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子诗论》,谈孔子是如何读诗的。
一、对孔子《诗》学思想的新发现 所谓对孔子《诗》学思想的新发现,就是指对孔子《诗》学思想中“情”的发现。
在孔子的《诗》学思想中有没有“情”的地位
如果说有,那么“情”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以往研究孔子《诗》学思想的文章,对这些问题都没有作出回答。
考其原因,主要是这方面材料的缺乏。
历史是个删节本,历史学家为了追求所谓的历史连续性,总是会有意的删除或无意的忽略一些历史情节。
尽管这会造成许多历史的断层,但历史又会以突出某点的方式转移人们的注意力,造成强势话语对弱势话语的粗暴压制。
而与此同时,观念史的研究则是要千方百计的接近这些断层,以探得历史的真实。
那么这些断层藏在什么地方呢
它就藏在传世文献最不为人注意的角落,而且常常由于它的突兀出现又突然消失,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或是遗憾的长眠地下,不知有没有重见天日的幸运。
但如果有一天地下的文献重见了天日,则必将给人的视觉以最猛烈的冲击,而且会解救被历史压制的东西,让它走出阴暗的角落。
比如现在对于“情”的讨论就将经历这样的一幕。
就郭店简《性自命出》、《语丛》及上博简《性情论》来看,在先秦有一个对“情”展开大讨论的时期,尤其是讨论“情”与“性”之间的关系。
当时人对“情”非常重视,而且基本上是高扬的态度,认为人的情感是人本性所固有的东西。
至于“情”与“礼乐”的关系,人们认为礼是根据人情制作出来的,乐是人抒发感情的最主要的方式。
但这种“情”论却被自汉儒以来的“性善情恶”的观念渐渐淹没了,传世文献中的零星记载也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现在出土文献引发了人们的新思考,也启发人们在传世文献中寻觅先秦“情”的踪迹。
讨论的结果是大家认为传世文献与出土文献可以互证①。
那么作为儒家学派创始人的孔子对“情”是什么态度呢
虽然《论语》中“情”字仅两见,但《礼记》等书中却保留有大量孔子论“情”的话②,从这些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孔子是主“情”论者③。
孔子的这种重情思想,自然会影响到他对《诗》的评价与阐释。
但由于历史汰选的结果,我们在《论语》孔子对《诗》的讨论中看不见他对《诗》与“情”关系的讨论,有的只是《诗》与礼,《诗》与修身关系的论述。
所以以往对孔子《诗》学思想的讨论都集中在这一方面,而对于《诗》与“情”的关系却缺乏论述。
现在,上博简《诗论》的发现适可弥补这方面的思想缺环。
《诗论》第1简:“诗亡离志,乐亡离情,文亡离言”,是《诗论》开宗明义之论,也是《诗论》的纲要。
“诗亡离志”与《礼记·孔子闲居》之“志之所至,诗亦至焉”相协,而“乐亡离情”则点明了孔子对“诗”与“情”关系的认识。
众所周知,孔子时代,诗与乐不分,孔子论诗也每每兼二者而论。
比如《论语》中,孔子两评《关雎》,一见于《八佾》:“《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一见于《泰伯》:“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或以为于此论乐,而非论诗。
其实不然,两评都是就诗与乐为说。
先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从乐的角度来说,即所谓“人之情闻歌则感,乐者闻歌则感而为淫,哀者闻歌则感而为伤,《关雎》之声和而平,乐者闻之而乐其乐,不至于淫;哀者闻之则哀其哀,不至于伤。
此《关雎》之所以为美。
”④从诗的角度而言,即所谓发乎情而止乎礼,故谓之和。
上博简《孔子诗论》评《关雎》为“攺”,攺者,怡也、和也,因为其能以色喻于礼,能反纳于礼也。
故其声则节,其文则礼,得中和之美,合中庸之道,是谓“哀而不淫,乐而不伤。
”再说“《关睢》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乱”为音乐的卒章,如朱熹《四书集注》云:“乱,乐之卒章。
”但“乱”也可以理解为诗的卒章,《楚辞》即以卒章为乱。
《关雎》卒章文意写君子以琴瑟钟鼓悦好所求之人,正如《诗论》第14简所云:“其四章则愉矣,以琴瑟之说,拟好色之爱,以钟鼓之乐……”有琴瑟之乐,有钟鼓之乐,故云“洋洋乎盈耳”。
所以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三百五篇,孔子皆弦而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 孔子这种论诗及乐,论乐及诗,诗乐相通的思想明显地表现于《诗论》其他简文中。
在论述《颂》、雅夏》、《邦风》时也兼及其音乐特征。
比如第2简论《颂》云:“颂旁德也,多言后。
其乐安而迟,其歌绅而 ,其思深而远,至矣。
”第3论《邦风》云:“邦风其纳物也,溥观人俗焉,大敛材焉,其言文,其声善。
”其中“多言后”,“多言难而怨退者也”,“其纳物也,溥观人俗焉,大敛材焉”等都是诗歌内容为说;所谓“其乐安而迟,其歌绅而 ,”“其声善”等均是就乐来说的。
按竹简文势,其论《夏诗》也当言及其音乐特征。
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孔子所谓“乐亡离情”也是就诗而论的,“乐亡离情”也就是“诗亡离情”。
这说明“情”在孔子《诗》学思想占有重要地位,论《诗》重情是孔子《诗》学思想的新发现。
在下文我们将看到,“情”在孔子的《诗经》阐释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孔子对许多诗篇的解释,就是从“情”切入的,对诗旨有准确的把握。
二、《诗论》与孔子“论诗”模式 要讨论这一问题,首先要搞清《诗论》中的孔子“论诗”。
正如学者所论,《诗论》中论诗者不仅仅孔子一人,也有孔子弟子,甚至是孔子弟子的弟子。
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诗论》的作者及先秦《诗》传等一系列问题,对此,笔者另有专文予以讨论,于此不再展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孔子“论诗”是《诗论》的主体。
下面就根据《诗论》中的“孔子曰”及其所引导的论诗形式,再加上传世文献的旁证,要区分《诗论》中的孔子“论诗”。
为了方便论述,兹将简文依照马承源先生的排序,抄写如下。
由于涉及的篇名主要集中在第8简以下,故从第8简抄起。
《十月》善諀言;▎《雨无正》、▎《节南山》皆言上之衰也,王公耻之;《小旻》多疑心,言不中志也;《小宛》其言不恶,小有怨焉;▎《小弁》、《巧言》则言流人之害也;▎《伐木》8 实咎于其也;▎《天保》其得禄蔑疆矣,巽寡、德古也;┛《祈父》之责,亦有以也;┛《黄鸟》则困天,欲反其古也,多耻者其病之乎
《菁菁者莪》则以人益也;《裳裳者华》则9 《关雎》之攺;┛《梂木》之时;┛《汉广》之智;┛《鹊巢》之归;┛《甘棠》之褒;┛《绿衣》之思;《燕燕》之情。
┛盖曰动而偕贤于其初者。
┛《关雎》以色喻于礼,10 情爱也。
▎《关雎》之攺,则其思益也;┛《梂木》之时,则以其禄也;▎《汉广》之智,则知不可得也;《鹊巢》之归,则离者11 好,反纳于礼,不亦能攺乎
▎《梂木》福斯在君子,不12 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知恒乎
▎《鹊巢》出以百两,不亦有离乎
┛《甘13 两矣,▎其四章则喻矣。
┛以琴瑟之悦,拟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14 及其人,敬爱其树,其褒厚矣
┛《甘棠》之爱,以召公15 召公也;▎《绿衣》之忧,思古人也;▎《燕燕》之情,以其独也。
┛孔子曰:吾以《葛覃》得敬初之诗,民性固然。
▎见其美,必欲反其本。
夫《葛》之见歌也,则16 《东方未明》有利词,▎《将中》之言不可不畏也,▎《扬之水》其爱妇悡,▎《采葛》之爱妇,17 因木瓜之报,以愉其怨者也。
《杕杜》则情憙其至也。
▋18 溺志,既曰天也,犹有怨言。
▎《木瓜》有藏愿而未得达也。
▎交19 币帛之不可去也。
▎民性固然,其有隐志必有以抒也。
▎其言有所载而后纳,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触也。
吾以《杕杜》得雀20 贵也;《藏大车》之嚣也,则以为不可如何
《湛露》之益也,其犹车它与
┛孔子曰:《宛丘》吾善之,▎《猗嗟》吾憙之,▎《鳲鸠》吾信之,▎《文王》吾美之,《清庙》21 之;《宛丘》曰:“洵有情,而亡”吾善之;《猗嗟》曰:“四矢反,以御乱。
”吾憙之;▎《鳲鸠》曰:“其仪一兮,心如结也。
”吾信之;“文王在上,於昭于天。
”吾美之;22 《 鹿鸣》以乐始,而会以道;交见善而效,终乎不厌人。
▎《兔罝》其用人,则吾取23 以荏(
)菽(
)之古也。
▎后稷之见贵也,┛则以文武之德也。
┛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
┛民性固然,甚贵其人,必敬其位;悦其人,必好其所为。
恶其人者亦然。
24 《肠肠》小人,┛《有兔》不逢时,┛《大田》之卒章知言而有礼,┛《小明》不25 忠,▎《邶·柏舟》闷,▎《谷风》倍,▎《蓼莪》有孝志,▎《隰有苌楚》得而悔之也,▎26 如此,《可斯》雀之矣。
▎离其所爱,必曰:“吾奚舍之”,《宾赠》是也。
