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将进酒》
朝代:唐代
作者: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译文
你难道看不见?
那黄河之水从天上奔腾而来,
波涛翻滚直奔东海,从不掉头返回。
你难道看不见?
那年迈的父母,对着明镜悲叹自己的白发,
早晨的满头青丝,怎么才到傍晚就变成雪白一片。
人生得意之时应当纵情欢乐,
不要让这金杯无酒空对明月。
每个人只要生下来就必有用处,
黄金千两一挥而尽还能够再来。
我们烹羊宰牛姑且作乐,
一次痛饮三百杯也不为多!
岑夫子和丹丘生啊!
快喝吧!不要停下来。
让我来为你们高歌一曲,
请你们为我倾耳细听:
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华生活有何珍贵,
只希望长驻醉乡而不愿清醒。
自古以来圣贤无不是冷落寂寞的,
只有那喝酒的人才能够留传美名。
陈王曹植当年宴设平乐观你可知道,
斗酒万千也豪饮宾主尽情欢乐。
主人呀,你为何说钱不多?
只管买酒来让我们一起痛饮。
什么名贵的五花良马,昂贵的千金狐裘,
都让令儿拿去换美酒来吧。
让我们共同来消除这无穷无尽的万古长愁!
一生以大鹏自喻的天才诗人李白,在天宝元年(742)终于获得了振翅而起,飞抵长安的机会。他怀揣建功立业的理想,却只能待诏翰林,不久因恃才傲物,遭权贵诋毁,于天宝三载(744),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而梦断长安,又开始了其求仙访道的漫游生活。“中天摧兮力不济”(《临路歌》),一只飞振八裔的大鹏,半空跌落,铩羽而归!此后,他只能以受伤的双翼拍击茫无边际的人生苦海,那簸却的沧溟之水,更多的却是政治失意的牢骚与怨怼。而此类情绪一经酒精的刺激,便朝着极大化的方向膨胀,最终以火山爆发的气势喷涌而出,表现出既豪且狂的抒情风貌。或许有人会以为这是一种消极的情绪,没有传递正能量,不过是“吃货”兼“酒徒”的李白在泄一己私愤而已。其实,诗人李白的牢骚、怨怼是基于他对大唐盛世的热望,对国家君主的忠诚而抒发的。此中饱含诗人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极富家国之忧患意识,他不一定具有经世之才,但他确有“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之志。若问李白的诗里为何常含幽愤,答案只能是:他对自己所处的时代爱得太深沉,其理想之翼,若垂天之云,大唐帝国“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因而,其怨怼之作同样富有元气内充、真力弥满的盛唐气象。他的传世名篇《将进酒》便是典型诗例。
《将进酒》大约作于天宝十一年(752),距诗人被弃长安约八年之久。其“落羽辞金殿”的伤痛并未痊愈,反而时常旧病复发,且一发则斗转天动、山摇海倾。虽空举世之酒樽亦不足以发抒其幽愤。本篇是古题乐府,题意为“请人饮酒”,系汉乐府《鼓吹曲·铙歌》中的曲辞,因声辞杂写,现已难辨其意,只能从古辞“将进酒,乘大白”大略可知内容多写“饮酒放歌”。李白大概是借此发挥而已。那么,其《将进酒》是如何在牢骚、怨怼之中折射出盛唐气象的呢?本文拟就此作一粗浅探讨。
诗篇甫一发端便石破天惊,气势非凡。诗人用两个“君不见”领起的诗句,借助强大的视觉冲击,将“人生苦短”的母题无限放大,从而进行审美观照。李白的这种敏感于时间的悲慨,其实,他之前的文人早已有之,但皆不及其力量与气度。“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两句着眼于天上人间的巨大落差,以黄河之水的奔流不返比喻时间的疾驰而去、不可逆转。写得真是有若雷霆乍惊,亦如雪山骤崩,令人猝不及防。“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两句将人生两端的镜头直接剪辑在一起,中间省略了时间渐变的缓慢过程,将一条“线段”压缩成紧挨着的两个“端点”——青春与暮年——就是为了获取触目惊心的艺术效果。比兴、夸饰的诗句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至,让读者深味这巨大无比的悲哀,且能感动激发,引人沉思共鸣。李白的这种迟暮之悲是与其强烈的功业意识相关联的,这里有“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屈原《离骚》)的惶恐惊悸。但又绝不类同于那种平弱无力的伤感、闲愁,它没有“东风无力百花残”(李商隐《无题》)的凄美,也没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贺铸《青玉案》)的缠绵,更没有“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虚幻。