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游《沈园二首》 赏析
【沈园二首】 陆游 城上斜阳哀, 园非复旧池台。
伤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销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 犹吊遗踪一泫然! 【赏析】 陆游被誉为“亘古男儿一放翁”(梁启超《读陆放翁集》),尝自称“老夫壮气横九州”(《冬暖》),渴望“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是一个豪气冲天的大丈夫,写有大量天风海雨般的作品。
但这只是其人其诗之一面(当然是主导方面)。
他还有另一面,即个人家庭的悲欢离合,儿女之情的缠绵悱侧。
他抒发此类感情的作品,写得哀婉动人。
他一生最大的个人不幸就是与结发妻唐琬的爱情悲剧。
据《齐东野语》等书记载与近人考证:陆游于高宗绍兴十四年(1144)二十岁时与母舅之女唐琬结琴瑟之好,婚后“伉俪相得”,但陆母并不喜欢儿媳,终至迫使于婚后三年左右离异。
后唐氏改嫁赵士程,陆游亦另娶王氏。
绍兴二十五年春,陆游三十一岁,偶然与唐琬夫妇“相遇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园。
唐以语赵,遣致酒肴。
陆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一词题壁间”。
唐氏见后亦奉和一首,从此郁郁寡欢,不久便抱恨而死。
陆游自此更加重了心灵的创伤,悲悼之情始终郁积于怀,五十余年间,陆续写了多首悼亡诗,《沈园》即是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两首。
《齐东野语》日:“翁居鉴湖之三山,晚岁每人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又赋二绝云:(引诗略)。
盖庆元己未也。
”庆元己未为公元1199年,是年陆游七十五岁。
《沈园》乃诗人触景生情之作,此时距沈园邂逅唐氏已四十五年,但缱绻之情丝毫未减,反而随岁月之增而加深。
《沈园》之一回忆沈园相逢之事,悲伤之情充溢楮墨之间。
“城上斜阳”,不仅点明傍晚的时间,而且渲染出一种悲凉氛围,作为全诗的背景。
斜阳惨淡,给沈园也涂抹上一层悲凉的感情色彩。
于此视觉形象之外,又配以“画角哀”的听觉形象,更增悲哀之感。
“画角”是一种彩绘的管乐器,古时军中用以警昏晓,其声高亢凄厉。
此“哀”字更是诗人悲哀之情外射所致,是当时心境的反映。
这一句造成了有声有色的悲境,作为沈园的陪衬。
次句即引出处于悲哀氛围中的“沈园”。
诗人于光宗绍熙三年(1192)六十八岁时所写的《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序》日:“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按:实为三十八年)尝题小词壁间,偶复一到,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
”诗中并有“坏壁醉题尘漠漠”之句。
那时沈园已有很大变化;而现在又过七年,更是面目全非,不仅“三易主”,且池台景物也不复可认。
诗人对沈园具有特殊的感情,这是他与唐氏离异后唯一相见之处,也是永诀之所。
这里留下了他刹那间的毛喜与永久的悲,《钗头凤》这首摧人肝肺之词也题于此。
他多么渴望旧事重现,尽管那是悲剧,但毕竟可一睹唐氏芳姿。
这当然是幻想,不得已而求其次,他又希望沈园此时的一池一台仍保持当年与唐氏相遇时的情景,以便旧梦重温,借以自慰。
但现实太残酷了,今日不仅心上人早已作古,连景物也非复旧观。
诗人此刻心境之寥落,可以想见。
但是诗人并不就此作罢,他仍竭力寻找可以引起回忆的景物,于是看到了“桥下春波绿”一如往日,感到似见故人。
只是此景引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伤心”的回忆:“曾是惊鸿照影来”。
四十四年前,唐氏恰如曹植《洛神赋》中所描写的“翩若惊鸿”的仙子,飘然降临于春波之上。
她是那么婉娈温柔,又是那么凄楚欲绝。
离异之后的不期而遇所引起的只是无限“伤心”。
诗人赋《钗头凤》,抒写出“东风恶,欢情薄”的愤懑,“泪痕红浥鲛绡透”的悲哀,“错!错!错!” 的悔恨。
唐氏和词亦发出“世情薄,人情恶”的控诉,“今非昨,病魂常恨千秋索”的哀怨。
虽然已过了四十余春秋,而诗人“一怀愁绪”,绵绵不绝,但“玉骨久成泉下土”(《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一切早已无可挽回,那照影惊鸿已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只要此心不死,此“影”将永在心中。
