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描写“白鹿原”的诗句有哪些
小麦分冬小麦和春小麦两个生理型,不同地区种植不同类型。
在中国黑龙江、内蒙古和西北种植春小麦,于春天3~4月播种,7~8月成熟,生育期短,约100天左右;在辽东、华北、新疆南部、陕西、长江流域各省及华南一带栽种冬小麦,秋季10~11月播种,翌年5~6月成熟,生育期长达180天左右。
《白鹿原》电影里收麦时候张雨绮唱那歌是什么歌,
就哼哼那个呐咿呀啊,呐咿呀啊的那个歌
为小说,“白鹿原”很神奇,包含有许多隐喻,而只有读懂这些隐喻,才算真正读懂这本书。
小说“白鹿原”是一部农耕文明的挽歌。
在书中,作者从来都不吝惜笔墨描写各种农田劳作,如何耕田、如何收割,描写妇女们如何织布、如何烧火做饭------而这一切作者都以一种近乎是赞美诗的文笔在书写,细腻、恬淡而又深沉。
就连写求雨的那一段,也是满含虔诚。
或许,作者陈忠实认为,农耕时代是人类最美好的时代,而这本书所写的正是在西方工业文明冲击之下,古老的农耕文明退出历史舞台的一段痛苦的经历。
满清的灭亡、辛亥革命的爆发、共产党的兴起,无一不是西方工业文明冲击的结果。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人们会经历怎样的悲欢离合呢
先看白嘉轩和朱先生。
白嘉轩既是一个地主,又是一个农民。
按照阶级划分,很难说他是剥削阶级或是被剥削阶级,他是从农业文明中提炼出来的一个人物,是一个传统的卫道者。
白嘉轩恪守着“耕读传家”的信条,勤劳、正直。
作为族长,他以身作则,以乡约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从而规范族人的行为;作为父亲,他严格教育自己的子女,让他们和自己一样,精心守护祖先留下的土地和规矩。
他的宽厚和他的严苛使他几乎不可侵犯。
他的这种卫道者的形象在黑娃看来,就是“腰挺得太硬太直”。
而朱先生恰恰代表了白嘉轩苦苦守卫着的道。
白嘉轩代表了农耕时代的经济基础,朱先生代表了农耕时代的上层建筑,一个是经济的浓缩,一个是文化的浓缩。
作者在书中一再提到白鹿精魂,这两个人可以称得上白鹿精魂。
白嘉轩的腰为什么会被打断
书中交代是黑娃的土匪打断的。
其实白嘉轩的腰迟早要断,新时代的来临不允许有这样太直太硬的腰存在,因而他只能弯着腰,抬起倔强的头颅守卫着属于那个时代的道。
朱先生在书中是作为一个完美的圣人形象出现,却是带着遗憾离开。
属于他的物质基础没有了,他自然也无法存在。
朱先生去世后,白嘉轩感慨:“世上再不会有这样的先生了
”这句话是真话。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建立在农耕文明的基础上的,一旦工业文明取代了农耕文明,传统文化就只能成为戏台上的道具,不但似是而非,而且没有实际的用处。
书中的几个年轻人都是朱先生的学生。
鹿兆鹏、鹿兆海兄弟是,白孝文、白孝武弟兄是,白鹿精灵白灵是,黑娃也是。
这些人师出同门,却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结局。
鹿兆鹏是白鹿原最早的共产党,思想先进,一直在不屈不挠的做着革命工作,几经生死,却至死不渝。
单凭这一点,鹿兆鹏就值得人尊敬,但朱先生是怎么评价他的呢
当兆鹏和白孝文作为对头在白鹿书院遭遇后,两个人勾心斗角,一个想抓,一个想逃。
朱先生说了一句话:“看来都不是君子。
”很显然,鹿兆鹏也不是作者心目中的白鹿精魂。
鹿兆鹏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中的经典形象,作为一个导师级的人物,他的血统很不好。
鹿兆鹏祖先的发家史很不光彩,用白嘉轩的话说,是“靠卖尻子发的家”;他的父亲是一个心术不正的流氓,而他,偏偏是白鹿原上第一个共产党。
作者为什么不把第一个共产党写成是朱先生的儿子或白嘉轩的儿子
是有意为之
鹿兆海是鹿兆鹏的弟弟,是一个国民党的下级军官。
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他是当时一些青年的代表,这样的人物在当时很多。
他在书中最出彩的地方是和白灵谈恋爱,他和白灵用掷铜钱的方式决定各自要参加哪个党派。
而后,他一直珍藏着这枚铜钱。