▎孔子曰:《蟋蟀》知难,▎《中氏》君子,▎《北风》不绝人之怨,《子立》27 恶而不闵,《墙有茨》缜密不知言,▎《青蝇》知28 《卷耳》不知人,▎《涉溱》其绝,《芣苡》士,▎《角幡》妇,▎《河水》智,29 第16简有“孔子曰”,但孔子的话究竟到哪,有分歧。
我们认为孔子的话只到“吾以《葛覃》得敬初之诗”,理由如下:《孔子家语》、《孔丛子》历史上都被定为是伪书,而近年来的出土文献,内容与《家语》等多吻合之处,尤其是1973年河北定县简。
于是人们开始重新思考这两本书的真伪问题,认为尽管这两本书有可能成书较晚,内容却是渊源有自,不能简单的斥之以伪书⑤。
《孔丛子·记义》载: 孔子读《诗》及《小雅》,喟然而叹曰:吾于《周南》、《召南》见周道之所以盛也;于《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可易也;于《淇澳》见学之可以为君子也;于《考盘》见遁世之士而不闷也;于《木瓜》见苞苴之礼行也;于《缁衣》见好贤之心至也;于《鸡鸣》见古之君子不忘敬也;于《伐檀》见贤者之先事后食也;于《蟋蟀》见陶唐俭德之大也;于《下泉》见乱世之思明君也;于《七月》见豳公之所以造周也;于《东山》见周公之远志所以为圣也;于《鹿鸣》见君臣之有礼也;于《彤弓》见有功之必报也;于《羔羊》见善政之有应也;于《节南山》见忠臣之忧世也;于《蓼莪》见孝子之思养也;于《楚茨》见孝子之思祭也;于《裳裳者华》见古之贤者世保其禄也;于《采菽》见古之明王所以敬诸侯也。
另外,《盐铁论·执务》载:“孔子曰:吾于《河广》知德之至也”。
这种“吾于……见……”、“吾于……知……”与《诗论》中的“吾以……得……”句式相同,据此可以推断《诗论》中孔子“论诗”的句式。
其次,据《诗论》及《孔丛子》的记载,不排除孔子尝以这种形式对《诗经》的所有诗篇进行过解释,如果每一篇都归结为“民性”如何,与孔子的实际不符,子贡亦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最后,我们还可以从《论诗》简的墨柱标志来判断。
第20、24简的墨柱都标在“民性固然”之前,只有16简标在“民性固然”之后,不排除是误标。
澄清了这一点,我们可以判定《诗论》中的“吾以《葛覃》得敬初之诗”、“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吾以《木瓜》(
)得币帛之不可去”、“吾以《杕杜》得爵……”等为孔子论诗语。
第21简“孔子曰”后“××吾×之”为孔子论诗,所论诗篇有《宛丘》、《猗嗟》《鸤鸠》、《文王》。
依此类推,则第6简所论《清庙》、《烈文》、《昊天有成命》也为孔子论诗。
第23简“《兔罝》其用人,则吾取……”也为孔子论诗的口气。
第27简“孔子曰”后论诗“《蟋蟀》知难……”,这又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说《诗》形式,即,用非常凝练的语言揭示诗旨。
根据这种论《诗》形式,可以推断第17、25、26、28、29简都为孔子论《诗》。
第10简“××之×”式论诗与第8、9简对《小雅》的集中讨论,从内容上看,也当为孔子论诗。
简文虽未明言“孔子曰”,可能是因为竹简有残缺的缘故。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孔子“论诗”至少有五种:一、“《××》吾×之”的引诗模式,如“《猗嗟》吾憙之”;二、“吾于(以)《××》见(得,知)……”模式,如“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三、“《××》之……”模式,如“《关雎》之攺”;四、“《××》……”模式,如,“《蟋蟀》知难”;五、“《××》……,因为……”模式,如,“《小旻》多疑心,言不中志也”。
也许尚有其他模式,但文献缺载,难以妄断。
据此,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孔子论《诗》形式不拘一格, 即便是一首诗也可以反复再三,体现出他多角度论《诗》的阐释风格。
而且,他对诗旨的剖析精辟简洁,注重举一反三。
这与孔子的教学思想有关,所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⑥,所以子夏问诗,孔子告之以“绘事后素”,等它悟出了“礼后”的道理,孔子就称赞其“可与言《诗》”。
二、《诗论》的主体部分属孔子论诗,可能是孔子当初授徒的教材。
孔子曾经对《诗经》中的所有诗篇都进行解说,这可能司马迁“孔子删诗”说的历史根源所在。
孟子对孔子思想的继承发展
摘要:孟子对儒家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从时代特征出发,为孔子思想作出新的诠释,在基本遵循孔子论述的前提下,努力提升儒家学说的精神品格,从而发展孔子所创立的学说。
他在孔子解诗实际的基础上,提出了“以意逆志”的理论,对孔子以“仁义”为标准的人格美和人格美的形成,都作出了合理的解释,从而发展并完善了孔子的美学思想。
关键词:孔子 孟子 诠释 美学思想在儒家思想的发展史上,孟子有着特殊的作用和地位。
在孔子死后,孔门弟子曾子和孔子嫡孙子思先后担当起了继承与传播儒学思想的重任。
如果说,孔子在他的时代,用“舍我其谁”的自信来巩固宗法制度下的一整套观念体系,那么同样可以说,从春秋时代到战国时代,随着社会制度的变化和发展,儒学思想也需要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建立起一个新的诠释体系。
处于战国时期的孟子,在儒学思想史上,就承担起了发展儒家思想的重任。
孟子对儒家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从时代特征出发,为孔子思想作出新的诠释,在基本遵循孔子论述的前提下,努力提升儒家学说的精神品格,从而发展孔子所创立的学说,使儒家思想保持了自身的活力。
他以“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尽心上》,以下只注篇名)自诩,从人作为生命的主体和人的生存的意义的角度,强化了孔子“仁”的理论的思想内涵,使之成为具有生存价值的一种理想与信念。
因此,他的理论虽然在许多方面都与孔子的思想在表述上有一些差异,但却与之有着不可忽视的内在联系,在客观上起了丰富、开拓和深化儒家理论见解作用。
本文着重就孟子对孔子美学思想的继承与创造性的发展做一些探讨,以就教于方家。
从孔子解诗到孟子解诗在儒学传统中,《诗经》是重要的文献典籍,相传孔子曾对《诗经》做了整理,《史记·孔子世家》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
”他是把《诗经》作为教材运用于教学活动中,以此来培养学生的个人修养的。
把《诗经》作为教材来要求学生学习和理解,体现出孔子对《诗经》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十分重视。
一般说来,后世学者把孔子所说的“《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论语·为政》)当作孔子论诗的纲领,但对这句话的理解,事实上是存在分歧的。
近人匡亚明说:“‘思无邪’,本是《鲁颂·駉》一诗中形容牧马人吆喝着叫马不要乱跑的意思(‘思’系虚词,吆喝声,‘邪’同斜,合起来即‘呕唷
不要乱跑
’)却被用为比喻思想正派。
”[1]而把“思无邪”理解为“思想感情的诚正”,也只能看作是后来的学者用自己的观念去对孔子的话作符合自己思想观念的解释,这里姑不详论。
在《论语》中,多处专门论述到《诗》,其中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对《诗》的社会政治、教育功能作综合地论述;另一种是对《诗》里的具体诗句的理解和阐述。
孔子十分重视《诗经》在社会政治领域所发挥的作用。
几乎可以说,他是把《诗经》当作立身之本来看待的。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论语·泰伯〉》)他认为,学诗是一个人能够成为仁人君子的必备条件或先决条件,从学《诗》起步(即“兴”),然后才能进一步学习“礼”和“乐”。
他对学生说:“小子
何莫学夫诗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论语·阳货》)就是对学《诗》的具体作用的阐述。
朱熹对“兴”的解释是“感发志意”,也是从《诗》对人的正确健康的情感和思想的形成,产生启发、诱导、陶冶等作用来加以解说的。
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教诲的:“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
’对曰:‘未也。
’尝独立,鲤趋而过庭。
曰:‘学《诗》乎
’对曰:‘未也。
’‘不学《诗》,无以言。
’鲤退而学《诗》。
”(《论语·季氏》)他还对儿子说:“女为《周南》、《召南》矣乎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论语·阳货》)孔子是从维护“礼”的目的出发,来教育学生和自己的儿子的,在他看来,用《诗经》里的诗句来约束自己,规范自己的行为,就其对个人的素养而言,是“不学《诗》,无以言”,即可以在参与社会政治活动时说话有所依据,显示出符合“礼”的修养;而学习《诗》里面所提供的经验、原则,又可以作为政治活动中的决策依据,增加自己的施政经验,增强自己的施政能力,否则,“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论语·子路》)所以,在孔子的理论中,《诗经》的价值是很具体的:“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也就是说,他把《诗经》里的诗歌,当作“仁”的教本和“礼”的规范,让它在广泛的社会生活领域发挥其积极的作用。
