuse gale)也能传出这个感觉。

  本来我的朋友就不多,这三年来,更少接近的机会,只靠着不痛快的通信。

到欧洲  后,也有一二个常过往的外国少年,这又算得什么朋友

分手了,回到中国,彼此间隔  着惯于离间一回的大海(Estranging seas),就极容易的忘怀了。

这个种族的门槛  ,是跨不过的。

在国外的友谊,在国外的恋爱,你想带回家去么

也许是路程太远了,  不方便携带这许多行李;也许是海关大严了,付不起那许多进出口税。

英国的冬天,到  一二月间才来,去年落不尽的树叶,又籁籁地随风打印浦室的窗。

想一百年前的穆尔(  Thomas Moore)定也在同样萧瑟的气候里,感觉到手故友如冬叶,萧萧四落稀的凄  凉(When l remember all The friends so link'Likeleaves in wintry Weatjer.)  。

对于秋冬萧杀的气息,感觉顶敏锐的中国诗入自卢照邻高瞻直到沈钦圻陈嘉淑,早有  一般用意的名句。

金冬心的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更觉染深了冬夜的  孤寂。

然而何必替古人们伤感呢

我的朋友个个都好着,过两天是星期一,从中国经西  伯利亚来的信,又该到牛津了,包你带来朋友的消息。

  (民国26)1937年1月30日

杨绛《记钱钟书与〈围城〉》

记书与《围  --------------------------------------------------------------------------------  一 钱写《围城》  钱钟书在《围城》的序里说,这本书是他“锱铢积累”写成的。

我是“锱铢积累”  读完的。

每天晚上,他把写成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

我笑,他也笑;我  大笑,他也大笑。

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  外的事。

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

然后他就告诉我下一段打算写什么,  我就急切地等着看他怎么写。

他平均每天写五百字左右。

他给我看的是定稿,不再改动。

  后来他对这部小说以及其它“少作”都不满意,恨不得大改特改,不过这是后话了。

  钟书选注宋诗,我曾自告奋勇,愿充白居易的“老妪”——也就是最低标准;如果  我读不懂,他得补充注释。

可是在《围城》的读者里,我却成了最高标准。

好比学士通  人熟悉古诗文里词句的来历,我熟悉故事里人物和情节的来历。

除了作者本人,最有资  格为《围城》做注释的,该是我了。

  看小说何需注释呢

可是很多读者每对一本小说发生兴趣,就对作者也发生兴趣,  并把小说里的人物和情节当作真人实事。

有的干脆把小说的主角视为作者本人。

高明的  读者承认作者不能和书中人物等同,不过他们说,作者创造的人物和故事,离不开他个  人的经验和思想感情。

这话当然很对。

可是我曾在一篇文章里指出:创作的一个重要成  分是想象,经验好比黑暗里点上的火,想象是这个火所发的光;没有火就没有光,但光  照所及,远远超过火点儿的大小①。

创造的故事往往从多方面超越作者本人的经验。

要  从创造的故事里返求作者的经验是颠倒的。

作者的思想情感经过创造,就好比发过酵而  酿成了酒;从酒里辩认酿酒的原料,也不容易。

我有机缘知道作者的经历,也知道酿成  的酒是什么原料,很愿意让读者看看真人实事和虚构的人物情节有多少联系,而且是怎  样的联系。

因为许多所谓写实的小说,其实是改头换面地叙写自己的经历,提升或满足  自己的感情。

这种自传体的小说或小说体的自传,实在是浪漫的纪实,不是写实的虚构。

  而《围城》只是一部虚构的小说,尽管读来好像真有其事,实有其人。

  ①参看《事实—故事—真实》(《文学评论》一九八○年第三期十七页)。

  《围城》里写方鸿渐本乡出名的行业是打铁、磨豆腐,名产是泥娃娃。

有人读到这  里,不禁得意地大哼一声说:“这不是无锡吗

钱钟书不是无锡人吗

他不也留过洋吗

  不也在上海住过吗

不也在内地教过书吗

”有一位专爱考据的先生,竟推断出钱钟书  的学位也靠不住,方鸿渐就是钱钟书的结论更可以成立了。

  钱钟书是无锡人,一九三三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在上海光华大学教了两年英语,一  九三五年考取英庚款到英国牛津留学,一九三七年得副博士(B.Litt.)学位,然后  到法国,入巴黎大学进修。

