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契诃夫的一生怎么样
[契诃夫]草原Bosie 发表于 2005-01-27 13:28:52 你坐车走了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你在路上碰见一所沉默的古墓或者一块人形的石头,上帝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时候,由谁的手立在那儿的。
夜鸟无声无息地飞过大地。
渐渐地,你回想起草原的传说、旅客们的故事、久居草原的保姆所讲的神话,以及凡是你的灵魂能够想象和能够了解的种种事情。
于是,在唧唧的虫声中,在可疑的人影上,在古墓里,在蔚蓝的天空中,在月光里,在夜鸟的飞行中,在你看见而且听见的一切东西里,你开始感到美的胜利,青春的朝气、力量的壮大和求生的热望。
灵魂响应着美丽而严峻的故土的呼唤,一心想随着夜鸟一块儿在草原上空翱翔。
在美的胜利中,在幸福的洋溢中,透露着紧张和愁苦,仿佛草原知道自己孤独,知道自己的财富和灵感对这世界来说白白荒废了,没有人用歌曲称颂它,也没有人需要它。
在欢乐的闹声中,人听见草原悲凉而无望地呼喊着:歌手啊
歌手
契诃夫的小说
套中人 在米罗诺西茨村边,在村长普罗科菲的堆房里,误了归时的猎人们正安顿下来过夜。
他们只有二人:兽医伊凡·伊凡内奇和中学教员布尔金。
伊凡·伊凡内奇有个相当古怪 的复姓:奇木沙-喜马拉雅斯基,这个姓跟他很不相称①,所以省城里的人通常只叫他的 名字和父称。
他住在城郊的养马场,现在出来打猎是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中学教员布尔 金每年夏天都在n姓伯爵家里做客,所以在这一带早已不算外人了。
①因旧俄用复姓者多为名人,望族,而伊凡·伊凡内奇只是个普通的兽医。
暂时没有睡觉。
伊凡·伊凡内奇,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留着长长的胡子,坐在门 外月光下吸着烟斗,布尔金躺在里面的干草上,在黑暗中看不见他。
他们天南海北地闲聊着。
顺便提起村长的老婆玛芙拉,说这女人身体结实,人也不 蠢,就是一辈子没有走出自己的村子,从来没有见过城市,没有见过铁路,最近十年间 更是成天守着炉灶,只有到夜里才出来走动走动。
“这有什么奇怪的
”布尔金说,“有些人生性孤僻,他们像寄居蟹或蜗牛那样, 总想缩进自己的壳里,这种人世上还不少哩。
也许这是一种返祖现象,即返回太古时代, 那时候人的祖先还不成其为群居的动物,而是独自居住在自己的洞穴里;也许这仅仅是 人的性格的一种变异--谁知道呢。
我不是搞自然科学的,这类问题不关我的事。
我只 是想说,像玛芙拉这类人,并不是罕见的现象。
哦,不必去远处找,两个月前,我们城 里死了一个人,他姓别利科夫,希腊语教员,我的同事。
您一定听说过他。
他与众不同 的是:他只要出门,哪怕天气很好,也总要穿上套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穿上暖和的 棉大衣。
他的伞装在套子里,怀表装在灰色的鹿皮套子里,有时他掏出小折刀削铅笔, 那把刀也装在一个小套子里。
就是他的脸似乎也装在套千里,因为他总是把脸藏在竖起 的衣领里。
他戴墨镜,穿绒衣,耳朵里塞着棉花,每当他坐上出租马车,一定吩咐车夫 支起车篷。
总而言之,这个人永远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愿望--把自己包在壳里,给自己 做一个所谓的套子,使他可以与世隔绝,不受外界的影响。
现实生活令他懊丧、害怕, 弄得他终日惶惶不安。
也许是为自己的胆怯、为自己对现实的厌恶辩护吧,他总是赞扬 过去,赞扬不曾有过的东西。
就连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实际上也相当于他的套鞋和雨伞, 他可以躲在里面逃避现实。
“‘啊,古希腊语是多么响亮动听,多么美妙
’他说时露出甜美愉快的表情。
仿 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眯细眼睛,竖起一个手指头,念道:‘安特罗波斯
’① ①希腊文:人。
“别利科夫把自己的思想也竭力藏进套子里。
对他来说,只有那些刊登各种禁令的 官方文告和报纸文章才是明白无误的。
既然规定晚九点后中学生不得外出,或者报上有 篇文章提出禁止性爱,那么他认为这很清楚,很明确,既然禁止了,那就够了。
至于文 告里批准、允许干什么事,他总觉得其中带有可疑的成分,带有某种言犹未尽,令人不 安的因素。
每当城里批准成立戏剧小组,或者阅览室,或者茶馆时,他总是摇着头小声 说: “‘这个嘛,当然也对,这都很好,但愿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 “任何违犯、偏离、背弃所谓规章的行为,虽说跟他毫不相干,也总让他忧心忡忡。
比如说有个同事做祷告时迟到了,或者听说中学生调皮捣乱了,或者有人看到女学监很 晚还和军官在一起,他就会非常激动,总是说:但愿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在教务会议上, 他那种顾虑重重、疑神疑鬼的作风和一套纯粹套子式的论调,把我们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说什么某某男子中学、女子中学的年轻人行为不轨,教室里乱哄哄的--唉,千万别 传到当局那里,哎呀,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又说,如果把二年级的彼得罗夫、四年 级的叶戈罗夫开除出校,那么情况就会好转。
后来怎么样呢
他不住地唉声叹气,老是 发牢骚,苍白的小脸上架一副墨镜--您知道,那张小尖脸跟黄鼠狼的一样--他就这 样逼迫我们,我们只好让步,把彼得罗夫和叶戈罗夫的操行分数压下去,关他们的禁闭, 最后把他们开除了事。