孔子从这一原则出发,可以把《诗》里的许多诗句都往“礼”与“仁”的思想观念上去解说,对那些借《诗》里的诗句,能够举一反三地加以理解的学生,也就倍加赞赏。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 ”《论语·学而》)“子夏问曰:‘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何谓也
’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论语·八佾》)在一般人看来,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都只是极其普通的日常生活现象的描述,可是到了孔子的眼里,就都带有强烈的“礼”与“仁”的色彩,而且他的那些得意门生,居然也能够顺着他的思路,从普通的诗句里找到了“礼”与“仁”的深刻内涵。
这种解诗的原则和方法,对儒家来说,可以是一种理论预设,他们在孔子的仁学思想的前提下,借助于《诗》的素材,演绎出无所不在的“礼”与“仁”的观念,丛强化了“礼”与“仁”的无所不在。
但孔子对《诗》的这些零散的解说,只是一些即兴的发挥,有时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
比如说,从子贡的“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到 “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再到《诗》里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中间的联系在哪里呢
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孔子从“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论语·学而》)的原则出发,来解释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关系,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是达到这种“和”的境界的一种途径。
这样的解诗方法,在一般人看来,确有些匪夷所思,但又自有其牵想妙得的合理性的一面。
而正是孟子,才从孔子的那些一言半语中看到了儒家诗学见解的闪光,并且把它上升为一般的美学原则来加以推导与总结,形成了一种重要的诗学理论。
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肯定,孟子是否正是从子贡和子夏的颖悟中看出了儒学思想的精髓,因为他曾说:“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
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
”(《尽心下》)而子贡和子夏对《诗》的理解,正表明了他们具有“言近而指远”、“守约而施博”的过人的智慧,他们都能够从《诗》里面所描述的极其浅近的小事中,引伸出对“礼”与“仁”的深刻领会,并进而理解其中所包含的至大至深的“道”。
对孔子的这种解《诗》的方法,孟子做出了这样的理论上的概括: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
《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
”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
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
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万章上》)在孟子看来,对诗句的理解,不能停留在对字面意义上,根据诗句里的片言只字,就望文生义地作机械的理解,从而损害诗的含义。
而是需要用自己的领会和感悟,去探求诗的真正的蕴涵,才能把握住诗人所要表达的意思。
读诗与解诗的人的这种领会和感悟,是从自身的理解出发的,即朱熹在《孟子集注》中所说的:“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
”孟子依据孔子解《诗》的实践提出的这一理论主张,实际上包含着现代解释学的一个基本原理。
海德格尔提出了一种理解的“前结构”理论:“把某某东西作为某某东西加以解释,这在本质上是通过先行具有、先行见到与先行掌握来起作用的。
解释从来不是对先行给定的东西所作的无前提的把握。
……最先的‘有典可稽’的东西,原不过是解释者的不言自明、无可争议的先入之见,它作为随着解释就已经‘设定了的’东西是先行给定的。
这就是说,是在先行具有、先行见到和先行掌握中先行给定了的。
”[2]以子贡和子夏对《诗》的理解而论,他们都是从“礼”与“仁”的“前结构”出发来给定了,是以儒家“先行具有、先行见到和先行掌握”的“礼”与“仁”的理论作为前提的。
至于他们得出的结论,又可以看作是《诗》的特定视界(即“志”)和解《诗》者的特定视界(即“意”)这两个不同的视界的相互融合。
孟子的“以意逆志”这一解《诗》理论,在儒家美学思想的发展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不是单纯从对诗的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解释诗的精蕴,而是把孔子解诗原则和方法,理解成为一种教育手段,以《诗》作为一种教育的素材,强化人们对孔子“礼”与“仁”的理解,显示出了那种思想教育功能的无所不在。
事实上,孟子对《诗》的解说,同孔子所持的方法有着十分相似之处。
比如,他在与公孙丑的一段对话中,就讨论了对《小雅·小弁》的理解: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怨。
”曰:“固者,高叟之为诗也
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笑谈而道之;无他,疏之也。
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 无他,戚之也。
《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
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
”(《告子上》)传说《小雅·小弁》这首诗,是被周幽王废立了的太子宜臼的老师写的,以此来抒发宜臼的哀伤和怨恨。
孟子从宜臼的怨恨中看到的是“亲亲”(热爱亲人),而既然是热爱亲人,那就是一种“仁”的表现。
宜臼的怨恨为什么又会是出于对亲人的热爱呢
在我们今天看来,似乎难以理解,但从孔子的“仁”的观点看来,是因为宜臼对其父周幽王不合“礼”制的行为有怨恨,而发抒出这种怨恨,正是出于对其父王的爱戴。
孟子不也是转弯抹角地“以意(己意)”揣摩(“逆”)了《小弁》作者的“志”吗
孔子文学批评的标准是什么?
民间艺术是针对学院派艺术、文人艺术的概念提出来的。
广义上说,民间艺术是劳动者为满足自己的生活和审美需求而创造的艺术,包括了民间工艺美术、民间音乐、民间舞蹈和戏曲等多种艺术形式;狭义上说,民间艺术指的是民间造型艺术,包括了民间美术和工艺美术各种表现形式。
按照材质分类,有纸、布、竹、木、石、皮革、金属、面、泥、陶瓷、草柳、棕藤、漆等不同材料制成的各类民间手工艺品。
它们以天然材料为主,就地取材,以传统的手工方式制作,带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民族风格,与民俗活动密切结合,与生活密切相关。
一年中的四时八节等岁时节令、从出生到死亡的人生礼仪、衣食住行的日常生活中都有民间艺术的陪伴。
按照制作技艺的不同,又可以将民间艺术分为绘画类、塑作类、编织类、剪刻类、印染类等等。
从创作者的角度看,民间艺术是以农民和手工业者为主体,以满足创作者自身需求或以补充家庭收入为目的、甚至以之为生计来源的手工艺术产品。
从生产方式看,民间艺术是以一家一户为生产单位,以父传子、师带徒的方式世代传承的。
从功能上看,它包括了侧重欣赏性和精神愉悦的民间美术作品,也包括了侧重实用性和使用功能的器物和装饰品。
作品的题材和内容充分反映了民间社会大众的审美需求和心理需要,造型饱满粗犷,色彩鲜明浓郁,既美观实用,又具有求吉纳祥、驱利避害的精神功能。
民间艺术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民众创造并享受的文化,是民众智慧的创造,许多民间艺术杰作,成为“华夏一绝”被传承和保留下来。
我国的民间艺术有: 中国民间工艺品 : 舞狮子,皮影戏,陶瓷,泥塑,剪纸,布艺,灯彩,吊饰,竹马,丽江木刻,桦皮工艺,兽皮工艺,竹编工艺,漆器工艺,砚石工艺,漆器陶具、玉器工艺、大理石工艺、麦杆画,年画,风筝,纸编画,苏绣,唐卡,鱼皮衣,银饰,铅笔屑画,木头、土家族黄杨木雕、唐卡、拓真画、 中国民间戏曲艺术: 比较流行著名的剧种有:京剧、昆曲、越剧、豫剧、湘剧、粤剧、秦腔、川剧、评剧、晋剧、汉剧、潮剧、闽剧、河北梆子、黄梅戏、湖南花鼓戏……等等 中国民间舞蹈艺术 《跑帷子》《跑阵舞》《打独角兽》《扛箱舞》《龙舞》、《狮舞》、《麒麟舞》、《赶犟驴》、《竹马舞》《猫蝶舞》。