他本想读学位,后来打消了原意。

一九三八年,清华大学聘  他为教授,据那时候清华的文学院长冯友兰先生来函说,这是破例的事,因为按清华旧  例,初回国教书只当讲师,由讲师升副教授,然后升为教授。

钟书九、十月间回国,在  香港上岸,转昆明到清华任教。

那时清华已并入西南联大。

他父亲原是国立浙江大学教  授,应老友廖茂如先生恳请,到湖南蓝田帮他创建国立师范学院;他母亲弟妹等随叔父  一家逃难住上海。

一九三九年秋,钟书自昆明回上海探亲后,他父亲来信来电,说自己  老病,要钟书也去湖南照料。

师范学院院长廖先生来上海,反复劝说他去当英文系主任,  以便伺候父亲,公私兼顾。

这样,他就未回昆明而到湖南去了。

一九四○年暑假,他和  一位同事结伴回上海探亲,道路不通,半途折回。

一九四一年暑假,他由广西到海防搭  海轮到上海,准备小住几月再回内地。

西南联大外语系主任陈福田先生到了上海特来相  访,约他再回联大。

值珍珠港事变,他就沦陷在上海出不去了。

他写过一首七律《古  意》,内有一联说:“槎通碧汉无多路,梦入红楼第几层”,另一首《古意》又说:  “心如红杏专春闹,眼似黄梅诈雨晴”,都是寄托当时羁居沦陷区的怅望情绪。

《围城》  是沦陷在上海的时期写的。

  钟书和我一九三二年春在清华初识,一九三三年订婚,一九三五年结婚,同船到英  国(我是自费留学),一九三七年秋同到法国,一九三八年秋同船回国。

我母亲一年前  去世,我苏州的家已被日寇抢劫一空,父亲避难上海,寄居我姐夫家。

我急要省视老父,  钟书在香港下船到昆明,我乘原船直接到上海。

当时我中学母校的校长留我在“孤岛”  的上海建立“分校”。

二年后上海沦陷,“分校”停办,我暂当家庭教师,又在小学代  课,业余创作话剧。

钟书陷落上海没有工作,我父亲把自己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授课的  钟点让给他,我们就在上海艰苦度日。

  有一次,我们同看我编写的话剧上演,回家后他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

”我  非常高兴,催他快写。

那时他正偷空写短篇小说,怕没有时间写长篇。

我说不要紧,他  可以减少授课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很省俭,还可以更省俭。

恰好我们的女佣因家乡生活  好转要回去。

我不勉强她,也不另觅女佣,只把她的工作自己兼任了。

劈柴生火烧饭洗  衣等等我是外行,经常给煤烟染成花脸,或熏得满眼是泪,或给滚油烫出泡来,或切破  手指。

可是我急切要看钟书写《围城》(他已把题目和主要内容和我讲过),做灶下婢  也心甘情愿。

  《围城》是一九四四年动笔,一九四六年完成的。

他就像原《序》所说:“两年里  忧世伤生”,有一种惶急的情绪,又忙着写《谈艺录》;他三十五岁生日诗里有一联:  “书癖钻窗蜂未出,诗情绕树鹊难安”,正是写这种兼顾不来的心境。