他有一个古怪的习惯--到同事家串门。
他到一个教员家里,坐 下后一言不发,像是在监视什么。
就这样不声不响坐上个把钟头就走了。
他把这叫做 ‘和同事保持良好关系’。
显然,他上同事家闷坐并不轻松,可他照样挨家挨户串门, 只因为他认为这是尽到同事应尽的义务。
我们这些教员都怕他。
连校长也怕他三分。
您 想想看,我们这些教员都是些有头脑、极正派的人,受过屠格涅夫和谢德林的良好教育, 可是我们的学校却让这个任何时候都穿着套鞋、带着雨伞的小人把持了整整十五年
何 止一所中学呢
全城都捏在他的掌心里
我们的太太小姐们到星期六不敢安排家庭演出, 害怕让他知道;神职人员在他面前不好意思吃荤和打牌。
在别利科夫这类人的影响下, 最近十到十五年间,我们全城的人都变得谨小慎微,事事都怕。
怕大声说话,怕写信, 怕交朋友,怕读书,怕周济穷人,怕教人识字……” 伊凡·伊凡内奇想说点什么,嗽了嗽喉咙,但他先抽起烟斗来,看了看月亮,然后 才一字一顿地说: “是的,我们都是有头脑的正派人,我们读屠格涅夫和谢德林的作品,以及巴克莱 ①等人的著作,可是我们又常常屈服于某种压力,一再忍让……问题就在这儿。
” ①巴克莱(一八二一--一八六二),英国历史学家。
“别利科夫跟我住在同一幢房里,”布尔金接着说,“同一层楼,门对门,我们经 常见面,所以了解他的家庭生活。
在家里也是那一套:睡衣,睡帽,护窗板,门闩,无 数清规戒律,还有那句口头掸:‘哎呀,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斋期吃素不利健康, 可是又不能吃荤,因为怕人说别利科夫不守斋戒。
于是他就吃牛油煎鲈鱼--这当然不 是素食,可也不是斋期禁止的食品。
他不用女仆,害怕别人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雇了个 厨子阿法纳西,老头子六十岁上下,成天醉醺醺的,还有点痴呆。
他当过勤务兵,好歹 能弄几个菜。
这个阿法纳西经常站在房门口,交叉抱着胳膊,老是叹一口长气,嘟哝那 么一句话: “‘如今他们这种人多得很呢
’ “别利科夫的卧室小得像口箱子,床上挂着帐子。
睡觉的时候,他总用被子蒙着头。
房间里又热又闷,风敲打着关着的门,炉子里像有人呜呜地哭,厨房里传来声声叹息, 不祥的叹息…… “他躺在被子里恐怖之极。
他生怕会出什么事情,生怕阿法纳西会宰了他,生怕窃 贼溜进家来,这之后就通宵做着噩梦。
到早晨我们一道去学校的时候,他无精打采,脸 色苍白。
看得出来,他要进去的这所学生很多的学校令他全身心感到恐慌和厌恶,而他 这个生性孤僻的人觉得与我同行也很别扭。
“‘我们班上总是闹哄哄的,’他说,似乎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心情沉重,‘真不 像话
’ “可是这个希腊语教员,这个套中人,您能想象吗,差一点还结婚了呢
” 伊凡·伊凡内奇很快回头瞧瞧堆房,说: “您开玩笑
” “没惜,他差一点结婚了,尽管这是多么令人奇怪。
我们学校新调来了一位史地课 教员,叫米哈伊尔·萨维奇·柯瓦连科,小俄罗斯人①。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姐 姐瓦莲卡。
他年轻,高个子,肤色黝黑,一双大手,看模样就知道他说话声音低沉,果 真没错,他的声音像从木桶里发出来的:卜,卜,卜……他姐姐年纪已经不轻,三十岁 上下,个子高挑,身材匀称,黑黑的眉毛,红红的脸蛋--一句话,不是姑娘,而是果 冻,她那样活跃,吵吵嚷嚷,不停地哼着小俄罗斯的抒情歌曲,高声大笑,动不动就发 出一连串响亮的笑声:哈,哈,哈
我们初次正经结识科瓦连科姐弟,我记得是在校长 的命名日宴会上。
在一群神态严肃、闷闷不乐、把参加校长命名日宴会也当作例行公事 的教员中间,我们忽地看到,一位新的阿佛洛狄忒②从大海的泡沫中诞生了:她双手叉 腰走来走去,又笑又唱,翩翩起舞……她动情地唱起一首《风飘飘》,随后又唱一支抒 情歌曲,接着再唱一曲,我们大家都让她迷住了--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别利科夫。
他 在她身旁坐下,甜蜜地微笑着,说: ①乌克兰人的旧称。
②阿拂洛狄忒,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即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
传说她在大海 的泡沫中诞生。
“‘小俄罗斯语柔和,动听,使人联想到古希腊语。
’ “这番奉承使她感到得意,于是她用令人信服的语气动情地告诉他,说他们在加佳 奇县有一处田庄,现在妈妈还住在那里。
那里有那么好的梨,那么好的甜瓜,那么好的 ‘卡巴克’③
小俄罗斯人把南爪叫‘卡巴克’,把酒馆叫‘申克’。
他们做的西红柿 加紫甜菜浓汤‘可美味啦,可美味啦,简直好吃得--要命
’ ③俄语中意为“酒馆”,乌克兰语中意为“南瓜”。
“我们听着,听着,忽然大家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 “‘把他们撮合成一对,那才好哩’,校长太太悄悄对我说。
“我们大家不知怎么都记起来,我们的别利科夫还没有结婚。
我们这时都感到奇怪, 对他的终身大事我们竟一直没有注意,完全给忽略了。
他对女人一般持什么态度
他准 备怎么解决这个重大问题
以前我们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也许我们甚至不能设想,这个 任何时候都穿着套鞋、挂着帐子的人还能爱上什么人。
“‘他早过了四十,她也三十多了……’校长太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是 愿意嫁给他的。
’ “在我们省,人们出于无聊,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干了无数不必要的蠢事
这是因 为,必要的事却没人去做。
哦,就拿这件事来说吧,既然我们很难设想别利科夫会结婚, 我们又为什么突然之间头脑发热要给他做媒呢