《打春牛》《打铁舞》《八美图》、《荷花灯》、《菊花灯》、《旱船舞》、《高跷舞》《秧歌舞》《腰鼓舞》《鼓舞》《大铜器舞》 在中国古代,本真之“情”涌发本真之欲,本真之欲又实现于本真的血缘亲情关系。
血缘亲情关系是“情”的本真关系。
由此形成的社会意识形态便也可以说是充分社会化的血缘亲情关系的意识形态。
而建构、接受、运用这样的意识形态,又必须有与之相应的思维形态或思维方式,这思维形态或思维方式必然也是血缘亲情关系型的。
所谓思维形态的血缘亲情关系型,即它与血缘亲情关系共同发生与发展起来,它以血缘亲情关系为思维对象,在对血缘亲情关系的思维中不断完善这一思维结构,并思维地解决社会化的血缘亲情关系的各种问题。
且看《吕氏春秋》这段话: 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
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
俗定而音乐化之矣。
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
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
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叹,有进乎音者矣。
大飨之礼,上玄尊而俎生鱼,大羹不和,有进乎味者也。
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
(《吕氏春秋•适音》) 由音乐而民俗民风,由民俗民风而理义之行、国家之治。
对这段文字的解读,不仅要注意它指出了艺术与人伦政治的关系,更要注意它对于艺术与人伦政治的情感关系的揭示,它们面对同一的情感关系,把握同一的人伦情感世界,所以它们才能由此及彼地互相指认互相通达。
艺术与人伦世界的同一关系,在孔子论诗、庄子寓言、韩柳论文中都被作为通则而运用,这不是他们对于艺术的误解与偏见,而恰恰是他们对艺术与现实生活情感思维同一性的深悟。
他影响人们的交往行为和交往方式。
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以及不同阶级、阶层的人们,进行各种社会交往的方式,都带有各自的文化印记。
他影响人们的实践活动、认识活动和思维方式。
不同的文化环境、不同的知识素养、不同的价值观念,都会影响人们认识事物的角度以及深度和广度,影响人们在实践中目标的确定和行为的选择,影响不同思维方式的形成。
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文化影响一般不是有形的、强制的,人们生活的文化氛围,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的思想和行为。
他的影响是深远持久的。
文化对人的影响,无论表现在交往、思维方式上,还是表现在生活方式上,都是深远持久的。
作为文化素养核心和标志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具有确定的方向性,对人的综合素质和终身发展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
他丰富人的精神世界。
人创造了文化,文化也在塑造着人,优秀文化能够丰富人的精神世界。
积极参加健康有益的文化活动,不断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培养健全人格的重要途径。
他增强人的精神力量。
文化对人的塑造,还表现在优秀文化能够增强人的精神力量。
优秀文化作品,总能以其特有的感染力和感召力,使人深受震撼、力量倍增,成为照亮人们心灵的火炬、引导人们前进的旗帜。
他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过程是相互结合、相互促进的,物质文化条件越充分,越能推进人的全面发展。
人的全面发展,表现在人的思想道德素质、科学文化素质和健康素质等各方面得到全面提高,而优秀文化为人的健康成长提供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对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教室文化和宿舍文化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能影响大学生的交往、提高这一方面的技能,但是其主要目的在于通过这两种文化,创造一种良好的文化氛围,潜移默化地对大学生进行教育。
可见,民间艺术,民间文化之重要。
《论语》中的子夏是谁
是孔子的学生,子夏是卜商的字。
少孔子四十四岁。
(《史记·卷六十七 仲尼弟子列传第七》)1.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论语·学而第一》2.子夏问孝。
子曰:“色难。
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论语·为政第二》3.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
”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论语·八佾第三》4.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论语·雍也第六》5.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言语:宰我、子贡。
政事:冉有、季路。
文学:子游、子夏。
《论语·先进第十一》6.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
”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论语·颜渊第十二》7.樊迟问仁。
子曰:“爱人。
”问知。
子曰:“知人。
”樊迟未达。
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何谓也
”子夏曰:“富哉,言乎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
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论语·颜渊第十二》8.子夏为莒父宰,问政。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论语·子路第十三》9.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
”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曰:“然则师愈与
”子曰:“过犹不及。
”《论语·先进第十一》
《论语》中“诗”与“礼”,“诗”与“言”的关系。
好的加分。
。
。
本文试图阐释《论语》中诗、礼、乐的关系。
诗教在孔子的教育思想中占有的特殊地位。
而诗教与礼乐的紧密联系也尤其值得重视。
“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文’者,《诗》《书》也;‘行’者,礼也;‘忠信’则礼之本。
《记》 所谓‘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者’也。
《诗》可自学,孔子‘引而不发,以促其自学。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
’其父曾皙,固己白道暮春会友之乐,而终之以‘咏而归’矣。
”(张须,《论诗教》),可见这三者在教育中是互相启发、不可分割的。
孔子的教育方式非常特别,他总是能不依成法,把活生生的经验体会传授给他的弟子,他打开弟子们的心灵的界限,使他们的心灵敞开,向着某种东西——这就是由诗启发,在诗中体悟礼、仁等的活的精神,最后进入乐的境界,孔子所谓的“吾与点也”。
从孔子的燕居中我们也能体会到孔子这种乐的精神:“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马曰:“申申、夭夭,和舒之貌。
”;《四书集注》:燕居,闲暇无事之时。
杨氏曰:“申申,其容舒也。
夭夭,其色愉也)。
中庸教导君子贤人曰:“君子慎独。
”而孔子的精神境界已经达到“随心所欲,无逾矩”,无须再“如履薄冰”地“三省其身”,而是一言一行都能够自然而然地合于道,这正是“成于乐”的表现。
阅读古代经典要“以子解子”,以经典解经典,并结合后人的注疏理解古典作品。
这里的注疏主要采用的是清人陈宝楠注疏的《论语正义》。
着重阐释下面这一句: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 古人对这句话的注疏中强调诗、礼、乐与性情,与教育(修身)的关系的,大致如下: 兴于诗:包曰:兴,起也。
言修身当先学诗。
礼者所以立身,乐所以成性。
《王制》:……盖诗即乐章,而乐随礼行,礼立而后乐可用也。
《易》与《春秋》,夫子不以教,其教唯以《诗》《书》礼乐。
《论语》不及《书》者,《书》言政事,成德之后自学之也。