他和自己的哥哥都深爱着作为白露精魂的白灵。
这里又有两个隐喻:那枚铜钱是否在说,国共本来就是一体,是一枚铜钱上的两个面。
而他们兄弟俩对白灵的爱,是否在说两个党派都深爱着自己的家乡,深爱着自己的国家
白灵是小说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是白鹿的化身,是作者笔下非常理想化的一个人物,是书中的白鹿精灵。
在朱先生眼里,白灵文“可以治国安邦”,武“可以指挥千军万马”。
但朱先生又觉得白灵的命运不好,“左边有一个黑洞”。
白灵无疑是白鹿原上最美最有才情的女儿,她象征了白鹿原的柔情和炽烈的理想,但她却是流着泪走的。
在白嘉轩的梦里,那头纯白的白鹿离开时满眼都是委屈的泪。
其实这世界本来就不该她来,因为这世界太污浊。
她是一个革命者,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没有死在叛徒的卑劣中,却被自己的同志活埋了。
白灵的死让读者很痛苦,我想作者这样安排内心也是痛苦的。
如果她被敌人杀死,我们会痛恨敌人;如果她是病死,我们会感慨命运多舛。
但她这样的死法却让人非常的郁闷,这种安排直接封死了我们能看到的光亮。
不管在剧中还是在小说里,田小娥都是最大的悲剧人物。
她活着时没有尊严,死后还要被压在镇妖塔下。
通过田小娥,作者给我们展现了传统文化冷酷的一面。
她是制度与文化的受害者,是投火的飞蛾。
田小娥的抗争是很懵懂的也是很感性的,她在和整个道统为敌,挑战着白鹿原的道德尊严。
我觉得她和白灵有一比:小娥是被压抑的人性在世界上扭曲的宣泄,白灵则是一种喷涌着的理性的追求。
她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两个极端,一个举着火把艰难前行,一个在暗夜的污浊里沉沦。
白孝文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本来是家族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却堕落成了乞丐、大烟鬼,差一点就饿死喂了野狗。
然后经人介绍进了保安队,做了保安团的营长,又回到白鹿村认祖归宗。
最后他参加了黑娃策划的起义,成了县长。
他的人生从令人尊敬的族长接班人到乞丐,又从乞丐变为扑杀革命者的保安团营长,然后又称为投机的政客,这一切看似偶然,却也讲了一个必然的道理。
白嘉轩认为孝文的堕落是田小娥引诱的结果,之所以被引诱,是因为孝文的意志不坚。
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孝文的媳妇没有找好。
我倒是觉得,孝文的堕落是很自然的事情。
孝文是给有思想的人,处在那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让一个心眼活泛的年青人本分的呆在村里当一个卫道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堕落等于是给他的生命淬了一次火,在他接受的传统教育中又添加了另一种东西:狡诈、冷酷与残忍。
我们的传统文化本身就有两面性,白孝文两者兼得。
所以他最后成功了:当了县长。
黑娃是一个特殊的人。
他的爷爷是长工,他的父亲也是长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一辈子当长工。
当他领着自己的爱人小娥回到白鹿原后,所有的人都不接纳他,包括他的父亲。
他是一个真正的无产者,他和小娥是白鹿原上最需要革命的人。
鹿兆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黑娃到省城学习,黑娃因此成为白鹿原弄协的主要领导。
大革命失败后,他随习旅参加了暴动,在暴动失败后又当了土匪,随后被招安当了保安团的营长。
当了营长以后,黑娃开始学好为人,拜朱先生为师读书,回白鹿村祭祖,整顿部下,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好人。
他的变化令鹿兆鹏大跌眼镜,问他怎么能回村里给曾经憎恨的祠堂下跪磕头呢
作者把这个功劳归结为黑娃娶了个能让他安静的媳妇。
以后他又帮共产党的游击队安全转移,和鹿兆鹏一起策划了保安团起义。