《沈园》之二写诗人对爱情的坚贞不渝。
首句感叹唐氏溘然长逝已四十年了。
古来往往以“香销玉殒”喻女子之亡,“梦断香销”即指唐氏之死。
陆游于八十四岁即临终前一年所作悼念唐氏的《春游》亦云:“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唐氏实际已死四十四年,此“四十年”取其整数。
这一句充满了刻骨铭心之真情。
3lian.com 次句既是写沈园即日之景:柳树已老,不再飞绵;也是一种借以自喻的比兴:诗人六十八岁时来沈园已自称“河阳愁鬓怯新霜”(《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此时年逾古稀,正如园中老树,已无所作为,对个人生活更无追求。
“此身行作稽山土”,则是对“柳老”内涵的进一步说明。
“美人终作土”,自己亦将埋葬于会稽山下而化为黄土。
此句目的是反衬出尾句“犹吊遗踪一泫然”,即对唐氏坚贞不渝之情。
一个“犹”字,使诗意得到升华:尽管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对唐氏眷念之情永不泯灭;尽管个人生活上已无所追求,但对唐氏之爱历久弥新。
所以对沈园遗踪还要凭吊一番而泫然涕下。
“泫然”二字,饱含多少复杂的感情!其中有爱,有恨,有悔,诗人不点破,足供读者体味,这二首诗与陆游慷慨激昂的诗篇风格迥异。
感情性质既别,艺术表现自然不同。
写得深沉哀婉,含蓄蕴藉,但仍保持其语言朴素自然的一贯特色。
陆游诗作《沈园二首》两首诗同为悼念亡妻,但却又有所不同,请分析其异同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唐婉和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人事,独语斜栏。
难
难
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栏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
瞒
瞒
这首词非常有名,却是记载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悲剧,是关于陆游和他的表妹唐婉的,唐婉的和词也很有名。
陆游出生于越州山阳一个殷实的书香之家,幼年时期,正值金人南侵,常随家人四处逃难。
这时,他母舅唐诚一家与陆家交往甚多。
唐诚有一女儿,名唤唐婉,字蕙仙,自幼文静灵秀,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
与年龄相仿的陆游情意十分相投,两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虽在兵荒马乱之中,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过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萦绕心肠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渐渐滋生了。
青春年华的陆游与唐婉都擅长诗词,他们常借诗词倾诉衷肠,花前月下,二人吟诗作对,互相唱和,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着幸福和谐。
两家父母和众亲朋好友,也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就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唐家这门亲上加亲的姻事。
成年后,一夜洞房花烛,唐婉便成了陆家的媳妇。
从此,陆游、唐婉更是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么科举课业、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亲都暂时抛置于九霄云外。
陆游此时已经荫补登仕郎,但这只是进仕为官的第一步,紧接着还要赴临安参加“锁厅试”以及礼部会试。
新婚燕尔的陆游留连于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应试功课。
陆游的母亲唐氏是一位威严而专横的女性。
她一心盼望儿子陆游金榜题名,登科进官,以便光耀门庭。
目睹眼下的状况,她大为不满,几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场对唐婉大加训斥,责令她以丈夫的科举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