那时候我们住在  钱家上海避难的大家庭里,包括钟书父亲一家和叔父一家。

两家同住分炊,钟书的父亲  一直在外地,钟书的弟弟妹妹弟媳和侄儿女等已先后离开上海,只剩他母亲没走,还有  一个弟弟单身留在上海;所谓大家庭也只像个小家庭了。

  以上我略叙钟书的经历、家庭背景和他撰写《围城》时的处境,为作者写个简介。

  下面就要为《围城》做些注解。

  钟书从他熟悉的时代、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社会阶层取材。

但组成故事的人物和情  节全属虚构。

尽管某几个角色稍有真人的影于,事情都子虚乌有;某些情节略具真实,  人物却全是捏造的。

  方鸿渐取材于两个亲戚:一个志大才疏,常满腹牢骚;一个狂妄自大,爱自吹自唱。

  两人都读过《围城》,但是谁也没自认为方鸿渐,因为他们从未有方鸿渐的经历。

钟书  把方鸿渐作为故事的中心,常从他的眼里看事,从他的心里感受。

不经意的读者会对他  由了解而同情,由同情而关切,甚至把自己和他合而为一。

许多读者以为他就是作者本  人。

法国十九世纪小说《包法利夫人》的作者福娄拜曾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

”  那么,钱钟书照样可说:“方鸿渐,就是我。

”不过还有许多男女角色都可说是钱钟书,  不光是方鸿渐一个。

方鸿渐和钱钟书不过都是无锡人罢了,他们的经历远不相同。

  我们乘法国邮船阿多士Ⅱ(Athos Ⅱ)回国,甲板上的情景和《围城》里写的很像,  包括法国警官和犹太女人调情,以及中国留学生打麻将等等。

鲍小姐却纯是虚构。

我们  出国时同船有一个富有曲线的南洋姑娘,船上的外国人对她大有兴趣,把她看作东方美  人。

我们在牛津认识一个由未婚夫资助留学的女学生,听说很风流。

牛津有个研究英国  语文的埃及女学生,皮肤黑黑的,我们两人都觉得她很美。

鲍小姐是综合了东方美人、  风流未婚妻和埃及美人而抟捏出来的。

钟书曾听到中国留学生在邮船上偷情的故事,小  说里的方鸿渐就受了鲍小姐的引诱。

鲍鱼之肆是臭的,所以那位小姐姓鲍。

  苏小姐也是个复合体。

她的相貌是经过美化的一个同学。

她的心眼和感情属于另一  个;这人可一点不美。

走单帮贩私货的又另是一人。

苏小姐做的那首诗是钟书央我翻译  的,他嘱我不要翻得好,一般就行。

苏小姐的丈夫是另一个同学,小说里乱点了鸳鸯谱。

  结婚穿黑色礼服,白硬领圈给汗水浸得又黄又软的那位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钟书自己。

  因为我们结婚的黄道吉日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

我们的结婚照上,新人、伴娘、提花篮  的女孩子、提纱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像刚被警察拿获的扒手。

  赵辛媚是由我们喜欢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变大的,钟书为他加上了二十多岁年纪。

  这孩子至今没有长成赵辛媚,当然也不可能有赵辛媚的经历。

如果作者说:“方鸿渐,  就是我,”他准也会说:“赵辛媚,就是我。

”  有两个不甚重要的人物有真人的影子,作者信手拈来,未加融化,因此那两位相识  都“对号入座”了。

一位满不在乎,另一位听说很生气。

钟书夸张了董斜川的一个方面,  未及其他。

但董斜川的谈吐和诗句,并没有一言半语抄袭了现成,全都是捏造的。

褚慎  明和他的影子并不对号。

那个影子的真身比褚慎明更夸张些呢。

有一次我和他同乘火车  从巴黎郊外进城,他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开列了少女选择丈夫的种种条件,如  相貌、年龄、学问、品性、家世等等共十七八项,逼我一一批分数,并排列先后。