看到这里,我们会觉得黑娃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中国的一名功臣,会成为理所当然的领导干部。
然而作者有和我们开了给玩笑,黑娃被当成反革命和岳维山、田福贤一起枪毙了,而坐在审判席上的却是被白灵憎恨得想打他俩耳光的白孝文。
这是一个令人悲哀的冷笑话,真正需要革命并且真心革命而且学为好人的黑娃被镇压了,真正的革命者白灵牺牲了,革命的发起者鹿兆鹏生死不明,而投机者白孝文却当了县长。
白鹿原的影评
如果说三折对《白鹿原》是件好事,那深地吊起了观众的。
观众期待的电影《白鹿原》的原因很明确:原著的厚重和精彩,文学名著改编的电影严重匮乏。
尤其是这几年中国电影患上严重虚妄之症,很难见到有一部很文艺但很震撼的中国特色影片HLOD住观众,再加上好莱坞接连不断的科幻电影天马行空,让人腻味,中国观众更是对《白鹿原》充满期待。
作为迫不及待的观众之一,笔者昨天第一时间赶往影院看了第一场《白鹿原》。
由于有数次读原著的比较,加上心里充满期待,观影时生怕漏了哪个细节,并不由自主和原著一一对号入座。
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心里有惊喜也有失落,五味杂陈。
一时间难以给这部电影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是好片还是烂片呢
我认为,影片有很明显的三个亮点和三点遗憾
亮点一、影片很陕西、很地道,有着浓烈的陕西关中乡土气息。
这一点和原著的精神基本符合。
片中的田小娥、黑娃、鹿子霖、白嘉轩、白孝文等人物的扮相和表演也比较接近原著。
演员们的陕西话和所处的环境以及行为细节极具陕西风味。
除了陕西话,影片中时时出现的陕西景、陕西戏、陕西饭……总能无声提醒所有观众“请注意,这部电影来自陕西。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华阴老腔是影片亮点之一当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老腔响起,和影片中人物故事极度贴合,这种很有历史价值却根植于陕西乡土的地方艺术形式非常有震撼力,成为电影特色的点睛之笔。
有意思的是,段奕宏饰演的黑娃数次端着大老碗大快朵颐吃油泼面的场景也让不少观长卷,有着纷繁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时代背景,更蕴含着丰富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要用两个半小时表现这一史诗著作谈何容易。
电影从4个多小时删减至两个半小时,导演试图只留下精华,结果把很多过渡、铺垫和人物细腻表现的地方都给咔嚓掉了,最后就像贴瓷片,一片片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裂痕遍布,硬伤处处,以至于在一些情节的衔接上出现突兀和顾此失彼的情况。
这样使影片看起来不连贯不紧凑,有些闷;尤其有一种浮在表面而深入不下的感觉,和原著的气质距离较远。
遗憾二、成也情欲戏败也情欲戏。
原著小说《白鹿原》关于情欲戏场面的描写有5万字之多,这可不是个小数。
可以说,如果要用影像准确地表现5万字的戏份,估计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这些情欲戏基本都是发生在田小娥和黑娃、鹿子霖、白孝文等几个男人之间。
嫁入大户人家做偏房的田小娥因为经常独守空房,性生活得不到满足,和麦客黑娃产生恋情并越过雷池偷情。
奸情被发现后,田小娥被逐出夫家,和黑娃回到黑娃所在的白鹿原老家。
黑娃和田小娥的丑事不为白鹿原的族人所容,田小娥的人生就此发生逆转和改变——命运把一心追求幸福生活的她推向一个悲剧境地。
在白鹿原,田小娥在长辈鹿子霖和黑娃的兄弟白孝文之间周旋,成为男人的玩物。
战乱和瘟疫,使田小娥用身体最终换来的却是怀着孩子的冤死。
和几个男人的情欲戏是原著中最能表现人性和田小娥悲剧的点睛之笔,无奈受审查和无分级制的限制,这些情欲戏在影片中被删得剩下寥寥几笔,可谓蜻蜓点水点到为止,还不如以前其他过审的电影丰富。
没了这些缠绵,影片的悲剧气氛和人性表现大打折扣,大伤原著之元气。
