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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庙与僧读后感

时间:2018-04-19 08:00

《受戒》主要内容及点评

读书感:(摘抄在后面)(一)在现当代作家里,我最喜欢的是汪曾祺。

在寒假我把他的自选集认真地读了完了。

汪曾祺不同于同时代的作家。

他有两个创作高峰期,一个是四十年代,一个是八十年代。

这两个时代都有很强烈的政治意味,四十年代在歌颂革命歌颂党,八十年代又是对文革的反省,“伤痕”遍地。

在这样强的政治语境下,很多有个人特色的作家作品只能潜伏暗沉。

而汪曾祺的作品却有十分鲜明的个人特色。

在他的小说里我们看不到明显的政治色彩,更多的是他对于生活的描绘。

他描绘的人和事都很活,虽然没有太大的崇高意义,却浓缩了许多小人物的喜怒哀乐。

在他笔下的生活是真实生动的,鲜活的。

他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有风骨的,像《岁寒三友》里的三位挚友。

“陶虎臣坏了一只眼睛,还看不出太大的破相,不像一般有残疾的人往往显得凶狠。

他依然随时是和颜悦色的,带着宽厚而慈祥的笑容。

这种笑容,只有与世无争,生活上容易满足的人才会有。

”(《岁寒三友》)还有《鉴赏家》里的季陶民和叶三之间知己般的惺惺相惜。

我还十分惊讶于汪老对民间风俗事物的了解程度。

很多准备远离我们的食物、器物他都能准确地写出,而且写得饶有兴味。

尤其民间的传统美食,写得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立春前后,卖青萝卜。

‘棒打萝卜’,摔在地上就裂开了。

杏子、桃子下来时卖鸡蛋大的香白杏白得一团雪,只嘴儿以下有一根红线的‘一线红’蜜桃。

再下来是樱桃,红的像珊瑚,白的像玛瑙。

端午前后,枇杷。

夏天卖瓜。

七八月卖河鲜:鲜菱、鸡头、莲蓬、花下藕。

卖马牙枣、卖葡萄。

重阳近了,卖梨:河间府的鸭梨、莱阳的半斤酥,还有一种叫做‘黄金坠子’的香气扑人个儿不大的甜梨。

菊花开过了,卖金橘,卖蒂部起脐子的福州蜜橘。

入冬以后,卖栗子、卖山药(粗如小儿臂)、卖百合(大如拳)、卖碧绿生鲜的檀香橄榄。

”看着他的文字,真的好想吃啊

他的语言十分流畅,口语化,虽然辞藻不华丽,却能够把活生生的生活图景呈现在读者面前。

“像一只饥饿的鸟,到处飞,想给儿女们找一口食。

回来时总带着满身的草屑灰尘:人,越来越瘦。

”(《岁寒三友》)这寥寥几句就把王瘦吾想发财维持一家生活的强烈愿望给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

活、生动,便是最大的文采。

我同时也很佩服汪老对人世的洞察,世故得天真有趣。

他的文章也因此像一股清风,给伤痕累累的文坛带来了欢愉。

读他的文章时,内心是清透的,它们刮去了疲惫和烦恼,让人欣赏到生活的美。

(二)旅行人长途跋涉,他走到一个庙里借宿。

这是一座怎样的庙宇

“多少日子以来,他向上,又向上;升高,降低一点,又升得更高。

他爬的山太多了。

山越来越高,山头和山头挤得越来越紧。

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

他仿佛看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向前倾侧着身体,一步一步,在苍青赭赤之间的一条微微的白道上走。

低头,又抬头。

看看天,又看看路。

路像一条长线,无穷无尽地向前面画过去。

云过来,他在影子里;云过去,他亮了。

他的衣裾上沾了蒲公英的绒絮,他带它们到远方去。

有时一开眼,一只鹰掠过他的视野。

山把所有变化都留在身上,于是显得亘古不变。

他想:山呀,你们走得越来越快,我可是只能一个劲这样走。

及至走进那个村子,他向上一看,决定上山借宿一宿,明天该折回去了。

这是一条线的尽头了,再往前没有路了。

”旅行人走过很多路,他几乎用一生寻找他的仇人,一个从没见过的仇人。

他有些累了,有些疲倦了,但有些不想走了:“山呀,你们走得越来越快,我可是只能一个劲这样走。

”于是,他走到山路尽头的庙宇。

其实,也是他人生路的一个归宿。

在这里,旅行人见到住在庙里的和尚。

“蜂蜜和尚”。

庙里只是一个和尚吗

“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想在这里出家

”旅行人突然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为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们也被吓了一跳。

这一刻,我们才知道,庙宇不是一个和尚,这里有另一个和尚。

“这和尚好怪

和尚是一个,蒲团是两个。

一个蒲团是和尚自己的,那一个呢

佛案上的经卷也有两份。

而他现在住的禅房,分明也不是和尚住的。

”一切仿佛有着冥冥的注定。

然后,我们带着这一个声音向上或往下回溯。

“他在心里画不出和尚的样子。

他想和尚如果不是把头剃光,他该有已投多好的白发。

一头亮亮的白发在他的心里闪耀着。

”那一刻,旅行人以为那一头白发,是母亲的。

但是,他不知道,那一头白发也是他的。

另一个和尚,是他。

这是神秘的预兆。

文章结尾有一句话映照了这个预兆:“两滴眼泪闪在庙里白发的和尚的眼睛里。

”为什么流泪

谁流泪

旅行人。

或许他为心中放下没有恨的仇恨流泪。

或许他为仇恨放过他而流泪。

全文涌动着非常强烈的意识流。

疲倦,仇恨,解脱,三者意识相互交织,非常完整地交代了一个故事。

更巧妙地,汪老也用一个镜头的语言,交代了仇人的赎罪。

“好了,到了头:一堆长发。

长发盖着一个人。

匍匐着,一手錾子,一手铁锤,低着头,正在开凿膝前的方寸。

他一定是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了,他不回头,继续开凿。

錾子从下向上移动着。

一个又一个火花。

他的手举起,举起。

旅行人看见两只僧衣的袖子。

他的披到腰下的长发摇动着。

他举起,举起,旅行人看见他的手。

这双手!奇瘦,瘦到露骨,都是筋。

旅行人后退了一步。

和尚回了一下头。

一双炽热的眼睛,从披纷的长发后面闪了出来。

旅行人木然。

举起,举起,火花,火花。

再来一个,火花!他差一点晕过去:和尚的手臂上赫然有三个字,针刺的,涂了蓝的,是他的父亲的名字

……”过去与现在交织,复仇者与被仇恨者相遇,仇人与和尚形象重合,执迷者被渡,仇恨情绪终归于虚无,正应和了卷首的庄子之语:“复仇者不折镆干。

虽有忮心,不怨飘瓦。

”(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暗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是陆放翁的诗,与他广为人知的表达报国雪耻之志的诗歌不同,这首诗给我们看到了一个士大夫的日常生活情趣,闲适的心情有一种不被尘世所染的脱俗,就如汪曾祺先生的散文。