我知  道他的用意,也知道他的对象,所以小小翼翼地应付过去。

他接着气呼呼地对我说:  “她们说他(指钟书)‘年少翩翩’,你倒说说,他‘翩翩’不‘翩翩’。

”我应该厚  道些,老实告诉他,我初识钟书的时候,他穿一件青布大褂,一双毛布底鞋,戴一副老  式大眼镜,一点也不‘翩翩’。

可是我瞧他认为我该和他站在同一立场,就忍不住淘气  说:“我当然最觉得他‘翩翩’。

”他听了怫然,半天不言语。

后来我称赞他西装笔挺,  他惊喜说:“真的吗

我总觉得自己的衣服不挺,每星期洗熨一次也不如别人的挺。

”  我肯定他衣服确实笔挺,他才高兴。

其实,褚慎明也是个复合体,小说里的那杯牛奶是  另一人喝的。

那人也是我们在巴黎时的同伴,他尚未结婚,曾对我们讲:他爱“天仙的  美”,不爱“妖精的美”。

他的一个朋友却欣赏“妖精的美”,对一个牵狗的妓女大有  兴趣,想“叫一个局”,把那妓女请来同喝点什么谈谈话。

有一晚,我们一群人同坐咖  啡馆,看见那个牵狗的妓女进另一家咖啡馆去了。

“天仙美”的爱慕者对“妖精美”的  爱慕者自告奋勇说:“我给你去把她找来。

”他去了好久不见回来,钟书说:“别给蜘  蛛精网在盘丝洞里了,我去救他吧。

”钟书跑进那家咖啡馆,只见“天仙美”的爱慕者  独坐一桌,正在喝一杯很烫的牛奶,四围都是妓女,在窃窃笑他。

钟书“救”了他回来。

  从此,大家常取笑那杯牛奶,说如果叫妓女,至少也该喝杯啤酒,不该喝牛奶。

准是那  杯牛奶作崇,使钟书把褚慎明拉到饭馆去喝奶;那大堆的药品准也是即景生情,由那杯  牛奶生发出来的。

  方遯翁也是个复合体。

读者因为他是方鸿渐的父亲,就确定他是钟书的父亲,其实  方遯翁和他父亲只有几分相像。

我和钟书订婚前后,钟书的父亲擅自拆看了我给钟书的  信,大为赞赏,直接给我写了一封信,郑重把钟书托付给我。

这来很像方遯翁的作风。

  我们沦陷在上海时,他来信说我“安贫乐道”,这也很像方遯翁的语气。

可是,如说方  遯翁有二三分像他父亲,那么,更有四五分是像他叔父,还有几分是捏造,因为亲友间  常见到这类的封建家长。

钟书的父亲和叔父都读过《围城》。

他父亲莞尔而笑;他叔父  的表情我们没看见。

我们夫妇常私下捉摸,他们俩是否觉得方遯翁和自己有相似之处。

  唐晓芙显然是作者偏爱的人物,不愿意把她嫁给方鸿渐。

其实,作者如果让他们成  为眷属,由眷属再吵架闹翻,那么,结婚如身陷围城的意义就阐发得更透彻了。

方鸿渐  失恋后,说赵辛楣如果娶了苏小姐也不过尔尔,又说结婚后会发现娶的总不是意中人。

  这些话都很对。

可是他究竟没有娶到意中人,他那些话也就可释为聊以自慰的话。

  至于点金银行的行长,“我你他”小姐的父母等等,都是上海常见的无锡商人,我  不再一一注释。

  我爱读方鸿渐一行五人由上海到三闾大学旅途上的一段。

我没和钟书同到湖南去,  可是他同行的五人我全认识,没一人和小说里的五人相似,连一丝影儿都没有。

王美玉  的卧房我倒见过:床上大红绸面的被子,叠在床里边;桌上大圆镜子,一个女人脱了鞋  坐在床边上,旁边煎着大半脸盆的鸦片。

那是我在上海寻找住房时看见的,向钟书形容  过。