校长太太,督学太太,以及全体教员太 太全都兴致勃勃,甚至连模样都变好看了,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校长太太订 了一个剧院包厢,我们一看--她的包厢里坐着瓦莲卡,拿着这么小的一把扇子,眉开 眼笑,喜气洋洋。
身旁坐着别利科夫,瘦小,佝偻,倒像是让人用钳子夹到这里来的。
我有时在家里请朋友聚会,太太们便要我一定邀上别利科夫和瓦莲卡。
总而言之,机器 开动起来了。
原来瓦莲卡本人也不反对出嫁。
她跟弟弟生活在一起不大愉快,大家只知 道,他们成天争吵不休,还互相对骂。
我来跟您说一段插曲:柯瓦连科在街上走着,一 个壮实的大高个子,穿着绣花衬衫,一给头发从制帽里耷拉到额头上。
他一手抱着一包 书,一手拿一根多疖的粗手杖。
她姐姐跟在后面,也拿着书。
“‘你啊,米哈伊里克①,这本书就没有读过
’她大声嚷道,‘我对你说,我可 以起誓,你根本没有读过这本书
’ “‘可我要告诉你,我读过
’柯瓦连科也大声嚷道,还用手杖敲得人行道咚咚响。
“‘哎呀,我的天哪,明契克②
你干吗发脾气,要知道我们的谈话带原则性。
” ①②米哈伊尔的小名。
“‘可我要告诉你:我读过这本书
’他嚷得更响了。
“在家里,即使有外人在场,他们也照样争吵不休。
这种生活多半让她厌倦了,她 一心想有个自己的窝,再说也该考虑到年龄了。
现在已经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嫁谁都 可以,哪怕希腊语教员也凑合。
可也是,我们这儿的大多数小姐只要能嫁出去就行,嫁 给谁是无所谓的。
不管怎么说,瓦莲卡开始对我们的别利科夫表露出明显的好感。
“那么,别利科夫呢,他也去柯瓦连科家,就像上我们家一样。
他到他家,坐下来 就一言不发。
他默默坐着,瓦莲卡就为他唱《风飘飘》,或者用那双乌黑的眼睛若有所 思地望着他,或者突然发出一串朗朗大笑: “‘哈哈哈
’ “在恋爱问题上,特别是在婚姻问题上,撮合起着很大的作用。
于是全体同事和太 太们都去劝说别利科夫,说他应当结婚了,说他的生活中没有别的欠缺,只差结婚了。
我们大家向他表示祝贺,一本正经地重复着那些老生常谈,比如说婚姻是终身大事等等, 又说瓦莲卡相貌不错,招人喜欢,是五品文官的女儿,又有田庄,最主要的,她是头一 个待他这么温存又真心诚意的女人。
结果说得他晕头转向,他认定自己当真该结婚了。
” “这下该有人夺走他的套鞋和雨伞了,”伊凡·伊凡内奇说。
“您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把瓦莲卡的相片放在自己桌子上,还老来找我 谈论瓦莲卡,谈论家庭生活,也说婚姻是人生大事,虽然他也常去柯瓦连科家,但他的 生活方式却丝毫没有改变。
甚至相反,结婚的决定使他像得了一场大病:他消瘦了,脸 色煞白,似乎更深地藏进自己的套子里去了。
“‘瓦尔瓦拉①·萨维什娜我是中意的,’他说道,勉强地淡淡一笑,‘我也知道, 每个人都该结婚的,但是……这一切,您知道吗,来得有点突然……需要考虑考虑。
’ ①瓦莲卡的正式名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对他说,‘您结婚就是了。
” “‘不,结婚是一件大事,首先应当掂量一下将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免得日后 惹出什么麻烦。
这件事弄得我不得安宁,现在天天夜里都睡不着觉。
老实说吧,我心里 害怕:他们姐弟俩的思想方法有点古怪,他们的言谈,您知道吗,也有点古怪。
她的性 格太活泼。
真要结了婚,恐怕日后会遇上什么麻烦。
’ “就这样他一直没有求婚,老是拖着,这使校长太太和我们那里所有太太们大为恼 火。
他反反复复掂量着面临的义务和责任,与此同时几乎每天都跟瓦莲卡一道散步,也 许他认为处在他的地位必须这样做。
他还常来我家谈论家庭生活,若不是后来出了一件 荒唐的事②,很可能他最终会去求婚的,那样的话,一门不必要的、愚蠢的婚姻就完成 了在我们这里,由于无聊,由于无事可做,这样的婚姻可以说成千上万。
这里须要说明 一下,瓦莲卡的弟弟柯瓦连科,从认识别利科夫的第一天起就痛恨他,不能容忍他。
②原文为德语。
“‘我不明白’他耸耸肩膀对我们说,‘不明白你们怎么能容忍这个爱告密的家伙, 这个卑鄙的小人。
哎呀,先生们,你们怎么能在这儿生活
你们这里的空气污浊,能把 人活活憋死。
难道你们是教育家、师长
不,你们是一群官吏,你们这里不是科学的殿 堂,而是城市警察局,有一股酸臭味,跟警察亭子里一样。
不,诸位同事,我再跟你们 待上一阵,不久就回到自己的田庄去。
我宁愿在那里捉捉虾,教小俄罗斯的孩子们读书 认字。
我一定要走,你们跟你们的犹太就留在这里吧,叫他见鬼去①
’ ①乌克兰语。
“有时他哈哈大笑,笑得流出眼泪来,笑声时而低沉,时而尖细。
他双手一摊,问 我: “‘他干什么来我家坐着
他要什么
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
’ “他甚至给别利科夫起了个绰号叫‘毒蜘蛛’。
自然,我们当着他的面从来不提他 的姐姐要嫁给‘毒蜘蛛’的事。
有一天,校长太太暗示他,说如果把他的姐姐嫁给像别 利科夫这样一个稳重的、受人尊敬的人倒是不错的。
他皱起眉头,埋怨道: “‘这不关我的事。
她哪怕嫁一条毒蛇也由她去,我可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 “现在您听我说下去。
有个好恶作剧的人画了一幅漫画:别利科夫穿着套鞋,卷起 裤腿,打着雨伞在走路,身边的瓦莲卡挽着他的胳臂,下面的题词是:‘堕人情网的安 特罗波斯’。
那副神态,您知道吗,简直惟妙惟肖。
这位画家想必画了不止一夜,因为 全体男中女中的教员、中等师范学校的教员和全体文官居然人手一张。
别利科夫也收到 一份。
漫画使他的心情极其沉重。
“我们一道走出家门--这一天刚好是五月一日,星期天,我们全体师生约好在校 门口集合,然后一道步行去城外树林里郊游。
我们一道走出家门,他的脸色铁青,比乌 云还要阴沉。