汪老是喜爱这首诗的,不如说是他喜爱这种心情,这种心情是具有生活气息的,他想展现给我们的就是他的带着心情的生活。

他对生活的感觉,似乎略有逃学孩子的清闲,世界也就这么大:嘴里叼着的微甜的草根、为了捉“都溜”沾惹了一身的臭芝麻、苗族女孩子娇嗔柔和的“卖杨梅——”声、在窗台上悄悄“吸着水”的绣球花,这就是生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艺术,他真实地、切身地享受这种艺术。

他是个别样的作家,他与当今坐在家里或办公室里眼珠牢牢盯住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神经几近被络绎不绝的电话摧毁的作家不一样。

他的文章、他的书像是被他本人抚摩过千万遍的,字里行间散发出的是木头铅笔的味道,而不是机器的硬冷,我能看到一个健朗的老人用他骨骼突出的手握住铅笔,面带淡定从容的微笑,他细腻动情的笔触时不时地给自己和我们一个小小的惊喜、小小的感动,为了一小盘带着雨珠的洁白的缅桂花,抑或是为了一条从湖心突然一跃而起的大鱼,还是堂倌颇具京腔的一声“收茶钱——”,它们以滋润人心的方式诠释了“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东方古训,《汪曾祺散文集》读后感()。

平平淡淡才是真,平淡是一种生活状态、一种境界、一种认识,大多数人为了摆脱平庸而奋斗,但是那些成功的人在经历了暴风雨也见过了彩虹后,往往不再好高骛远,而是理解平淡、用这种平淡的心境热爱着平淡甚至“平庸”的日常生活。

其实从他的文章里得以体现的闲适之美正是他经历了人事浮沉后所潜心追求的,大美之美固然可畏,但是他给我们看到的是那种能令人会心一笑的小美,美在身边,美在本分。

可惜现在人们大多没有精力和心情去关注这些看似琐碎的美,他们大多脚步匆匆,厚重的镜片竟把人们的心与社会、与自然隔离,太多的金属制品竟把人们的心层层包裹,作者在极力让我们感受美的同时,我分明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对忙着赶路的世人们说:“孩子们,慢点走,你们看这朵海棠的颜色,像是哪个大家闺秀的胭脂水不小心从指尖滑落,浸进了花瓣里。

真美。

真美。

”(四)汪曾祺的作品中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他的语言文风。

汪曾祺的作品是可以读出生活的。

这是源于作家对生活的真诚吧。

他所写的都是自己熟悉的生活:旧时代的高邮小城、西南边城昆明、文化界的故旧师友、西南联大的师生、北京京剧团的戏曲演员;故乡的大淖、荸荠庵,昆明的白马庙等。

他的作品中总有他自己过去生活的影子,所以写起来有真切的认知,有感情。

  汪曾祺的作品,我看得较多的是散文。

下面我将从他的散文中举几个例子,分析一下语言,表达我的感受和观点。

  那棵龙爪槐是我一个人的。

我熟悉他的一切好处,知道那个枝子适合哪种姿势。

云从树叶中间过去。

壁虎在葡萄上爬。

杏子熟了。

何首乌的藤爬上石笋了,石笋那么黑。

蜘蛛网上一只苍蝇。

蜘蛛呢?花天牛半天吃了一片叶子,这叶子有点甜么,那么嫩。

金雀花哪儿好热闹,多少蜜蜂!波——金鱼吐出一个泡,破了,下午我们去捞金鱼虫。

香橼花蒂的黄色仿佛有点犹豫,别的是花飘下,香橼花时掉下的,花落在草叶上,草稍微低头又弹起。

——《花园》  《花园》这篇散文读起来颇有趣味,语言十分的生动活泼。

对景物的刻画很好,文字虽是印在纸上,纸虽是平面的,但眼前看到的是立体的,是鲜活的,是有生命的。

感觉手是可以触摸到它们的,《花园》中所塑造的景物那样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唤起了心灵最柔软的那部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汪曾祺的作品是有生命的,在于他的语言平实、生活,它所描写的东西也是如此,平凡渺小,但却凝聚着巨大的能够打动人心灵的力量。

汪曾祺用心感受生活中的快乐和温馨,贴近的观察生活。

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胡同是贯穿大街的网络。

它居闹市很近,大哥酱油,约二斤鸡蛋什么的,很方便但似有很远。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

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片,摇动做声);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

——《胡同文化》  汪曾祺描写的胡同中的场景很生活、真切。

人物的特点很鲜明,虽描写每个人物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但他抓住了人物的细节,抓住了人物的魂。

汪曾祺对风俗的关注体现了他对民族集体生活和文化的喜爱。

汪曾祺在《咸菜和文化》说:我们要在小说里表现的文化,首先是现在的,活着的;其次是昨天的,消逝不久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看得见,摸得着,尝得出,想得透。

汪曾祺写的《胡同文化》语言平实,贴近生活,也是希望把这种文化以最简单真实的方式传递给更多人,让这文化更好的延续下去。

  正如汪曾祺所说的:他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

他用朴素着实的语言记录生活。

归有光的“以清淡的文笔写平常的人事”也尤其受他推崇。

汪曾的文学作品展示了现代汉语写作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从活的传统和活的生活中汲取营养。

(五)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夏天》  如此平淡质朴,如话家常的文笔有几人写得如此惬意?惟恐只有汪曾祺能做到了。