我在清华做学生的时期,春假结伴旅游,夜宿荒村,睡在铺干草的泥地上,入夜梦  魇,身下一个小娃娃直对我嚷:“压住了我的红棉袄”,一面用手推我,却推不动。

那  番梦魇,我曾和钟书讲过。

蛆叫“肉芽”,我也曾当作新鲜事告诉钟书。

钟书到湖南去,  一路上都有诗寄我。

他和旅伴游雪窦山,有纪游诗五古四首,我很喜欢第二第三首,我  不妨抄下,作为真人实事和小说的对照。

  天风吹海水,屹立作山势;浪头飞碎白,积雪疑几世。

我常观乎山,起伏有水  致;蜿蜒若没骨,皱具波涛意。

乃知水与山,思各出其位,譬如豪杰人,异量美能备。

  固哉鲁中叟,祗解别位智。

  山容太古静,而中藏瀑布,不舍昼夜流,得雨势更怒。

辛酸亦有泪,贮胸敢倾吐;  略似此山然,外勿改其度。

相契默无言,远役喜一晤。

微恨多游踪,藏焉未为固。

衷曲  莫浪陈,悠悠彼行路。

  小说里只提到游雪窦山,一字未及游山的情景。

游山的自是游山的人,方鸿渐、李  梅亭等正忙着和王美玉打交道呢。

足见可捏造的事丰富得很,实事尽可抛开,而且实事  也挤不进这个捏造的世界。

  李梅亭途遇寡妇也有些影子。

钟书有一位朋友是忠厚长者,旅途上碰到一个自称落  难的寡妇;那位朋友资助了她,后来知道是上当。

我有个同学绰号“风流寡妇”,我曾  向钟书形容她临睡洗去脂粉,脸上眉眼口鼻都没有了。

大约这两件不相干的事凑出来一  个苏州寡妇,再碰上李梅亭,就生出“倷是好人”等等妙语奇文。

  证处厚的夫人使我记起我们在上海一个邮局里看见的女职员。

她头发枯黄,脸色苍  白,眼睛斜撇向上,穿一件浅紫色麻纱旗袍。

我曾和钟书讲究,如果她皮肤白腻而头发  细软乌黑,浅紫的麻纱旗袍换成线条柔软的深紫色绸旗袍,可以变成一个美人。

汪太太  正是这样一位美人,我见了似曾相识。

  范小姐、刘小姐之流想必是大家熟悉的,不必再介绍。

孙柔嘉虽然跟着方鸿渐同到  湖南又同回上海,我却从未见过。

相识的女人中间(包括我自己),没一个和她相貌相  似,但和她稍多接触,就发现她原来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寻常可见的。

她受过高等教育,  没什么特长,可也不笨;不是美人,可也不丑;没什么兴趣,却有自己的主张。

方鸿渐  “兴趣很广,毫无心得”;她是毫无兴趣而很有打算。

她的天地极小,只局限在“围城”  内外。

她所享的自由也有限,能从城外挤入城里,又从城里挤出城外。

她最大的成功是  嫁了一个方鸿渐,最大的失败也是嫁了一个方鸿渐。

她和方鸿渐是芸芸知识分子间很典  型的大妇。

孙柔嘉聪明可喜的一点是能画出汪太太的“扼要”:十点红指甲,一张红嘴  唇。

一个年轻女子对自己又羡又妒又瞧不起的女人,会有这种尖刻。

但这点聪明还是钟  书赋与她的。

钟书惯会抓住这类“扼要”,例如他能抓住每个人声音里的“扼要”,由  声音辨别说话的人,尽管是从未识面的人。

  也许我正像堂吉诃德那样,挥剑捣毁了木偶戏台,把《围城》里的人物斫得七零八  落,满地都是硬纸做成的断肢残骸。

可是,我逐段阅读这部小说的时候,使我放下稿子  大笑的,并不是发现了真人实事,却是看到真人实事的一鳞半爪,经过拼凑点化,创出  了从未相识的人,捏造了从未想到的事。