另外,影片在上映前,把情欲戏当卖点来大肆炒作,这样的宣传背离整个原著精神,而在影片中却鲜见情欲戏,这样未免让观众很失望,这对影片的品质和观众都是一种伤害
遗憾三、田小娥的戏份太多,整个影片虎头蛇尾。
田小娥戏份之多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周旋在黑娃、鹿子霖和白孝文之间,是一个关键人物,但是原著中的田小娥是个悲剧人物,是男人们的玩物,因此她才一边渴求爱情又一边不由自主地委身于不同男人以求安宁。
而电影中的田小娥,似乎对性爱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由原著中二度无奈变成电影中二度轻浮和不检点,这也成了影片遭人诟病之处。
不过电影《白鹿原》最大的问题在于删了大儒朱先生和白灵两个人物,朱先生是贯穿这部小说的关键人物,后者则为白鹿原的居民们提供了另一种生活态度,难怪有网友评论称:“电影《白鹿原》没了朱先生,就像《三国演义》没了诸葛亮。
”另外,可能是由于删减不当或者难以取舍的矛盾所致,电影《白鹿原》前一个小时戏份相当精彩。
不过到了电影的后一个半小时,节奏竟然变得拖沓无比,而且让人感觉毫无高潮。
更让观众难以接受的是,或许是因为审查删剪的原因,整部《白鹿原》给人支离破碎的感觉。
鹿兆鹏掀起的土改没有交代清楚,原著中的黑娃从农民成为了土匪,后来又拜朱先生为师改邪归正,但电影仅仅讲到黑娃当上了土匪就戛然而止,影片在日本军机轰炸中莫名其妙的结了尾……结局仓促而不知所云不知所指,这些都使得公映版本的《白鹿原》和史诗电影之名不符。
众印象深刻;大老碗和油泼面也是地道的陕西关中文化符号,历史悠久。
亮点二、画面靓丽,麦田壮美,很有张艺谋风格。
《白鹿原》以一片金黄色的滚滚麦浪开场,在宽银幕的展示下十分震撼,随后多次出现壮阔麦浪,有观众迫不及待边看电影边发微博,“正在看《白鹿原》,场景震撼
镜头下关中大地的苍茫与力量让人心驰神往
”多次出现的麦田和符合历史时代的人物妆容造型,都和现代人所处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自然美和鲜明的民族风貌。
亮点三、演员表演可圈可点。
影院上映的《白鹿原》基本上是以女主人公田小娥为中心展开故事的。
张雨绮饰演的田小娥是全片灵魂人物。
她的扮相基本符合原著,表演这次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突破,基本上做到了行止、语言、内心和心理都收放自然,鲜有败笔。
这将是奠定张雨绮演员地位的转型之作。
另外,段奕宏饰演的黑娃、张丰毅饰演的白嘉轩、吴刚饰演的鹿子霖、成泰燊饰演的白孝文、刘威饰演的鹿三等主要角色都很出彩。
毕竟都是一帮实力派演员,且有文学原著撑底气,他们都圆满完成了对角色的塑造。
这部折腾十年之久的电影《白鹿原》不可能是部差片,但就是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却也折腾出不少遗憾,最明显的有三处。
遗憾一、删减过度,支离破碎
50万字的长篇小说《白鹿原》堪称史诗巨著,至今在当代中国文坛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它反映的是一个关于西安白鹿原地区的历史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希望采纳,谢谢
白鹿原第十六章原文
(1)麦子收罢新粮归仓以后,原上各个村庄忙罢会”便接踵而来,每个都有自己过会的日子。
太阳时,白鹿原的官道小路上,庄稼汉男女穿着浆捶得平展硬峥的家织布白衫青裤,臂弯里挎着装有用新麦子面蒸成的各色花馍的竹提盒笼儿,乐颠颠地去走亲访友,吃了喝了谝了,于日落时散散悠悠回家去,今年的“忙罢会”过得尤其隆重尤其红火,稍微大点的村庄都搭台子演大戏,小村小寨再不行也要演灯影耍木偶。
形成这种盛况空前的热闹景象的原因不言而喻,除了传统的庆贺丰收的原意,便是平息了黑娃的农协搅起的动乱,各个村庄的大户绅士们借机张扬一番欢庆升平的心绪。
俟到贺家坊的“忙罢会”日,贺耀祖主持请来了南原上久负盛名的麻子红戏班连演三天三夜,把在贺家坊之前演过戏的大村大户压倒了苫住了,也把原上已经形成的欢乐气氛推到高潮。
这是一年里除开过年的又一个轻松欢乐的时月,即使像白嘉轩这样严谨治家的大庄稼主户,也表现得十分通达贤明的态度。