“‘天底下竟有这样坏、这样恶毒的人
’他说时嘴唇在发抖。
“我甚至可怜起他来了。
我们走着,突然,您能想象吗,柯瓦连科骑着自行车赶上 来了,后面跟着瓦莲卡,也骑着自行车。
她满脸通红,很累的样子,但兴高采烈,快活 得很。
“‘我们先走啦
’她大声嚷道,‘天气多好啊,多好啊,简直好得要命
’ “他们走远了,不见了。
我的别利科夫脸色由青变白,像是吓呆了。
他站住,望着 我……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还是我的眼睛看错了
中学教员和女人都能 骑自行车,这成何体统
’ “‘这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我说,‘愿意骑就由他们骑好了。
’ “‘那怎么行呢
’他喊起来,对我的平静感到吃惊,‘您这是什么话
’ “他像受到致命的一击,不愿再往前走,转身独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他老是神经质地搓着手,不住地打颤,看脸色他像是病了。
没上完课就 走了,这在他还是平生第一次。
也没有吃午饭。
傍晚,他穿上暖和的衣服,尽管这时已 经是夏天了,步履蹒跚地朝柯瓦连科家走去。
瓦莲卡不在家,他只碰到了她的弟弟。
“‘请坐吧,’柯瓦连科皱起眉头,冷冷地说。
他午睡后刚醒,睡眼惺忪,心情极 坏。
“别利科夫默默坐了十来分钟才开口说: “‘我到府上来,是想解解胸中的烦闷。
现在我的心情非常非常沉重。
有人恶意诽 谤,把我和另一位你我都亲近的女士画成一幅可笑的漫画。
我认为有责任向您保证,这 事与我毫不相干……我并没有给人任何口实,可以招致这种嘲笑,恰恰相反,我的言行 举止表明我是一个极其正派的人。
’ “柯瓦连科坐在那里生闷气,一言不发。
别利科夫等了片刻,然后忧心忡忡地小声 说: “‘我对您还有一言相告。
我已任教多年,您只是刚开始工作,因此,作为一个年 长的同事,我认为有责任向您提出忠告。
您骑自行车,可是这种玩闹对身为青年的师表 来说,是有伤大雅的
’ “‘那为什么
’柯瓦连科粗声粗气地问。
“‘这难道还须要解释吗,米哈伊尔·萨维奇,难道这还不明白吗
如果教员骑自 行车,那么学生们该做什么呢
恐怕他们只好用头走路了
既然这事未经正式批准,那 就不能做。
昨天我吓了一大跳
我一看到您的姐姐,我的眼前就发黑。
一个女人或姑娘 骑自行车--这太可怕了
’ “‘您本人到底有什么事
’ “‘我只有一件事--对您提出忠告,米哈伊尔·萨维奇。
您还年轻,前程远大, 所以您的举止行为要非常非常小心谨慎,可是您太随便了,哎呀,太随便了
您经常穿 着绣花衬衫出门,上街时老拿着什么书,现在还骑自行车。
您和您姐姐骑自行车的事会 传到校长那里,再传到督学那里……那会有什么好结果
’ “‘我和我姐姐骑自行车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
”柯瓦连科说时涨红了脸,‘谁 来干涉我个人的和家庭的私事,我就叫他--滚蛋
’ “别利科夫脸色煞白,站起身来。
“‘既然您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他说,‘我请您注意,往 后在我的面前千万别这样谈论上司。
对当局您应当尊敬才是。
’ “‘怎么,难道我刚才说了当局的坏话了吗
’柯瓦连科责问,愤恨地瞧着他, ‘劳驾了,请别来打扰我。
我是一个正直的人,跟您这样的先生根本就不想交谈。
我不 喜欢告密分子。
’ “别利科夫神经紧张地忙乱起来,很快穿上衣服,一脸惊骇的神色。
他这是平生第 一回听见这么粗鲁的话。
“‘您尽可以随便说去,’他说着从前室走到楼梯口,‘只是我得警告您:我们刚 才的谈话也许有人听见了,为了避免别人歪曲谈话的内容,惹出什么事端,我必须把这 次谈话内容的要点向校长报告。
我有责任这样做。
’ “‘告密吗
走吧,告密去吧
’ “柯瓦连科从后面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只一推,别利科夫就滚下楼去,套鞋碰着楼 梯啪啪地响。
楼梯又高又陡,他滚到楼下却平安无事,他站起来,摸摸鼻子,看眼镜摔 破了没有
正当他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瓦莲卡和两位太太刚好走进来;她们站在下 面看着--对别利科夫来说这比什么都可怕。
看来,他宁可摔断脖子,摔断两条腿,也 不愿成为别人的笑柄:这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会传到校长和督学那里--哎呀,千 万别惹出麻烦来
--有人会画一幅新的漫画,这事闹到后来校方会勒令他退职…… “他爬起来后,瓦莲卡才认出他来。
她瞧着他那可笑的脸,皱巴巴的大衣和套鞋, 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他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
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响 彻全楼: “‘哈哈哈
’ “这一连串清脆响亮的‘哈哈哈’断送了一切:断送了别利科夫的婚事和他的尘世 生活。
他已经听不见瓦莲卡说的话,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他回到家里,首先收走桌上 瓦莲卡的相片,然后在床上躺下,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三天后,阿法纳西来找我,问要不要去请医生,因为他家老爷‘出事’了。
我去 看望别利科夫。
他躺在帐子里,蒙着被子,一声不响。
问他什么,除了‘是’‘不是’ 外,什么话也没有。
他躺在床上,阿法纳西在一旁转来转去。
他脸色阴沉,紧皱眉头, 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浑身酒气,那气味跟小酒馆里的一样。
“一个月后别利科夫去世了。
