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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灰读后感

时间:2020-01-27 17:58

边城 沈从文读后感

沈从文边城读后感(一)文\\\/李郝自从上了高中就很喜欢看小说,所以这次没有犹豫地就选了这本《边城》。

记得初次接触这部沈先生的作品是在高中的语文读本上,上面节选了一段翠翠和外公在船上听傩送和天保唱歌求婚的内容,当时只是觉得是行文舒缓的一篇文,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在这次短短几天的阅读中,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却让这几年看过了太多浮华、功利、YY文的我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心像承载着祖孙二人渡船的河水一样平静的流淌着,用每一滴的触觉去感受沈先生笔下那充斥着诗意和人性美的边城。

《边城》是沈从文沈先生的代表作,发表于1934年,小说描写了山城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与摆渡人的外孙女翠翠的曲折爱情故事。

在湘西风光秀丽、人情质朴的边远小城,生活着这样一个奇特的家庭:靠摆渡为生的老船夫和孙女翠翠二人。

在端午节赛龙舟的盛会上,翠翠邂逅傩送,从此心中埋下朦胧的少女情怀。

傩送的哥哥天保也喜欢上翠翠,托人向老船夫求亲。

兄弟俩人都爱上翠翠,他们相约唱歌求婚,让翠翠选择。

天保知道翠翠喜欢傩送,为了成全弟弟,外出闯滩,遇意外而死。

傩送觉得自己对哥哥的死负有责任,抛下翠翠出走他乡。

外公因翠翠的婚事操心担忧,在风雨之夜去世,留下翠翠孤独地守着渡船,痴心地等着傩送归来。

有没有谁看过《边城》(沈从文),有没有原创的读后感

急需

600字以上

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当代文学,沈从文完全缺席。

此前他曾是一个多产的作家,二十多年时间,写了四十几本小说和散文。

因为他“美化落后”、“诗化麻木”、因为他的作品曾被人斥为“反动文艺”,所以沈从文不得不放下了笔。

一个作家正当创作的盛年,却不得不嘎然中断自己钟情的文学事业,个中的幸酸和失落感是可想而知的。

沈从文为此曾选择过死亡。

四十多年以后,当时的一切喧嚣都归于澹定,沈从文的夫人张兆和曾有过这样平静的回忆: “一九四九年二月、三月,沈从文不开心,闹情绪,原因主要是郭沫若在香港发表的那篇《斥反动文艺》,北大学生重新抄在大字报上。

当时他压力很大,受刺激,心里紧张,觉得没有大希望。

他想用保险刀片自杀,割脖子上的血管……当时,我们觉得他落后,拖后腿,一家人乱糟糟的,现在想来不太理解他的痛苦心情……”(陈徒手:《午门城下的沈从文》 从此,沈从文不得不从他热爱的文学创作转向文物研究。

起初的几年,沈从文感到孤独和无望,他在历史博物馆每天上班下班,做做讲解员之类的工作,有时还要去做冲女厕所等较苦累的活。

沈从文当时曾十分感慨:“关门时,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看着暮色四合的北京城风景……明白我生命实完全单独……因为明白生命的隔绝,理解之无可望……”沈从文(1902-1988),中国著名作家,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

湖南凤凰县人,祖母刘氏是苗族,其母黄素英是土家族,祖父沈宏富是汉族。

因此,沈从文的民族身份可以是此三个民族的任何一个,但沈从文本人却更热爱苗族,他的文学作品中有许多对于苗族风情的描述。

沈从文是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

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

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撰写出版了《长河》、《边城》等小说,1931年-1933年在青岛大学任教。

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的研究,1988年病逝于北京。

沈从文 萧萧 全文

萧萧 (文)   乡下人吹接媳妇,到二月是成天会有的。

  唢呐后面一顶花轿,四个夫子平平稳稳的抬着。

轿中人被铜锁锁在里面,虽穿了平时不上过身的体面红绿衣裳,也仍然得荷荷大哭。

在这些小女人心中,做新娘子,从母亲身边离开,且准备作他人的母亲,从此将有许多新事情等待发生。

象做梦一样,将同一个陌生男子汉在一个床上睡觉,做着承宗接祖的事情,这些事想起来,当然有些害怕,所以照例觉得要哭哭,于是就哭了。

  也有做媳妇不哭的人。

萧萧做媳妇就不哭。

这小女子没有母亲,从小寄养到伯父种田的庄子上,出嫁只是从这家转到那家。

因此到那一天这小女人还只是笑。

她又不害羞,又不怕,她是什么事也不知道,就做了人家的媳妇了。

  萧萧做媳妇时年纪十二岁,有一个小丈夫,年纪还不到三岁。

丈夫比她年少九岁,断奶还不多久。

地方规矩如此,过了门,她喊他做弟弟。

她每天应作的事是抱弟弟到村前柳树下去玩,到溪边去玩,饿了,喂东西吃,哭了,就哄他,摘南瓜花或狗尾草戴到小丈夫头上,或者亲嘴,一面说,“弟弟,哪,再来。

”在那肮脏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孩子于是便笑了。

  孩子一欢喜兴奋,行动粗野起来,会用短短的小手乱抓萧萧的头发。

那是平时不大能收拾蓬蓬松松在头上的黄发。

有时候,垂到脑后那条小辫儿被拉得太久,把红绒线结也弄松了,生气了,就挞那弟弟,弟弟自然哇的哭出声来,萧萧便也装成要哭的样子,用手指着弟弟的哭脸,说,“哪,人不讲理,可不行

”   天晴落雨日子混下去,每日抱抱丈夫,也帮家中作点杂事,能动手的就动手。

又时常到溪沟里去洗衣,搓尿片,一面还捡拾有花纹的田螺给坐到身边的丈夫玩。

到了夜里睡觉,便常常做这种年龄人所做的梦,梦到后门角落或别的什么地方捡得大把大把铜钱,吃好东西,爬树,自己变成鱼到水中各处溜。

或一时仿佛身子很小很轻,飞到天上众星中,没有一个人,只是一片白,一片金光,于是大喊“妈

”人就吓醒了。

醒来心还只是跳。

吵了隔壁的人,不免骂着,“疯子,你想什么

白天疯玩,晚上就做梦

”萧萧听着却不作声,只是咕咕的笑。

也有很好很爽快的梦,为丈夫哭醒的事。

那丈夫本来晚上在自己母亲身边睡,有时吃多了,或因另外情形,半夜大哭,起来放水拉稀是常有的事。

丈夫哭到婆婆无可奈何,于是萧萧轻脚轻手爬起床来,睡眼朦眬走到床边,把人抱起,给他看月亮,看星光。

或者互相觑着,孩子气的“嗨嗨,看猫呵,”那样喊着哄着,于是丈夫笑了,玩了一会,慢慢合上眼。

人睡了,放上床,站在床边看着,听远处一递一声的鸡叫,知道天快到什么时候了,于是仍然蜷到小床上睡去。

天亮了,虽不做梦,却可以无意中闭眼开眼,看一阵在面前空中变幻无端的黄边紫心葵花,那是一种真正的享受。

  萧萧嫁过了门,做了拳头大丈夫的小媳妇,一切并不比先前受苦,这只看她半年来身体发育就可明白。

风里雨里过日子,象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大叶大枝,日增茂盛。

这小女人简直是全不为丈夫设想那么似的,一天比一天长大起来了。

  夏夜光景说来如做梦。

大家饭后坐到院中心歇凉,挥摇蒲扇,看天上的星同屋角的萤,听南瓜棚上纺织娘子咯咯咯拖长声音纺车,远近声音繁密如落雨,禾花风悠悠吹到脸上,正是让人在各种方便中说笑话的时候。