但陆、唐二人情意缠绵,无以复顾,情况始终未见显著的改善。
陆母因之对儿媳大起反感,认为唐婉实在是唐家的扫帚星,将把儿子的前程耽误贻尽。
于是她来到郊外无量庵,请庵中尼姑妙因为儿、媳卜算命运。
妙因一番掐算后,煞有介事地说:“唐婉与陆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
”陆母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急匆匆赶回家,叫来陆游,强令他道:“速修一纸休书,将唐婉休弃,否则老身与之同尽。
”这一句,无疑晴天忽起惊雷,震得陆游不知所以。
待陆母将唐婉的种种不是历数一遍,陆游心中悲如刀绞,素来孝顺的他,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除了暗自饮泣,别无他法。
陆游迫于母命,万般无奈,便与唐婉忍痛分离。
这种情形在今天看来似乎不合常理,两个人的感情岂容他人干涉。
但在崇尚孝道的中国古代社会,母命就是圣旨,为人子的得不从。
就这样,一双情意深切的鸳鸯,行将被无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虚玄的命运八字活活拆散。
陆游与唐婉难舍难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无缘,于是悄悄另筑别院安置唐婉,陆游一有机会就前去与唐婉鸳梦重续、燕好如初。
无奈纸总包不住火,精明的陆母很快就察觉了此事。
严令二人断绝来往,并为陆游另娶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彻底切断了陆、唐之间的悠悠情丝。
唐婉也迫于父命嫁给同郡的文士赵士程。
这一对年轻人的美满婚姻就这样被拆散了。
赵士程对唐婉很好。
他是唐家的世交朋友,完全知道陆游和唐婉的事情,他也是陆游的文友,对陆游比较钦佩,也很同情唐婉,想尽力令她幸福。
陆游无奈之下,陆游只得收拾起满腔的幽怨,在母亲的督教下,重理科举课业,埋头苦读了三年,在二十七岁那年只身离开了故乡山阴,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
在临安,陆游以他扎实的经学功底和才气横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陆阜的赏识,被荐为魁首。
同科试获取第二名的恰好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秦埙。
秦桧深感脸上无光,于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礼部会试时,硬是借故将陆游的试卷剔除。
使得陆游的仕途在一开始就遭受了风雨。
礼部会试失利,陆游回到家乡,家乡风景依旧,人面已新。
睹物思人,心中倍感凄凉。
为了排遣愁绪,陆游时时独自倘祥在青山绿水之中,或者闲坐野寺探幽访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诗;或者浪迹街市狂歌高哭。
就这样过着悠游放荡的生活。
在一个繁花竞妍的春日晌午,陆游随意漫步到禹迹寺的沈园。
沈园是一个布局典雅的园林花园,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是当地人游春赏花的一个好去处。
陆游满怀忧郁的心情独自一人漫游山阴城沈家花园。
正当他独坐独饮,借酒浇愁之时,突然他意外地看见了唐婉及其改嫁后的丈夫赵士程。
双方很尴尬,尽管这时他已与唐婉分离多年,但是内心里对唐婉的感情并并有完全摆脱。
他想到,过去唐婉是自己的爱妻,而今已属他人,好像禁宫中的杨柳,可望而不可及。
赵士程知道他们两人情缘未了,就主动为他们安排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说:“你表兄来了,你们是亲戚,何不去聚聚呢
”于是,唐婉就带了一个丫鬟,还有一壶酒向陆游走了过来。
双方各说分别后事,知道今生缘分已尽,再无复合的机会。
说不尽的伤心。
唐婉亲手向陆游敬了一杯酒。
陆游饮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激愤之下,在沈园题写了这首著名的。
陆游在这首词里抒发的是爱情遭受摧残后的伤感、内疚和对唐婉的深情爱慕,以及对他母亲棒打鸳鸯的不满情绪。
陆游题词之后,又深情地望了唐婉一眼,便怅然而去。
陆游走后,唐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将这首词后头至尾反覆看了几遍,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失声痛哭起来。