品读汪曾祺的散文,虽然话语平常,但饶有趣味。

如《葡萄月令》  “然后,请葡萄上架。

把在土里趴了一冬的老藤扛起来,得费一点劲。

大的,得四五个人一起来。

“起!——起!”哎,它起来了。

把它放在葡萄架上,把枝条向三面伸开,像五个指头一样的伸开,扇面似的伸开。

然后,用马筋在小棍上固定祝葡萄藤舒舒展展、凉凉快快地在上面呆着。

  读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我似乎看到了葡萄藤老爷般呆在架子上。

  这便是汪曾祺的散文所带来的感觉享受。

读汪曾祺的散文处处可见这样的文笔,行文中透着淡泊宁静,即使人生的酸甜苦辣也能被他写出不同的韵味。

  如自1938年9月,日军飞机濒临昆明进行空袭,狂轰乱炸,西南联大教职员宿舍亦有被炸毁的,造成人员伤亡。

汪曾祺正在西南联大学习,当时师从沈从文,后来写得小说受其影响,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西南联大当时集中了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大学的著名教授和专家学者,如对魏晋南北朝史和隋唐史颇有研究的陈寅恪,对中国哲学史研究卓有贡献的冯友兰,新文学运动的重要人物朱子清,以及各有专长的闻一多、钱钟书、沈从文、柳无忌、叶公超、吴晗、钱穆、钱端升、张奚若、费孝通、罗隆基、潘光旦、贺麟、陈岱孙、王力、吴宓、闻家驷等。

在很多名人的回忆录中,这段时间是惨淡动荡的。

然而在汪曾祺关于这段时间回忆的散文中,却透着生活的情趣。

如《跑警报》:  跑警报大都没有准地点,漫山遍野。

  说是漫山遍野,但也有几个比较集中的“点”。

古驿道的一侧,靠近语言研究所资料馆不远,有一片马尾松林,就是一个点。

这地方除了离学校近,有一片碧绿的马尾松,树下一层厚厚的干了的松毛,很软和,空气好,——马尾松挥发出很重的松脂气味,晒着从松枝间漏下的阳光,或仰面看松树上面蓝得要滴下来的天空,都极舒适外,是因为这里还可以买到各种零吃。

昆明做小买卖的,有了警报,就把担子挑到郊外来了。

五味俱全,什么都有。

最常见的是“丁丁糖”既麦芽糖,也就是北京人祭灶用的关东糖,不过做成一个直径一尺多,厚可一寸许的大糖饼,放在四方的木盘上,有人掏钱要买,糖贩即用一个刨刃形的铁片揳入糖边,然后用一个小小的铁锤,一击铁片,丁的一声,一块糖就震裂下来了………..  在极度动荡恐慌中,居然能感受到松脂气味、阳光、蓝得要滴下来的天空。

这让我感叹汪的心境何其淡定。

  汪曾祺经历过人生的大波大浪。

文-革中,汪曾祺在被打为右派下放劳动的日子里,他认为在马铃薯研究站画图谱是“神仙过的日子”,画完一个整薯,还要切开来画一个剖面,画完了,“薯块就再无用处,我于是随手埋进牛粪火里,烤烤,吃掉。

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全国盖无二人。

  汪曾祺散文的平淡质朴,不事雕琢,缘于他心地的淡泊和对人情世物的达观与超脱,即使身处逆境,也心境释然。

正因为有这份超然,他的所作所为便不难理解了。

他是唯一敢于在江-青面前翘着二郎腿、抽烟的人。

其中脍炙人口的“人一走,茶便凉。

”便出自汪曾祺之手。

汪曾祺渊博多识,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  我对于汪曾祺的了解,始于读他的一篇文章《多年父子成兄弟》,其中:“儿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他们的现在,和他们的未来,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设计。

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而且,可恶!另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尽量保持一点童心。

”这话让我深受触动,父子之间能做到这样少见。

这让我对汪曾祺的文章有了兴趣,于是到书店去搜寻,遗憾而归。

只好在网上断断续续的看。

学校读书协会买了一批书,其中便有《汪曾祺散文集》,书拿到手中,如获珍宝,细读之后,忍不住想写感想。

没有想到,动手写时,却顿顿卡卡总是词不达意,意犹未荆看到极美的风景时,我们总是会感叹词汇的缺乏,似乎任何词语也表达不出此时的美。

读到一本好书,也是这样的感受:任何评价都是多余的,任何词语都不能精确表达自己读后的感受。

  微尘见世界,我只能这样说。

(六)这一两个月来,很多很多我仰慕已久却绝不能得见的老人会偶然出现在我的梦里,好奇特,以至于让我觉得如果没有几句话记下我的梦会让我遗恨。

读《汪曾祺文集》后,我梦见那位“可爱”的汪曾祺。

之所以用“可爱”来形容汪曾祺,是因为他的笔触里没有华丽、没有异想不到,即便在生活贫困的年月他也能保持那种特有的风度,用一种几近调侃的调调述说他在抗日战征时期的西南联大读书生涯,每次读及他大学时代的那些小故事,你会产生错觉,会误以为抗日战争时期是昆明城在演习娃娃过家家,不是吗

你看汪曾祺的那些同学,人家忙里偷着乐呢——许多许多的男生在跑警报的时候会手拿着女生喜欢的花生、瓜子,在女生的宿舍门口等候,所以跑警报的时期也是他们谈恋爱的绝佳时候,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于是在这千百次的警报中,有些女生发现只有一个是真情的,有的女生则发生多个真情实意的男生,当然他们也会在防空洞里写对联、写诗,好玩吧

但也有不怕死的不跑警报的个例,如一个女生总是趁别人跑警报的时候洗澡,等那些人从防空洞里出来,人人排队洗澡时,她却好逍遥。

还有另一个男生,警报响了他也跑,可他不进防空洞,他来回在路上看,看有没有跑得急跑掉的财物或手饰,当然也偶有所得。

当然,汪曾祺书中不仅仅是那些跑警报的人没有怨言,连十年文革的劳动改造也让他在文字中淡化了哀伤,不信你可以看看他是怎样写老舍在一个寒冷的清晨,一个冬日如何被逼无耐投太平湖自尽的。

其实在大学里就老听爱好文学的舍友提起汪曾祺,在她的眼睛里,汪曾祺的书是通俗易懂的,没有我们所读的哲学书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汪曾祺的人是可爱的,尽管著书立学,可是没有学者的讲究,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一付除了课本其余都不读的懒散作风,让我与汪曾祺擦肩而过。

时至今日翻阅两遍《汪曾祺文集》后,才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想想,如若早在十年前我有幸拜读,会不会让我人生更积极、更乐观、更阳光些

是呀,日子就是这样的,愁是一天,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像他一样,每天整装待发时放下生活的重负,淡化郁闷与忧伤,快乐的、轻松的生活呢

其实我很爱汪曾祺的文章,还有另一重意思,我是一个爱臭美的小女子,不但爱美衫、美裙还酷爱美食,但凡我有机会外出,必会想方设法到当地的菜市逛逛,然后带回一堆的特色调味品或干货,比如从成都带回鹃城豆瓣、花椒、核桃花、虫草花,从重庆带回秦妈火锅料和桥头火锅料,从武夷山带回岩耳和红菇,从龙胜带回煲汤的三七根和油茶果子等,把这些个宝贝收集回来,细细研究煮法,用一道道小菜赢得品尝者的赞许和期待,即是我游玩回家对旅途的另一种回忆。