我大笑,是惊喜之余,不自禁地表示“我能拆  穿你的西洋镜”。

钟书陪我大笑,是了解我的笑,承认我笑得不错,也带着几分得意。

  可能我和堂吉诃德一样,做了非常扫兴的事。

不过,我相信,这来可以说明《围城》  和真人实事的关系。

  二 写《围城》的钱钟书  要认识作者,还是得认识他本人,最好从小时候起。

  钟书一出世就由他伯父抱去抚养,因为伯父没有儿子。

据钱家的“坟上风文”,不  旺长房旺小房;长房往往没有子息,便有,也没出息,伯父就是“没出息”的长子。

他  比钟书的父亲大十四岁,二伯父早亡,他父亲行二,叔父行四,两人是同胞双生,钟书  是长孙,出嗣给长房。

伯父为钟书连夜冒雨到乡间物色得一个壮健的农妇;她是寡妇,  遗腹子下地就死了,是现成的好奶妈(钟书称为“姆妈”)。

姆妈一辈于帮在钱家,中  年以后,每年要呆呆的发一阵子呆,家里人背后称为“痴姆妈”。

她在钟书结婚前特地  买了一只翡翠镶金戒指,准备送我做见面礼。

有人哄她那是假货,把戒指骗去,姆妈气  得大发疯,不久就去世了,我始终没见到她。

  钟书自小在大家庭长大,和堂兄弟的感情不输亲兄弟。

亲兄弟、堂兄弟共十人,钟  书居长。

众兄弟间,他比较稚钝,孜孜读书的时候,对什么都没个计较,放下书本,又  全没正经,好像有大量多余的兴致没处寄放,专爱胡说乱道。

钱家人爱说他吃了痴姆妈  的奶,有“痴气”。

我们无锡人所谓“痴”,包括很多意义:疯、傻、憨、稚气、呆气、  淘气等等。

他父母有时说他“痴颠不拉”、“痴舞作法”、“呒著呒落”(“著三不著  两”的意思——我不知正确的文字,只按乡音写)。

他确也不像他母亲那样沉默寡言、  严肃谨慎,也不像他父亲那样一本正经。

他母亲常抱怨他父亲“憨”。

也许钟书的“痴  气”和他父亲的憨厚正是一脉相承的。

我曾看过他们家的旧照片。

他的弟弟都精精壮壮,  唯他瘦弱,善眉善眼的一副忠厚可怜相。

想来那时候的“痴气”只是稚气、呆气,还不  会淘气呢。

  钟书周岁“抓周”,抓了一本书,因此取名“钟书”。

他出世那天,恰有人送来一  部《常州先哲丛书》,伯父已为他取名“仰先”,字“哲良”。

可是周岁有了“钟书”  这个学名,“仰先”就成为小名,叫作“阿先”。

但“先儿”、“先哥”好像“亡儿”、  “亡兄”,“先”字又改为“宣”,他父亲仍叫他“阿先”。

(他父亲把钟书写的家信  一张张帖在本子上,有厚厚许多本,亲手帖上题签“先儿家书(一)(二)  (三)……”;我还看到过那些本子和上面贴的信。

)伯父去世后,他父亲因钟书爱胡  说乱道,为他改字“默存”,叫他少说话的意思。

钟书对我说:“其实我喜欢‘哲良’,  又哲又良——我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伯伯给我写在练习簿上的‘哲良’。