我们大家,也就是男中、女中和师范专科学校的人, 都去为他送葬。
当时,他躺在棺木里,面容温和,愉快,甚至有几分喜色,仿佛很高兴 他终于被装进套子,从此再也不必出来了。
是的,他实现了他的理想
连老天爷也表示 对他的敬意,下葬的那一天,天色阴沉,下着细雨,我们大家都穿着套鞋,打着雨伞。
瓦莲卡也来参加了他的葬礼,当棺木下了墓穴时,她大声哭了一阵。
我发现,小俄罗斯 女人不是哭就是笑,介于二者之间的情绪是没有的。
“老实说,埋葬别利科夫这样的人,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我 们都是一副端庄持重、愁眉不展的面容,谁也不愿意流露出这份喜悦的心情--它很像 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还在童年时代体验过的一种感情:等大人们出了家门,我们就在花 园里跑来跑去,玩上一两个钟头,享受一番充分自由的欢乐。
啊,自由呀自由
哪怕有 它的半点迹象,哪怕有它的一丝希望,它也会给我们的心灵插上翅膀。
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们从墓地回来,感到心情愉快。
可是,不到一个星期,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 子,依旧那样严酷,令人厌倦,毫无理性。
这是一种虽没有明令禁止、但也没有充分开 戒的生活。
情况不见好转。
的确,我们埋葬了别利科夫,可是还有多少这类套中人留在 世上,而且将来还会有多少套中人啊
” “问题就在这儿,”伊凡·伊凡内奇说着,点起了烟斗。
“将来还会有多少套中人啊
”布尔金重复道。
中学教员走出板棚。
这人身材不高,很胖,秃顶,留着几乎齐腰的大胡子。
两条狗 也跟了出来。
“好月色,好月色
”他说着,抬头望着天空。
已是午夜。
向右边望去,可以看到整个村子,一条长街伸向远处,足有四五俄里。
万物都进入寂静而深沉的梦乡。
没有一丝动静,没有,一丝声息,甚至叫人难以置信, 大自然竟能这般沉寂。
在这月色溶溶的深夜里,望着那宽阔的街道、街道两侧的农舍、 草垛和睡去的杨柳,内心会感到分外平静。
摆脱了一切辛劳、忧虑和不幸,隐藏在膝陇 夜色的庇护下,村子在安然歇息,显得那么温柔、凄清、美丽。
似乎天上的繁星都亲切 地、深情地望着它,似乎在这片土地上邪恶已不复存在,一切都十分美好。
向左边望去, 村子尽头处便是田野。
田野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沐浴在月光中的这片 广表土地,同样没有动静,没有声音。
“问题就在这儿,”伊凡·伊凡内奇重复道,“我们住在空气污浊、拥挤不堪的城 市里,写些没用的公文,玩‘文特’牌戏--难道这不是套子
至于我们在游手好闲的 懒汉、图谋私利的讼棍和愚蠢无聊的女人们中间消磨了我们的一生,说着并听着各种各 样的废话--难道这不是套子
哦,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现在就给您讲一个很有教益的 故事。
” “不用了,该睡觉了,”布尔金说,“明天再讲吧。
” 两人回到板棚里,在干草上躺下。
他们盖上被子,正要朦胧入睡,忽然听到轻轻的 脚步声:吧嗒,吧嗒……有人在堆房附近走动:走了一会儿,站住了,不多久又吧嗒吧 嗒走起来……狗唔唔地叫起来。
“这是玛芙拉在走动,”布尔金说。
脚步声听不见了。
“看别人作假,听别人说谎,”伊凡·伊凡内奇翻了一个身说,“如若你容忍这种 虚伪,别人就管你叫傻瓜。
你只好忍气吞声,任人侮辱,不敢公开声称你站在正直自由 的人们一边,你只好说谎,陪笑,凡此种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有个温暖的小窝,捞个 分文不值的一官半职
不,再也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了
” “哦,您这是另一个话题了,伊凡·伊凡内奇,”教员说,“我们睡觉吧。
” 十分钟后,布尔金已经睡着了。
伊凡·伊凡内奇却还在不断地翻身叹气。
后来他索 性爬起来,走到外面,在门口坐下,点起了烟斗。
一八九八年六月十五日
读后感怎么写。
《凡卡》读后感“我没爹没娘,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带着悲伤的心情,我读完了契诃夫爷爷写的一篇故事——《凡卡》,我被这句话深深震撼了。
他,是一个九岁的孩儿,只有九岁
我深深地记得,在我九岁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幼稚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学习的好处以及爸妈赚钱的艰苦。
他的名字叫凡卡。
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九岁就父母双亡,九岁就受尽了非人的虐待,九岁就出来赚钱
我地下了头,深深沉思:凡卡九岁就没有了学业,九岁就没有了父母,九岁就没有人疼爱了,我还算什么
我难道还应该不认真读书,抱怨父母和他们顶嘴吗
读完这篇课文,我深深自责,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这么好的环境里不好好读书,把父母的唠叨当成是“紧箍咒”,难道我做的对吗
银色的月光洒在凡卡苍白的脸上,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爷爷写信,我这幅图,忘我的看着,悲哀的看着,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我看着那颗犹如宝石一般闪着光的泪水,又陷入沉思:啊
如果我就是凡卡,那我现在可能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凡卡,我想对你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的启示,你给我的启示对我来说受益终身,谢谢你