因此,对一个文章中也会提及美食的作者,我便如同面见了知己一般,汪曾祺,您说的家乡出产的高邮双黄咸鸭蛋,西湖糖醋鱼现在还是那时的味道吗

摘抄:我初学写小说时喜欢把人物的对话写得很漂亮,有诗意,有哲理,有时甚至很“玄”。

沈从文先生对我说:“你这是两个聪明的脑壳打架

”他的意思是说着不像真人说的话。

托尔斯泰说过:“人是不能用警句交谈的。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每当家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之上,它的颜色是深沉的。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我以为语言具有内容性。

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

探索一个作者的气质、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态度,不是理念)。

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者的语言里。

语言具有文化性。

作品的语言映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养。

语言的美不在一个一个句子,而在句与句之间的关系。

包世成论王羲之字,看来参差不齐,但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有关。

好的语言正当如此。

语言像树,枝干内部汁液流转,一枝摇,百枝摇。

语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

一篇作品的语言,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我每天醒在鸟声里。

我从梦里就听到鸟叫,直到我醒来。

我听得出几种极熟悉的叫声,那是每天都叫的,似乎每天都在那个固定的枝头。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坐在亭子里,觉山色皆来相就。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她问了我一些问题。

其中一个是,为什么我的小说里总有水

即使没有水,也有水的感觉"——汪曾祺《汪曾祺散文》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个妙人。

他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

有时我们去得早了,他还没有来,门没有开,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他来了,谁也不理,开了门,走进阅览室,把壁上一个不走的挂钟的时针“喀拉拉”一拨,拨到八点,这就上班了,开始借书。

这个图书馆的藏书室在楼上。

楼板上挖出一个长方形的洞,从洞里用绳子吊下一个长方形的木盘。

借书人开好借书单——管理员把借书单叫做“飞子”,昆明人把一切不大的纸片都叫做“飞子”,买米的发票、包裹单、汽车票,都叫做“飞子”,——这位管理员看一看,放在木盘里,一拽旁边的铃铛,“当啷啷”,木盘就从洞里吊上去了。

——上面大概有个滑车。

不一会,上面拽一下铃铛,木盘又系了下来,你要的书来了。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1948年3月,香港出了一本《大众文艺丛刊》,撰稿人为党内外的理论家。

其中有一篇郭沫若写的《斥反动文艺》,文中说沈从文“一直是有意识地作为反动派而活动着”。

这对沈先生是致命的一击。

可以说,是郭沫若的这篇文章,把沈从文从一个作家骂成了一个文物研究者。

事隔30年,沈先生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却由前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写了序。

人事变幻,云水悠悠,逝者如斯,谁能逆料

这也是历史。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国子监,现在已经作为首都图书馆的馆址了。

首都图书馆的老底子是头发胡同的北京市图书馆,即原先的通俗图书馆--由于鲁迅先生的倡议而成立,鲁迅先生曾经襄赞其事,并捐赠过书籍的图书馆;前曾移到天坛,因为天坛地点逼仄,又挪到这里了。

首都图书馆藏书除原头发胡同的和建国后新买的以外,主要为原来孔德学校和法文图书馆的藏书。

就中最具特色,在国内搜藏较富的,是鼓词俗曲。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新校舍大门东边的围墙是“民主墙”。

墙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壁报,左、中、右都有。

有时也有激烈的论战。

有一次三青团办的壁报有一篇宣传国民党观点的文章,另一张群社编的壁报上很快就贴出一篇反驳的文章,批评三青团壁报上的文章是“咬着尾巴兜圈子”。

这批评很尖刻,也很形象。

“咬着尾巴兜圈子”是狗。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祖父年轻时建造的几进,是灰青色与褐色的。

我自小养育于这种安定与寂寞里。

报春花开放在这种背景前是好的。

它不至被晒得那么多粉。

固然报春花在我们那儿很少见,也许没有,不像昆明。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国子监,就是从前的大学。

——汪曾祺《汪曾祺散文》

汪曾祺《陈小手》主题分析

《陈小手》一篇写男性产科医生陈小手的经历与命运.小说开头就交待男性产科医生在当地绝无仅有,同时也是被人瞧不起的一个职业.但陈小手不仅不以为然,而且敬业,手艺高超.小说简单交待了陈小手的经历,也就是他的与众不同,却并未交待他为何要做产科医生.后半部分详细描写给团长太太接生的经过,最后轻描淡写地安排了陈小手的结局:仅仅因为他出于职业需要接触了团长太太的身体,这样一个有个性有手艺而又敬业的能人,被团长一枪打死. 《陈小手》是汪曾祺的奇作.团长的一声枪响,洞穿了汪曾祺刻意营构的平淡与和谐.陈小手的一汪鲜血足够将流氓时代的丑恶真实地映现在广袤的天幕上.但作者不敢为此投射人性之光.他随手牵来冷峻的布幔,轻轻地将这一汪鲜血掩住,然后心平气和地这样结束全文:团长觉得怪委屈.简直需要一种大痛苦大刻毒大觉悟,才能在加此暴烈的地方写出如此平和的奇文,它给读者的震憾是深长持久的.这是汪曾祺文学创作中最为奇崛最为辉惶的一笔,尽管还有点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可总算是显出了一点想直面人生的姿态.有人说他写男女之情是发乎情,止乎礼,我看他写到暴力与黑暗时,他是发乎恐惧,止乎斯文.他对自己的恐惧感感到恐惧.刚刚掀开一角,就闭目塞听,撒手而去,然后忙于洗手整衣,恢复士大夫的斯文风度.凡是威胁到斯文风度的恐惧,他要么忘掉,要么化掉,即使忘不掉化不掉,也只能按下不表.他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呲牙咧嘴呼天抢地.他给自己定位为小悲小欢的写手.