日头还未落下原去,白嘉轩站院庭里宣布:“今个喝汤喝早些。
喝了汤都去贺家坊看戏。
我在屋看门。
”他又走出大门走进牲畜圈场,对刚刚背着一笼苜蓿回来的鹿三说:“三哥今黑你去看戏,我来经管牲口。
麻子红今黑出台唱的是拿手戏《葫芦峪》。
”鹿三推让说:“你去你去,人也爱看戏喀
”白嘉轩说:“我跟麻子已经说妥,给贺家坊唱毕接着到咱村唱,咱白鹿村的会日眼看也就到了嘛
咱村唱起戏来我再看。
”鹿三把掇着一串串紫色花絮的苜蓿从笼里掏出来,码齐摞堆在铡墩跟前。
白嘉轩揭起铡刀刃子,鹿三跪匐下一条腿,把一撮撮苜蓿拢起来喂到铡刀口里去。
白嘉轩双手压下铡刀,咔哧一声,切断的苜蓿齐刷刷扑落到脚面上,散发出一股清香的气味,从土打围墙上斜泄过来的一抹夕阳的红光照在主仆二人的身上,鹿三接着给水缸里挑满了水,然后推了几车晒干的黄土垫了圈,再把牲口牵回圈里,拌下一槽苜蓿,拍打了肩头前襟后背上的土屑到前院屋里去喝汤。
鹿三是个戏迷,逢着哪个村子唱戏,甚或某户人家办理丧事有吹鼓手为死人安堂下葬唱乱弹,他都要赶去看一场听一回过一过戏瘾。
牛犊念书不开窍,整日价跟鹿三犁地种庄稼务弄牲畜,也就跟着瘸三染上了戏瘾。
喝毕汤以后,暮色苍茫里鹿三咂着烟袋,胯骨旁边跟着牛犊走出白鹿村看戏去了。
白孝文也是个戏迷。
白鹿原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是秦腔戏的崇拜爱好者。
看戏是白孝文唯一的喜好唯一的娱乐。
白孝文已经被确立为白鹿两姓族长的继任人,他主持修复祠堂领诵乡约族规惩罚田小娥私通的几件大事树立起威望,父亲白嘉轩只是站在后台为他撑腰仗胆。
孝文出得门来从街巷里端直走过来,那些在荫凉下裸着胸膛给娃娃喂奶的女人,慌忙拉扯下衣襟来捂住了奶子躲回屋去;那些在碾道里围观公狗母狗交配的小伙子,远远瞧见孝文走过来就立即散开。
白孝文开始替代族长父亲到那些弟兄们闹得不可开交的家庭里去主持分家事宜,到那些为地畔为墙根为猪拱鸡刨打得头破血流的族人家里去调解纠纷。
他居中裁判力主公道敢于抑恶扬善,决不两面光溜更下会恃弱凌弱。
他说话不多却总是一句两句击中要害,把那些企图在弟兄伙里捞便宜的奸诡之徒或者在隔壁邻居之间耍弄心术的不义之人戳得翻肠倒肚无言以对。
他比老族长文墨深奥看事看人更加尖锐,在族人中的威信威望如同刚刚出山的太阳。
他的形象截然区别于鹿兆鹏,更不可与黑娃同日而语。
他不摸牌九不掷骰子,连十分普及的纠方狼吃娃媳妇跳井下棋等类乡村游戏也不染指,唯一的娱乐形式就是看戏。
白孝文喝毕汤先礼让父亲去看戏,声言由自己看门兼侍弄牲口;白嘉轩朗然说:“你去看去。
你叫你屋里人也去,天热睡不下喀
”白孝文再到上房问奶奶去不去,然后又问母亲去不去,奶奶和母亲既然都不去,他就再没有去问自己的屋里人。
他拿了一把竹皮扇子出门上路了。
贺家坊的戏楼前人山人海,浓烈的旱烟气儿和着汗酸味儿在戏台下形成一个庞大的气团,令人窒息。
戏楼两边的台柱上挂着两个盛满清油的大碗,碗沿上搭着一条粗捻上冒着滚滚油烟,炽红的灯火把台子上的演员照得忽明忽暗。
本戏《葫芦峪》之前加演折子戏《走南阳》,被王莽追赶着的刘秀慌不择路饥渴交困,遇见一位到田里送饭村姑,戏剧便在刘秀与这位村姑之间展开。
刘秀此时没有了皇帝的架势纯粹是一个死皮赖娃,不仅哄唆得村姑向他奉献出篮子里的蒸馍和瓦罐里的麦仁汤,而且在吃饱喝胀有了精神之后便耍骚使拐调戏起村姑来了:“今日里吃了你半个馍,我封你昭阳坐正官。
”刘秀唱着许诺着就伸手去摸村姑的脸蛋儿。
“今日里吃了你两个半个馍,我封你昭阳坐正宫。
”刘秀唱着许诺着又撩起腰带摔打到村姑的前档里。
麻子红出演村姑,天生的娇嫩甜润的女人嗓音特富魅力,人们已经忘渴了他厚厚的脂粉下打着摞儿的大小麻窝儿,被他的表演倾倒了。
村姑对刘秀死乞白赖打诨骂俏动手动脚的骚情举动明着恼暗着喜噘嘴拒斜眼让半推半就实际上好的那个调调儿,麻子红把个村姑演得又稚又骚。
台下一阵阵起哄叫好打唿哨,小伙子们故意拥挤着朝女人身上蹭。
白孝文站在台子靠后人群稍微疏松的地方,瞧着刘秀和村姑两个活宝在戏台上打情骂俏吊膀子,觉得这样的酸戏未免有碍观瞻伤风败俗教唆学坏,到白鹿村过会时绝对不能点演这出《走南阳》。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止不住下身那东西被挑逗被撩拨的疯胀起来,做梦也意料不到的事突然发生了,黑暗里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那个东西,白孝文恼羞成怒转过头一看,田小娥正贴着他的左臂站在旁侧,斜溜着眼睛瞅着他,那眼神准确无误明明白白告示他:“你要是敢吭声我也就大喊大叫说你在女人身上耍骚