  萧萧好高,一个人常常爬到草料堆上去,抱了已经熟睡的丈夫在怀里,轻轻的轻轻的随意唱着那自编的山歌,唱来唱去却把自己也催眠起来,快要睡去了。

  在院坝中,公公婆婆,祖父祖母,另外还有帮工汉子两个,散乱的坐在小板凳上,摆龙门阵学古,轮流下去打发上半夜。

  祖父身边有个烟包,在黑暗中放光。

这用艾蒿作成的烟包,是驱逐长脚蚊的得力东西,蜷在祖父脚边,就如一条乌梢蛇。

间或又拿起来晃那么几下。

  想起白天场上的事,那祖父开口说话:   “听三金说,前天又有女学生过身。

”   大家就哄然笑了。

  这笑的意义何在

只因为大家印象中,都知道女学生没有辫子,留下个鹌鹑尾巴,象个尼姑,又不完全象。

穿的衣服象洋人又不象洋人,吃的,用的……总而言之事事不同,一想起来就觉得怪可笑

  萧萧不大明白,她不笑。

所以老祖父又说话了。

他说:“萧萧,你长大了,将来也会做女学生

”   大家于是更哄然大笑起来。

  萧萧为人并不愚蠢,觉得这一定是不利于己的一件事情,所以接口便说:“爷爷,我不做女学生

”   “你象个女学生,不做可不行。

”   “我不做。

”   众人有意取笑,异口同声说:“萧萧,爷爷说得对,你非做女学生不行

”   萧萧急得无可如何,“做就做,我不怕。

”其实做女学生有什么不好,萧萧全不知道。

  女学生这东西,在本乡的确永远是奇闻。

每年一到六月天,据说放“水假”日子一到,照例便有三三五五女学生,由一个荒谬不经的热闹地方来,到另一个远地方去,取道从本地过身。

从乡下人眼中看来,这些人都近于另一世界中活下的人,装扮奇奇怪怪,行为更不可思议。

这种女学生过身时,使一村人都可以说一整天的笑话。

  祖父是当地一个人物,因为想起所知道的女学生在大城中的生活情形,所以说笑话要萧萧也去作女学生。

一面听到这话就感觉一种打哈哈趣味,一面还有那被说的萧萧感觉一种惶恐,说这话的不为无意义了。

  女学生由祖父方面所知道的是这样一种人:她们穿衣服不管天气冷热,吃东西不问饥饱,晚上交到子时才睡觉,白天正经事全不作,只知唱歌打球,读洋书。

她们都会花钱,一年用的钱可以买十六只水牛。

她们在省里京里想往什么地方去时,不必走路,只要钻进一个大匣子中,那匣子就可以带她到地。

她们在学校,男女一处上课,人熟了,就随意同那男子睡觉,也不要媒人,也不要财礼,名叫“自由”。

她们也做州县官,带家眷上任,男子仍然喊作老爷,小孩子叫少爷。

  她们自己不喂牛,却吃牛奶羊奶,如小牛小羊:买那奶时是用铁罐子盛的。

她们无事时到一个唱戏地方去,那地方完全象个大庙,从衣袋中取出一块洋钱来(那洋钱在乡下可买五只母鸡),买了一小方纸片儿,拿了那纸片到里面去,就可以坐下看洋人扮演影子戏。

她们被冤了,不赌咒,不哭。

她们年纪有老到二十四岁还不肯嫁人的,有老到三十四十还好意思嫁人的。

她们不怕男子,男子不能使她们受委屈,一受委屈就上衙门打官司,要官罚男子的款,这笔钱她有时独占自己花用,有时同官平分。

她们不洗衣煮饭,也不养猪喂鸡;有了小孩子也只花五块钱、十块钱一月,雇人专管小孩,自己仍然整天看戏打牌,读那些没有用处的闲书……总而言之,说来事事都希奇古怪,和庄稼人不同,有的简直可以说岂有此理。

这时经祖父一为说明,听过这话的萧萧,心中却忽然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愿望,以为倘若她也是个女学生,她是不是照祖父说的女学生一个样子去做那些事