”这也许因为  他思念伯父的缘故。

我觉得他确是又哲又良,不过他“痴气”盎然的胡说乱道,常使他  不哲不良——假如淘气也可算不良。

“默存”这个号显然没有起克制作用。

  伯父“没出息”,不得父母欢心,原因一半也在伯母。

伯母娘家是江阴富户,做颜  料商发财的,有七八只运货的大船。

钟书的祖母娘家是石塘湾孙家,官僚地主,一方之  霸。

婆媳彼此看不起,也影响了父子的感情。

伯父中了秀才回家,进门就挨他父亲一顿  打,说是“杀杀他的势气”;因为钟书的祖父虽然有两个中举的哥哥,他自己也不过是  个秀才。

钟书不到一岁,祖母就去世了。

祖父始终不喜欢大儿子,钟书也是不得宠的孙  子。

  钟书四岁(我纪年都用虚岁,因为钟书只记得虚岁,而钟书是阳历十一月下旬生的,  所以周岁当减一岁或二岁)由伯父教他识字。

伯父是慈母一般,钟书成天跟着他。

伯父  上茶馆,听说书,钟书都跟去。

他父亲不便干涉,又怕惯坏了孩子,只好建议及早把孩  子送入小学。

钟书六岁入秦氏小学。

现在他看到人家大讲“比较文学”,就记起小学里  造句:“狗比猫大,牛比羊大”;有个同学比来比去,只是“狗比狗大,狗比狗小”,  挨了老师一顿骂。

他上学不到半年,生了一场病,伯父舍不得他上学,借此让他停学在  家。

他七岁,和比他小半岁的常弟钟韩同在亲戚家的私塾附学,他念《毛诗》,钟韩念  《尔雅》。

但附学不便,一年后他和钟韩都在家由伯父教。

伯父对钟书的父亲和叔父说:  “你们两兄弟都是我启蒙的,我还教不了他们

”父亲和叔父当然不敢反对。

  其实钟书的父亲是由一位族兄启蒙的。

祖父认为钟书的父亲笨,叔父聪明,而伯父  的文笔不顶好。

叔父反正聪明,由伯父教也无妨;父亲笨,得请一位文理较好的族兄来  教。

那位族兄严厉得很,钟书的父亲挨了不知多少顿痛打。

伯父心疼自己的弟弟,求了  祖父,让两个弟弟都由他教。

钟书的父亲挨了族兄的痛打一点不抱怨,却别有领会。

他  告诉钟书:“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忽然给打得豁然开通了。

”  钟书和钟韩跟伯父读书,只在下午上课。

他父亲和叔父都有职业,家务由伯父经管。

  每天早上,伯父上茶馆喝茶,料理杂务,或和熟人聊天。

钟书总跟着去。

伯父化一个铜  板给他买一个大酥饼吃(据钟书比给我看,那个酥饼有饭碗口大小,不知是真有那么大,  还是小儿心目中的饼大);又化两个铜板,向小书铺子或书摊租一本小说给他看。

家里  的小说只有《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等正经小说。

钟书在家里已开始囫囵  吞枣地阅读这类小说,把“同呆 子”读如“岂子”,也不知《西游记》里的“呆子”  就是猪八戒。

书摊上租来的《说唐》、《济公传》、《七侠五义》之类是不登大雅的,  家里不藏。

钟书吃了酥饼就孜孜看书,直到伯父叫他回家。

回家后便手舞足蹈向两个弟  弟演说他刚看的小说:李元霸或裴元庆或杨林(我记不清)一锤子把对手的枪打得弯弯  曲曲等等。

他纳闷儿的是,一条好汉只能在一本书里称雄。

关公若进了《说唐》,他的  青龙堰月刀只有八十斤重,怎敌得李元霸的那一对八百斤重的锤头子;李元霸若进了  《西游记》,怎敌得过孙行者的一万三千斤的金箍(我们在牛津时,他和我讲哪条好汉  使哪种兵器,重多少斤,历历如数家珍)。