回到家中,她愁怨难解,于是也和了一首词。
唐婉由于伤心过度,不久即郁闷愁怨而死。
唐婉的丈夫后来将这和词交与了陆游。
陆游看后什么心情,没有记载。
此后,陆游北上抗金,又转川蜀任职,几十年的风雨生涯,依然无法排遣诗人心中的眷恋,在他六十七岁的时候,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事隔四十年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他还是泪落沾襟,写一首诗以记此事,诗中小序曰:“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主已三易其主,读之怅然”,在诗中哀悼唐婉:“泉路凭谁说断肠
断云幽梦事茫茫。
”后陆游七十五岁,住在沈园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下绝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自行作稽土上,尤吊遗踪一泫然”,其二:“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 沈园是陆游怀旧的场所,也是他伤心的地方。
他想着沈园,但又怕到沈园。
春天再来,撩人的桃红柳绿,恼人的鸟语花香,风烛残年的陆游虽然不能再亲至沈园寻觅往日的踪影,然而那次与唐婉的际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态、无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使陆游牢记不忘,于是又赋诗:“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 就在陆游去世的前一年,他还在写诗怀念:“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这是一种深挚无告,令人窒息的爱情,令我垂泪,而垂泪之余,竟有些嫉妒唐婉了,毕竟,能在死后六十年里仍然不断被人真心悼念,真是一种幸福了
故事中的每一方都不可算是坏人。
但是后来的结局却是悲惨。
每个人行动的动机都是爱而非仇恨。
甚至连陆母也不例外。
但是,世界上,有些爱就是不能互相兼容的。
这种没有恶意而导演出的悲剧,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任何文化中都大量地发生。
而且,还将大量地发生下去。
沈园,就以它的存在,冷峻地告诉人们这一事实。
所以,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爱,有时并非意味着善良。
赏析: 《钗头凤》词调是根据五代无名氏改易而成。
因中原有“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之句,故取名《钗头凤》。
陆游用“钗头凤”这一调名大约有两方面的含意:一是指自与唐氏仳离之后“可怜孤似钗头凤”;二是指仳离之前的往事“都如梦”一样地倏然而逝,未能共首偕老。
因为这首词是咏调名本义的本事词,所以须首先交待一下词中本事。
一般的说法是:陆游初娶舅父唐闳之女,婚后夫妻相爱,而陆游的母亲却不喜欢自己的侄女,陆游迫于母命不得不与唐氏离异。
离异后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赵士程。
在一次春游中陆游与唐氏及其后夫士程邂逅于绍兴城南禹迹寺附近的沈园。
唐氏得后夫同意,遣人送酒馔致意,陆游感于前事,遂题此词于沈园壁上。
以上情节来自宋周密,查其中却有失实之处。
盖唐闳为鸿胪少卿唐翊之子。
陆游有舅父六人,但其中并无唐闳(详见拙著附录二《陆游<钗头凤>词若干问题质疑》所引宋王珪卷三十七)。
陆游与前妻唐氏自然也不是表兄妹。
但据宋代诸家笔记所载,陆游与前妻唐氏在一次春游中于沈园相逢,晤谈之后而作此词这是可以相信的。
这首词分上下两阕,上阕是男子口吻,自然是陆游在追叙今昔之异;昔日的欢情,有如强劲的东风把枝头繁花一扫成空。
别后数年心境索漠,满怀愁绪未尝稍释,而此恨既已铸成,事实已无可挽回。
下阕改拟女子口吻,自然是写唐氏泣诉别后相思之情:眼前风光依稀如旧,而人事已改。
为思君消瘦憔悴,终日以泪洗面。
任花开花落,已无意兴再临池阁之胜。
当年山盟海誓都成空愿,虽欲托书通情,无奈碍于再嫁的处境,也只好犹夷而罢。
此词口吻之逼真,情感之挚婉,都不类拟想之作。
如果没有生活原型作为依据,只凭虚构是不会写得如此真切感人的。
以上谈的是这首词的总体印象,为了印证这一印象,还可以从语言意象入手做进一步的分析。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这三句抚今追昔,所表现的情感是极其丰富而又复杂的。