  不管好歹,做女学生并不可怕,因此一来却已为这乡下姑娘体念到了。

  因为听祖父说起女学生是怎样的人物,到后萧萧独自笑得特别久。

笑够了时,她说:“祖爹,明天有女学生过路,你喊我,我要看看。

”   “你看,她们捉你去作丫头。

”   “我不怕她们。

”   “她们读洋书念经你也不怕

”   “念观音菩萨消灾经,念紧箍咒,我都不怕。

”   “她们咬人,和做官的一样,专吃乡下人,吃人骨头渣渣也不吐,你不怕

”   萧萧肯定的回答说:“也不怕。

”   可是这时节萧萧手上所抱的丈夫,不知为什么,在睡梦中哭了,媳妇于是用作母亲的声势,半哄半吓说,“弟弟,弟弟,不许哭,不许哭,女学生咬人来了。

”   丈夫还仍然哭着,得抱起各处走走。

萧萧抱着丈夫离开了祖父,祖父同人说另外一样古话去了。

  萧萧从此以后心中有个“女学生”。

做梦也便常常梦到女学生,且梦到同这些人并排走路。

仿佛也坐过那种自己会走路的匣子,她又觉得这匣子并不比自己跑路更快。

在梦中那匣子的形体同谷仓差不多,里面有小小灰色老鼠,眼珠子红红的,各处乱跑,有时钻到门缝里去,把个小尾巴露在外边。

  因为有这样一段经过,祖父从此喊萧萧不喊“小丫头”,不喊“萧萧”,却唤作“女学生”。

在不经意中萧萧答应得很好。

  乡下的日子也如世界上一般日子,时时不同。

世界上人把日子糟蹋,和萧萧一类人家把日子吝惜是同样的,各有所得,各属分定。

许多城市中文明人,把一个夏天全消磨到软绸衣服、精美饮料以及种种好事情上面。

萧萧的一家,因为一个夏天的劳作,却得了十多斤细麻,二三十担瓜。

  作小媳妇的萧萧,一个夏天中,一面照料丈夫,一面还绩了细麻四斤。

到秋八月工人摘瓜,在瓜间玩,看硕大如盆上面满是灰粉的大南瓜,成排成堆摆到地上,很有趣味。

时间到摘瓜,秋天真的已来了,院子中各处有从屋后林子里树上吹来的大红大黄木叶。

萧萧在瓜旁站定,手拿木叶一束,为丈夫编小笠帽玩。

  工人中有个名叫花狗,年纪二十三岁,抱了萧萧的丈夫到枣树下去打枣子。

小小竹竿打在枣树上,落枣满地。

  “花狗大①,莫打了,太多了吃不完。

”   虽听这样喊,还不停手。

到后,仿佛完全因为丈夫要枣子,花狗才不听话。

萧萧于是又喊他那小丈夫:“弟弟,弟弟,来,不许捡了。

吃多了生东西肚子痛

”   丈夫听话,兜了一堆枣子向萧萧身边走来,请萧萧吃枣子。

  “姐姐吃,这是大的。

”   “我不吃。

”   “要吃一颗

”   她两手哪里有空

木叶帽正在制边,工夫要紧,还正要个人帮忙

  “弟弟,把枣子喂我口里。

”   丈夫照她的命令作事,作完了觉得有趣,哈哈大笑。

  她要他放下枣子帮忙捏紧帽边,便于添加新木叶。

  丈夫照她吩咐作事,但老是顽皮的摇动,口中唱歌。

这孩子原来象一只猫,欢喜时就得捣乱。

  “弟弟,你唱的是什么

”   “我唱花狗大告我的山歌。

”   “好好的唱一个给我听。

”   丈夫于是就唱下去,照所记到的歌唱:   天上起云云起花,   包谷林里种豆荚,   豆荚缠坏包谷树,   娇妹缠坏后生家。

  天上起云云重云,   地下埋坟坟重坟,   娇妹洗碗碗重碗,   娇妹床上人重人。

  歌中意义丈夫全不明白,唱完了就问好不好。

萧萧说好,并且问跟谁学来的。

她知道是花狗教的,却故意盘问他。

  “花狗大告我,他说还有好歌,长大了再教我唱。

”   听说花狗会唱歌,萧萧说:   “花狗大,花狗大,您唱一个好听的歌我听听。

”   那花狗,面如其心,生长得不很正气,知道萧萧要听歌,人也快到听歌的年龄了,就给她唱“十岁娘子一岁夫”。

那故事说的是妻年大,可以随便到外面作一点不规矩事情,夫年小,只知道吃奶,让他吃奶。

这歌丈夫完全不懂,懂到一点儿的是萧萧。

把歌听过后,萧萧装成“我全明白”那种神气,她用生气的样子,对花狗说:“花狗大,这个不行,这是骂人的歌

”   花狗分辩说:“不是骂人的歌。

”   “我明白,是骂人的歌。

”   花狗难得说多话,歌已经唱过了,错了陪礼,只有不再唱。

他看她已经有点懂事了,怕她回头告祖父,会挨一顿臭骂,就把话支开,扯到“女学生”上头去。

他问萧萧,看没看过女学生习体操唱洋歌的事情。

  若不是花狗提起,萧萧几乎已忘却了这事情。

这时又提到女学生,她问花狗近来有没有女学生过路,她想看看。

  花狗一面把南瓜从棚架边抱到墙角去,告她女学生唱歌的事,这些事的来源还是萧萧的那个祖父。

他在萧萧面前说了点大话,说他曾经到官路上见到四个女学生,她们都拿得有旗子,走长路流汗喘气之中仍然唱歌,同军人所唱的一模一样。

不消说,这自然完全是胡诌的笑话。

可是那故事把萧萧可乐坏了。

因为花狗说这个就叫做“自由”。

  花狗是“起眼动眉毛,一打两头翘”会说会笑的一个人。

  听萧萧带着歆羡口气说,“花狗大,你膀子真大。

”他就说,“我不止膀子大。

”   “你身个子也大。

”   “我全身无处不大。

”   到萧萧抱了她的丈夫走去以后,同花狗在一起摘瓜,取名字叫哑巴的,开了平时不常开的口,他说:“花狗,你少坏点。

人家是十三岁黄花女,还要等十年才圆房

”   花狗不做声,打了那伙计一掌,走到枣树下捡落地枣去了。

  到摘瓜的秋天,日子计算起来,萧萧过丈夫家有一年了。

  几次降霜落雪,几次清明谷雨,一家人都说萧萧是大人了。

天保佑,喝冷水,吃粗砺饭,四季无疾病,倒发育得这样快。

婆婆虽生来象一把剪子,把凡是给萧萧暴长的机会都剪去了,但乡下的日头同空气都帮助人长大,却不是折磨可以阻拦得祝萧萧十五岁时高如成人,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

  人大了一点,家中做的事也多了一点。

绩麻、纺车、洗衣、照料丈夫以外,打猪草推磨一些事情也要作,还有浆纱织布。

凡事都学,学学就会了。

乡下习惯,凡是行有余力的都可从劳作中攒点私房,两三年来仅仅萧萧个人分上所聚集的粗细麻和纺就的棉纱,已够萧萧坐到土机上抛三个月的梭子了。

  丈夫早断了奶。

婆婆有了新儿子,这五岁儿子就象归萧萧独有了。

不论做什么,走到什么地方去,丈夫总跟到身边。

  丈夫有些方面很怕她,当她如母亲,不敢多事。

他们俩“感情不坏”。

  地方稍稍进步,祖父的笑话转到“萧萧你也把辫子剪去好自由”那一类事上去了。

听着这话的萧萧,某个夏天也看过一次女学生,虽不把祖父笑话认真,可是每一次在祖父说过这笑话以后,她到水边去,必用手捏着辫子梢梢,设想没有辫子的人那种神气,那点趣味。

  因为打猪草,带丈夫上螺蛳山的山阴是常有的事。

  小孩子不知事,听别人唱歌也唱歌。

一唱歌,就把花狗引来了。

  花狗对萧萧生了另外一种心,萧萧有点明白了,常常觉得惶恐不安。

但花狗是男子,凡是男子的美德恶德都不缺少,劳动力强,手脚勤快,又会玩会说,所以一面使萧萧的丈夫非常欢喜同他玩,一面一有机会即缠在萧萧身边,且总是想方设法把萧萧那点惶恐减去。