凡卡
”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凡卡遭受虐待的痛苦表情,浮现出凡卡苍白的脸和冻僵的手……月光找到了我的脸上,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jixu契诃夫 套中人 缩写
契诃夫(1860-1904),俄国19世纪末期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以短篇小说和戏剧著称于世。
他的作品揭露了沙皇政府对人民的残酷压榨和剥削,讽刺庸俗腐朽的市侩习气,同情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小人物\\\\。
别里科夫的形象 胆小、多疑:他胆小,恐惧得让人发笑。
性格行为封闭,怀旧。
他一上床,就拉过被子来蒙上脑袋”,“他躺在被子底下,战战兢兢”,“深怕会出什么事”,“深怕小贼溜进来”;他又多疑,什么事都让他“心慌得很,一个劲儿地说: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
这个句子,既有语言,又有动作他“戴黑眼镜,穿羊毛衫,用棉花堵住耳朵眼”;他坐马车“总要叫马车夫支起车篷”这是外貌 神态真的没找到
《套中人》的原文
银白的月光洒在,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
夜的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巴金《家》)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月光下变成了一片黑色。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
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沈从文《边城》) 他靠纱窗望出去。
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
一梳月亮象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小园草地里的小虫琐琐屑屑地在夜谈。
不知哪里的蛙群齐心协力地干号,象声浪给火煮得发沸。
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象飞行,象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象夏夜的一只微绿的小眼睛。
(钱钟书《围城》) 中山公园的水池象是一面镜子,圆圆的月亮映在池面。
池子附近树旁的几盏路灯,那圆圆的灯光映在水里,就象是一个小月亮似的,围绕着池中的月亮。
一片一片臃肿的白云缓缓地移过池面,仿佛是一群老妇,弯着背,一步一步吃力地从月亮前面走过,想把月亮遮住,月亮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皎洁的光芒。
一片白云和一片白云连起,如同一条宽大的不规则的带子,给澄澄的天空分成两半。
白云移过,逐渐消逝在远方。
天空碧澄澄的,月亮显得分外皎洁。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五月末的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时刻。
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又高又远。
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东边的山梁上爬出来,如同一盏大灯笼,把个奇石密布的山谷照得亮堂堂,把树枝、幼草的影投射在小路上,花花点点,悠悠荡荡。
宿鸟在枝头上叫着,小虫子在草棵子里蹦着,梯田里春苗在拔秆儿生长着;山野中也有万千生命在欢腾着…… (浩然《艳阳天》) 月光洒满了这园庭,远处的树林,顶上载着银色的光华,林里烘出浓厚的黑影,寂静严肃的压在那里。
喷水池的喷水,池里的微波,都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在那里荡漾,她脚下的绿茵和近旁的花草也披了月光,柔软无声的在受她的践踏。
(郁达夫《秋河》) 月亮快要出来了。
月亮还远着呢,可是在地平线后边,人们觉得它从黑暗的深渊上升。
一道微弱的光,给围绕在高坡上的树顶镶了一条花边,好象高脚杯的边缘,这些反映在微光中的树峰的侧影,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更为深黑。
(法 罗曼•罗兰:《母与子》) 雾霭消散了,银色的月光好象一身自得耀眼的寡妇的丧服,覆盖着广阔的沙滩。
河面没有一条船只,甚至看不见一丝微波,河心河岸,到处是一片宁静,这宁静有如死亡带给受尽苦难的病患者的一种无休止的安宁。
(印度 泰戈尔:《沉船》)过了八公里的瞿塘峡,乌沉沉的云雾,突然隐去,峡顶上一道蓝天,浮着几小片金色浮云,一注阳光像闪电样落在左边峭壁上。
右面峰顶上一片白云像白银片样发亮了,但阳光还没有降临。
这时,远远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雾之中,忽然出现一团红雾。
你看,绛紫色的山峰,衬托着这一团雾,真美极了。
就像那深谷之中向上反射出红色宝石的闪光,令人仿佛进入了神话境界。
这时,你朝江流上望去,也是色彩缤纷:两面巨岩,倒影如墨;中间曲曲折折,却像有一条闪光的道路,上面荡着细碎的波光;近处山峦,则碧绿如翡翠。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前面那团红雾更红更亮了。