汪曾祺的受戒简介

《受戒一篇饱含诗情的小说,表现的是纯朴的人性之美。

小说描写的内容包尚们的宗教生活和民间的世俗生活两部分。

和尚们的宗教生活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或者说世俗性的。

聪明漂亮的主人公明海在家叫小明子,是从小就确定要出家的。

他的家乡出和尚。

当和尚对当地人来说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因为当和尚有很多好处,可以吃现成饭,可以攒钱,将来还可以还俗娶亲。

不仅出家的目的是世俗的,寺庙里的生活方式也如此,充满了尘世的气氛。

荸荠庵的小和尚过着很清闲的日子,连早课、晚课也不做,只是敲几声磐,然后挑水、喂猪。

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和尚中,大概只有一个老和尚最守规矩,他是吃斋的,但过年时也破戒。

明子的舅舅仁山是“当家的”,掌管寺庙里里外外的俗务。

二师父仁海是有老婆的,夫妻俩在庙里过起了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三师父精明能干,风流倜傥,能玩牌,会“飞铙”,还长于唱山歌小调。

这个庙里无所谓清规,连这两个字也没有人提起。

他们吃肉不瞒人,年下也杀猪。

他们也举行宗教仪式,可那欢快的场面更像是人生的舞蹈。

有时,“一场大焰口过后,也像一个好戏班子过后一样,会有一个两个大姑娘、小媳妇失踪,——跟和尚跑了”。

  在对和尚们的生活习俗作了充分的铺叙后,作品又以小英子家为中心,展开了明丽的田园牧歌式的水乡世俗生活画卷。

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文明社会,人与环境自然和谐。

小英子一家4口人,尽管性格不同,但都禀承了劳动人民的优秀品格。

小英子热情泼辣,心灵手巧,热爱劳动。

她和常往她家跑的明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明海会画花,小英子就把它们绣出来。

他们共同劳动,一起薅草,车水,“扌歪”荸荠随着岁月流逝,春去秋来,他们的心田里渐渐长出了爱情的苗子。

《受戒》这个题目是带有反讽性的,“受戒”本来是和尚表明接受佛门戒律的仪式,而就在明海受戒的同时,两个小主人公的爱情也走向成熟。

明海在受完戒与小英子划船回家时,两人表白爱情,把船划进了芦苇荡。

小说结尾处以写景暗示了性的成熟。

  作品中两个部分的内容是相通的,具体的联结就是明海的行动;不仅如此,两个部分还互相印证,流贯着共通的精神--中国人的求生意志。

《受戒》有着一种内在的欢乐,浸润着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现世主义精神,令人想起《诗经》和古代乐府中那些欢快的民歌。

这是一首人生的赞歌,赞颂了纯朴健康的人性之美。

  本文与 与《大淖记事》类似,《受戒》采取的是民间化的叙事方式,与民间文学常用的叙事方式如出一辙。

八年级下册《端午的鸭蛋》课文全文

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

团长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

团长说:“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

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

这小子,大欺负人了

他奶奶的

”团长觉得怪委屈。

虽然接生和碰团长的女人是一回事,但是团长心里存有两笔账:一桌酒席,二十块现大洋,是给陈小手接生的报酬:转过来又给他吃枪子,是他“罪”有应得,他碰了自己的女人。

这正是以德报德,以冤报冤。

这一情节充分暴露了团长的虚伪和残暴。

更暴露了其男权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

汪曾祺散文《故乡的元宵》赏析

文林街一年四季,到晚,有各种叫卖的声音。

街上民铺户、大人小孩、大学中学生、小学生、小教堂的牧师,和这些叫卖的人自己,都听得很熟了。

  “有旧衣烂衫找来卖

”  我一辈子也没有听见过这么脆的嗓子,就像一个牙口极好的人咬着一个脆萝卜似的。

这是一个中年的女人,专收旧衣烂衫。

她这一声真能喝得千门万户开,声音很高,拉得很长,一口气。

她把“有”字切成了“一——尤”,破空而来,传得很远(她的声音能传半条街)。

“旧衣烂衫”稍稍延长,“卖”字有余不尽:“一——尤旧衣烂衫……找来卖……”  “有人买贵州遵义板桥的化风丹

……”  我从此人的吆喝中知道了一个一般地理书上所不载的地名:板桥,而且永远也忘不了,因为我每天要听好几次。

板桥大概是一个镇吧,想来还不小。

不过它之出名可能就因为出一种叫化风丹的东西。

化风丹大概是一种药吧

这药是治什么病的

我无端地觉得这大概是治小儿惊风的。

昆明这地方一年能销多少化风丹

我好像只看见这人走来走去,吆喝着,没有见有人买过他的化风丹。

当然会有人买的,否则他吆喝干什么。

这位贵州老乡,你想必是板桥的人了,你为什么总在昆明呆着呢

你有时也回老家看看么

  黄昏以后,直至夜深,就有一个极其低沉苍老的声音,很悲凉地喊着:  “壁虱药

虼蚤药

”  壁虱即臭虫。

昆明的跳蚤也是真多。

他这时候出来吆卖是有道理的。

白天大家都忙着,不到快挨咬,或已经挨咬的时候,想不起买壁虱药、虼蚤药。

  有时有苗族的少女卖杨梅、卖玉麦粑粑。

  “卖杨梅——

”  “玉麦粑粑——

”  她们都是苗家打扮,戴一个绣花小帽子,头发梳得光光的,衣服干干净净的,都长得很秀气。

她们卖的杨梅很大,颜色红得发黑,叫做“火炭梅”,放在竹篮里,下面衬着新鲜的绿叶。

玉麦粑粑是嫩玉米磨制成的粑粑(昆明人叫玉米为包谷,苗人叫玉麦),下一点盐,蒸熟(蒸出后粑粑上还明显地保留着拍制时的手指印痕),包在玉米的嫩皮里,味道清香清香的。

这些苗族女孩子把山里的夏天和初秋带到了昆明的街头了。

……  在这些耳熟的叫卖声中,还有一种,是:“椒盐饼子西洋糕

”  椒盐饼子,名副其实:发面饼,里面和了一点椒盐,一边稍厚,一边稍薄,形状像一把老式的木梳,是在铛上烙出来的,有一点油性,颜色黄黄的。

西洋糕即发糕,米面蒸成,状如莲蓬,大小亦如之,有一点淡淡的甜味。

放的是糖精,不是糖。

这东西和“西洋”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不知道何以命名曰“西洋糕”。

这两种食品都不怎么诱人。

淡而无味,虚泡不实。

买椒盐饼子的多半是老头,他们穿着土布衣裳,喝着大叶清茶,抽金堂叶子烟,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一边嚼着这种古式的点心,自得其乐。