  山大人小,到处树木蒙茸,平时不知道萧萧所在,花狗就站在高处唱歌逗萧萧身边的丈夫;丈夫小口一开,花狗穿山越岭就来到萧萧面前了。

  见了花狗,小孩子只有欢喜,不知其他。

他原要花狗为他编草虫玩,做竹箫哨子玩,花狗想方法支使他到一个远处去找材料,便坐到萧萧身边来,要萧萧听他唱那使人开心红脸的歌。

她有时觉得害怕,不许丈夫走开;有时又象有了花狗在身边,打发丈夫走去反倒好一点。

终于有一天,萧萧就这样给花狗把心窍子唱开,变成个妇人了。

  那时节,丈夫走到山下采刺莓去了,花狗唱了许多歌,到后却向萧萧唱:娇家门前一重坡,别人走少郎走多,铁打草鞋穿烂了,不是为你为哪个

  末了却向萧萧说:“我为你睡不着觉”。

他又说他赌咒不把这事情告给人。

听了这些话仍然不懂什么的萧萧,眼睛只注意到他那一对粗粗的手膀子,耳朵只注意到他最后一句话。

  末了花狗大便又唱歌给她听。

她心里乱了。

她要他当真对天赌咒,赌了咒,一切好象有了保障,她就一切尽他了。

到丈夫返身时,手被毛毛虫螫伤,肿了一片,走到萧萧身边。

萧萧捏紧这一只小手,且用口去呵它,吮它,想起刚才的糊涂,才仿佛明白自己作了一点不大好的糊涂事。

  花狗诱她做坏事情是麦黄四月,到六月,李子熟了,她欢喜吃生李子。

她觉得身体有点特别,在山上碰到花狗,就将这事情告给他,问他怎么办。

  讨论了多久,花狗全无主意。

虽以前自己当天赌得有咒,也仍然无主意。

这家伙个子大,胆量校个子大容易做错事,胆量小做了错事就想不出办法。

  到后,萧萧捏着自己那条乌梢蛇似的大辫子,想起城里了,她说:“花狗大,我们到城里去自由,帮帮人过日子,不好么

”   “那怎么行

到城里去做什么

”   “我肚子大了。

”   “我们找药去。

场上有郎中卖药。

”   “你赶快找药来,我想……”   “你想逃到城里去自由,不成的。

人生面不熟,讨饭也有规矩,不能随便

”   “你这没有良心的,你害了我,我想死

”   “我赌咒不辜负你。

”   “负不负我有什么用

帮我个忙,赶快拿去肚子里这块肉罢。

我害怕

”   花狗不再做声,过了一会,便走开了。

不久丈夫从他处回来,见萧萧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哭,眼睛红红的。

丈夫心中纳罕,看了一会,问萧萧:“姐姐,为什么哭

”   “不为什么,灰尘落到眼睛里,痛。

”   “我吹吹吧。

”   “不要吹。

”   “你瞧我,得这些这些。

”   他把从溪中捡来的小蚌小石头陈列在萧萧面前,萧萧泪眼婆娑的看了一会,勉强笑着说,“弟弟,我们要好,我哭你莫告家中。

告我可要生气。

”到后这事情家中当真就无人知道。

  过了半个月,花狗不辞而行,把自己所有的衣裤都拿去了。

祖父问同住的哑巴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走路,走哪儿去。

哑巴只是摇头,说花狗还欠了他两百钱,临走时话都不留一句,为人少良心。

哑巴说他自己的话,并没有把花狗走的理由说明。

因此这一家希奇一整天,谈论一整天。

不过这工人既不偷走物件,又不拐带别的,这事过后不久,自然也就把他忘掉了。

  萧萧仍然是往日的萧萧。

她能够忘记花狗就好了。

但是肚子真有些不同了,肚中东西总在动,使她常常一个人干着急,尽做怪梦。

  她脾气坏了一点,这坏处只有丈夫知道,因为她对丈夫似乎严厉苛刻了好些。

  仍然每天同丈夫在一处,她的心,想到的事自己也不十分明白。

她常想,我现在死了,什么都好了。

可是为什么要死

她还很高兴活下去,愿意活下去。

  家中人不拘谁在无意中提起关于丈夫弟弟的话,提起小孩子,提起花狗,都象使这话如拳头,在萧萧胸口上重重一击。

  到八月,她担心人知道更多了,引丈夫庙里去玩,就私自许愿,吃了一大把香灰。

吃香灰被她丈夫见到了,丈夫问这是做什么,萧萧就说肚子痛,应当吃这个。

虽说求菩萨许愿,菩萨当然没有如她的希望,肚子中长大的东西仍在慢慢的长大。

  她又常常往溪里去喝冷水,给丈夫见到了,丈夫问她她就说口渴。

  一切她所想到的方法都没有能够使她与自己不欢喜的东西分开。

大肚子只有丈夫一人知道,他却不敢告这件事给父母晓得。

因为时间长久,年龄不同,丈夫有些时候对于萧萧的怕同爱,比对于父母还深切。

  她还记得花狗赌咒那一天里的事情,如同记着其他事情一样。

到秋天,屋前屋后毛毛虫都结茧,成了各种好看的蝶蛾,丈夫象故意折磨她一样,常常提起几个月前被毛毛虫所螫的旧话,使萧萧心里难过。

她因此极恨毛毛虫,见了那小虫就想用脚去踹。

  有一天,又听人说有好些女学生过路,听过这话的萧萧,睁了眼做过一阵梦,愣愣的对日头出处痴了半天。

  萧萧步花狗后尘,也想逃走,收拾一点东西预备跟了女学生走的那条路上城。

但没有动身,就被家里人发觉了。

  家中追究这逃走的根源,才明白这个十年后预备给小丈夫生儿子继香火的萧萧肚子,已被别人抢先下了种。

这真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一家人的平静生活,为这一件事全弄乱了。

生气的生气,流泪的流泪,骂人的骂人,各按本分乱下去。

悬梁,投水,吃毒药,被禁困的萧萧,诸事漫无边际的全想到了,究竟年纪太小,舍不得死,却不曾做。

于是祖父从现实出发,想出了个聪明主意,把萧萧关在房里,派人好好看守着,请萧萧本族的人来说话,看是“沉潭”还是“发卖”

萧萧家中人要面子,就沉潭淹死她,舍不得就发卖。

萧萧只有一个伯父,在近处庄子里为人种田,去请他时先还以为是吃酒,到了才知道是这样丢脸事情,弄得这老实忠厚家长手足无措。

  大肚子作证,什么也没有可说。

伯父不忍把萧萧沉潭,萧萧当然应当嫁人作二路亲了。

  这处罚好象也极其自然,照习惯受损失的是丈夫家里,然而却可以在改嫁上收回一笔钱,当作赔偿损失的数目。

那伯父把这事告给了萧萧,就要走路。

萧萧拉着伯父衣角不放,只是幽幽的哭。

伯父摇了一会头,一句话不说,仍然走了。

  一时没有相当的人家来要萧萧,因此暂时就仍然在丈夫家中住下。

这件事情既经说明白,照乡下规矩倒又象不什么要紧,只等待处分,大家反而释然了。

先是小丈夫不能再同萧萧在一处,到后又仍然如月前情形,姊弟一般有说有笑的过日子了。

  丈夫知道了萧萧肚子中有儿子的事情,又知道因为这样萧萧才应当嫁到远处去。

但是丈夫并不愿意萧萧去,萧萧自己也不愿意去,大家全莫名其妙,只是照规矩象逼到要这样做,不得不做。

  在等候主顾来看人,等到十二月,还没有人来,萧萧只好在这人家过年。

  萧萧次年二月间,十月满足坐草生了一个儿子,团头大眼,声响洪壮,大家把母子二人照料得好好的,照规矩吃蒸鸡同江米酒补血,烧纸谢神。

一家人都欢喜那儿子。

  生下的既是儿子,萧萧不嫁别处了。

  到萧萧正式同丈夫拜堂圆房时,儿子已经年纪十岁,能看牛割草,成为家中生产者一员了。

平时喊萧萧丈夫做大叔,大叔也答应,从不生气。

  这儿子名叫牛儿。

牛儿十二岁时也接了亲,媳妇年长六岁。

媳妇年纪大,才能诸事作帮手,对家中有帮助。

唢呐吹到门前时,新娘在轿中呜呜的哭着,忙坏了那个祖父曾祖父。

  这一天,萧萧抱了自己新生的月毛毛,却在屋前榆蜡树篱笆看热闹,同十年前抱丈夫一个样子。

  一九二九年冬作   ------------   ①“大”即“大哥”简称。

求沈从文的《箱子岩》原文

一、原文  十五年以前,我有机会独坐一只小篷船,沿辰河上行,停船在箱子岩脚下。

一列青黛崭削的石壁,夹江高矗,被夕阳烘炙成为一个五彩屏障。

石壁半腰约百米高的石缝中,有古代巢居者的遗迹,石罅隙间横横的悬撑起无数巨大横梁,暗红色长方形大木柜尚依然好好的搁在木梁上。

岩壁断折缺口处,看得见人家茅棚同水码头,上岸喝酒下船过渡人也得从这缺口通过。

那一天正是五月十五,河中人过大端阳节(注:农历五月十五为大端阳节。

)。

  箱子岩洞窟中最美丽的三只龙船,早被乡下人拖出浮在水面上。

  船只狭而长,船舷描绘有朱红线条,全船坐满了青年桨手,头腰各缠红布。

鼓声起处,船便如一支没羽箭,在平静无波的长潭中来去如飞。

河身大约一里路宽,两岸皆有人看船,大声呐喊助兴。

且有好事者,从后山爬到悬岩顶上去,把“铺地锦”百子边炮从高岩上抛下,尽边炮在半空中爆裂,形成一团团五彩碎纸云尘,彭彭彭彭的边炮声与水面船中锣鼓声相应和。

引起人对于历史回溯发生一种幻想,一点感慨。

  当时我心想:多古怪的一切

两千年前那个楚国逐臣屈原,若本身不被放逐,疯疯癫癫来到这种充满了奇异光彩的地方,目击身经这些惊心动魄的景物,两千年来的读书人,或许就没有福分读《九歌》那类文章,中国文学史也就不会如现在的样子了。