船越驶越近,渐渐看清有一高峰亭亭笔立于红雾之中,渐渐看清那红雾原来是千万道强烈的阳光。
八点二十分,我们来到这一片晴朗的金黄色朝阳之中。
刘白羽《长江三日》 隔断了众人与我的是漫天的雾。
任是高屋崇楼,如水的车辆,拥挤的行人;一切都不复存在,连自己行走时摇荡出去的手臂也消失在迷茫之中了。
靳以《雾》 屋子外面,原是浓厚得对面不见人影的晨雾,这时已经消退,变淡了。
慢慢得势的阳光里,白蒙蒙的雾点子,一阵一阵地翻腾,飘散,好像沙沙有声。
篱笆,土堆,墙头,都在雾气里显出模糊的形象。
王西彦《春回地暖》 雾霭 像轻纱,像烟岚,像云彩;挂在树上,绕在屋脊,漫在山路上,藏在草丛中。
一会儿像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像白鸥在翻飞。
霞烟阵阵,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顷刻间,这乳白色的轻霭,化成小小的水滴。
洒在路面上,洒在树丛中,洒在人头脸上。
轻轻的,腻腻的,有点潮湿。
人们吸进这带有野菊花药香味儿的气息,觉得有点微醺。
仇智杰《雾纱赋》 晨雾 夜雾慢慢淡了,颜色变白,像是流动着的透明体,东方发白了。
浮动着的轻纱一般的迷雾笼罩着曹阳新村,新村的建筑和树木若有若无。
说它有吧,看不到那些建筑和树木的整体;说它没有吧,迷雾开豁的地方,又隐隐露出建筑和树木部分的轮廓,随着迷雾的浓淡,变幻多姿,仿佛是海市蜃楼。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
黎明时分,浓雾像棉团似的从上游滚滚而来;爬上河岸,越上树丛,向两侧泛滥开去……浓雾塞满了小棚,沾在脸上湿漉漉的、滑腻腻的;我们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叶蔚林《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 有一个浓雾的早晨,我来到堤边。
四处迷迷茫茫,山和湖都不见了,面前只有看不透的乳白色的混沌。
唉乃之声由远而近,和悦耳的鸟声相应和。
白色的空洞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点子,而后,一只船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
这是这一天最早的一只游艇。
于敏《西湖即景》 清晨,浓雾弥漫。
依照医生的嘱咐,我在湖滨悠闲地散步。
耳边只闻鸟鸣,百啭千声,都看不见它们玲珑身影。
一团团微带寒意的浓雾不时扑在脸上,掠过身旁。
平日那装着耀眼的高压水银灯泡的路灯,今天显得那么暗淡无力,在翻腾缭绕的雾气中闪烁迷离。
我仿佛正走进一个童话世界。
张平《镜湖晨雾》 夜雾 有一回从滑雪会走回松雪楼,忽然察觉路上有一层雾,一下子浓了过来,一下子又散了开去,那真是一种奇妙的经验,仿佛走进一个雾帐,雾自发边流过,自耳际流过,自指间流过,都感觉得到;又仿佛行舟在一条雾河,两旁的松涛声鸣不住,轻舟一转,已过了万重山,回首再望,已看不见有雾来过,看不见雾曾在此驻留了。
林清玄《合欢山印象》 春雾 正当四月初旬,樱草开花,一阵煦风吹过新掘的花畦,花园如同妇女,着意修饰,迎接夏季的节日。
人从花棚的空当望出,就见河水曲曲折折,漫不经心,流过草原。
黄昏的雾气,在枯落的白杨中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却比细纱还要发白,还要透明,蒙蒙一片,把白杨的轮廓勾成了堇色。
(法)福楼拜《包法利夫人》 夏雾 夏季的夜晚是短的,黎明早早地来临。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以前,森林、一环一环的山峦、以及群山环绕着的一片片小小的平川,全都隐没在浓滞的雾色里。
只有森林的顶端浮现在浓雾的上面。
随着太阳的升起,越来越淡的雾色游移着、流动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思着的森林,平川上带似的小溪全都显现出来;远远近近,全是令人肃穆的、层次分明的、浓浓淡淡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绿色,还是绿色。
张洁《从森林里来的孩子》 秋雾 才是昨儿,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可是那天,那山,那海,处处都像漫着层热雾,粘粘渍渍的,不大干净。
四野的蝉也作怪,越是热,越爱噪闹,噪得人又热又烦。
秋风一起,瞧啊:天上有云,云是透明的;山上海上明明罩着层雾,那雾也显得干燥而清爽。
杨朔《秋风萧瑟》 冬雾 伦敦的冬雾,真的提前保卫这古城了吗
早晨起来,把毛毯一卷,连同草垫抱到堆房里。
上楼时,觉得很冷。
用木棍拨开窗上的黑帘,外面是一片凄迷的灰雾。
不但没有了后街伊顿路教堂的尖楼,竟连后园的梨树也依稀只剩条黑影。
正在发怔时,一声味噢,一个躜动,我们的狸花猫坐在沙发背上了。
它怯生生地了了我一眼,就缩着四条腿,把身子蜷得像个鼓肚子花瓶,对着灰雾出起神来。
浓雾中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时而短促,时而悠扬。
…… 萧乾《伦敦三日记》 白雾 晨曦姗姗来迟,星星不肯离去。
然而,乳白色的蒸气已从河面上冉冉升起来。
这环绕着葫芦坝的柳溪河啊,不知那儿来的这么多缥渺透明的白纱
霎时里,就组成了一笼巨大的白帐子,把个方圆十里的葫芦坝给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这,就是沱江流域的河谷地带有名的大雾了。
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蓝雾 淡蓝色的晓雾,从草丛和茶树墩下升起来了。
枸椽花的清香、梅和枳的清香,混合在晨雾当中,整个山坞都是又温暖又清凉的香气;就连蓝雾,也像是酿制香精时蒸发出来的雾汽。