西洋糕则多是老太太叫住,买给她的小孙子吃。

这玩意好消化,不伤人,下肚没多少东西。

当然也有其他的人买了充饥,比如拉车的,赶马的马锅头,在茶馆里打扬琴说书的瞎子……  卖椒盐饼子西洋糕的是一个孩子。

他斜挎着一个腰圆形的扁浅木盆,饼子和糕分别放在木盆两侧,上面盖一层白布,白布上放一饼一糕作为幌子,从早到晚,穿街过巷,吆喝着:“椒盐饼子西洋糕

”  这孩子也就是十一二岁,如果上学,该是小学五六年级。

但是他没有上过学。

  我从侧面约略知道这孩子的身世。

非常简单。

他是个孤儿,父亲死得早。

母亲给人家洗衣服。

他还有个外婆,在大西门外摆一个茶摊卖茶,卖葵花子,他外婆还会给人刮痧、放血、拔罐子,这也能得一点钱。

他长大了,得自己挣饭吃。

母亲托人求了糕点铺的杨老板,他就做了糕点铺的小伙计。

晚上发面,天一亮就起来烧火,帮师傅蒸糕、打饼,白天挎着木盆去卖。

  “椒盐饼子西洋糕

”  这孩子是个小大人

他非常尽职,毫不贪玩。

遇有唱花灯的、耍猴的、耍木脑壳戏的,他从不挤进人群去看,只是找一个有荫凉、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高声吆喝:“椒盐饼子西洋糕

”  每天下午,在华山西路、逼死坡前要过龙云的马。

这些马每天由马夫牵到郊外去遛,放了青,饮了水,再牵回来。

他每天都是这时经过逼死坡(据说这是明永胺帝被逼死的地方),他很爱看这些马。

黑马、青马、枣红马。

有一匹白马,真是一条龙,高腿狭面,长腰秀颈,雪白雪白。

它总不好好走路。

马夫拽着它的嚼子,它总是騕騕??的。

钉了蹄铁的马蹄踏在石板上,郭答郭答。

他站在路边看不厌,但是他没有忘记吆喝:“椒盐饼子西洋糕

”  饼子和糕卖给谁呢

卖给这些马吗

  他吆喝得很好听,有腔有调。

若是谱出来,就是:  556——532?——椒盐饼子西洋糕  ??放了学的孩子(他们背着书包),也觉得他吆喝得好听,爱学他。

但是他们把字眼改了,变成了:  556——532?——捏着鼻子——吹洋号  ??昆明人读“饼”字不走鼻音,“饼子”和“鼻子”很相近。

他在前面吆喝,孩子们在他身后摹仿:“捏着鼻子吹洋号

”  这又不含什么恶意,他并不发急生气,爱学就学吧。

这些上学的孩子比卖糕饼的孩子要小两三岁,他们大都吃过他的椒盐饼子西洋糕。

他们长大了,还会想起这个“捏着鼻子吹洋号”,俨然这就是卖糕饼的小大人的名字。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钟光景,我在一条巷子里看见他在前面走。

这是一条很长的、僻静的巷子。

穿过这条巷子,便是城墙,往左一拐,不远就是大西门了。

我知道今天是他外婆的生日,他是上外婆家吃饭去的(外婆大概炖了肉)。

他妈已经先去了。

他跟杨老板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把卖剩的糕饼交回到柜上,才去。

虽然只是背影,但看得出他新剃了头(这孩子长得不难看,大眼睛,样子挺聪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我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没有挎着浅盆,散着手走着,觉得很新鲜。

他高高兴兴,大摇大摆地走着。

忽然回过头来看看。

他看到巷子里没有人(他没有看见我,我去看一个朋友,正在倚门站着),忽然大声地、清清楚楚地吆喝了一声:“捏着鼻子吹洋号

……”  复仇  复仇者不折镆干。

虽有忮心,不怨飘瓦。

  ——庄子  一支素烛,半罐野蜂蜜。

他的眼睛现在看不见蜜。

蜜在罐里,他坐在榻上。

但他充满了蜜的感觉,浓,稠。

他嗓子里并不泛出酸味。

他的胃口很好。

他一生没有呕吐过几回。

一生,一生该是多久呀

我这是一生了么

没有关系,这是个很普通的口头语。

谁都说:“我这一生……”。

就像那和尚吧,——和尚一定是常常吃这种野蜂蜜。

他的眼睛眯了眯,因为烛火跳,跳着一堆影子。

他笑了一下:他心里对和尚有了一个称呼,“蜂蜜和尚”。

这也难怪,因为蜂蜜、和尚,后面隐了“一生”两个字。

明天辞行的时候,我当真叫他一声,他会怎么样呢

和尚倒有了一个称呼了。

我呢

他会称呼我什么

该不是“宝剑客人”吧(他看到和尚一眼就看到他的剑)。

这蜂蜜——他想起来的时候一路听见蜜蜂叫。

是的,有蜜蜂。

蜜蜂真不少(叫得一座山都浮动了起来)。

现在,残余的声音还在他的耳朵里。

从这里开始了我今天的晚上,而明天又从这里接连下去。

人生真是说不清。

他忽然觉得这是秋天,从蜜蜂的声音里。

从声音里他感到一身轻爽。

不错,普天下此刻写满了一个“秋”。

他想象和尚去找蜂蜜。

一大片山花。

和尚站在一片花的前面,实在是好看极了,和尚摘花。

大殿上的铜钵里有花,开得真好,冉冉的,像是从钵里升起一蓬雾。

他喜欢这个和尚。

  和尚出去了。

单举着一只手,后退了几步,既不拘礼,又似有情。

和尚你一定是自自然然地行了无数次这样的礼了。

和尚放下蜡烛,说了几句话,不外是庙宇偏僻,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山高,风大气候凉,早早安息。