白孝文完全清楚那样的后果不言而喻,聚集在台下的男人们当即会把他捶成肉坨子,一个在戏台下趁黑耍骚的瞎熊不会得到任何同情。
白孝文恐慌无主,心在胸膛里突突狂跳双腿颤抖胸子里一片昏黑,喊不敢喊动不敢动,伸着脖子僵硬地站着佯装看戏。
戏台上的刘秀和村姑愈来愈不像话的调情狎呢。
那只攥着他下身的手暗暗示意他离开戏场。
白孝文屈从于那只手固执坚定的暗示,装作不堪沤热从人窝里挤出去,好在黑咕隆咯的戏场上没有谁认出他来。
那只手牵着他离开戏场走过村边的一片树林,斜插过一畛尚未翻耕的麦茬地,便进入一个破旧废弃的砖瓦窑里。
钻进破烂的砖瓦窑白孝文才感到真正的恐惧,砖瓦窑,大土壕,猪狗猫。
他和他惩罚过的白鹿村最烂脏的女人竟然钻进猪狗猫交配的龌龊角落里来了,一旦被某个拉屎尿尿的人察觉了就不堪设想其后果。
他很自然地想到逃跑,逃离破砖窑一踏上大路就万事大吉了,和这个女人多在一会儿都潜伏着毁灭的危机。
他转过身抬肢就跑,脑门碰撞到低矮的窑门上也顾不得疼了,刚跑出窑外几步,田小娥就后边大叫起来:“来人哟,救命呀,白孝文糟蹋我哩跑了……”白孝文吓得腿发软急忙收住脚,立时听不见她喊叫了。
跑不了了
这狗东西把人缠死了
白孝文猛地转过身又走进破砖窑的门洞,抡开胳膊抽了田小娥一记耳光。
田小娥却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不还手也不反抗扬起头瞅着他的脸,低声嗔气地说:“哥呀你打,你打死妹子妹子也不恼。
”瓦罐似的砖窑顶口泄下朦朦的星光,田小娥的眼里透出两束亮晶晶的光点柔媚动人,一缕奇异的气息刺激他的鼻膜,凝聚在胳膊上拳头上的力量悄悄消溶,两条胳膊轻轻地垂落下来。
田小娥说:“哥呀,你看我活到这地步还活啥哩
我不活了我心绝了我死呀:我跳涝池我不想在人世栽了,我要你亲妹子一下妹子死了也心甘了
”白孝文的心开始颤抖,斥责道:“你胡吣乱呔些啥
”田小娥说:“哥呀你正经啥哩
你不看看皇帝吃了人家女人的馍喝了人家的麦仁汤还逗人家女子哩
”说着扬起胳膊钩住孝文的脖子,把她丰盈的胸脯紧紧贴压到他的胸膛上,踮起脚尖往起一纵,准确无误地把嘴唇对住他的嘴唇,白孝文的胸间潮起一阵强大的热流。
这个女人身上那种奇异的气味愈加浓郁,那温热的乳房把他胸脯上坚硬的肋条熔化了,他被强烈的欲望和无法摆脱的恐惧交织得十分痛苦。
在他痛苦不堪犹豫不决的短暂僵持中,感觉到她的舌尖毫不迟疑地进入他的口中。
那一刻里,白孝文听到胸腔里的筋条如铁笼的铁条折断的脆响,听见了被囚禁着的狼冲出铁笼时的一声酣畅淋漓的吼叫。
白孝文咂住那美好无比的舌头,双手揽住了田小娥的后腰,几乎晕昏了。
白孝文忘情地吮吻着,觉察到她的手在摸索着解开他衣襟上的布圪塔纽扣,她又抓住他的右手而且导引到她的腋下,示意他解开她腋下斜襟上的纽扣。
他摸住一个绾结的布纽圪塔解脱续环儿,顺手揭开大襟,把她裸开的奶子搂到他同样裸开的胸膛上,几乎迷醉而跌倒下去,他已经无法控制浑身涌动着的春情,第一次主动出击伸手去解她的布条裤带,慌乱中把她拴着的活扣儿拉成了死结,干脆从裤带下把裤腰拉下去,小娥光着身子把砖窑里未燃烧的麦秸扒拢到一起,再铺垫上自己的衫子,便躺下去。
星光从砖窑顶口泄到她的身上,她静静地躺着等待他。
白孝文急忙解开裤带抹脱裤子,刚趴到她的身上就从心底透过一缕悲哀;他的那东西软瘫下来。
小娥问:“哥你咋咧
咋是这样子
孝文丧气他说:“我也不知道。
”他无奈爬起来重新穿上裤子,小娥也坐起来摸衣服穿。
白孝文挡住小娥穿衣服的手兴奋他说:“好咧好咧又好咧
”小娥摸了一把就再躺下去,白孝文刚刚解下裤带抹下裤子,就更加悲哀他说:“咋搞的咋闹着哩
又不行了
”连着反覆穿了脱了三四次裤子,都是勒上裤子就好了解开裤子又不行了。
小娥问:“哥呀你有毛病
”白孝文说:“没有没有,向来也没出过这情况儿。
”到他再次不甘就此失败趴上她的身时却轰然一声泄了。
田小娥却柔声安慰他说:“哥呀你甭难受。
你逢七到我窑里来我等你。
”白孝文重新来到贺家坊戏台下。
《葫芦峪》正演到热闹处,台下一片静默。
白孝文小心翼翼地插进人窝里,却怎么也听不进看不进去,眶眶啷啷的梆子声锣钹声失去了魅力令人心烦。
他心不在焉地站了一会儿又退出人窝,干脆回家去了。