李白在诗中的情感是外向的,而非内敛;是强烈的,而非孱弱;是关乎人生修为的,但又绝非空虚无聊、不能自拔。这就是由时代精神和诗人之心性禀赋决定的诗歌气象的差异,李白本篇所表现的盛唐气象,可谓空前绝后,不可复制。既然岁月不居、人生易老,理想又难以实现,那该如何直面这残酷的现实呢?李白并没有颓废,而是从苦痛的漩涡中奋然腾起,擎举其最为得意的酒樽,放声高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诗人不遮不掩地鼓吹要及时行乐、享受当下生活。李白的率真应该也是一流的率真。他的主张就是化苦忧为享受。一旦政治失意,那便抽身而去——享受!物质的与精神的,一并享受,并且是追求最大限度的满足。与二三好友,把酒对月,推心置腹,畅抒幽愤,此即李白所说的“得意”。得意尽欢,金樽莫空,“酒”成了关联物质与精神的重要媒介。诗人其实是在以“豪”写“悲”,借物质层面的酒的豪饮来抒发精神层面的情的愤懑,照现在的流行说法,李白喝的不是酒,而是一杯一杯的失意。因而,“人生得意”二句是诗人李白的牢骚语、愤激语,这两句在情感抒写的自然、坦诚上折射出了盛唐气象。李白对于自己的悲喜之情,常常是直抒胸臆,“他不受世俗的约束,没有人事的顾虑,甚至不经过理智的思考,他表达自己的人性需求时,只是一任真性的宣泄”。是的,李白以自己真色天成的诗人气质传达了最普遍最本质的人性需求。该需求在“天生我材必有用”至“会须一饮三百杯”这四句中得到了进一步的表现。“天生我材”二句带有自嘲口吻,意谓“我”虽无安邦济世的才具,仿佛于世无补,但“我”还是必定有所用处的——毕竟能赋诗属文,发发牢骚;千金散尽又算得了什么?喝酒的钱总会有的,尽管目前是“归来无产业,生事如转蓬”(《赠从兄襄阳少府皓》),酒还是要照喝不误的!你看,这还是典型的逐臣口吻,还是满腹牢骚。或许有人会说这两句表现了李白对于人生的乐观、自信的信念。笔者以为,这只说对了一半,而另一半的强烈的怨怼情绪还没有准确把握。李白在这里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文学俊才,竟然一无用处,以致穷困潦倒,浪迹江湖。“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朝廷容不下“敢进兴亡言”(《书情赠蔡舍人雄》)的正直之士,李白只好又飞回他的原点。带着这种强烈的政治失落感,诗人只得借助物欲的充分满足来表现其精神层面的豪纵气势:“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仍旧是以“豪”写“悲”,以“狂”写“愁”的路子。李白的人生享受,与其说是物欲的,不如说是精神的,我们从这豪饮狂吃的场面里体会到的却是诗人酣畅淋漓的快意和精神个性的张扬。如果以为李白仅仅是为了满足而过以喝酒为中心的享乐生活,那就意味着我们读的.不是诗歌,而是关于李白酗酒的实录。
李白的牢骚、怨怼之发泄是其人性的正常需求,因其具有天生的浪漫气质和桀骜不顺的个性,这类发泄常有洪水决堤、一泻千里之势,且往往朝极端处发展,成为诗仙所独具的意气飞扬的狂放。这也是盛唐气象的表现。“岑夫子、丹丘生”至“惟有饮者留其名”,这层内容便集中笔墨写出了诗人的狂态、狂言。酒酣耳热之际,狂情渐趋高潮。首先是尽显狂态,诗人反客为主,热情劝酒:“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三字一顿的短促句式,活画出频频相邀、“飞羽觞而醉月”(《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的狂欢场景。岑夫子即岑勋,丹丘生即元丹丘,此二人皆李白好友,当时是元丹丘在家中设宴款待。李白面对两位酒友毫无顾忌地发泄牢骚,可见他们交情深厚,有情意相通之处。真正的朋友之间无需设防,也不必拘于世俗礼法,故而,诗人进一步“以自我为中心”地要求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其率性而为的狂态的确可爱!然后是口出“狂言”,诗人对功名富贵、历代圣贤给予了无情的“全面否定”:“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钟鼓”,指豪门贵族之家的音乐。“馔玉”,指精美如玉的食物。“钟鼓馔玉”借指豪华富贵的生活。李白其实是热衷于豪华富贵、功名利禄的,“龙驹雕镫白玉鞍,象床绮食黄金盘。当时笑我微贱者,却来请谒为交欢。”(《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这是对长安待诏翰林生活的回忆,虽说有对势利小人的讽刺,但个中亦有不无得意的炫耀。