在这一段长长岁月中,世界上多少民族皆堕落了,衰老了,灭亡了。

即如号称东亚大国的一片土地,也已经有过多少次被来自西北方沙漠中的蛮族,骑了膘壮的马匹,手持强弓硬弩,长枪大戟,到处践踏蹂躏

(辛亥革命前夕,在这苗蛮杂处的一个边镇上,向土民最后一次大规模施行杀戮的统治者,就是一个北方清朝的宗室

辛亥以后,老袁梦想做皇帝时,又有两师北老在这里和滇军作战了大半年。

)然而这地方的一切,虽在历史中照样发生不断的杀戮,争夺,以及一到改朝换代时,派人民担负种种不幸命运,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发,剪发,在生活上受新朝代种种限制与支配。

然而细细一想,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与历史毫无关系。

从他们应付生存的方法与排泄感情的娱乐看上来,竟好象今古相同,不分彼此。

这时节我所眼见的光景,或许就和两千年前屈原所见的完全一样。

  那次我的小船停泊在箱子岩石壁下,附近还有十来只小渔船,大致打渔人也有玩龙船竞渡的,所以渔船上妇女小孩们,无不十分兴奋,各站在尾梢上或船篷上锐声呼喊。

其中有几个小孩子,我只担心他们太快乐兴奋,会把住家的小船跳沉。

  日头落尽云影无光时,两岸渐渐消失在温柔暮色里。

两岸看船人呼喝声越来越少,河面被一片紫雾笼罩,除了从锣鼓声中尚能辨别那些龙船方向,此外已别无所见。

然而岩壁缺口处却人声嘈杂,且闻有小孩子哭声,有妇女们尖锐叫唤声,综合给人一种悠然不尽的感觉。

天已经夜了,吃饭是正经事。

我原先尚以为再等一会儿,那龙船一定就会傍近岩边来休息,被人拖进石窟里,在快乐呼喊中结束这个节日了。

谁知过了许久,那种锣鼓声尚在河面飘扬着,表示一班人还不愿意离开小船,回转家中。

待到我把晚饭吃过后,爬出舱外一望,呀,天上好一轮圆月。

月光下石壁同河面,一切如镀了银,已完全变换了一种调子。

岩壁缺口处水码头边,正有人用废竹缆或油柴燃着火燎,火光下只见许多穿白衣人的影子移动。

问问船上水手,方知道那些人正把酒食搬移上船,预备分派给龙船上人。

原来这些青年人白日里划了一整天船,看船的已慢慢散尽了,划船的还不尽兴,并且谁也不愿意扫兴示弱,先行上岸,因此三只长船还得在月光下玩个上半夜。

  提起这件事,使我重新感到人类文字语言的贫俭。

那一派声音,那一种情调,真不是用文字语言可以形容的事情。

要一个长年身在城市里住下,以读读《楚辞》就“神王意移”的人,来描绘那月下竞舟的一切,更近于徒然的努力。

我可以说的,只是自从我把这次水上所领略的印象保留到心上后,一切书本上的动人记载,全看得平平常常,不至于发生任何惊讶了。

这正象我另外一时,看过人类许多不同花样的愚蠢杀戮,对于其余书上叙述到这件事情时,同样不能再给我如何感动。

  十五年后我又有了机会乘坐小船沿辰河上行,应当经过箱子岩。

我想温习温习那地方给我的印象,就要管船的不问迟早,把小船在箱子岩下停泊。

这一天是十二月七号,快要过年的光景。

没有太阳的阴沉酿雪天,气候异常寒冷。

停船时还只下午三点钟左右,岩壁上藤萝草木叶子多已萎落,显得那一带斑驳岩壁十分瘦削。

悬岩高处红木柜,只剩下三四具,其余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小船最先泊在岩壁下洞窟边,冬天水落得太多,洞口已离水面两三丈以上。

我从石壁裂罅爬上洞口,到搁龙船处看了一下,旧船已不知坏了还是早被水冲去了,只见有四只新船搁在石梁上,船头还贴有鸡血同鸡毛,一望就明白是今年方下水的。

出得洞口时,见岩下左边泊定五只渔船,有几个老渔婆缩颈敛手在船头寒风中修补渔网。

上船后觉得这样子太冷落了,可不是个办法,就又要船上水手为我把小船撑到岩壁断折处有人家地方去,就便上岸,看看乡下人过年以前是什么光景。

  四点钟左右,黄昏已逐渐腐蚀了山峦与树石轮廓,占领了屋角隅。

我独自坐在一家小饭铺柴火边烤火。

我默默的望着那个火光煜煜的枯树根,在我脚边很快乐的燃着,爆炸出轻微的声音。

铺子里人来来往往,有些说两句话又走了,有些就来镶在我身边长凳上,坐下吸他的旱烟。

有些来烘烘脚,把穿着湿草鞋的脚去热灰里乱搅。

看看每一个人的脸子,我都发生一种奇异的乡情。

这里是一群会寻快乐的正直善良乡下人,有捕鱼的,打猎的,有船上水手和编制竹缆工人。

若我的估计不错,那个坐在我身旁,伸出两只手向火,中指节有个放光顶针的,肯定还是一位乡村里的成衣人。

这些人每到大端阳时节,都得下河去玩一整天的龙船。

平常日子特别是隆冬严寒天气,却在这个地方,按照一种分定,很简单的把日子过下去。

每日看过往船只摇橹扬帆来去,看落日同水鸟。

虽然也同样有人事上的得失,到恩怨纠纷成一团时,就陆续发生庆贺或仇杀。

然而从整个说来,这些人生活却仿佛同“自然”已相融合,很从容的各在那里尽其性命之理,与其他无生命物质一样,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分解。

  而且在这种过程中,人是如何渺小的东西,这些人比起世界上任何哲人,也似乎还更知道的多一些。

  听他们谈了许久,我心中有点忧郁起来了。

这些不辜负自然的人,与自然妥协,对历史毫无担负,活在这无人知道的地方。

另外尚有一批人,与自然毫不妥协,想出种种方法来支配自然,违反自然的习惯,同样也那么尽寒暑交替,看日月升降。

然而后者却在慢慢改变历史,创造历史。

一份新的日月,行将消灭旧的一切。

我们用什么方法,就可以使这些人心中感觉一种对“明天”的“惶恐”,且放弃过去对自然和平的态度,重新来一股劲儿,用划龙船的精神活下去

这些人在娱乐上的狂热,就证明这种狂热能换个方向,就可使他们还配在世界上占据一片土地,活得更愉快更长久一些。

不过有什么办法,可以改造这些人的狂热到一件新的竞争方面去,可是个费思索的问题。

  一个跛脚青年人,手中提了一个老虎牌新桅灯,灯罩光光的,洒着摇着从外面走进屋子。

许多人见了他都同声叫唤起来:“什长,你发财回来了

好个灯

”  那跛子年纪虽很轻,脸上却刻划了一种兵油子的油气与骄气,在乡下人中仿佛身分特高一层。

把灯搁在木桌上,大洋洋的坐近火边来,拉开两腿摊出两只大手烘火,满不高兴的说:“碰鬼,运气坏,什么都完了。

”  “船上老八说你发了财,瞒我们。

怕我们开借。

”  “发了财,哼。

用得着瞒你们

本钱去七角,桃源行市只一块零,除了上下开销,二百两货有什么捞头,我问你。

”  这个人接着且连骂带唱的说起桃源后江娘儿们种种有趣的情形,使得一般人活泼兴奋起来。

话说得正有兴味时,一个人来找他,说“什长,猪蹄膀炖好了,酒已热好了,”他搓搓手,说声“有偏各位”,提起那个新桅灯就走了。

  原来这个青年汉子,是个打鱼人的独生子。

三年前被省城里募兵委员看中了招去,训练了三个月,就开到江西边境去同共产党打仗。

打了半年仗,一班兄弟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好的活着,奉令调回后防招募新军补充时,他因此升了班长。