艾煊《碧螺春讯》 灰雾 灰白色的雾从乱石纵横的山谷里冉冉的向上升腾起来,而压在山巅上的乌云,却越来越低沉了。
一会儿,山峰隐没了,路也看不清了,四周一片昏黑。
峻青《山鹰》 寒雾 一片白茫茫的寒雾,笼罩着兵工厂的高红砖墙和砖墙外面的大马路,笼罩着兵工厂对面航空处的广阔的飞机场;包围了市街尽头处古塔的身影。
……这浓重的寒雾,从早晨厂子高烟囱旁放送出催促工人上班的汽笛声,脚踏车流,人流,车流声和杂沓的脚步声,涌进兵工厂大门口时,便开始像一道浓烟似的铺天盖地降落下来,现在已经快到小傍晌了,它还没有一点消散的意思。
太阳从混沌的、冷冻的云罅里,刚刚显露一下带着光晕的圆脸,很快便隐没了。
天空飘着碎玉般的晴雪,尖利的寒气砭人肌肤,裸露在外面的耳朵、面颊、手指头和穿着破旧棉鞋的脚趾尖,都冻得像猫咬一样的疼痛。
“好冷的腊七、腊八,冻掉下巴的数九寒天哪
”…… 蔡天心《浑河的风暴》 昏雾 各处山谷里全弥漫着悠悠的昏雾,雾悄然独步上山,好像一个恶灵,寻找安息之处而不可得似的。
粘湿而冷酷的寒雾缓缓飘来,显然可见,浪潮起伏,互相追逐,好像险恶的海面上的波涛。
雾的密度封闭了车上的灯光,除了几码之内的雾自己底搐动而外,什么也看不见;疲劳的马们所呼出的浊气混进雾里,好像这一切都是由它们造成的。
(英)狄更斯《双城记》 浓雾 变成了浓雾的细雨将五十尺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
有几处耸立云霄的高楼在雾气中只显现了最高的几层,巨眼似的成排的窗洞内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的灯光,——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楼,没有一点威武的气概。
而这浓雾是无边无际的,汽车冲破了窒息的潮气向前,车窗的玻璃变成了毛玻璃,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成了晕状的怪异的了;一切都失了鲜明的轮廓,一切都在模糊变形中了。
茅盾《子夜》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浓雾白得跟牛奶一样,在河面上,在教堂的围墙里,在工厂四周的空地上升起来。
这时候,黑暗很快的降临了,坡下面已有灯火在闪亮,看上去那片浓雾好像掩盖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似的…… (俄)契诃夫《在峡谷里》 山雾 陡然间,那雾就起身了,一团一团,先是那么翻滚,似乎是在滚着雪球。
滚着滚着,满世界都白茫茫一片了。
偶尔就露出山顶,林木蒙蒙地细腻了,温柔了,脉脉地有着情味。
接着山根也出来了。
但山腰,还是白的,白得空空的。
正感叹着,一眨眼,云雾却倏忽散去,从此不知消失在哪里了。
贾平凹《读山》 早晨,群山弥漫着蒸腾着白雾,青灰色的万里长城像一条巨龙,随山势迤逦而下,潜入茫茫雾海里。
黑黝黝的果园,在雾海里若隐若现,像起伏在波浪中的海岛。
母国政《山村散歌》 太阳直射到山谷深处,山像排起来似的一样,一个方向,一种姿态。
这些深得难以测量的山谷,现在正腾腾的冒出白色的、浓得像云雾一样的热气。
就好像在大地之下,有看不见的大火在燃烧,有神秘的水泉在蒸发。
孙犁《风云初记》 湖上的雾 云厚厚的,落在湖上,就是雾,灰蒙蒙的雾气,水气,像是荒原上的大烟泡、冬天的浴池,一片昏暗,吞没了湖边的远山近山。
凉飕飕的雨丝,横着飘洒过来,鬼才知道,它是从天上,还是从湖里头,冒出来。
看一眼像是有,再看一眼,又像是没有……只有技术好的船工,才能在这种天气照样载客游湖。
张抗抗《水洼中的汪洋》 南望太湖,也辨不出什么形状来,不过只觉得那面的一块空阔的地方,仿佛是由千千万万的银丝织就似的,有月光下照的清辉,有湖波返射的银箭,还有如无却有,似薄还浓,一半透明,一半粘湿的湖雾湖烟,假如你把身子用力的朝南一跳,那这一层透明的白网,必能悠扬地牵举你起来,把你举送到王母娘娘的后宫深处去似的。
郁达夫《感伤的行旅》 林间的雾 他每天早晨沿着一条蛇一样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大森林的雾里,恍若走进迷朦的梦里。
满山满谷乳白色的雾气,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像流动的浆液,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
古华《爬满青藤的木屋》 雾在林间飘浮着,流动着。
各种形状的树叶,浑圆的、椭圆的、细长的、多角的……像千万只绿色的小手。
雾气拂着它们,在叶掌上留下一层细小的水珠。
小水珠流动着,在掌心汇成一颗大水滴,像托着颗晶亮的水银珠。
沉重了,掉下去了,另一颗大水珠又在生成…… 尹俊卿《雾山黄》 草原上的雾 每天早晨,浓雾淹没了山野、河川和道路;草原清净而凉爽的空气,变得就像马群踏过的泉水一样,又混浊又肮脏
玛拉沁夫《茫茫的草原》 海上的雾 最后的一片紫光已在海面上消失掉,水里就腾起一重雾;星星在天空中闪烁了一会儿,也都看不见了。
雾在眼前逐渐浓厚,遮掩了天,遮掩了远处的海平线,甚至连船都给遮掩了。
现在只有烟囱和那庞大的主桅还可以看得出,从稍微远一些的距离看起来,那些水手的形体就好像影子一般。
又过了一小时,就什么都隐没在白茫茫的雾里,连挂在桅杆顶上的灯,和烟囱里飞出来的火花都看不见了。
(波)显克微支《为了面包》 雾在上升,可是又降落了下来,更浓密了。
有时候简直全不透明。
船陷在冰山式的雾气里。
这可怕包围,像一把钳子那样打开;使人瞥见一角地平线,又立刻合拢。
(法)雨果《海上劳工》河岸高处林木葱茏的小山上,山茱萸开满了晶莹的白花,仿佛残雪还在万绿丛中恋恋不舍。
开花的山楂子树正迎风怒放,开始从娇白转为粉红,在树下闪耀着光斑的枯松枝间,野忍冬织成了一张猩红、桔红和玫瑰红的三色地毯。
微风里掺和着新灌木和野花的淡淡清香,整个世界都是秀色可餐了。
玛格丽特 《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