他热衷功名富贵,但决不会因此妨碍对人性自由的追求;同时,他也有清醒的认识:“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江上吟》)所谓功名富贵,他是得之则欣喜若狂,失之则断然否定——有什么值得留恋、钦羡的?显然,这是求之不得或得之复失的满腔愤懑,仍是牢骚语与满纸不平之气!因而,他喟然长叹:“但愿长醉不用醒。”还是长醉于酒乡来得安静,何必用清醒的眼光去看取这黑暗的现实呢?接着,他又愤愤然地否定自古以来的圣贤人物,他们不都寂寞地逝去了吗?什么也没留下,谁也不了解他们,只有那些全身保命的饮者倒还千古留名。这是李白对自古圣贤的大不敬吗?是狂妄无知吗?读者千万不可当真!此乃诗人在政治上严重受挫之后发出的牢骚语、愤激语,甚至是诅咒语!敦煌手写本《唐人选唐诗》上将此句写为“古来圣贤皆死尽”,可能更符合李白的狂傲个性,更能见出他不能为世所用的痛苦。在李白这里,痛苦的极端处常常就是一个“狂”字。杜甫对此有最真切的体认,他在《不见》中说:“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这对我们读者理解李白的真实情感大有裨益。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李白由自己的狂饮联想到陈王曹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曹植《名都篇》)的历史画面,不禁感慨万千。曹植虽位为藩王,却类似囚徒,长期生活在曹丕父子的猜忌排挤之中,其怀才不遇的悲愤也只能以走马射猎、狂饮美酒的方式来平息。李白从曹植的痛苦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故而引以为同调,并借此劝主人不要吝啬那几个酒钱:“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酒尽管沽取对酌,没钱了咋办?“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诗人要费尽千金买一醉,只为“与尔同销万古愁”!至诗篇末尾,终于逼出一个久郁心中的“愁”字。
全篇以“悲”起,以“愁”结,中间的主体部分却只见酒之豪饮狂醉,综而观之,诗人是在借酒浇愁,挥斥幽愤。而李白的幽愤全以牢骚语出之,又全系于诗人的政治理想与时代社会的巨大冲突。本篇无论是傲岸不羁、纵酒狂歌的抒情形象,还是雷霆万钧、狂飚突起的抒情气势,都极富盛唐气象。
维一生留下了无数的经典之作,其抒写隐逸情怀的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王维是盛唐田园派诗人。他早期写过许多边塞诗、政治诗,诗作奋发向上,批判权贵,有盛唐的时代气概,满溢爱国热情。但王维最受称誉的作品还是山水田园诗,尤其是晚年居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置身于大自然,其时的山水田园诗幽静恬适,且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极其诗情画意。苏轼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志林》王维通音乐、精绘画,但其对佛教禅理的倾心,更能从他的诗作中窥见。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恬适、幽静,与陶渊明,谢灵运一脉相承,并且有一种超逸美,如《山居秋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诗写秋雨之后的山村晚景,宁静幽远,欢快清新。首联以素描的手法,铺出整个画面基调。出句展现雨后山村,对句显示傍晚秋暝,字句平淡,丝毫没雕饰。“空”字绘出了山村的寂静空旷,而且借“空”抒发归隐的情怀。王士桢说王维的《山居秋螟》是“字字入禅”。王维信奉禅宗,他的名“维”和字“摩诘”都取自佛家的《维摩诘经》。此联直言山居空寂,有禅意而无苍凉之感。颔联写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照着清澈的泉水,潺潺地在石上流淌,意境深远灵动。颈联中诗人以“竹喧”来点染洗衣妇的怡然喜悦,以“莲动”来烘托渔舟返航沿流而下的场景,句式和谐整齐,节奏抑扬,旋律回环,有着音乐美。尾联更具神韵,借《楚辞・招隐士》中淮南王刘安招隐士之词:“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反其意而用之,暗寓自己的隐逸之情,表明了自己的志趣,随意率真,淡泊人生。
王维善于把佛教思想融入自己的才情中,深厚的艺术修养使诗、乐、画融为一体。对大自然观察透彻细微,能达到主客观统一,即把自然的美化为艺术的美。有着幽幽禅味的世外桃源有谁说不具诗情画意、耐人寻味昵?