朱熹《四书集注》: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间,抑扬反复,其感人又易入。
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如此而得之。
诗言志
[唐以前古注]:皇疏引江熙云:览古人之志,可起发其志也。
《尚书.舜典》:诗言志,歌咏言。
“志”乃“心之所之”。
【从以上疏解我们看到,诗可以作为学的起步,乃是因为,诗言志,首先体乎情也,学习者能够融入诗境。
孔子并不教学生诗的意思,而总是“引而未发”,鼓励学生自己去在生活,修行中体悟诗的丰富意义。
这种例子我们能在《论语》中找到很多,如,“小子何莫学夫诗
……”,又如,孔子对他的儿子说:“女为《周南》、《召南》矣乎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孔子之所以不教诗,很大可能是孔子认为诗三百决不限于当时作诗人的具体语境和单一意义,而是随着新的语境,诗三百的意义会呈现出无穷无尽丰富的意蕴来。
在学习、政治、体仁上都有很大作用。
如《论语.子路》篇,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由此可见孔子是很重视诗的活学活用的。
又如《学而》中,子贡能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理解成不断修身,锻炼自己,由“贫尔无谄,富而无骄”达致孔子所言的“贫而乐,富而好礼”(注意在这个对话中,诗、礼、乐的关系——诗刚好融会贯通了乐、礼。
)。
《诗》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两句实则为形容词,形容“像切磋好的骨器,琢磨好的玉器。
”子贡则运用成“精益求精”的意思。
孔子赞道“赐也,始可以言诗也,告诸往而知来者。
”由孔子的赞扬,我们看到,诗不仅是学习的起步,而是贯穿“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这个过程始终的。
而孔子说的“始可以言诗也”,不能理解为传授,而是与学生一起探讨,发掘《诗》的新境,而言诗在于体会礼,乐,体会仁的精神。
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诗对性情的陶冶。
教育作为最重要的政治问题,犹以诗教为重,诗教不同于近代的所谓“教育灌输论”,正因为美德是不可灌输的,但却可以由体会诗的意境达到对人性情的陶冶,达到潜移默化,所谓“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因为读诗已经是个体心性的美好的经历,经历自然不同于只是听人说出来的道理,后者完全可能不进入听者的耳中的,而诗则不同,尤其在孔子的时代,诗是入乐的,诗教首先就是乐的精神,所谓“其乐融融”,有了这种对乐的体悟,才能立于礼的精神而不是囿于礼的形式。
所以《礼记.经解》中记载了孔子之言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
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
”】 立于礼:礼以恭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于此而得之。
【只有乐于知礼守礼,才能真正地立于礼。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雍也),诗乐的陶冶正是使人融入一种乐的精神,不能够乐于此,亦不能立于此。
《里仁》中孔子说:“能以礼让为国乎
何有
不能以礼让为国。
如礼何
” 《正义》疏此句时,言礼曰:“先王虑民之有争也,故制为礼以治之。
礼者,所以整一人之心志,而抑制其血气,使之咸于中和也。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中和。
”可见礼也关乎性情。
礼节人情以“中”。
“立于礼”的过程中由始而勉强,继而自然,正在于诗乐对个体生命脉络的滋润。
学礼通道。
“通道”有欣喜。
于是礼的运用是达乎的境界是美的,是乐的。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
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 成于乐:[集解]包曰:“乐所以成性。
” 皇疏引王弼云:“言有为政之次序也。
夫喜惧哀乐,民之自然,感应而动,则发乎声歌,所以陈诗采谣,以知民志。
风既见其风,则损益基焉,故因俗立制,以达其礼也。
矫俗检刑,民心未化,故必感以声乐,以和神也。
李曰:诗者,起于吟咏性情者也。
发乎情,是起于诗也。
止乎礼义,是立于礼也。
删诗而乐正雅颂,是成于乐也。
三经一原也。
退之得之矣。
论语传注:诗之为义有兴而感触,有此而肖似,有赋而直陈,有风而曲写人情,有雅而正陈道义,有颂而形容功德。
……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天地之命,中和之纪,学之则易直子谅之新生,易直子谅之新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是成于乐。
【《礼记》:十三年学乐、诵诗、舞勺。
舞,含礼,含乐,上升到理论之美。
《王制》春夏学诗乐,秋冬学书礼——重浊时学重浊之事。
“学而时习之。
”“时”因而也有适时、恰时的意思。
诗与乐的关系前已述,不赘。
另外注意礼与乐的关系。
《史记》中提到,礼法乎地,有奠基,规矩之效。
而乐犹如天的运作一样,始终生生不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礼乐的精神正是如天地般“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两种德性的交互作用所生发的有所执守、有所革新的精神。
】
《子畏真心》古文翻译
有原文吗
古人评价陶渊明的素材
陶渊明(352或365年—427年[1] ),字元亮,又名潜,私谥“靖节”[2] ,世称靖节先生。
浔阳柴桑人。
东晋末至南朝宋初期伟大的诗人、辞赋家。
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职,最末一次出仕为彭泽县令,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归隐田园。
他是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3] ”,有《陶渊明集》。
南北朝至唐代陶渊明像颜延之《陶徵士诔》:居备勤俭,躬兼贫病。
人否其忧,孑然其命。
隐约就闲,迁延辞聘。
非直也明,是惟道性。
纠缠斡流,冥漠报施。
孰云与仁
实疑明智。
谓天盖高,胡愆斯义
履信曷凭
思顺何置
年在中身,疢维痁疾。
视死如归,临凶若吉。
药剂弗尝,祷祀非恤。
傃幽告终,怀和长毕。
[2] 沈约《宋书·隐逸传》:潜弱年薄官,不洁去就之迹。
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
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
萧统《陶渊明传》:渊明少有高趣,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群,任真自得。
《陶渊明集序》: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
其文章不群,辞彩精拔,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
横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
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
加以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自非大贤笃志,与道污隆,孰能如此乎
钟嵘《诗品》:文体省净,殆无长语。
笃意真古,辞兴婉惬。
每观其文,想其人德。
世叹其质直。
至如“欢颜酌春酒”,“日暮天无云”,风华清靡,岂直为田家语邪
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也。
杨休之《陶集序录》:余览陶潜之文,辞采虽未优,而往往有奇绝异语,放逸之致,栖托仍高。
王通《文中子中说·立命篇》:或问陶元亮,子曰:“放人也。
《归去来》有避地之心焉,《五柳先生传》则几于闭关也。
”《晋书·隐逸传》:厚秩招累,修名顺欲。
确乎群士,超然绝俗。
养粹岩阿,销声林曲。
激贪止竞,永垂高躅。
孟浩然《仲夏归汉南寄京邑旧游》:赏读《高士传》,最嘉陶征君,目耽田园趣,自谓羲皇人。
王维 《偶然作》:陶潜任天真,其性颇耽酒。
自从弃官来,家贫不能有。
九月九日时,菊花空满手。
中心窃自思,傥有人送否。
白衣携壶觞,果来遗老叟。
且喜得斟酌,安问升与斗。
奋衣野田中,今日嗟无负。
兀傲迷东西,蓑笠不能守。
倾倒强行行,酣歌归五柳。
生事不曾问,肯愧家中妇。
《与魏居士书》:近有陶潜,不肯把板屈腰见督邮,解印绶弃官去。
后贫,《乞食》诗曰“叩门拙言辞”,是屡乞而惭也……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
此亦人我攻中,忘大守小,不受其后之累也。
李白《九日登山》:渊明归去来,不与世相逐。