清爽的夜风抚拂着他的脸,脑子里浮现着田小娥那光亮的胸脯和大腿,鼻腔里残留着那身体里散出的奇异的气味儿,相比之下,自己那个婆娘简直就是一堆粗糙无味的豆腐渣了。
甭看都是女人,可女人跟女人大不一样。
他走进白鹿村村口时开始懊悔,离家门愈近愈觉心底发虚。
他硬着头皮走进街门时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氛,他的豆腐渣似的女人急慌慌走到院中,看见他失声叫道:“哎呀你才回来……土匪打抢了……”白孝文像当头挨了一棍差点栽倒,立即奔进上房,父亲白嘉轩躺在奶奶的炕上呼吸微弱,连呻唤都很艰难,冷先生正在桌子上的油灯下配制药膏。
孝文像从火的的热炕上跌入冰窖,眼前一黑栽倒在脚地上不醒人事了。
这声洗幼干得十分干净利落,时机的选择再好不过,村子里十室九空,男人女人引着孩子看戏去了。
白嘉轩给牛马拌了第二槽草料,一个人坐在圈场上摇着扇子乘凉。
今年收成不错,老天爷许是看到黑娃们搅动的动乱而有意赐惠庄稼人连下了两场好雨,麦子豌豆在农协狂妄的喧嚣中蓬蓬冒起来孕穗结英。
牛马吞嚼草料的优雅的声音从敞开的窗孔传出来,比戏台上弦索声美妙悦耳。
堆积在铡墩前铡碎的苜蓿散发的清香在夜风中弥漫。
村子里十分静谧。
仙草走来了,一手端着一盘鸡蛋一手提着酒壶,放到鹿三夜晚露宿乘凉的木板上。
白嘉轩舒悦地笑笑,善知人意的妻子恰到好处地送来他想吃想喝的东西,贤淑地斟上一杯酒就走出圈场去了。
白嘉轩喝一杯酒浑身都活络起来,吱儿吱儿咂得酒盅响着。
这当儿从背后伸过一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木板上拽翻到地上,另一双手扭住他的双手,一块烂布塞住了嘴巴。
他的双手被捆在背后,随之就被人提起来,才看见他面前站着三个人。
他们拽着他走出圈场进入街门,他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两三个人;他被推推搡搡拉到上房正厅,看见一根明柱上绑着妻子仙草,母亲白赵氏被一个土匪扭着手压着头按在祭祖的方桌边上,两个桌腿上绑着他的两个儿媳。
他们把他的双腿捆到一起让他站着,然后就把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横到他的脖子前,问他银元在哪儿藏着,白嘉轩揣摩对方是纯粹要钱还是既要钱又要命
如果是前者不是后者,那他就准备折财保命,如果是后者不是前者,那么他就准备折命保财,不至于人财两空。
在他准备进一步猜测土匪们的真实目的时,一个土匪用刀尖挖掉他口里的烂布又挑破他的裤裆:“你说话我先把你阉了
”白嘉轩怒骂道:“老子老命都不要了还要老二
割了拿回去敬你祖宗去
”土匪却不恼,转过身用刀尖挑破仙草的裤子,仙草羞怯地喊:“他爸……”白嘉轩骂:“小人才欺侮女人
”白赵氏在方桌边上招供了:“在南墙上你们挖去
”土匪进入里间,钦器挖凿土坯墙壁和土块跌落的杂乱的响声使白嘉轩不忍卒听就闭上了眼睛。
土匪们得手以后大摇大摆从后门出去了。
他们告别之前没有忘记留给他一个永久性的纪念,用那根顶后门用的榆木杠子在他的腰上抽击了一下,他顿时眼前金星迸溅栽倒了。
同时遭到抢劫的还有鹿家,劫难发生的过程大同小异。
那阵鹿子霖被贺耀祖邀去坐在戏楼的礼宾席上观赏麻子红的精彩表演,不无担心地算计着白孝文钻进圈套的过程。
鹿子霖女人娘家在贺家坊,午饭后跟着前来叫她的侄儿回娘家看戏去了。
屋里只剩下鹿泰恒以及常年守着活寡心灰意冷的兆鹏媳妇。
土匪们把鹿泰恒背缚着用皮绳绕过大梁吊到空中,却对兆鹏媳妇十分客气他说:“嫂子,你睡你的觉,甭害怕没有你的事。
”他们用刀尖在鹿泰恒脸上划一道口子,再逼问银元藏在哪里。
鹿泰恒叫着喊着骂着却终不说银元的藏处,直到老汉脸膛胳膊胸脯脊背大腿被刀尖拉成像碎布条一样稀烂。
土匪们把所有墙壁都挖得坑坑洼洼,把箱子柜子都翻得乱七八糟,把铺地的方砖揭起来挖下去,仍然没有找到银元。
土匪们仿效田福贤鹿子霖整死贺老大的弄法,把鹿泰恒从屋梁上敦下来,再拉皮绳吊起来又松开皮绳敦下来,反覆敦了几次,直到敦得鹿泰恒骨头断裂,尻子里涌出一堆鲜血搅和粪便,又在当胸戳了一刀。
白鹿原刚刚潮起“忙罢会”的庆贺气氛和升平景象一下子低落了,一些准备演戏的村庄纷纷改变了主意,没有心思和兴趣组织唱戏的事了。
“忙罢会”开始笼罩上恐怖的气氛。
白狼的传闻再度神秘地流传。
遭幼后的第二天早晨,鹿家和白家的街门上都发现了土匪留下的手迹:“白狼到此。