第二次又训练三个月,再开到前线去打仗。

于是碎了一只腿,抬回省中军医院诊治,照规矩这只腿得用锯子锯去。

一群同乡都以为从辰州地方出来的家乡人,“辰州符”比截割高明得多了,信他个洋办法象话吗

就把他从医院中抢出,在外边用老办法找人敷水药治疗。

说也古怪,不到三个月,那只腿居然不必截割全好了。

战争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明白了。

取得了本营证明,领得了些伤兵抚恤费后,于是回到家乡来,用什长名义受同乡恭维,又用伤兵名义作点特别生意。

这生意也就正是有人可以赚钱,有人可以犯法,政府也设局收税,也制定法律禁止,又可以杀头又可以发财那种从各方面说来都似乎极有出息的生意。

我想弄明白那什长的年龄,从那个当地唯一成衣人口中,方知道这什长今年还只二十一岁。

那成衣人还说:“这小子看事有眼睛,做事有魄力,蹶了一只腿,还会一月一个来回下常德府,吃喝玩乐发财走好运。

若两只腿全弄坏,那就更好了。

”  有个水手插口说:“这是什么话。

”  “什么画,壁上挂。

穷人打光棍,一只腿打坏了不顶事。

  如两只腿全打坏了,他就不会卖烟土走私赚了钱,再到桃源县后江玩花姑娘了

”  成衣人末后一句打趣话,把大家都弄笑了。

  回船时,我一个人坐在灌满冷气的小小船舱中,屈指计算那什长年龄,二十一岁减十五,得到个数目是六。

我记起十五年前那个夜里一切光景,那落日返照,那狭长而描绘朱红线条的船只,那锣鼓与热情兴奋的呼喊,……尤其是临近几只小渔船上欢乐跳掷的小孩子,其中一定就有一个今晚我所见到的跛脚什长。

唉,历史,多么古怪的事物。

生恶性痈疽的人,照旧式治疗方法,可用一星一点毒药敷上,尽它溃烂,到溃烂净尽时,再用药物使新的肌肉生长,人也就恢复健康了。

这跛脚什长,我对他的印象虽异常恶劣,想起他就是一个可以溃烂这乡村居民灵魂的人物,不由人不寄托一种幻想……二十年前澧州镇守使王正雅部队一个平常马夫,姓贺名龙,兵乱时,一菜刀切下了一个散兵的头颅,二十年后就得惊动三省集中十万军队来解决这马夫。

谁个人会注意这小小节目,谁个人想象得到人类历史是用什么写成的

二、作者简介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

湖南凤凰县人,祖母刘氏是苗族,其母黄素英是土家族,祖父沈宏富是汉族。

沈从文本为汉族,早年亦以汉族人自居,晚年时选择了苗族。

沈从文是现代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京派小说代表人物。

沈从文自传中经典语录

【1】:我行过许多地桥,看过许多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湘行散记》  【2】: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沈从文 《雨后》  【3】:我用手去触摸你的眼睛。

太冷了。

倘若你的眼睛这样冷,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沈从文  【4】: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沈从文 《边城》  【5】: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 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沈从文家书》  【6】:有些路看起来很近走去却很远的,缺少耐心永远走不到头。

--沈从文  【7】: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

--沈从文  【8】: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

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

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 --沈从文 《边城》  【9】: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沈从文 《边城》  【10】:有些人是可以用时间轻易抹去的,犹如尘土。

--沈从文 《边城》  【11】:我走过无数的桥,看过无数的云,喝过无数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我应当为自己感到庆幸。

--沈从文  【12】: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

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

--沈从文 《沈从文家书》  【13】: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沈从文 《边城》  【14】: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

我生平只看过一回满月。

但我也安慰自己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沈从文 《湘行散记》  【15】:人事就是这样子,自己造囚笼,关着自己。

自己也做上帝,自己来崇拜。

生存真是一种可怜的事情。

--沈从文 《边城》  【16】:日子平平的过了一个月,一切人心上的病痛,似乎皆在那份长长的白日下医治好了。

--沈从文 《边城》  【17】: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沈从文 《边城》  【18】: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沈从文  【19】: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沈从文 《边城》  【20】: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 明天 回来 --沈从文 《边城》  【21】: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沈从文  【22】:征服自己的一切弱点,正是一个人伟大的起始.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

一辈子最怕的是在同一人生实在是一本书,内容复杂,分量沉重,值得翻到个人所能翻到的最后一页,而且必须慢慢的翻。

征服自己的一切弱点,正是一个人伟大的起始.热情既使人疯狂糊涂,也使人明澈深思。

--沈从文  【23】:为什么要挣扎

倘若那正是我要到的去处,用不着使力挣扎的。

我一定放弃任何抵抗愿望。

一直向下沉。

不管它是带咸味的海水,还是带苦味的人生,我要沉到底为上。

这才像是生活,是生命。

我需要的就是绝对的皈依,从皈依中见到神。

我是个乡下人,走到任何一处照便都带了一把尺,一把秤,和普遍社会总是不合。

一切来到我命运中的事事物物,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来证实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沈从文 《水云》  【24】: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沈从文 《边城》  【25】: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 --沈从文 《边城》  【26】:凡是我用过的东西,我对它总发生一种不可言说的友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沈从文 《湘行散记》  【27】: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后,便略显浑浊,有出山泉水的意思。

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

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

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

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常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

近水人家躲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沈从文 《边城》  【28】:我要建一座希腊小庙,里面供奉的是人性。

--沈从文  【29】:日头没有辜负我们,我们也切莫辜负日头。

--沈从文 《边城》  【30】: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沈从文 《月下》  【31】:我先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处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同你离开的人了……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了。

我想打东西,骂粗话,让冷风吹冻自己全身。

我得同你在一处,这心才能安静,事也才能做好

--沈从文 《湘行散记》  【32】:宁可在法度外灭亡,不在法度中生存。

--沈从文  【33】:我一生从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

--沈从文  【34】: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沈从文  【35】:黄昏时天气十分郁闷,溪面各处飞着红蜻蜓。

天上已起了云,热风把两山竹篁吹得声音极大,看样子到晚上必落大雨。

--沈从文 《边城》  【36】: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

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

”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沈从文 《边城》  【37】: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沈从文 《边城》  【38】:为什么要挣扎

倘若那正是我要到的去处,用不着使力挣扎的。

我一定放弃任何抵抗愿望。

一直向下沉。

不管它是带咸味的海水,还是带苦味的人生,我要沉到底为止。

这才像是生活,是生命。

--沈从文  【39】:这个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

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

--沈从文 《八骏图》  【40】:这并不是人的罪过。

诗人们会在一件小事上写出整本整部的诗,雕刻家在一块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画家一撇儿绿,一撇儿红,一撇儿灰,画得出一幅一幅带有魔力的彩画,谁不是为了惦着一个微笑的影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方弄出那么些古怪成绩

翠翠不能用文字,不能用石头,不能用颜色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一件东西上去,却只让她的心,在一切顶荒唐事情上驰骋。