王维为什么要写禅诗,这与他的人生境遇有很大关系,也与其人生观紧密相连。佛教主张去执除贪,四大皆空。王维少年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全无向佛意。如《少年行四首》“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议战功。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这些诗作流露出王维侠胆忠魂,建功立业的思想。
王维阅历过“大漠弧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风光,也饯别过“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友情。他有着七情六欲,感情丰富,但仕途的沉浮,经历的坎坷,使得其思想发生了变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傍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老将行》)年岁渐高,思想日趋平淡,但仍不忘报国之志:“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吾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立功勋。”不服老的献身精神值得钦佩。国事动乱,世俗浑浊,王维终究厌倦了官场,崇尚虚静:“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
王维居蓝田辋川后,如闲云野鹤,虽带官职,但悠游自在。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源。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王维好静喜空,追求自然的宁静,精神的宁静,诗歌所记录的,也是其心灵的轨迹。如《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他的诗作中“空山”、“空”字出现得比较多,这是作者对佛理的一种探究。唯有空,才能灵。“空”的哲学,其实不是玄理,亦非消极遁世,这是王维的一种人生观。人与人之间的欺诈、斗争,究其实,一切是为了贪欲,为了一己之私。“一个朝代的崩溃,一个国
家的灭亡,一个社会的腐败,以及若干史前的国家沉沦,是被什么毁灭的?无他,只是私欲。私欲不仅可污染社会人群,腐蚀一个国家,而且当它扩展到极点时,它还会毁灭了整个人类。”(耕耘先生《安祥禅》)一切罪恶之源,都是我欲的极度膨胀,很多人都会因此迷失自己,找不到原来的我。
王维的辋川山居,是为了洗去身上的.尘垢,去除心灵的喧嚣,找回真实的自我。而大自然往往能使人回到质朴的原态,空空朗朗。所以,王维尽情地享着清幽,诗作也就流露出一种幽静美。余味无穷。如《竹里馆》:“独生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深幽的竹林,空寂的深山,如水的明月,诗人一边弹琴,一边长啸,此乐何极。
“我欲”,除了私心利禄外,还有功名、权势。很多人为功名而功名。求名求势之心太甚,功名便也成了虚荣的代名词,更甚者,功名的处表下掩盖的是罪恶,是人性的扭曲。
秦始皇大兴土木,建阿房、筑长城,堆尽了累累白骨,这功名未免太残酷,梁武帝一生造寺度僧,达摩反而说他实无功德。耕耘先生认为学禅应做到“为而不有,善而不居,”、“宰制官能,惩治我欲”,应做到“不为形役,不为物牵,不为情囿”。王维对祥佛的痴心,是对功名利禄的决裂,是他所追求的另一种人生境界,而追求中的心迹,便是清秀幽静的诗歌。“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论。到门不敢题凡乌,看竹不须问主人。城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作老龙鳞。”(《访逸不遇》)既有幽趣,又有友情,不沾半点世俗,又何来功利?“安得舍罗网,拂衣辞世喧。悠然策藜杖,归向桃花源”(《菩提寺禁口号又示裴迪》)可与陶潜的《归园田居》裨美。