和尚不说,他也听见。

和尚说了,他可没有听。

他尽着看这和尚。

他起身为礼,和尚飘然而去。

双袖飘飘,像一只大蝴蝶。

  他在心里画不出和尚的样子。

他想和尚如果不是把头剃光,他该有一头多好的白发。

一头亮亮的白发在他的心里闪耀着。

  白发的和尚呀。

  他是想起了他的白了发的母亲。

  山里的夜来得真快

日入群动息,真是静极了。

他一路走来,就觉得一片安静。

可是山里和路上迥然不同。

他走进小山村,小蒙舍里有孩子读书声,马的铃铛,连枷敲在豆秸上。

小路上的新牛粪发散着热气,白云从草垛边缓缓移过,一个梳辫子的小姑娘穿着一件银红色的衫子……可是原来描写着静的,现在全表示着动。

他甚至想过自己作一个货郎来给这个山村添加一点声音的,这一会可不能在这万山之间拨浪浪摇他的小鼓。

  货郎的拨浪鼓在小石桥前摇,那是他的家。

他知道,他想的是他的母亲。

而投在母亲的线条里着了色的忽然又是他的妹妹。

他真愿意有这么一个妹妹,像他在这个山村里刚才见到的。

穿着银红色的衫子,在门前井边打水。

青石的井栏。

井边一架小红花。

她想摘一朵,听见母亲纺车声音,觉得该回家了,天不早了,就说:“我明天一早来摘你。

你在那儿,我记得

”她可以给旅行人指路:“山上有个庙,庙里和尚好,你可以去借宿。

”小姑娘和旅行人都走了,剩下一口井。

他们走了一会,井栏上的余滴还丁丁咚咚地落回井里。

村边的大乌柏树黑黑的。

夜开始向它合过来。

磨麦子的石碾呼呼的声音停止在一点上。

  想起这个妹妹时,他母亲是一头乌青的头发。

他多愿意摘一朵红花给母亲戴上。

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母亲戴过一朵花。

就是这一朵没有戴上的花决定了他的命运。

  母亲呀,我没有看见你的老。

  于是他的母亲有一副年轻的眉眼而戴了一头白发。

多少年来这一头白发在他心里亮。

  他真愿意有那么一个妹妹。

  可是他没有妹妹,他没有

  他的现在,母亲的过去。

母亲在时间里停留。

她还是那样年轻,就像那个摘花的小姑娘,像他的妹妹。

他可是老多了,他的脸上刻了很多岁月。

  他在相似的风景里做了不同的人物。

风景不殊,他改变风景多少

现在他在山上,在许多山里的一座小庙里,许多小庙里的一个小小的禅房里。

  多少日子以来,他向上,又向上;升高,降低一点,又升得更高。

他爬的山太多了。

山越来越高,山头和山头挤得越来越紧。

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

他仿佛看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向前倾侧着身体,一步一步,在苍青赭赤之间的一条微微的白道上走。

低头,又抬头。

看看天,又看看路。

路像一条长线,无穷无尽地向前面画过去。

云过来,他在影子里;云过去,他亮了。

他的衣裙上沾了蒲公英的绒絮,他带它们到远方去。

有时一开眼,一只鹰横掠过他的视野。

山把所有的变化都留在身上,于是显得亘古不变。

他想:山呀,你们走得越来越快,我可是只能一个劲地这样走。

及至走进那个村子,他向上一看,决定上山借宿一宵,明天该折回去了。

这是一条线的尽头了,再往前没有路了。

  他阖了一会眼。

他几乎睡着了,几乎做了一个梦。

青苔的气味,干草的气味。

风化的石头在他的身下酥裂,发出声音,且发出气味。

小草的叶子窸窣弹了一下,蹦出了一个蚱蜢。

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根鸟毛,近了,更近了,终于为一根枸杞截住。

他断定这是一根黑色的。

一块卵石从山顶上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落进山下的深潭里。

从极低的地方传来一声牛鸣。

反刍的声音(牛的下巴磨动,淡红色的舌头),升上来,为一阵风卷走了。

虫蛀着老楝树,一片叶子尝到了苦味,它打了一个寒噤。

一个松球裂开了,寒气伸入了鳞瓣。

鱼呀,活在多高的水里,你还是不睡

再见,青苔的阴湿;再见,干草的松软;再见,你硌在胛骨下抵出一块酸的石头。

老和尚敲磐。

现在,旅行人要睡了,放松他的眉头,散开嘴边的纹,解开脸上的结,让肩膊平摊,腿脚舒展。

  烛火什么时候灭了。

是他吹熄的

  他包在无边的夜的中心,像一枚果仁包在果核里。

老和尚敲着磐。

  水上的梦是漂浮的。

山里的梦挣扎着飞出去。

  他梦见他对着一面壁直的黑暗,他自己也变细,变长。

他想超出黑暗,可是黑暗无穷的高,看也看不尽的高呀。

他转了一个方向,还是这样。

再转,一样。

再转,一样。

一样,一样,一样是壁直而平,黑暗。

他累了,像一根长线似的落在地上。

“你软一点,圆一点嘛

”于是黑暗成了一朵莲花。

他在莲花的一层又一层瓣子里。

他多小呀,他找不到自己了。

他贴着黑的莲花作了一次周游。

丁——,莲花上出现一颗星,淡绿的,如磷火,旋起旋灭。

余光霭霭,归于寂无。

丁——,又一声。

那是和尚在做晚课,一声一声敲他的磐。

他追随,又等待,看看到底多久敲一次。

渐渐的,和尚那里敲一声,他心里也敲一声,不前不后,自然应节。

“这会儿我若是有一口磐,我也是一个和尚。

”佛殿上一盏像是就要熄灭,永不熄灭的灯。

冉冉的,钵里的花。

一炷香,香烟袅袅,渐渐散失。

可是香气透入了一切,无往不在。

他很想去看看和尚。

  和尚,你想必不寂寞

  客人,你说的寂寞的意思是疲倦

你也许还不疲倦

  客人的手轻轻地触到自己的剑。

这口剑,他天天握着,总觉得有一分生疏;到他好像忘了它的时候,方知道是如何之亲切。

剑呀,不是你属于我,我其实是属于你的。

和尚,你敲磐,谁也不能把你的磬的声音收集起来吧

你的禅房里住过多少客人

我在这里过了我的一夜。

我过了各色的夜。

我这一夜算在所有的夜的里面,还是把它当作各种夜之外的一个夜呢

好了,太阳一出,就是白天。

明天我要走。

  太阳晒着港口,把盐味敷到坞边的杨树的叶片上。

海是绿的,腥的。

  一只不知名的大果子,有头颅那样大,正在腐烂。

贝壳在沙粒里逐渐变成石灰。

  浪花的白沫上飞着一只鸟,仅仅一只。

太阳落下去了。

  黄昏的光映在多少人的额头上,在他们的额头上涂了一半金。

  多少人逼向三角洲的尖端。

又转身,分散。

  人看远处如烟。

  自在烟里,看帆篷远去。

  来了一船瓜,一船颜色和欲望。

  一船是石头,比赛着棱角。

也许——一船鸟,一船百合花。

  深巷卖杏花。

骆驼。

  骆驼的铃声在柳烟中摇荡。

鸭子叫,一只通红的蜻蜓。

惨绿色的雨前的磷火。

  一城灯

  嗨,客人

  客人,这仅仅是一夜。

  你的饿,你的渴,饿后的饱餐,渴中得饮,一天的疲倦和疲倦的消除,各种床,各种方言,各种疾病,胜于记得,你一一把它们忘却了。

你不觉得失望,也没有希望。

你经过了哪里,将去到哪里

你,一个小小的人,向前倾侧着身体,在黄青赭赤之间的一条微微的白道上走着。

你是否为自己所感动

“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想在这里出家

”  他为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座庙有一种什么东西使他不安。

他像瞒着自己似的想了想那座佛殿。

这和尚好怪

和尚是一个,蒲团是两个。

一个蒲团是和尚自己的,那一个呢

佛案上的经卷也有两份。

而他现在住的禅房,分明也不是和尚住的。

  这间屋,他一进来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墙极白,极平,一切都是既方且直,严厉而逼人。