“红酥”言其细腻而红润。
李清照(红梅)词:“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看南枝开遍末
”词中以“红酥”形容红梅蓓蕾之色,是个令人陶醉的字眼儿。
陆游用“红酥”来形容肤色,其中便寓有爱怜之意。
词人为什么只写手如红酥
这是因为手最能表现出女性的仪态。
如“纤纤濯素手”;苏轼《贺新郎》“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都是借手来显现人物的体态与仪表的例子。
但在这首词里,词人不仅借对手的描写来衬托唐氏仪容的婉丽,同时联系下句“黄縢酒”来看,正是暗示唐氏捧酒相劝的殷勤之意。
这一情境陡地唤起词人无限的感慨与回忆:当年的沈园和禹迹寺,曾是这一对恩爱夫妻携手游赏之地。
曾几何时鸳侣分散,爱妻易嫁已属他人。
满城春色依旧,而人事全非。
“宫墙柳”虽然是写眼前的实景,但同时也暗含着可望而难近这一层意思。
“东风恶,欢情薄”是借春风吹落繁花来比喻好景不常,欢情难再。
“东风恶”的“恶”字多有人理解为恶毒之恶,这是不对的。
由于对“恶”字语义的误解,更将此句加以引伸,认为“东风恶”是陆游影射自己的母亲太狠毒,拆散了儿子的美满姻缘。
这更是望文生义的无稽之谈。
为了纠正对此句的错误理解,在此不得不稍加辨证。
盖宋元时语中的“恶”字本为表示事物程度的中性“甚词”,义同太、甚、极、深,并不含有贬义。
如康与之《忆秦娥》词:“春寂寞,长安古道东风恶。
”意谓春光已去,而长安古道上的春风还在劲吹。
周邦彦《瑞鹤仙》词:“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
是说西园落花已经飘零满地,东风又何必刮得如此之甚呢
元胡只从《快活三过朝天子》散曲:“柳丝舞困小蛮腰,显得东风恶”。
这是形容春风中杨柳不停地迎风飘舞,显得东风甚猛;如果柳丝是小蛮(白居易有妾名小蛮,善舞)的腰肢,她必定感到十分困倦了。
据此可知“东风恶”并非影射陆游的母亲。
至于这首词在客观上是否具有反封建的社会意义,这是另一回事,不应和词的本文阐释混为一谈,否则将会曲解作品原意而厚诬古人之嫌了。
辨证既明,那么“一怀愁绪”以下三句自然是紧承好景不常,欢情难再这一情感线索而来,是陆游在向前妻唐氏倾诉几年来的愁苦与寂寞。
最后结以“错、错、错”三字,却是一字一泪。
但此错既已铸成,即便引咎自责也于事无补,只有含恨终身了。
词转下阕,却另起一意。
这里是用代言体直拟唐氏口吻,哭诉别后终日相思的苦情:“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这三句词因为是拟唐氏口吻,所以仍从往日同赏春光写起,而丝毫没有复沓之感,反而令人觉得更加凄楚哀怨,如闻泣声,如见泪眼,人物音容,宛然在目。
“春如旧”一句与前阕“满城春色”相对应,既写眼前春色,也是追忆往日的欢情,但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人空瘦”,正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一个“空”字,写出了徒唤奈何的相思之情,虽然自知相思无用,消瘦无益,但情之所钟却不能自己。
“泪痕红浥鲛绡透”,正是数年来终日以泪洗面的真实写照。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这四句写出了改嫁后的无限幽怨:任它花开花落,园林清幽,但却无心观赏登临。
俞平伯《唐宋词选释》认为:“‘闲池阁’此指沈园近迹。
”虽也可通,但不如解为赵氏园林为更近词之本意。
盖从前阕“满城春色”,后阕“春如旧”所写景色来看,都不是暮春气象。
因此说“指沈园近迹”就与前文牴牾不通了。
另据陈鹄《耆旧读闻》说:赵士程“家有馆园之胜”,可见这两句指唐氏改嫁后不能忘情于前夫,赵家虽有园林池阁,却因抑郁寡欢而从未登临。
下转“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用前秦苏蕙织锦回文诗赠其丈夫故事,直将改嫁后终日所思和盘托出,补足上二句之意。
结句“莫、莫、莫”三字为一叠句,低徊幽咽,肝肠欲断,这是绝望无奈的叹息,也是劝慰前夫,自怨命薄的最后决别。
据说唐氏在沈园与前夫会晤之后,不久便抑郁而死。
前人评论陆游《钗头凤》词说“无一字不天成”。
所谓“天成”是指自然流露毫不矫饰。
陆游本人就说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正因为词人亲身经历了这千古伤心之事,所以才有这千古绝唱之词。
这段辛酸的往事,成为陆游终生的隐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