为无杯中物,遂偶本州牧。
因招白衣人,笑酌黄花菊。
韩愈《送王秀才序》: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隐居者,无所累于世,而犹有是言,岂诚旨于味邪
及读阮籍、陶潜诗,乃知彼虽偃蹇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
白居易《访陶公旧宅》:垢尘不污玉,灵凤不啄膻……连征竟不起,斯可谓真贤……不慕樽有酒,不慕琴无弦。
慕君遗容利,老死此丘园。
[17] 宋代林逋《省心录》:陶渊明无功德以及人,而名节与功臣、义士等,何耶
盖颜子以退为进,宁武子愚不可及之徒欤。
欧阳修:晋无文章,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苏轼:吾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过也。
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
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
古今贤之,贵其真也。
黄庭坚《宿旧彭泽怀陶令》:潜鱼愿深渺,渊明无由逃。
彭泽当此时,沉冥一世豪。
司马寒如灰,礼乐卯金刀。
岁晚以字行,更始号元亮。
凄其望诸葛,肮脏犹汉相。
时无益州牧,指挥用诸将。
平生本朝心,岁月阅江浪。
空余时语工,落笔九天上。
向来非无人,此友独可尚。
属予刚制酒,无用酌杯盎。
欲招千载魂,斯文或宜当。
陈师道《后山诗话》:陶渊明之诗,切于事情,但不文耳。
……渊明不为诗,写其胸中之妙耳。
……右丞、苏州,皆学于陶,正得其自在。
王安石(陈正敏《遯斋闲览》载):(王安石)言其(渊明)诗有奇绝不可及之语,如“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
心远地自偏”,由诗人以来无此句也。
然则渊明趋向不群,词彩精拔,晋、宋之间,一人而已。
杨时《龟山先生语录》:陶渊明诗所不可及者,冲澹深粹,出于自然。
若曾用力学,然后知渊明诗非着力之所能成。
晁说之《晁氏客语》:渊明如:“历览千载书,时时见遗烈;高操非所攀,深得固穷节”,不与物竞,不强所不能,自然守节。
蔡启《蔡宽夫诗话》:观其(渊明)《贫士》、《责子》与其他所作,当忧则忧,遇喜则喜,忽然忧乐两忘,则随所遇而皆适,未尝有择于其间,所谓超世遗物者,要当如是而后可也。
曾纮(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载):余尝评陶公诗语造平淡而寓意深远,外若枯槁,中实敷腴,真诗人之冠冕也。
蔡绦《西清诗话》:渊明意趣真古,清淡之宗,诗家视渊明,犹孔门之视伯夷也。
陶渊明像许顗《彦周诗话》:陶彭泽诗,颜、谢、潘、陆皆不及者,以其平昔所行之事,附之于诗,无一点愧词,所以能尔。
杨万里《西溪先生和陶诗序》:渊明之诗,春之兰,秋之菊,松上之风,涧下之水也。
《诚斋诗话》: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
朱熹《朱子语类》:渊明所说者庄、老,然辞却简古。
……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
敖器之:陶彭泽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
[18] 辛弃疾《鹧鸪天》:晚岁躬耕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
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
千载后,百篇存,更无一字不清真。
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
姜夔《白石道人诗说》: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故其诗散而庄,澹而腴,断不容作邯郸步也。
真德秀《跋黄瀛甫拟陶诗》:以余观之,渊明之学,正自经术中来,故形之于诗,有不可掩。
《荣木》之忧,逝川之叹也;《贫士》之咏,箪瓢之乐也。
《饮酒》末章有曰:“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
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
”渊明之智及此,是岂玄虚之士所可望耶
虽其遗宠辱,一得丧,其有旷达之风,细玩其词,时亦悲凉感慨,非无意世事者,或者徒知义熙以后不著年号,为耻事二姓之验,而不知其眷眷王室,盖有乃祖长沙公之心,独以力不得为,故肥遯以自绝,食薇饮水之言,衔木填海之喻,至深痛切,顾读者弗之察耳。
渊明之志若是,又岂毁彝伦、外名教者可同日语乎
严羽《沧浪诗话》: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类。
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
刘克庄《后村诗话》:陶公如天地间之有醴泉庆云,是惟无出,出则为祥瑞,且饶坡公一人和陶可也。
《水龙吟》:平生酷爱渊明,偶然一出归来早。
题诗信意,也书甲子,也书年号。
陶侃孙儿,孟嘉甥子,疑狂疑傲。
与柴桑樵牧,斜川鱼鸟,同盟后、归于好。
除了登临吟啸。
事如天、莫相咨报。
田园闲静,市朝翻覆,回头堪笑。
节序催人,东篱把菊,西风吹帽。
做先生处士,一生一世,不论资考。
汤汉《陶靖节诗集注自序》:陶公诗精深高妙,测之愈远,不可漫观也。
不事异代之节,与子房五世相韩之义同。
黄震《张史院诗跋》:陶渊明无志于世,其寄于世也,悠然而澹。
陈模《怀古录》:陶渊明穷而至于乞食,其视乐天富贵声色之乐,岂可同年而语
然渊明陶然自得,未尝数数留意于外物,盖真实有得于心者,与徒事虚言者不同。
文天祥《海上》:王济非痴叔,陶潜岂醉人。
得官须报国,可隐即逃秦。
[19] 金元赵秉文《东篱采菊图》:渊明初亦仕,迹留心已远。
雅志怀林渊,高情邈云汉。
妖狐同昼昏,独鹤警夜半。
平生忠义心,回作松菊伴。
东篱把一枝,意岂在酒盏。
不见白衣来,目送南山雁。
淡然忘言说,聊付一笑粲。
元好问《论诗》: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
刘因《归去来图》:渊明豪气昔未除,翱翔八表凌天衢。
归来荒径手自锄,草中恐生刘寄奴。
中年欲与夷皓俱,晚节乐地归唐虞。
平生磊磊一物无,《停云》怀人早所图。
有酒今与庞通沽,眼中之人不可呼,哀歌抚卷声呜呜。
吴澄《詹若麟渊明集补序》:予尝谓楚之屈大夫,韩之张司徒,汉之诸葛丞相,晋之陶征士,是四君子者,其制行也不同,其遭时也不同,而其心一也。
一者何
明君臣之义而已。
……陶子之诗,悟者尤鲜。
其泊然冲淡而甘无为者,安命分也;其慨然感发而欲有为者,表志愿也。
呜呼
陶子无昭烈之可辅以图存,无高皇之可倚以复仇,无可以伸其志愿,而寓于诗,使后之观者,又昧昧焉,岂不重可悲也哉
屈子不忍见楚之亡而先死,陶子不幸见晋之亡而后死,死之先后异尔,异地则皆然,其亦重可哀已夫
赵梦頫《题归去来图》:生世各有时,出处非偶然。
渊明赋归来,佳处未易言。
后人多慕之,效颦惑蚩妍。
终然不能去,俛仰尘埃间。
斯人真有道,名与日月悬。
青松卓然操,黄华霜中鲜。
弃官亦易耳,忍穷北窗眠。
抚琴三叹息,世久无此贤。
《五柳先生传论》:志功名者,荣禄不足以动其心;重道义者,功名不足以易其虑。
何则
纡青怀金,与荷锄畎亩者殊途;抗志青云,与徼幸一时者异趣;此伯夷所以饿于首阳,仲连所以欲蹈东海者也。
矧名教之乐,加乎轩冕,违己之痛,甚于冻馁,此重彼轻,有由然矣。
仲尼有言曰,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
吾闻其语,未见其人。
嗟乎,如先生近之矣
虞集《跋子昂所画渊明像》:田园归来,凉风吹衣。
窈窕崎岖,遐踪远微。
帝乡莫期,乘化以归。
哲人之思,千载不违。
[20] 明代宋濂《题张泐和陶诗》:陶靖节诗,如展禽仕鲁,三仕三止,处之冲然,出言制行,不求甚异于俗,而动合于道,盖和而节,质而文,风雅之亚也。
李东阳《怀麓堂诗话》:陶诗质厚近古,愈读而愈见其妙。
陶渊明把酒南山李梦阳《刻陶渊明集序》:渊明,高才豪逸人也,而复善知几,厥遭靡时,潜龙勿用。
然予读其诗,有俯仰悲慨、玩世肆志之心焉,呜呼惜哉
朱奠培《松石轩诗评》:陶潜之作,如清澜白鸟,长林麋鹿,虽弗婴笼络,可与其洁,而隐显未齐,厌欣犹滞,直视乎此而不能忘隘乎彼者耶
谢榛《四溟诗话》:渊明最有性情,使加藻饰,无异鲍、谢,何以发真趣于偶尔,寄至味于淡然
归有光《悠然亭记》:靖节之诗,类非晋、宋雕绘者之所为。
而悠然之意,每见于言外,不独一时之所适,而中无留滞,见天壤间物,何往而不自得。
余尝以为悠然者,实与道俱,谓靖节不知道,不可也。
焦竑《陶靖节先生集序》:靖节先生人品最高,平生任真推发其而似易,譬之岭玉渊珠,光彩自露,先生不知也。
王世贞《艺苑卮言》:渊明托旨冲淡,其造语有极工者,乃大入思来,琢之使无痕迹耳。
后人苦一切深沉,取其形似,谓为自然,谬以千里。
何孟春《陶靖节集跋》:陶公自三代而下为第一风流人物,其诗文自两汉以还为第一等作家。
惟其胸次高,故其言语妙,而后世慕彼风流。
王文禄《文脉》:魏、晋以来,诗多矣,独称陶诗。
陶辞过淡,不及曹、刘之雄,谢、江之丽,然多寓怀之作,故诵者慨然有尘外之思。
安磐《颐山诗话》:予谓汉、魏以来,知遵孔子而有志圣贤之学者,渊明也,故表而出之。
黄文焕《陶诗析义自序》:古今尊陶,统归平淡;以平淡概陶,陶不得见也。