她从这分稳秘里,常常得到又惊又喜的兴奋。

一点儿不可知的未来,摇撼她的情感极厉害,她无从完全把那种痴处不让祖父知道。

--沈从文 《边城》  【41】: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但我也安慰自己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沈从文 《湘行散记》  【42】:学贸易,学应酬,学习到一个新地方去生活,且学习用刀保护身体同名誉,教育的目的,似乎在使两个孩子学得做人的勇气与正义。

--沈从文 《边城》  【43】: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沈从文  【44】:即使踏着荆棘,也不觉悲苦;即使有泪可落,亦不是悲凉。

--沈从文  【45】: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

--沈从文  【46】:永远只想用无私和有爱来回答这个社会的无情。

--沈从文  【47】: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

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沈从文 《边城》  【48】:船是只新船,油得黄黄的,干净得可以作为教堂的神龛。

我卧的地方较低一些,可听得出水在船底流过的细碎声音。

前舱用板隔断,故我可以不被风吹。

我坐的是后面,凡为船后的天、地、水,我全可以看到。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

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

我同船老板吃饭,我盼望你也在一角吃饭。

--沈从文 《湘行散记》  【49】:翠翠依傍祖父坐着,问祖父: “爷爷,谁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

” “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可又象是个最不快乐的人作的,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

” --沈从文 《边城》  【50】:要自己作主,站到对溪高崖竹林里为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是马路--你若欢喜走马路,我相信人家会为你在日头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一直唱到吐血喉咙烂

--沈从文 《边城》  【51】:每一只船总要有一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一个巢 --沈从文 《边城》  【52】:但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

从那日夜长流千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

--沈从文 《湘行散记》  【53】: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黒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

自然既长养她切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

--沈从文 《边城》  【54】:这时真静,我为了这静,好像读一首怕人的诗。

这真是诗。

不同处就是任何好诗所引起的情绪,还不能那么动人罢了。

这时心里透明的,想一切皆深入无间。

我在温习你的一切。

我真带点儿惊讶,当我默读到生活某一章时,我不止惊讶。

我称量我的幸运,且计算它,但这无法使我弄清楚一点点。

你占去了我的感情全部。

为了这点幸福的自觉,我叹息了。

--沈从文 《湘行散记》  【55】:聪明人要理想生活,愚蠢人要习惯生活。

聪明人以为目前并不完全好,一切应比目前更好,且竭力追求那个理想。

愚蠢人对习惯完全满意,安于习惯,保护习惯。

(在世俗观察上,这两种人称呼常常相反,安于习惯的被呼为聪明人,怀抱理想的人却成愚蠢家伙。

) --沈从文  【56】: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

--沈从文 《边城》  【57】: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处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沈从文 《边城》  【58】:小楼上阳光甚美,心中茫然, 如一战败武士,受伤后独卧荒草间,武器与武力已全失。

午后秋阳照铜甲上炙热。

手边有小小甲虫,耳畔闻远处尚有落荒战马狂奔,不觉眼湿。

心中实充满作战雄心,又似觉一切已成过去, 生命中仅存残余一种幻念,一种陈迹的温习。

--沈从文 《浅渊》  【59】:我要傍近你 方不至于难过 --沈从文  【60】: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

--沈从文  【61】:我总那么想,一条河对于人太有用处了。

人笨,在创作上是毫无希望可言的。

海虽俨然很大,给人的幻想也宽,但那种无变化的庞大,对于一个作家灵魂的陶冶无多益处可言。

黄河则沿河都市人口不相称,地宽人少,也不能教训我们什么。

长江还好,但到了下游,对于人的兴感也仿佛无什么特殊处。

我赞美我这故乡的河,正因为它同都市相隔绝,一切极朴野,一切不普遍化,生活形式生活态度皆有点原人意味,对于一个作者的教训太好了。

我倘若还有什么成就,我常想,教给我思索人生,教给我体念人生,教给我智慧同品德,不是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

--沈从文 《湘行散记》  【62】:时候变了,一切也自然不同了,皇帝已不再坐江山,平常人还消说

杨马兵想起自己年青作马夫时,牵了马匹到碧溪岨来对翠翠母亲唱歌,翠翠母亲不理会,到如今这自己却成为这孤雏的唯一靠山唯一信托人,不由得不苦笑。

--沈从文 《边城》  【63】:“照理说:炒菜要人吃,唱歌要人听。

可是人家为你唱,是要你懂他歌里的意思

” “爷爷,懂歌里什么意思

” “自然是他那颗想同你要好的真心

不懂那点心事,不是同听竹雀唱歌一样了吗

” --沈从文 《边城》  【64】:翠翠每天皆到白塔下背太阳的一面去午睡,高处既极凉快,两山竹篁里叫得使人发松的竹雀和其它鸟类又如此之多,致使她在睡梦里尽为山鸟歌声所浮着,做的梦也便常是顶荒唐的梦。

--沈从文 《边城》  【65】:我要在你眼波中去洗我的手,摩到你的眼睛,太冷了。

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沈从文 《月下》  【66】:我原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

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起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同你离开的人了 --沈从文 《致张兆和的情书》  【67】:我爱你的灵魂,更爱你的肉体 --沈从文  【68】:你的聪明像一只鹿, 你的别的许多德性又像一匹羊, 我愿意来同羊温存, 又耽心鹿因此受了虚惊, 故在你面前只得学成如此沉默; (几乎近于抑郁了的沉默

) 你怎么能知

我贫乏到一切: 我不有美丽的毛羽, 并那用言语来装饰他热情的本能亦无

脸上不会像别人能挂上点殷勤, 嘴角也不会怎样来常深着微笑, 眼睛又是那样笨-- 追不上你意思所在。

别人对我无意中念到你的名字, 我心就抖战, 身就沁汗

并不当到别人, 只在那有星子的夜里, 我才敢低低的喊叫你底名字。

--沈从文 《我喜欢你》  【69】:我可以写出精美的文字,但伟大的文字我也许永远也写不出了。

--沈从文  【70】: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

若有多少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切一点,也更近于糊涂一点罢了。

--沈从文 《边城》  【71】:我曾做过可笑的努力,极力去和别的人要好,等到别人崇拜我,愿意做我的奴隶时我才明白,我不是一个首领,用不着别的女人用奴隶的心来服侍我,但我却愿意做奴隶,献上自己的心,给我爱的人。

我说我很顽固地爱你,这种话到现在还不能用别的话来代替,就因为这是我的奴性。

--沈从文  【72】:有人常常会问我们如何就会写小说

倘若我真真实实的来答复,我真想说:“你到湘西去旅行一年就好了。

” --沈从文 《湘行散记》  【73】: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新鲜颜色,新鲜气味而跳。

我得认识本人生活以外的生活。

我的智慧应当从直接生活上吸收消化,却不须从一本好书一句好话上学来。

--沈从文 《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  【74】: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

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

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

--沈从文 《边城》  【75】: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要回到故乡。

--沈从文  【76】:然而这地方的一切,虽在历史中也照样发生不断的杀戮,争夺,以及一到改朝换代时,派人民担负种种不幸命运,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发,剪发,在生活上受新朝代种种限制与支配。

然而细细一想,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与历史毫无关系。

从他们应付生存的方法与排泄感情的娱乐上看来,竟好像古今相同,不分彼此。

这时我所眼见的光景,或许就与两千年前屈原所见的完全一样。

--沈从文 《湘行散记》  【77】: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

既然是不凑巧,因之素朴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沈从文 《边城》  【78】:生着气样匆匆的走了, 这是我的过错罢。

