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子>的经典篇目
庄子的文章,想像力,文笔变化多端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默讽刺的意味,对后世文学语言有很大影响。
著作有《庄子》,亦称《南华经》,道家经典之一。
《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五十二篇,但留下来的只有三十三篇。
其中内篇七篇,一般定为庄子著;外篇杂篇可能掺杂有他的门人和后来道家的作品。
《庄子》在哲学、文学上都有较高研究价值。
名篇有《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养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尤为后世传诵。
《庄子》目录内 篇 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大宗师应帝王外篇 骈 拇马 蹄胠 箧在 宥天 地天 道天 运刻 意缮 性秋 水至 乐 达 生 山 木田子方知北游杂篇 庚桑楚 徐无鬼则 阳外 物寓 言让 王盗 跖说 剑渔 父列御寇
庄子秋水原文及翻译
庄子 第十七章 秋水 原 秋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马。
于是焉河伯欣然自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
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
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
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 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
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
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
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
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
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
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
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
”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豪末,可乎
” 北海若曰:“否。
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
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曏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
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
由此观之,又何以知豪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
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
’是信情乎
” 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
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故异便。
此势之有也。
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
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致意者,物之精也。
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
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
闻曰:‘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己’。
约分之至也。
” 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
何不为乎
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
” 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无拘而志,与道大蹇。
何少何多,是谓谢施;无一而行,与道参差。
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
兼怀万物,其孰承翼 北海若曰:“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
至德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
非谓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
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
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
庄子《逍遥游》原文,要分开段落,谢谢
,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者,志怪者也。
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奚以知其然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
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
”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而犹然笑之。
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
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
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
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
请致天下。
”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
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
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
吾惊怖其言犹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
岂唯形骸有聋盲哉
夫知亦有之。
是其言也,犹时女也。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
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热。
是其尘垢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宋人次章甫而适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
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我树之成而实五石。
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
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
非不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
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为事。
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
聚族而谋之曰:‘我世世为,不过数金。
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
’客得之,以说吴王。
越有难,吴王使之将。
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
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则所用之异也。
今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
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
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
立之涂,匠者不顾。
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囗乎
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
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
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
今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古诗词《〈庄子〉一则》原文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
《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奚以知其然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曰鲲。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
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
而彼且奚适也
’”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而宋荣子犹然笑之。
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
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译文: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
鲲的体积,真不知道大到几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就叫鹏。
鹏的脊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当它奋起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双翅就像挂在天边的云彩。
这只鹏鸟呀,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
南方的大海是个天然的大池。