析之以炼字炼章,字字奇奥,分合隐现,险峭多端,斯陶之手眼出矣。
钟嵘品陶,徒曰隐逸之宗;以隐逸蔽陶,陶又不得见也。
析之以忧时念乱,思扶晋衰,思抗晋禅,经济热肠,语藏本末,涌若海立,屹若剑飞,斯陶之心胆出矣。
许学夷《诗源辩体》:惟靖节不宗古体,不习新语,而真率自然,则自为一源也……靖节诗真率自然,自为一源,虽若小偏,而文体完纯,实有可取。
……靖节诗,初读之觉其平易,及其下笔,不得一语仿佛,乃是其才高趣远使然,初非琢磨所至也。
……靖节诗句法天成而语意透彻,有似《孟子》一书。
……靖节诗直写己怀,自然成文。
……靖节诗不为冗语,惟意尽便了,故集中长篇甚少;此韦、柳所不及也。
唐顺之《答茅鹿门知县》:陶彭泽未尝较声律,雕句文,但信手写出,便是宇宙间第一等好诗。
何则
其本色高也。
胡应麟《诗薮》:……陶之五言,开千古平淡之宗;……陶之意调虽新,源流匪远;……薛应旂《方山纪述》:陶靖节之乞食而咏,邵康节之微醺而吟,非有所自得者,能若是乎
过此以往,孔、颜之乐其乐矣。
江盈科《雪涛诗评》:陶渊明超然尘外,独辟一家,盖人非六朝之人,故诗亦非六朝之诗。
何湛之《陶韦合集序》:晋处士植节于板荡之秋,游心于名利之外,其诗冲夷清旷,不染尘俗,无为而为,故语皆实际,信《三百篇》之后一人也。
王圻《稗史》:情之所蓄,无不可吐出;景之所触,无不可写人;晋惟渊明,唐惟少陵。
……陶诗淡,不是无绳削,但绳削到自然处,固见其淡之妙,不见绳削之迹。
钟惺《古诗归》:陶诗闲远,自其本色,一段渊永淹润之气,其妙全在不枯。
陆时雍《诗镜总论》:素而绚、卑而未始不高者,渊明也。
刘朝箴《论陶》:靖节非儒非俗,非狂非狷,非风流非抗执,平淡自得,无事修饰,皆有天然自得之趣;而饥寒困穷,不以累心,但足其酒,百虑皆空矣。
及感遇而为文词,则牵意任真,略无斧凿痕、烟火气。
[21] 清代顾炎武《日知录》:栗里之徵士,淡然若忘于世,而感愤之怀,有时不能自止,而微见其情者,真也,其汲汲于自表暴而为言者,伪也。
《菰中随笔》:陶征士、韦苏州,非直狷介,实有志天下者。
陶渊明像王夫之《古诗评选》:钟嵘以陶诗“出于应璩”,“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论者为以为然。
然自非沉酣六义,岂不知此语之确也。
平淡之于诗,自为一体。
平者取势不杂,淡者遣意不烦之谓也。
陶诗于此,固多得之,然亦岂独陶诗为尔哉
若以近俚为平,无味为淡,唐之元、白,宋之欧、梅,据此以为胜场。
而一行欲了,引之使长;精意欲来,去之若鹜,乃以取适于老妪,见称蛮夷,自相张大,则亦不知曝背之非暖而欲献之也。
且如《关雎》一篇,实为风始,自其不杂不烦者言之,题以平淡,夫岂不可
乃夫子称其“不淫不伤”,“为王化之基”。
今试思其不淫不伤者何在
正自古人莫喻其际。
彼所称平淡者,淫而不返,伤而无节者也。
陶诗恒有率意一往,或篇多数句,句多数字,正唯恐愚蒙者不知其意,故以乐以哀,如闻其哭笑,斯惟隐者弗获。
已而与田舍翁妪相酬答,故习与性成;因之放不知归尔。
夫乃知钟嵘之品陶为得陶真也。
冯班《沧浪诗话纠谬》:诗人言饮酒,不以为讳,陶公始之也。
陈祚明《采菽堂诗选》:千秋之诗,谓惟陶与杜可也。
……陶靖节诗,如巫峡高秋,白云舒卷,木落水清,日寒山皎之中,长空曳练,萦郁纾回。
汪琬《陶渊明像赞》:金行既衰,寄奴嗣起。
蚁斗蝇营,公实憎耻。
欲群鸟兽,无所栖止。
桃华之源,特寓言尔。
风生北窗,菊抽东篱。
何以悦志,拊琴赋诗。
遗诗百篇,澹漠冲夸。
二苏之后,其孰能知之
朱彝尊《题亡儿书陶靖节文》:少陵野老,讥陶公未必能达道,非笃论也。
叶燮《原诗》:陶潜胸次浩然,吐弃人间一切,故其诗俱不从人间得,诗家之方外,别有三昧也。
张谦宜《絸斋诗谈》:陶诗句句近人,却字字高妙,不是工夫,亦不是悟性。
只缘胸襟浩荡,所以矢口超绝。
吴菘《论陶》:渊明非隐逸也,其忠君爱国,忧愁感愤,不能自已,间发于诗,而词句温厚和平,不激不随,深得《三百篇》遗意。
贺贻孙《诗筏》:陶元亮诗,淡而不厌。
何以不厌
厚为之也。
诗固有浓而薄、淡而厚者矣。
……晋人诗,能以朴自立门户者,惟陶元亮一人。
吴瞻泰《陶诗汇注序》:古诗自汉而下,定以靖节为宗,其词旨冲澹,弥朴弥巧,真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者也。
乔亿《剑溪说诗》:陶诗混然元古,在六朝中自为一格。
沈德潜《说诗晬语》:陶公以名臣之后,际易代之时,欲言难言,时时寄托,不独《咏荆轲》一章也,六朝第一流人物。
其诗自能旷世独立,钟记室谓其源出于应璩,目为中品,一言不智,难辞厥咎已。
纪昀《云林诗抄序》:夫陶渊明诗,时有壮论,然不至如明人道学诗之迂拙也。
赵文哲《媕雅堂诗话》:陶公之诗,元气淋漓,天机潇洒,纯任自然。
然细玩其体物抒情,傅色结响,并非率易出之者,世人以白话为陶诗,真堪一哂。
学者须从此着神,然亦不宜多学。
李调元《雨村诗话》:渊明诗清远闲放,是其本色,而其中有一段深古朴茂不可及处。
宋大樽《茗香诗论》:渊明田园诗之佳,佳于其人之有高趣也。
使渊明游山赋诗,不知又当何如
至宋之诗人,无逾康乐者,遂与陶并称,幸矣。
方东树《昭昧詹言》:惟陶公则全是胸臆自流出,不学人而自成,无意为诗而已至。
潘德舆《养一斋诗话》:陶公诗虽天机和鬯,静气流溢,而其中曲折激荡处,实有忧愤陈郁不可一世之慨,不独于易代之际,奋欲图报。
龚自珍《杂诗》: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陶潜酷似卧龙豪,万古浔阳松菊高。
莫信诗人竟平淡,二分《梁甫》一分《骚》。
陶潜磊落性情温,冥报因他一饭恩。
颇觉少陵诗吻薄,但言朝叩富儿门。
[22] 现代鲁迅《题未定草(七)》: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是“静穆”,所以他伟大。
朱光潜《诗论》:渊明在情感生活上经过极端底苦闷,达到极端底和谐肃穆。
梁启超《陶渊明之文艺及其品格》:自然界是他爱恋的伴侣,常常对着他笑。
作者为什么说从孔子的美学思想中间
李白的《古风》是以五言古诗形式表现的诗歌,《古风》59首就思想内容而言,大致可分为论诗,揭露现实,咏史,感遇等几个方面。
论诗公认的是第一首(大雅久不作)和第三十五首(丑女来效颦)。
其它各篇无论是游仙或咏史都联系着诗人的遭遇和怀才不遇的思想感情,直接或间接地反映着当时的社会面貌。
李白《古风》艺术特点:主要表现了诗歌的三个主张:1与“绮丽”的诗风相反。
他提出“清真”这一美学准则。
“清”是指清新,“真”是真率,清新真率的诗风,是他追求的艺术风格。
2在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上,要“文质相炳焕”,强调文质并重,相互辉映。
3他以孔子删诗自许与自期,力图重振诗风,这与陈子昂革新诗歌的主张相衔接。
如《古风》之《大雅久不作》。
在艺术风格上,李白的古风可分为两大类:一类质朴明快,诗人以愤怒的情绪,揭露、抨击、讽刺了统治集团中的腐朽势力,其笔力之尖锐,对比之强烈,达到了很高的水准,因而感情色彩鲜明浓郁,艺术个性突出。
另一类,扑朔迷离,隐晦曲折地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感情,大多为游仙诗,借恍惚迷离的仙境,写自己的精神世界。
如《古风》十九是一首借描述仙镜以寄托作者思想感情的诗歌,本篇以幻想方式表达诗人这时期的思想感情和对祖国命运的关切。
诗人用游仙体的写法,富于浪漫主义的想象,既超脱现实,又看到祖国人民深处灾难中,抒发忧国忧民的沉痛感情,表现他矛盾,痛苦的内心。
这首诗在艺术构思上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巧妙运用了对比反衬手法,大大增加了感染力。
前半段描写了美妙纯洁的仙境,与后半段描写血腥污秽的人间形成强烈对比。
这两种景象中也蕴含作者理想与现实,出世思想和用世思想之间的尖锐矛盾。
诗前半段风格悠扬飘逸,后半段悲壮沉郁。
读者容易从这种强烈的反差中,感受到作家对现实强烈的不满和对理想的追求,体会到作者深沉复杂的内心矛盾。
《古风》 - 分段赏析李白——《古风》(其一)【内容】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
龙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
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
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
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
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
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赏析】:古风图册宋朝程颢曾把《论语》的文章比做玉,《孟子》的文章比做水晶,认为前者温润,而后者明锐。
一般说来,李白的诗偏于明锐而有锋芒的一路,但这首诗却气息温润,节奏和缓,真正做到了“大雅”的风度。
开首二句“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是全诗的纲领,第一句统摄“王风委蔓草”到“绮丽不足珍”,第二句统摄“圣代复元古”到最后“绝笔于获麟”。
这样开门见山,分写两扇,完全是堂堂正正的笔仗。
这两句虽则只有十个字,可是感慨无穷。
这里的“大雅”并不是指诗经中的《大雅》,而是泛指雅正之声。
雅声久矣不起,这是正面的意思,是一层。
然则谁能兴起呢