王维的诗作中也往往离不开“月”,月与禅关系密切。“中国的智慧禅者,每于幽谷中见空寂,于白云中见闲适,于松风中见清幽,于流泉中见聪慧,而独以明月来指禅心,来喻佛性,实在是法眼大开,妙用无比,寄意深远,”(黄连德的《白水清溪》)皎浩晶莹,清澈灵动的月光能洗涤尘忧,消融俗念,使人趋于“恬然澄清”的境界。如“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岜惟山中人,兼负松上月”(《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蓝田山石门精舍》)“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白石滩》),“幸与丛桂花,窗前向秋月”《山茱萸》等等。唐代寒山和尚也称“吾心似秋月,澄潭清皎洁”,近代高僧弘一法师临终(圆寂)自言精神境界,云:“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禅宗认为“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月是王维的朋友,心中的明灯。王维笔下的月,禅意盈盈,诗意盎然。诗的美和本质也正在于有诗意,诗意是一种使人超越事物的一般状态的感觉。因为有了诗意,生命也不会麻术,散漫无光。王维的诗中满溢禅味,王维也不是出世的苦行僧,他能味出“忽入甘露门,宛然清凉乐”(《苦热》)的禅趣。
禅,是王维诗歌的灵魂。禅使王维从有我之境步入无我之境。如《终南山》“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度,阴暗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终南山高耸入云,巍峨壮丽,白云缭绕,变幻莫测。“隔水问樵夫”一句,人的活动在此背景下极具动感,“有我之境”如画龙点睛,韵昧无穷。而《鸟鸣涧》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则完全是客观物象的存现,春夜月景静谧空寂,所写的景物空漾,柔和、闲静。尤其是月出鸟鸣的描写,看来似乎打破了沉寂,但美感的辩证效果却相反使全诗的气氛更为静寂,无我无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胡应《诗薮》)这便是浑然天成的禅的境界,也是一种难得的空灵的艺术境界。
禅佛并不是只有少数人能懂的出世玄理,它静藏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它是生命的本体。不食人间烟火的遁世,是枯木禅,是外道。
《坛经》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职求兔角。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静观禅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维的诗是对生命本体的体悟,是禅与人文的结晶。
佛教是一种宗教,也是一种文化现象。禅宗有着丰富的文论内涵,具有很强的文化功能,表现了强烈的文化特点。正是因为禅宗文化在中国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和历史作用,我们不能一碰到某些诗人的佛理禅诗,就一味批贬其枯寂、消极。王维的诗作之所以有名、有价值。也正是因为他极具意境的山水诗,诗情画意的山水诗充盈着佛理禅趣而显得幽静空灵,恬适超逸。
王维的山水诗有艺术美,也有理性美,他能表现自己卓尔不群的立场、高洁的审美观。这是一种对权贵的藐视,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向往,是一种对心灵的探究,是诗人对特殊环境的典型感受,是祥味与文学的水乳交融。这就是王维觅到的诗意。
王维诗歌的佛理禅趣如古井清茶,久而弥笃,清香四溢,淳厚悠长。
《灰色的人生》
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和筋络;
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象一个游方僧似的披散着一头的乱发;
我也想
我要调谐我的
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着天与地,海与山,无厌地求讨,寻捞;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他要落叶的颜色;
我一把揪住了东南风,问他要嫩芽的光泽;
我蹲身在大海的边旁,倾听他伟大的酣睡的声浪;
我捉住了落日的彩
我只是狂喜地大踏步向前——向前——口唱着暴烈的,粗
来,我邀你们到海边去,听着风涛震撼大空的声调;
来,我邀你们到山中去,听一柄利斧
来,我邀你们到密室里去,听残废的,寂寞的灵魂的呻吟;
来,我邀你们到云
来,我邀你们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受压迫的,烦闷的,奴服的,懦怯的,丑陋的。罪恶的,自杀的,——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的“灰色的人生”!
作品赏
这是一个有着良知的知识分子面对国仇家恨时,痛苦的情感的一次诗意的爆发。他要无限膨胀自己的力量,为的是改变现实,改变命运,然而这一切并不能像当日李白“明朝散发弄扁舟”一样潇洒,毕竟李白面对的是个人沉浮,而徐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