旗杆上的旗帜,为风激动, 飏于天空,那是风的过错。

只请你原谅这风并不是有意

--沈从文 《悔》  【79】:有个小小的城镇,有一条寂寞的长街 --沈从文 《街》  【80】:我一生最怕是闲,一闲就把生命的意义全失去了。

--沈从文  【81】:“不安于当前事务,却倾心于现世光色,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

” --沈从文 《从文自传》  【82】:时间使一些英雄美人成尘成土,把一些傻瓜坏蛋变得又富又阔 --沈从文 《沈从文精选集》  【83】:一切光,一切声音,到这时已为黑夜所抚慰而安静了,只有水面上那一份红火与那一派声音。

那种声音与光明,正为着水中的鱼与水面的渔人生存的搏战,已在这河面上存在了若干年,且将在接连而来的每个夜晚依然继续存在。

我弄明白了,回到舱中以后,依然默听着那个单调的声音。

我所看到的仿佛是一种原始人与自然战争的情景。

那声音,那火光,接近于原始人类的武器

--沈从文 《湘行散记》  【84】:照规矩,一到家里就会嗅到锅中所焖瓜菜的味道,且可见到翠翠安排晚饭在灯光下跑来跑去的影子。

--沈从文 《边城》  【85】:毫无可疑,我对于这条河中的一切,经过这次旅行可以多认识了一些,此后写到它时也必更动人一些,在别人看来,我必可得到"更成功"的谀语,但在我自己,却成为一个永远不能用骄傲心情来作自己工作的补剂那么一个人了。

我明白我们的能力,比自然如何渺小,我低首了。

--沈从文 《湘行散记》  【86】:落月黄昏时节,占到那个巍然独立在万山环绕的孤城高处,眺望那些远近残毁的碉堡,还可依稀想见当时角鼓火炬传警告急的光景。

--沈从文 《沈从文家书》  【87】:雨休息了,谢谢它: 今夜不再搅碎我的幽梦。

我需要一个像昨夜那么闪着青光的萤虫进来, 好让它满房乱飞, 把柔软的青色光炬, 照到顶棚,照到墙上。

在寂寞里,它能给人带进来的安慰, 比它翅子还大,比它尾部光炬还多。

它自己想是不知道什么寂寞的吧, 静夜里,幽灵似的, 每每还独自在我们的廊檐下徘徊

--沈从文 《萤火》  【88】: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 看过很多地方的云 喝过很多地方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89】: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

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

--沈从文 《边城》  【90】:黄昏来时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看天空为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

--沈从文 《边城》  【91】:我怎么会这样。

极离奇。

那么爱这个国家,爱熟与不熟的人,爱事业,爱知识,爱一切抽象原则,爱真理,爱年轻一代,毫不自私的工作了那么久,怎么会在这个时代过程中,竟把脑子毁去。

把和社会应有关系与自己应有地位毁去。

肉体精神两受损害到什么情形,谁也不明白 --沈从文 《从文自传》  【92】:“我永远不厌倦的是”看“一切。

宇宙万汇在动作中,在静止中,我皆能抓定她的最美丽与最调和的风度,但我的爱好却不能同一般目的相合。

我不明白一切同人类生活相连结时的美恶,另外一句话说来,就是我不大能领会伦理的美。

” --沈从文 《从文自传》  【93】:“各种生活营养到我这个魂灵,使它触着任何一方面时皆有一闪光焰。

--沈从文 《从文自传》  【94】: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

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

--沈从文  【95】:“我的幻想更宽,寂寞也就更大了。

” --沈从文 《从文自传》  【96】:今年还是血,还是泪,文章没有了。

力的衰颓,生命的迸散,我看到我自己的腐烂与灭亡,喑哑不敢作声。

--沈从文 《从文自传》  【97】:大老何尝不想在车路上失败时走马路;但他一听到二老的坦白陈述后,他就知道马路只二老有分,自己的事不能提了。

--沈从文 《边城》  【98】:二十年前澧州地方一个部队的马夫,姓贺名龙,一菜刀切下了一个兵士的头颅,二十年后就得惊动三省集中十万军队来解决这个马夫。

谁个人会注意这小小节目,谁个人想象得到人类历史使用什么写成的

--沈从文 《湘行散记》  【99】:说是总有那么一天, 你的身体成了我极熟的地方, 那转湾抹角,那小阜平冈; 一草一木我全知道清清楚楚, 虽在黑暗里我也不至于迷途。

如今这一天居然来了。

我嗅惯着了你身上的香味, 如同吃惯了樱桃的竹雀; 辨得出樱桃香味。

樱桃与桑葚以及地莓味道的不同, 虽然这竹雀并不曾吃过桑葚与地莓也明白的。

你是一枝柳, 有风时是动, 无风时是动: 但在大风摇你撼你一阵过后, 你再也不能动了。

我思量永远是风, 是你的风。

--沈从文 《颂》  【100】:妹子,你的一双眼睛能使人快乐, 我的心依恋在你身边,比羊在看羊的 女人身边还要老实。

白白的脸上流着汗水,我是走路倦了的人, 你是那有绿的枝叶的路槐,可以让我歇憩。

我如一张离了枝头日晒风吹的叶子,半死, 但是你嘴唇可以使她润泽,还有你颈脖同额。

--沈从文 《无题》

《边城》读后感 300字

《边城》的生活与爱情《边城》里那一种沉重古老静止的边城风景,以及边城小人物的生活状况,如画。

茶峒,小溪,溪边白色小塔,塔下一户人家,家里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一只黄狗。

太阳升起,小船开渡,夕阳西下,小船收渡。

这生活无形中构成了一幅图画。

作为图景,它有永不退色的鉴赏价值。

作为真实,却有它无法承载的厚重。

作为生活其中的人更是另种悲凉,无奈。

1翠翠是母亲与一个兵士的私生子,父母都为这不道德的,更是无望的爱情自我惩罚而先后离开人世。

翠翠自打出生,她的生活中就只有爷爷,渡船,黄狗。

成年累月感受的是小溪石头,天光日月。

2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的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

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兽物。

人又那么乖,和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的事,从不发愁,从不动气...俨然图景中一道风景。

她生活在这亘古不变的图画里。

3风和晴朗的天气无人过渡,整日长闲。

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或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往水中抛去,然后使身边的黄狗自岩石高处跃下把木头衔回来;或翠翠与黄狗张着耳朵听祖父讲城里很多年前的战争故事;或祖父同翠翠两人各把竹子做成的竖笛含在嘴里吹迎亲送女的曲子... 翠翠的爱情,作者笔触冷静平淡,语句没有任何宣染艳丽。

白描淡的不能再淡。

然而白描中仍看到结果的厚重。

隐秘忧伤的是他们的爱情没有开始就消失。

5原来来做媒的是为大老。

而站在对溪高岸竹林里为她唱歌的却是二老。

二老想做云雀,二老有诗人性格。

翠翠喜欢二老不喜欢大老。

文字在二老是为要一座碾水房还是一只渡船游动,在渡船里爷爷反复询问中延续。

6二老喜欢翠翠,他在碧溪岨为她唱了十七个晚上的歌。

7翠翠梦见在梦中被一个人的歌声浮起来,上悬崖摘了一把虎耳草。

8先说媒的是大老,大老却死去了。

翠翠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二老因为家庭的阻力,舍弃翠翠下桃源去。

翠翠的爱情破灭。

爷爷死了,她仍与黄狗来弄渡船。

整个只在一幅平静沧桑的的图画中。

给人无以承受的悲怆,无以承载的重量。

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圮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凄凉朴素,忧伤结束了。

所有心思浮动,所有山川日月沉入画中,凝于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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