妙的是他能把各件兵器的斤两记得烂熟,却  连阿拉伯数字的1、2、3都不认识。

钟韩下学回家有自己的父亲教,伯父和钟书却是  “老鼠哥哥同年伴儿”。

伯父用绳子从高处挂下一团棉花,教钟书上、下、左、右打那  四棉花,说是打“棉花拳”,可以练软功。

伯父爱喝两口酒。

他手里没多少钱,只能买  些便宜的熟食如酱猪舌之类下酒,哄钟书那是“龙肝凤髓”,钟书觉得其味无穷。

至今  他喜欢用这类名称,譬如洋火腿在我家总称为“老虎肉”。

他父亲不敢得罪哥哥,只好  伺机把钟书抓去教他数学;教不会,发狠要打又怕哥哥听见,只好拧肉,不许钟书哭。

  钟书身上一块青、一块紫,晚上脱掉衣服,伯父发现了不免心疼气恼。

钟书和我讲起旧  事,对父亲的着急不胜同情,对伯父的气恼也不胜同情,对自己的忍痛不敢哭当然也同  情,但回忆中只觉得滑稽又可怜。

我笑说:痛打也许能打得“豁然开通”,拧,大约是  把窍门拧塞了。

钟书考大学,数学只考得十五分。

  钟书小时候最乐的事是跟伯母回江阴的娘家去;伯父也同去(堂姊已出嫁)。

他们  往往一住一两个月。

伯母家有个大庄园,钟书成天跟着庄客四处田野里闲逛。

他常和我  讲田野的景色。

一次大雷雨后,河边树上挂下一条大绿蛇,据说是天雷打死的。

伯母娘  家全家老少都抽大烟,后来伯父也抽上了。

钟书往往半夜醒来,跟着伯父伯母吃半夜餐。

  当时快乐得很,回无锡的时候,吃足玩够,还穿着外婆家给做的新衣。

可是一回家他就  担忧,知道父亲要盘问功课,少不了挨打。

父亲不敢当着哥哥管教钟书,可是抓到机会,  就着实管教,因为钟书不但荒了功课,还养成不少坏习气,如晚起晚睡、贪吃贪玩等。

  一九一九年秋天,我家由北京回无锡。

我父母不想住老家,要另找房子。

亲友介绍  了一处,我父母去看房子,带了我同去。

钟书家当时正租居那所房子。

那是我第一次上  他们钱家的门,只是那时两家并不相识。

我记得母亲说,住在那房子里的一位女眷告诉  她,搬进以后,没离开过药罐儿。

那所房子我家没看中;钱家虽然嫌房子阴暗,也没有  搬出。

他们五年后才搬入七尺场他们家自建的新屋。

我记不起那次看见了什么样的房子、  或遇见了什么人,只记得门口下车的地方很空旷,有两棵大树;很高的白粉墙,粉墙高  处有一个个砌着镂空花的方窗洞。

钟书说我记忆不错,还补充说,门前有个大照墙,照  墙后有一条河从门前流过。

他说,和我母亲说话的大约是婶母,因为叔父婶母住在最外  一进房子里,伯父伯母和他住中间一进,他父母亲伺奉祖父住最后一进。

  我女儿取笑说:“爸爸那时候不知在哪儿淘气呢。

假如那时候爸爸看见妈妈那样的  女孩子,准抠些鼻牛来弹她。

”钟书因此记起旧事说,有个女裁缝常带着个女儿到他家  去做活;女儿名宝宝,长得不错,比他大两三岁。

他和钟韩一次抓住宝宝,把她按在大  厅隔扇上,钟韩拿一把削铅笔的小脚刀作势刺她。

宝宝大哭大叫,由大人救援得免。

兄  弟俩觉得这番胜利当立碑纪念,就在隔肩上刻了“刺宝宝处”四个字。

钟韩手巧,能刻  字,但那四个字未经简化,刻来煞是费事。

这大概是顽童刚开始“知慕少艾”的典型表  现。

后来房子退租的时候,房主提出赔偿损失,其中一项就是隔扇上刻的那四个不成形  的字,另一项是钟书一人干的坏事,他在后园“挖人参”,把一棵玉兰树的根刨伤,那  棵树半枯了。

  钟书十一岁,和钟韩同考取东林小学一年级,那是四年制的高等小学。

就在那年秋  天,伯父去世。

钟书还未放学,经家人召回,一路哭着赶回家去,哭叫“伯伯”,伯父  已不省人事。

这是他

杨绛,钱钟书的家庭背景

钱基博——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字子泉,别号潜庐,无锡人。

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二月 初二日生,与弟基厚孪生。

5岁由长兄子兰授课,9岁读完《四书》、《 五经》和《古文翼》。

10岁时由伯父仲眉课以《史记》和唐宋八大家文 选,并教其学习写作策论。

13岁读《资治通鉴》和《续资治通鉴》,先 后将2部巨著圈点7遍,又精研《读史方舆纪要》。

16岁撰《中国舆地大 势论》,发表于《新民丛报》;撰《说文》一篇,发表在《国粹学报》 上。

杨绛她的父亲杨荫杭先后留学日本和美国,1910年,获宾西法尼亚大学法学硕士。

1915-1919年,历任京师高等审判厅长,京师高等检察长,司法部参事。

在钱穆的记忆中,他曾读过杨荫杭的著作《名学》(逻辑学),受其影响。

杨绛有一姑母,名杨荫榆,曾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我们在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中知道其人。

杨荫榆多次被鲁迅讽刺和批评,仿佛被贴上了标签,为人不齿。

其实,杨荫榆办教育的功绩不能被抹杀。

她在辞职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后,在苏州办学校。

日军侵占苏州后,她保护学生,大义凛然,1938年1月1日被日军枪杀,抛入河中。

杨绛的妹妹杨必曾为复旦大学教授,翻译过《名利场》。

文革中,不堪红卫兵殴打凌辱,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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