”新老亲戚见面以后没有多少兴致交谈收成,白狼的种种传闻在酒席茶桌上成为热门话题。
抢劫白鹿两家的白狼和烧毁白腿乌鸦兵粮台的白狼有及只吮血不食肉的白狼被连结在一起,有人说在峪道里看见过一对脱皮掉毛的老白狼引着一大群狼子狼孙,骚扰抢劫时像两腿的人,遇到抵抗打击时全现出四条腿逃窜了。
漩涡的中心反倒是平静的,白嘉轩已经清醒过来,接受冷先生的悉心治疗。
治疗分两套措施同步进行,每天早晨空腹时和睡觉前煎服汤药,间隔一天由冷先生亲自给腰部伤位上裹缠膏药。
白嘉轩不能翻身转腰,死死地仰躺在炕上接待前来看望他的亲戚好友和乡邻族人,他没有愤恨没有伤感甚至连剧烈的痛楚也不呻唤出来,平静淡漠地接受热切意诚的问候和安慰。
七八天以后,腰伤刚见明显好转,背上和臀部压出的褥疮红肿化脓引起高烧,白嘉轩几次烧得昏迷。
仙草整天侍候在炕边端屎端尿擦洗身子,仍然没有能够阻止褥疮的发生。
冷先生重新开了药方主治高烧,给褥疮配制了外敷药面儿,白嘉轩终于从又一次危机里缓活下来,显然变得十分虚弱了。
他微微喘着气对孝文说:“你整天立在炕跟前做啥
该死的话你立在这儿也不顶啥喀
你该弄啥快弄啥。
”孝文显得忧愁而又西惶,那个破烂砖瓦窑的景像克化不开的积食整得他心虚神移痛苦不堪。
白嘉轩以为儿子为自己煎熬操心,就问:“咱村过会的日子快到咧。
给戏班子磨面买菜的事安顿停当了没
”白孝文说:“现在还演啥戏哩
我跟麻子红把戏退咧:”白嘉轩瞪着眼问:“谁叫你退戏
”孝文解释说:“咱家遭了难,子霖叔家刚刚过罢丧事,谁还有心演戏凑热闹
我跟子霖叔商量了就说算咧不演戏咧。
”白嘉轩摆一下头嘲弄地笑了:“说定要演的戏就要演不能退。
你把你子霖叔叫来我跟他说。
”鹿子霖头上绾着守孝的白布圈来了。
白嘉轩说:“子霖,你听我一句话,这戏一定要演,底里嘛缓后我再给你说。
”鹿子霖还陷在深沉的悲痛和仇恨里,对演戏仍然提不起兴趣。
白嘉轩说:“土匪正是想看你我的哭丧脸儿哩
明白吧
偏给他个不在乎的笑脸。
明白吗
”所有亲朋好友包括田福贤前来看望的时候,白嘉轩都保持着一种不失体面的大家风范,惟有姐夫朱先生走进来时他显得难以抑制的动情。
他不顾朱先生和家人的百般劝阻,硬是要坐起来,疼得他渗出一头虚汗,才在妻子仙草垫给他的被子上斜倚起来。
白嘉轩开门见山地说:“哥呀,你甭听人说白狼长白狼短的混话
不是白狼是黑狼——”朱先生虽然明智,却一时解不开白狼黑狼的隐喻。
白嘉轩就一语道破:“这是黑娃做的活
”朱先生不由一惊。
白嘉轩清清白白记得,土匪得手后大摇大摆走出后门时,一个土匪像记起一件未办完的事一样返身又走进后门,顺手从后门背后捞起了那榆木杠子走到他的跟前,在抡起杠子之前,那个土匪说:“你的腰挺得太硬太直了
”对这句似乎耳熟的话来不及回忆对证,他腰里就挨了致命的一击昏死了。
白嘉轩经冷先生抢救活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土匪拦腰抽击之前的那句话,他努力追寻关于这句话的记忆,终于想到了鹿三。
等到在他炕前只有鹿三一个人的时机里,白嘉轩像聊闲话那样不经意地问:“三哥,你记得不记得有这回事
黑娃逃学,我给他买了笔墨纸砚叫他念书,他给你说了一句‘我嫌嘉轩叔的腰挺的太硬太直’。
有这活没这话
”“有有有,那驴日说过不止一回哩
”鹿三说:“我叫他来给牛割草他说过这话。
我叫他替我来顶工,他硬要跟嘉道到渭北去熬活就是不上这儿来,还是那句话:‘我嫌嘉轩叔腰挺的大硬太直我害怕。
”你这会儿咋想起这话了
”白嘉轩闭上眼睛似乎很疲惫地说:“我躺在炕上脑子闲了乱想哩
”……白嘉轩向姐夫朱先生详细说了他的确凿无疑的证据:“土匪白狼就是黑娃
”“噢
这下是三家子争着一个鏊啦
”朱先生超然他说:“原先两家子争一个鏊子,已经煎得满原都是人肉味儿;而今再添一家子来煎,这鏊子成了抢手货忙不过来了。
”白嘉轩听着姐夫的话,又想起朱先生说的“白鹿原这下变成鏊子啦”的话。
那是在黑娃在农协倒台以后,田福贤回到原上开始报复行动不久,白嘉轩去看望姐夫企图听一听朱先生对乡村局势的判断。
朱先生在农协潮起和潮落的整个过程中保持缄默,在岳维山回滋水田福贤回白鹿原以后仍然保持不介入不评说的超然态度,在被妻弟追问再三的情况下就撂出来那句:“白鹿原这个成了鏊子啦”的话。
白嘉轩后来对田福贤说这话时演绎成“白鹿村的戏楼变成鏊子啦”。
白嘉轩侧身倚在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