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落出“吾”字,表出诗人的抱负,这是第二层。
可是诗人这时候,已非少壮,而是如孔子自叹一样“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即使能施展抱负,也已来日无多了,这是第三层。
何况茫茫天壤,知我者谁
这一腔抱负,究竟向谁展示、呈献呢
这是第四层。
这四层转折,一层深一层,一唱三叹,感慨苍凉,而语气却又浑然闲雅,不露郁勃牢骚,确是五言古诗的正统风度。
首两句点明正意以后,第三句起,就抒写“大雅久不作”了。
春秋而后,以关雎麟趾王者之风为代表的诗三百篇已委弃于草莽之中,到了战国,蔓草更发展为遍地荆棘。
三家分晋,七雄争强,虎斗龙争直到狂秦。
四句一路顺叙下来,托出首句的“久”字,但如再顺叙下去,文气就未免平衍了,所以“正声何微茫”一句,用顿宕的问叹,转一口气。
“正声”即是“大雅”,“何微茫”即是“久不作”,一面回应上文,一面反跌下句的“哀怨起骚人”。
《诗经》本有“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说法,这里把屈原宋玉,归之于哀怨,言外之意,还是留正声于微茫一脉之中。
屈宋都是七雄中楚国的诗人,论时代在秦以前,这里逆插一句,作为补叙,文势不平。
于是再用顺叙谈到汉朝,“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说明扬雄、司马相如,继楚辞之后,在文风颓靡之中,激起中流,可是流弊所及,正如班固《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中所说:“竞为侈靡闳衍之辞,没其风喻之义”,和梁刘勰《文心雕龙辨骚篇》所说“扬马沿波而得奇”一样,荡而不返,开出无边的末流。
诗人写到这里,不能象帐册一般一笔一笔开列下去了。
于是概括性地总束一下,“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说明以后的变化虽多,但文章法度,总已沦丧。
尤其“自从建安来”,三曹七子之后,更是“绮丽不足珍”,这与《文心雕龙明诗篇》所说:“晋世群才,稍入轻绮”,“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大意相近。
诗人反对绮丽侈靡,崇尚清真自然的文艺主张是显而易见的。
诗写到这里,自从春秋战国直到陈隋,去古不可谓不远,写足了“大雅久不作”句中的“久”字,于是掉转笔来,发挥“吾衰竟谁陈”了。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这六句铺叙唐代的文运,诗人故弄狡狯,其实半是假话。
唐代是近体律绝诗新兴的时代,何尝有所谓“复元古”
唐太宗以马上得天下,高宗、中、睿之间,历经武后、韦后之变,又何尝有所谓垂衣裳无为而治天下
王、杨、卢、骆、沈、宋的诗,虽各有胜处,但用“清真”两字,也只是李白个人的说法,而不足以代表初盛唐的风格。
文才处休明之世,乘时运而飞跃,有如鲤鱼踊跃于龙门,繁星罗布于秋天。
这里写唐代的进士科,比较真实,但唐代主要以诗赋取士,文胜于质,又何尝有所谓“文质相炳焕”
这些还是枝节的问题,如果唐朝统治者真能如李白这六句诗所写的那样,李白应该早就复兴“大雅”,重振“正声”,何至于“吾衰竟谁陈”呢
这六句与“吾衰竟谁陈”之间的矛盾,说明了诗人这六句是故布疑局,故意地正反相形的。
所以下文从“众星”中跃出“吾”来,用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话,申说自己已无创作之意,只有把“废兴万变”之中的那些作品,象孔子删诗一般,把它整理一下,去芜存菁罢了,这样庶几还可以“垂辉映千春”。
可是孔子毕竟不是仅仅删述而已,赞周易、删诗书、定礼乐之外,最后还是作了流传千载的《春秋》,直到哀公十四年猎获麒麟时才绝笔。
诗人的抱负,亦正是如此。
最后两句,从“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的较消沉的想法,又一跃而起,以“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的斩截之辞,来反振全诗,表示愿意尽有生之年,努力在文学上有所建树。
诗人以开创一代诗风为己任,自比孔子,正说明他对自己期许很高。
这一“立”字又遥遥与起句的“作”字呼应,气足神完,于是乎“大雅”又“作”了。
由于这首诗的主意在复振大雅之声,所以诗人在写作时,其胸襟风度,也一味的大雅君子之风,不能骏发飘逸,也不能郁勃牢骚,完全用中锋正笔。
因此,即使在“吾衰竟谁陈”的慨叹之中,对当代有所不满,而只能以“圣代复元古”等六句正面颂扬之辞,来微露矛盾之意,这并非诗人故作违心之论,而是写这首诗的立场使然。
千古以来,对此诗都是顺口随便读过,未尝抉出其矛盾之处的用心所在,未免辜负了诗人当时以此诗冠全集卷首的苦心了。
全诗一韵到底,音节安雅中和。
最后两句,由于立意的坚决,音调也不自觉地紧急起来,“立”、“绝”、“笔”三个入声字,凑巧排列在一起,无意中声意相配,构成了斩钉截铁的压轴。
李白——《古风》(其三)【内容】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聘望琅邪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赏析】:古风图册此诗主旨是借秦始皇之求仙不成,以规讽唐玄宗之迷信神仙。
就思想内容而言并不算李白一人之特见卓识,但就其动荡开合的气势、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而言,实堪称独步。
全诗大体可分前后两段,前段为宾,后段为主。
主要手法是欲抑先扬,忽翕忽张,最后盖棺论定。
前段从篇首至“骋望琅邪台”,颂扬秦王之雄才大略和统一业绩。
头四句极力渲染秦始皇消灭六国平定天下的威风。
不言平定四海,而言“扫”空“六合”(包天地四方而言之),首先就张扬了秦王之赫赫声威。
再用“虎视”形容其勃勃雄姿,更觉咄咄逼人。
起二句便有“猛虎攫人之势”。
紧接着写统一天下的具体情事,也就有如破竹了。
三句“浮云”象征当时天下混乱阴暗的局面,而秦王拔剑一挥,则寰区大定,一人“决”字,显得何其果断,有快刀斩乱麻之感。
于是乎天下诸侯皆西来臣属于秦了。
由于字字掷地有力,句句语气饱满,不待下两句赞扬,赞扬之意已溢于言表。
“明断”句一作“雄图发英断”,但不管“明断”、“英断”也好,“雄图”、“天启”、“大略”也好,总算把对政治家的最高赞词都用上了。
诗篇至此,一扬再扬,预为后段的转折蓄势。
紧接“收兵”二句写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所采取的巩固政权两大措施,亦是张扬气派。
一是收集天下民间兵器,熔铸为十二金人,消除反抗力量,使“天下莫予毒也已”,于是秦和东方交通的咽喉函谷关便可敞开了。
二是于琅邪台、会稽山等处刻石颂秦功德,为维护统一作舆论宣传。
“会稽岭”和“琅邪台”一南一北,相距数千里,诗人紧接写来,有如信步户庭之间。
“骋望”二字形象生动地展示出秦王当时志盈意满的气概。
秦之统一措施甚多,择其要者,则纲举目张,叙得简劲豪迈。
对秦王的歌颂至此臻极,然而物极必反,这犹如《过秦论》的开篇,直是轰轰烈烈,使后来的反跌之笔更见有力。
后段十二句,根据历史事实进行生动艺术描写,讽刺了秦王骄奢淫侈及妄想长生的荒唐行为。
先揭发其骊山修墓奢靡之事。
秦始皇即位第三十五年,发宫刑罪犯七十多万人建阿房宫和骊山墓,挥霍恣肆,穷极民力。
再揭发其海上求仙的愚妄之举。
始皇二十八年,齐人徐市说海上有蓬莱等三神山,上有仙人及不死之药,于是始皇遣徐市带童男女数千人入海追求,数年无结果。
此即“采不死药”事。
“茫然使心哀”是担心贪欲未必能满足的恐惧和空虚。
这四句对于前段,笔锋陡转,真如骏马注坡。
写始皇既期不死又筑高陵,揭示出其自私、矛盾、欲令智昏的内心世界。
但诗人并没有就此草草终篇,在写其求仙最终破产之前,又掀起一个波澜。
据史载徐市诈称求药不得,是因海中有大鱼阻碍之故,于是始皇派人运着连续发射的强弩沿海射鱼,在今山东烟台附近海面射死一条鲸。
此节文字运用浪漫想象与高度夸张手法,把猎鲸场面写得光怪陆离,有声有色,惊险奇幻:赫然浮现海面上的长鲸,骤然看来好似一尊山岳,它喷射水柱时水波激扬,云雾弥漫,声如雷霆,它鬐鬣张开时竟遮蔽了青天……。
诗人这样写,不但使诗篇增添了一种惊险奇幻的神秘色彩,也是制造希望的假象,为篇终致命的一跌作势。
长鲸征服了,不死之药总可求到吧。
结果不然,此后不久,始皇就在巡行途中病死。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这是最后的反跌之笔,使九霄云上的秦王跌到地底,真是惊心动魄,以此二句收束筑陵、求仙事,笔力陡健,而口吻冷隽。
想当初那样“明断”的英主,竟会一再被方士欺骗,仙人没做成,只留下一堆寒冷的骨灰,而“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让方士大讨其便宜。
历史的嘲弄是多么无情啊。
此诗虽属咏史,但并不仅仅为秦始皇而发。
唐玄宗和秦始皇就颇相类似:两人都曾励精图治,而后来又变得骄侈无度,最后迷信方士妄求长生。
据《资治通鉴》载:“(玄宗)尊道教,慕长生,故所在争言符瑞,群臣表贺无虚月。
”这种蠢举,结果必然是贻害于国家。
可见李白此诗是有感而发的。
全诗史实与夸张、想象结合,叙事与议论、抒情结合,欲抑故扬,跌宕生姿,既有批判现实精神又有浪漫奔放激情,是李白《古风》中的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