《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海面上急骤的狂风盘旋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离开北方的大海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方才停歇下来”。
春日林泽原野上蒸腾浮动犹如奔马的雾气,低空里沸沸扬扬的尘埃,都是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
天空是那么湛蓝湛蓝的,难道这就是它真正的颜色吗
抑或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
鹏鸟在高空往下看,不过也就像这个样子罢了。
再说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
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那么小小的芥草也可以给它当作船;而搁置杯子就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
风聚积的力量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
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才凭借风力飞行,背负青天而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遏它了,然后才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
寒蝉与小灰雀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
”到迷茫的郊野去,带上三餐就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
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
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
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
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长寿。
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攀比,岂不可悲可叹吗
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
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
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
鹏鸟奋起而飞,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飞到南方的大海。
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
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
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意。
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哩。
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
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
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
辨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
宋荣子他对于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
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
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
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
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
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
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评论庄子的话,大概意思是说庄子一边冷眼看着这个世界,一边内心悲天悯人什么的,求原文。
清朝 的独见见解非常独到,哀居漆园,心却系着天下,最是深情人。
庄子人品德性学问见识。
另有一种出人头地处。
另有一种折衷至当处。
后人只在上推求。
何从窥其寄托。
庄子开口就说没要紧的话。
人往往竟算作没要紧看。
要知战国是什麼样时势风俗。
譬如治的一般。
热药下不得。
补药下不得。
大寒凉药下不得。
先要将他一团邪气消归乌有。
方可调理。
这是庄叟对病发药手叚。
看作没要紧者。
此病便不可医。
庄子眼极冷。
心肠极热。
眼冷。
故是非不管。
心肠热。
故感慨无端。
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
到底是热肠挂住。
虽不能忘情。
而终不下手。
到底是冷眼看穿。
庄子最是深情人。
苐知三闾之哀怨。
而不知漆园之哀怨有甚於三闾也。
盖三闾之哀怨在一国。
而漆园之哀怨在天下。
三闾之哀怨在一时。
而漆园之哀怨在万世。
昧其指者。
笑如苍蝇。
“生命是有限的,知识是无限的”正如庄子所说的什么名言
当一种美,美得让无所适从时,我们意识到自身的局限。
“山阴道目不暇接”之时,我们不就能体验到我们渺小的心智与有限的感官无福消受这天赐的过多福祉吗?读庄子,我们也往往被庄子拨弄得手足无措,有时只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除此,我们还有什么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的感动?这位“天仙才子”他幻化无方,意出尘外,鬼话连篇,奇怪迭出。
他总在一些地方吓着我们,而等我们惊魂甫定,便会发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朝暾夕月,落崖惊风。
我们的视界为之一开,我们的俗情为之一扫。
同时,他永远有着我们不懂的地方,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永远有着我们不曾涉及的境界,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造化钟神秀”,造化把何等样的神秀聚焦在这个“槁项黄馘”的哲人身上啊!“庄子钓于濮水。
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
曰:‘愿以境内累矣。
’”先秦诸子,谁不想做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在其位,谋其政。
”“君子之仕,行其义也。
”谁不想通过世俗的权力,来杠杆天下,实现自己的乌托邦之梦?庄子的机会来了,但庄子的心已冷了。
这是一个有趣的情景:一边是濮水边心如澄澈秋水、身如不系之舟的庄周先生,一边是身负楚王使命,恭敬不怠、颠沛以之的两大夫。
两边谁更能享受生命的真乐趣?这可能是一个永远聚讼不已,不能有统一志趣的话题。
对幸福的理解太多样了。
我的看法是,庄周们一定能掂出各级官僚们“威福”的分量,而大小官僚们永远不可能理解庄周们的“闲福”对真正人生的意义。
这有关对“自由”的价值评价。
这也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情景——它使我们一下子就想到了距庄子约七百多年前渭水边上发生的一幕:八十多岁的姜太公用直钩钓鱼,用意却在钓文王。
他成功了。
而比姜太公年轻得多的庄子(他死时也大约只有六十来岁),此时是真心真意地在钓鱼。
且可能毫无诗意——他可能真的需要一条鱼来充实他的辘辘饥肠。
庄子此时面临着双重诱惑:他的前面是清波粼粼的濮水以及水中从容不迫的游鱼,他的背后则是楚国的相位——楚威王要把境内的国事交给他了。
大概楚威王也知道庄子的脾气,所以用了一个“累”字,只是庄子要不要这种“累”?多少人在这种累赘中体味到权力给人的充实感成就感?这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庄子持竿不顾。
”好一个“不顾”!濮水的清波吸引了他,他无暇回头看身后的权势。
他那么不经意地推掉了在俗人看来千载难逢的发达机遇。
他把这看成了无聊的打扰。
如果他学许由,他该跳进濮水洗洗他干皱的耳朵了。
大约怕惊走了在鱼钩边游荡试探的鱼,他没有这么做。
从而也没有让这两位风尘仆仆的大夫太难堪。
他只问了两位衣着锦绣的大夫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楚国水田里的乌龟,它们是愿意到楚王那里,让楚王用精致的竹箱装着它,用丝绸的巾饰覆盖它,珍藏在宗庙里,用死来换取“留骨而贵”呢,还是愿意拖着尾巴在泥水里自由自在地活着?二位大夫此时倒很有一点正常人的心智,回答说:“宁愿拖着尾巴在泥水中活着。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你们走吧!我也是这样选择的。
这则记载在《秋水》篇中的故事,不知会让多少人暗自惭愧汗颜。
这是由超凡绝俗的大智慧中生长出来的清洁的精神,又由这种清洁的精神滋养出拒绝诱惑的惊人内力。
当然,我们不能以此悬的,来要求心智不高内力不坚的芸芸众生,但我仍很高兴能看到在中国古代文人中有这样一个拒绝权势媒聘、坚决不合作的例子。
是的,在一个文化屈从权势的传统中,庄子是一棵孤独的树,是一棵孤独地在深夜看守心灵月亮的树。
当我们大都在黑夜里昧昧昏睡时,月亮为什么没有丢失?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两棵在清风夜唳的夜中独自看守月亮的树。
一轮孤月之下一株孤独的树,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一部《庄子》,一言以蔽之,就是对人类的怜悯!庄子似因无情而坚强,实则因最多情而最虚弱!庄子是人类最脆弱的心灵,最温柔的心灵,最敏感因而也最易受到伤害的心灵……庄子胡文英这样说庄子: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
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
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
这是庄子自己的“哲学困境”。
此时的庄子,徘徊两间,在内心的矛盾中作困兽之斗。
他自己管不住自己,自己被自己纠缠而无计脱身,自己对自己无所适从无可奈何。
他有蛇的冷酷犀利,更有鸽子的温柔宽仁。
对人世间的种种荒唐与罪恶,他自知不能用书生的秃笔来与之叫阵,只好冷眼相看,但终于耿耿而不能释怀,于是,随着诸侯们的剑锋残忍到极致,他的笔锋也就荒唐到极致;因着世界黑暗到了极致,他的态度也就偏激到极致。
天下污浊,不能用庄重正派的语言与之对话,只好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来与之周旋。
他好像在和这个世界比试谁更无赖,谁更无理,谁更无情,谁更无聊,谁更无所顾忌,谁更无所关爱。
谁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从而谁更能破罐子破摔。
谁更无正义无逻辑无方向无心肝——只是,有谁看不出他满纸荒唐言中的一把辛酸泪呢?对这种充满血泪的怪诞与孤傲,我们怎能不悚然面对,肃然起敬,油然生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