而在方与直之中有一件东西就显得非常的圆。

不可移动,不可更改。

这件东西是黑的。

白与黑之间划出分明界限。

这是一顶极大的竹笠。

笠子本不是这颜色,它发黄,转褐,最后就成了黑的。

笠顶有一个宝塔形的铜顶,颜色也发黑了,——一两处锈出了绿花。

这顶笠子使旅行人觉得不舒服。

什么人戴了这样一顶笠子呢

拔出剑。

他走出禅房。

  他舞他的剑。

  自从他接过这柄剑,从无一天荒废过。

不论在荒村野店,驿站邮亭,云碓茅蓬里,废弃的砖瓦窑中,每日晨昏,他都要舞一回剑,每一次对他都是新的刺激,新的体验。

他是在舞他自己,他的爱和恨。

最高的兴奋,最大的快乐,最汹涌的激情。

他沉酣于他的舞弄之中。

  把剑收住,他一惊,有人呼吸。

  “是我。

舞得好剑。

”  是和尚

和尚离得好近。

我差点没杀了他。

  旅行人一身都是力量,一直贯注到指尖。

一半骄傲,一半反抗,他大声地喊:  “我要走遍所有的路。

”  他看看和尚,和尚的眼睛好亮

他看着这双眼睛里有没有讥刺。

和尚如果激怒了他,他会杀了和尚。

然而和尚站得稳稳的,并没有为他的声音和神情所撼动,他平平静静,清清朗朗地说:  “很好。

有人还要从没有路的地方走过去。

”  万山百静之中有一种声音,丁丁然,坚决地,从容地,从一个深深的地方迸出来。

  这旅行人是一个遗腹子。

父亲被仇人杀了,抬回家来,只剩一口气。

父亲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了仇人的名字,就死了。

母亲拾起了他留下的剑。

剑在旅行人手里。

仇人的名字在他的手臂上。

到他长到能够得到井边的那架红花的时候,母亲交给他父亲的剑,在他的手臂上刺了父亲的仇人的名字,涂了蓝。

他就离开了家,按手臂上那个蓝色的姓名去找那个人,为父亲报仇。

  不过他一生中没有叫过一声父亲。

他没有听见过自己叫父亲的声音。

  父亲和仇人,他一样想不出是什么样子。

如果仇人遇见他,倒是会认出来的:小时候村里人都说他长得像父亲。

然而他现在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了。

  真的,有一天找到那个仇人,他只有一剑把他杀了。

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跟他说什么呢

想不出,只有不说。

有时候他更愿意自己被仇人杀了。

  有时候他对仇人很有好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仇人。

既然仇人的名字几乎代替了他自己的名字,他可不是借了那个名字而存在的么

仇人死了呢

  然而他依然到处查访这个名字。

  “你们知道这个人么

”  “不知道。

”  “听说过么

”  “没有。

”  “但是我一定是要报仇的

”  “我知道,我跟你的距离一天天近了。

我走的每一步,都向着你。

”  “只要我碰到你,我一定会认出你,一看,就知道是你,不会错

”  “即使我一生找不到你,我这一生是找你的了

”  他为自己这一句的声音掉了泪,为他的悲哀而悲哀了。

天一亮,他跑近一个绝壁。

回过头来,他才看见天,苍碧嶙峋,不可抗拒的力量压下来,使他呼吸急促,脸色发青,两股紧贴,汗出如浆。

他感觉到他的剑。

剑在背上,很重。

而从绝壁的里面,从地心里,发出丁丁的声音,坚决而从容。

他走进绝壁。

好黑。

半天,他什么也看不见。

退出来

他像是浸在冰水里。

他的眼睛渐渐能看见面前一两尺的地方。

他站了一会,调匀了呼吸。

丁,一声,一个火花,赤红的。

丁,又一个。

风从洞口吹进来,吹在他的背上。

面前飘来了冷气,不可形容的阴森。

咽了一口唾沫。

他往里走。

他听见自己跫跫足音,这个声音鼓励他,教他走得稳当,不踉跄。

越走越窄,他得弓着身子。

他直视前面,一个又一个火花爆出来。

好了,到了头:  一堆长发。

长头发盖着一个人。

匍匐着,一手錾子,一手铁锤,低着头,正在开凿膝前的方寸。

他一定是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了,他不回头,继续开凿。

錾子从下向上移动着。

一个又一个火花。

他的手举起,举起。

旅行人看见两只僧衣的袖子。

他的披到腰下的长发摇动着。

他举起,举起,旅行人看见他的手。

这双手

奇瘦,瘦到露骨,都是筋。

旅行人后退了一步。

和尚回了一下头。

一双炽热的眼睛,从披纷的长发后面闪了出来。

旅行人木然。

举起,举起,火花,火花。

再来一个,火花

他差一点晕过去:和尚的手臂上赫然有三个字,针刺的,涂了蓝的,是他的父亲的名字

一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见那三个字。

一笔一画,他在心里描了那三个字。

丁,一个火花。

随着火花,字跳动一下。

时间在洞外飞逝。

一卷白云掠过洞口。

他简直忘记自己背上的剑了,或者,他自己整个消失,只剩下这口剑了。

他缩小,缩小,以至于没有了。

然后,又回来,回来,好,他的脸色由青转红,他自己充满于躯体。

他拔剑在手。

忽然他相信他的母亲一定已经死了。

  铿的一声。

  他的剑落回鞘里。

第一朵锈。

  他看了看脚下,脚下是新开凿的痕迹。

在他脚前,摆着另一副锤錾。

  他俯身,拾起锤錾。

和尚稍微往旁边挪过一点,给他腾出地方。

  两滴眼泪闪在庙里白发的和尚的眼睛里。

  有一天,两副錾子同时凿在虚空里。

第一线由另一面射进来的光。

  约一九四四年写在昆明黄土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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